1968.4.13
信如雪片般从四面八方飞来。谢谢大家对我的一片深情厚谊。读信,喜忧参半。
为什么大家都能把真挚的感情留给我,而一个,一个已经完全拥有我的一份真挚纯洁爱情的人却有愧于我。
M啊,这是多么令人心痛的事啊。
我只想把大家馈赠的感情来填补心灵上的这片空白,但是做不到,我那倔犟的心犹如充满希望、充满爱情的20岁年轻人的心在有力地跳动。心啊,安静下来吧,安静得犹如傍晚风平浪静的海面吧。
1968.4.14
一首送给我的诗,作者是一位住院的伤员,发自对精心照顾他和其他伤员的医生的敬佩而作。他已详细了解了我的情况,写了这首诗送给我。诗中充满了真诚的友爱和对我破碎爱情的痛心和惋惜,他道出了一个被爱人背叛的少女心中的辛酸痛楚。
读诗……我很感伤,难以自主,我立刻在诗的下面写了几行字:“谢谢你的怜爱,但你似乎不了解垂,我向你保证将有一天你会明白一个在社会主义制度下成长起来的少女的心。”之后,我把诗又退还给他。
啊!这正是与M关系中最忧郁的一页。大家都责怪M,同情我,多么难受,当发现在人们的同情中有时还含有怜悯的成分,虽然铁哥、豪哥、迎哥……和许多人都体谅和愿与我分担忧愁,但是我仍然不愿意。
我一个人已经能够解决这一切,我一个人已经具备了把九年来的爱和希望深深埋入地下的本领了。我灵魂的土壤仍然肥沃,仍然有力量在上面培植出鲜美的花季。
人们啊,请不要在这片土地上洒下怜悯的泪水,芬香的花朵要以清纯的水来浇灌。
对M的感情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忘,责备正与日俱增,我已经正在远离昔日的这位朋友,他怎能与我般配?
1968.4.15
中午静谧的空气笼罩着林区,听说阿山病痛,我过去探望。伤员们包括阿山都在甜睡中,不想打扰他,我悄悄转身离去,但阿山轻微的呻吟声又把我唤回,他张开眼羞涩地一笑……(此处模糊不清)他并不疼痛,可能只想见见我,但我今天整天都在忙。我们的谈话并不牵涉到伤痛,他问:今天是你来到德普的日子,对吗?
刚满一年,阿山。
我回答他,又觉得他的提问有点出乎预料,想与他好好聊一聊过去的这一年,在他家乡的土地上艰苦战斗而又值得自豪的一年,但又难以启齿。与阿山相比,与20年来坚强战斗的全体德普人民相比,我的所作所为可以说是微不足道。向阿山诉说自己远离家庭的思念好像不太合适。
阿山只有一位老母亲,他父亲在他母亲22岁时就已经去世,年轻的寡妇牺牲了自己的青春,一个人含辛茹苦把阿山抚养成人,在阿山19岁那年又把他送进部队。5年来出生入死,阿山仍然安然无恙,就在一个月前,敌人袭击单位,阿山侥幸从敌人的魔爪下脱身,但他的15位同志却牺牲了,毫不足奇,稍有偏差,阿山也会倒在门山的山脚下。届时,他的老母亲即使哭尽眼泪也再也不会有像阿山这样的一个好儿子了。
今天阿山来到医院,我怎么会让死神夺去一位母亲唯一的爱和希望昵?绝不会,我将竭尽全力为了阿山和为了一切病人!这不正是一个医生引以为荣的天职吗?
接到阿云的信和礼物。我是多么珍爱我的这位朋友。阿云的生活充满了辛酸苦辣,这种遭遇本来不应该让像阿云这样的人来承受。她是一个处处为别人着想,心中充满了希望和革命感情的姑娘。应该想法补偿给她,为什么生活带给她的都是不幸和厄运呢?
了解到这一点,我觉得自己有责任,要用实际行动为阿云带来欢乐和信心。
P40-43
昨夜我梦见了和平
“在极其简陋的条件下进行阑尾切除手术,镇痛药只有几瓶努弗卡因,但年轻的伤员不但没有哼一声,还含笑鼓励我。”
邓垂簪的日记开始于1968年4月8日,刚好是越南戊申年“春季崛起进攻”两个月之后。她当时只有25岁,是越南中部山区一个野战医院的医生。医院只是一个民用诊所,她主要是给患病或受伤的士兵治疗。有时,北越的部队或游击队的主力武装经过时,会留下大约80个伤员在她那所茅草屋顶的医院里。她经常要越过好几里崎岖的山路或去平原地区为战地前线的伤员治疗。她还在她所工作的广义省德普县培养了许多年轻的医疗卫生干部。
一年前,当她刚从河内医科大学毕业来到这里时,她的上级领导也是经过一番考虑后才把她分配到这座荒凉偏远的小医院来的。她皮肤白皙,纤瘦苗条,是个在城市里相对优越环境中长大的姑娘。她的父亲是河内圣保罗医院的外科医生,她的母亲不但是河内医科大学的教师,还是越南药品专家之一。她的父母虽不算富裕,而当时在北越也没有什么富人,但是他们都是高级知识分子,他们在河内讲武路的小屋里堆满了书本和鲜花。她的父亲常常在做完手术后拉小提琴来放松休闲,他也教女儿拉小提琴和弹吉他。垂簪是家里5个孩子中最大的一个,她有3个妹妹和1个弟弟。她在河内一所有名的中学——朱文安中学读高中,这所学校是法国人于1906年在保护国建立的国立高等中学,校园建立在西湖边上,这所学校培养了一代又一代卓越的越南知识分子、艺术家和政治家。四年里,她穿着白色飘逸的校服,在这所高雅宽敞的法式建筑物中学习,西湖吹来的微风从屋顶路易式拱形窗台轻轻拂过。她学的是理科,但又十分爱好文学,她喜欢越南诗歌和从苏联传过来的法国、俄国小说。据她的同学描述,垂簪长得漂亮,既聪明又温柔,几乎全班的男生多少都对她有爱慕之情。进了医科大学后,她继承了父亲的衣钵成为一名外科医生。毕业后,她放弃了进入眼科专科深造的机会,选择了去南方战场为祖国服务。
1966年12月23日,垂簪和一帮民事干部在河内上了一辆卡车,车上有新闻记者、摄影师和医生。卡车向南开了250公里后到达了广平省的一个战略区。从那里,她和她的同伴们开始背着沉重的行囊,越过绵延的长山山脉,在美国人称为“胡志明小道”的崎岖山路上跋涉了三个多月,一直到1967年3月底4月初才抵达目的地,那就是从南北分界线的非军事地区再向南算起的第五个省——广义省。
就像越南中部的其他省份一样,广义省有着非常复杂的地貌特征:崇山峻岭绵延起伏,湍急的河水绕过山脚,穿越平原,注入东海。在广义省,平原有80多公里长,10到15公里宽,溪流交错,土地肥沃,越南人在平原上种植水稻。13世纪,从北方南下的越南人征服了土著占婆王国之后,他们背靠大山,在平原地区建立村庄。在越南中部地区,乡村都是由一些星罗棋布的小村落组合而成的。20世纪60年代初,在美国远征军第一次踏上这块土地之前,广义省的小村落一个个静静地依偎在灌木和翠竹丛旁,面向春天碧绿的稻田。一些人家的房屋是泥土为墙,茅草为顶。但也有一些人家的房屋却很漂亮,上了油的梁柱熠熠生辉,屋顶是红色的瓦,前面是石砖砌成的用来晒稻谷的庭院,旁边还有猪栏、鸡舍、牛棚。当时,整个省差不多都是农村。每一个县都有一条小街,街的两侧是一些店铺,即使它的省会广义市,也不过是个只有几栋行政办公楼的小镇。然而,连接南北的主干道的一号公路却穿过这里,将平原一分为二,路面上川流不息地来往着汽车、马车和骑着单车上学的青少年,男孩子穿着整洁的衬衣,女孩子穿着白色的长衫。
即使看上去是如此浑厚简朴,但广义省却是游击队活动的根据地。几十年来,该省被人们称为是“抗战”、“解放”的代名词。1930年,第一支反抗法殖民者残暴统治的农民起义在这里爆发。“二战”过后,该省成为革命活动的中心。1945年,广义省的一次暴动为后来胡志明宣布越南民主共和国成立拉开了帷幕。从那时起,越南民族解放阵线(越共)的反殖民先驱——越盟就完全控制了这个省份,而此后,法国人就没有以武力再占领过这个地方。1954年法越战争之后,美国人在西贡建立了一个非共产党的政府,把非军事地区化为一条政治分界线,它实际上是把广义省和邻近的几个省从他们扶植起来的政府那里分割了出去。20世纪50年代末和60年代初期,西贡政府千方百计企图将这几个革命省份置于自己的掌控之下,但都告失败。在广义省,西贡政府的影响力从来没有超出过几个较大的市镇。1965年,当第一支美国正规军到达广义省时,农村地区的年轻一代,都像邓垂簪一样,都投入了战争,并在革命斗争中成长起来了。
到达广义省的第一年,垂簪有一段时间在德普平原的乡村工作。她爱平原这块土地,这种爱她在山区工作时从来没有感觉到。“平原啊!绿色的田野上禾苗已经开始吐穗,平原啊!姑娘们鲜艳的衣裳,洁白的斗笠婀娜多姿……”山林对于她,像大多数越南人一样,是片陌生的疆土。位于广义省最南边的德普县,山脚下是一些村庄,但在山上,却只有一些原始部族,他们在文化习俗上与越南人(京族)有很大的不同,他们在烧除植被后开垦出来的土地上过着刀耕火种的原始生活。除了开垦出来的空地外,整个大山就是一片厚厚的茂密的丛林,这些树丛有八九米高,下面蜿蜒着羊肠小道,暗无天日,就像在地道中一样。垂簪的医院隐蔽在树丛下,在一条小溪畔,从空中看下去很难被发现,但在山顶上有一个美军的火力据点,只要一点点炊烟或是部队行军时发出的声响都可能暴露它的所在。
1967年4月初,垂簪被调到这所医院,但在她到来之前医院刚刚被敌人的炮火摧毁了。这里夏天炎热,秋天和冬天却十分寒冷,在没有照看病人的时候,垂簪也要去帮忙砍柴禾,挖掩体或扛米袋。有时候,部队还会送来一大批重伤员,使她不得不工作到深夜,给病人诊断,在昏黄的油灯或手电筒的光亮下实施手术。一般来说,战士们将留下稍作休整,然后继续行进,只留下牺牲者和奄奄一息的病人。这时候,垂簪才有时间去回忆和思考。
垂簪离开河内奔赴南方的时候就开始写日记。不幸的是,她的第一本日记没能保存下来,因此这本书是从她到达广义省一年之后开始的,这正是她情绪非常忧郁的那段时期。
垂簪奔赴南方战场,除了一腔报国热忱外,也是因为一个被她称作M的神秘的男人,这就是她从18岁起就开始爱上的男人。M真实的名字叫姜世兴,他常使用的笔名为杜木。杜木也出生于知识分子家庭,他的父亲和垂簪的父母是很亲密的朋友。M长得英俊并且十分聪明,他还会写诗、谱曲。他们的爱情可以说是门当户对,完美无缺。垂簪上中学和大学的那段日子,他接送频繁,风雨无阻。他比她大8岁,1962年,也许是为了加强中部游击队的力量,他跟随着一支文工团去了南方,但他仍然经常写信给她。5年后,垂簪大学毕业,她“响应祖国的号召和爱情的召唤”到了广义省,希望能时常看到他。那时候,M已经是北越军队的一名大尉,一名威名远扬的英雄特工营的政治指导员。由于第一本日记的遗失,我们无法得知他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但是到了1967年4月,她开始明白,他已经不再像她爱他那样真诚热切地爱她了。是不是因为他已将自己的毕生献给了这场斗争,而想到某天会战死沙场才故意这样冷落她?还是他已经有了另外一个女人?抑或两种可能都有?她有她的自尊心,对于她,他是一切美好希望和忠贞爱情的象征,她无法忍受放弃这一切,特别是当她处于重重困难和危险绝望的时候,她更不愿意放弃这一切。“哦,为什么生来我会是一个充满情感和梦幻的,对生活有这么多渴求的姑娘呢?”她痛苦地自问。
垂簪是一个有着非凡能力的姑娘,在友情和爱情方面都有着巨大的吸引力。许多到过医院的年轻战士,都爱上了这个善良温柔而又有魅力的女医生,她也和他们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就像和她的女同事们一样。但她也常常担心她和这些战士们之间的关系会被误认为是一种浪漫的、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对于处在她这样一个位置上的人来说是不太适宜的。不过可以肯定,他们之间的感情并不是性爱关系,而且也没有一个年轻的男子能取代M在她心灵中所占据的位置。然而,在战争中,感情之间的交流有时也会变得无比深刻复杂,她接受了几个年轻的战士为“义弟”,另外还有一两个人,当她在M那里再也找不到感情寄托时,他们之间的感情又以另一种形式在逐渐加深。当他们牺牲时,而实际上他们之间有许多人已经倒下,她也像失去了家里的亲人一样痛苦万分。
在两本日记的前一部分,另外一个突出的题材就是垂簪对她所在的共产党支部的失望。对于她和大多数革命者来说,党是无比神圣庄严的。胡志明领导的政党与斯大林的政党有所不同,党十分注重个人道德修养,号召党员为革命理想而献身。取得党员的资格还有着非常重要的实际意义,因为党象征着领导权,地方的党支部掌握着县的领导权。无论从任何方面来讲,垂簪在几个月前就应该被接纳入党,但这一天却迟迟没有到来。她怀疑是党内的某些干部因为嫉妒而阻挠她入党。他们称她为“小资产阶级”,而她也承认自己的确是一名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但她无法接受由此而导致的她与其他劳动人民有差异的观点。她没有点明的是,即使不是全部的话,也是绝大多数的和她在一起工作的人都是从农村出来的,他们在教育修养和文化程度上远远无法和她相比。他们说她有太多的男朋友,好滥交,但后来她终于被接纳入党,这就是对她高尚人格和适应能力的最好证明。
在日记中,她经常自己激励自己。“哦,垂啊!要越过心中的痛苦,要快乐起来……生活中不但只有情感,还要有理智。明白了吗,你这个倔犟的姑娘?都快25岁了,不小了……”无论这些激励的话语是否起了作用,但从她的日记中可以看出,在这两年里,她明显地成长起来了。她开始以更加清晰的眼光看待自己和他人,对自己的判断更加自信,并心安理得地自我赞赏。“我是谁?”她自问道:“我是一个激情洋溢,但在艰苦复杂环境中从不动摇的,充满理智的姑娘。”这个认定非常正确,特别是当我们翻到这本书的第二部分,看到美军是如何紧紧地把德普县游击队的基地围得水泄不通的时候。
1965年的晚春,即第一批美国军队抵达越南两个月以后,美军海军陆战队一部被派遣到广义省,开始对这个地区的游击队和北越共军发起进攻。这批军队在这里一直待到1967年4月,然后由美军驻越南总司令威斯特摩兰将军用俄勒冈州由三个旅组成的特遣部队替代。在广义省,美军要跟一支无形而强大的敌人作战:除了在越南中部活动的北越正规军以外,还有省游击队的三个营和几乎遍布每一个乡村的地方游击队。道路上布满了地雷和插满竹藜的陷阱。美军巡逻队经常遭到伏击。美军据点也经常受到越共特工部队的突击,根本无法从夹混在支持革命的民众中找出游击队分子,美军只好通过强大的火力网来控制村庄。作为一项针对性的政策,美军对凡是他们怀疑给敌人供运粮食和民工的村落都进行炮轰和投掷炸弹。散落在一个村子里的传单上这样写道:“美国海军陆战队将毫不手软地摧毁任何一个隐藏越共的村庄。”到1967年8月,美军陆战队和其他单位一共摧毁了沿海平原70%的村落,造成大量无辜平民的伤亡,全省65万人口中的40%被赶进了城镇或一号公路沿途的难民营。直到这时候,美国将领们才发现“一代难民”不仅只是难于避免的军事行动所造成的后果,而且还可以有效地把游击队从庇护他们的民众中分离出来。在秋季的新闻发布会上,指挥平定越南计划的美国官员罗伯特·科默解释说:“如果我们能削弱越共的群众基础,将会孤立并加速越共的灭亡。”
在美国陆军第四师第三独立旅所驻扎的德普县,当年8月,当地10万人口中,总共有大约一半以上的人口被驱赶到其他城镇或难民营里。只有一号公路沿线的一些村落保存了下来。但几乎每一个县都成了美军自由炮击和轰炸的区域,老百姓都住在地洞或防空掩体里,这些地洞同时也成为游击队的隐蔽所。许多村落都被烧毁或夷为平地,以防止游击队用来掩蔽。原野里遍布弹坑,附近的树林也因为化学落叶剂而枯萎(在三个半月中,第三旅一共向德普县和邻近的地区发射了6.4万发炮弹)。从4月到8月,越共部队损失1857名,被俘566名(按该旅的统计数据)。但在上述几个月的交火中,美军也遭到重创,800多人的一个单位,共有120人死亡,490人受伤。
到了9月,俄勒冈州特遣部队与其他几个单位合一,组建为亚美利坚师团。从那时候到1971年11月,此单位一直在广义省和广信省一带执行军事行动。最后,亚美利坚师团成了美军臭名远扬的最差劲的一支部队。这个师属下的三个旅从未有效地相互配合过,其他的几个单位也经常被调来调去。驻扎在德普县的第十一陆军轻步兵旅是一支最杂乱无章的部队。它在上阵之前根本没有经过什么训练,只有一小部分老兵和几位士官,其他都是新兵。一开始,军中的士气本来就不高,随着伤亡人数的猛增更是每况愈下。它在德普军事基地的形势由于内部种族冲突和服役军人与职业军人之间的矛盾而愈加恶化。科林·鲍威尔在1968年曾在第十一旅下属的一个单位担任过少校指挥官。他后来写道,他在基地的每个夜晚都要把睡床搬来搬去更换位置,“一方面是提防越共的间谍跟踪我,另外,也不排除军营里会有人偷袭指挥官的可能”。1968年3月16日,第十一旅的一个排闯进了广义省北部的山美村,把村里的老人、妇女和小孩赶进一道渠沟里,开枪射杀了347人。一年多后,事件的真相才被揭露出来,这就是震惊世界的“美莱大屠杀”惨案。然而,第十一旅,就像整个亚美利坚师团一样,陷入了一场与它们前任部队无异的战争。游击队和北越军队进行了顽强的抵抗。(1969年初,他们相互配合同时向所有的美军基地发起了进攻)。美军密集的轰炸和炮击也说明了这一点。
垂簪极其生动地描述了这场战争。她见证了喷气式战斗机投掷炸弹,发射火箭的直升机射出一串串曳光弹,侦察机、直升机参加攻击,还有美军大规模的扫荡。她记录下了令树叶枯萎的橙色落叶剂是如何使她和她的同伴们变得衰弱无力,以及一颗白色的磷弹是怎样把一个青年烤焦的悲惨景象。她还看见那些被夷为平地的村庄,幸存下来的老百姓在废墟旁徘徊,不愿离开他们的家园。在一个执行任务的夜晚,她穿过公路,越过三面都被探照灯和照明弹照得雪亮的山坡,感觉仿佛正置身于一个舞台之中。另一个夜晚,她经过一个叫做“溪山”的地方,这里是德普县的稻米之乡,但被美军炮火控制,美军巡逻严密,还安装了电子监控系统。她在地下掩体中睡觉,曾经在齐胸深的水中度过一个夜晚,几次与死神擦肩而过。
1969年4月2日,美军进攻邓垂簪医院附近的一个村庄,迫使伤员和干部们不得不舍弃医院。从那时起,她和她的同事们经常在不断地转移,无法为医院找到一处安全的地点。有的地点遭到炮击,有的地点被敌人发现。每一次转移,大多数士兵和护士会带着轻伤员先走,垂簪和一些护士则留下照顾重伤员,直到他们带着担架回来接应。有一次,敌人来到附近,她只好和几个护士把一个身材高大的、腿骨折的重伤员拖进地洞。还有一次,她只得扔下自己的背包逃跑,背包里装着差不多她的全部私人用品。
1970年6月2日,她屯驻的苍山野战医院遭到轰炸,5人丧生。当医院在6月12日第二次遭到轰炸时,医院领导班子判断,后来的资料显示他们的认定是正确的,有叛徒指出了他们的位置。第二天,除了3个妇女和5个重伤员留下以外,其他的人都撤离了。甚至连医院的党委书记也没有和她们一起留下来。此后,垂簪每天在警戒时都禁不住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如果敌人进来,她怎能忍心舍弃伤员而独自逃生。一个星期过去了,还是没有人来接应她们。到了6月20日,当只剩下煮一顿饭的大米时,她禁不住自问,是否人们已经忘却抛弃了她们,她不得不派两名女护士出去求救。她的日记同时中断在这里。不久,美军又折回来。几天后,她的遗体被当地的少数民族同胞发现,一粒子弹深深地穿过了她的前额。 那些在本书出版之前读到邓垂簪日记的人,都认为她被她的战友们遗忘了,她是为了保卫伤员而牺牲的。但根据最近才找到的美军单位军事行动分析报告,才揭开了事实的真相。她牺牲的时候,医院已获重新补给过,伤员也都已安全撤离。她是在与一名北越的战士和其他两个人走在一条羊肠小道上时中弹牺牲的,而不是因为被组织放弃而与伤员们一起牺牲的。
一位战死的越南女兵,她的日记记录着怎样的战争与柔情?曾经的美国大兵为何最终决定让这日记重见天日?
本书是一部感动全人类的倾诉之书、和平之书。
这是本越南战争中一位战地女医生的日记,在她牺牲那天戛然而止。在被美军缴获即将焚毁之时,是一个美国大兵抢救过来,冒着违反军队条例的风险将日记保存下来,并历尽千辛万苦,让这本日记重见天日。邓垂簪的日记感动了她的祖国和人民。在这个很少有一本书能卖出5000册的国家,此书已经售出了43万册。而英文版的推出又将这一影响传播到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