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编著的《且介亭杂文末编》内容包括:一九三六年、《凯绥·珂勒惠支版画选集》序目、记苏联版画展览会、我要骗人、《译文》复刊词、白莽作《孩儿塔》序、续记、写于深夜里、三月的租界、《出关》的“关”、《呐喊》捷克译本序言、答徐懋庸并关于抗日统一战线问题、关于太炎先生二三事、曹靖华译《苏联作家七人集》序、因太炎先生而想起的二三事、附集、文人比较学、大小奇迹、难答的问题、登错的文章、《海上述林》上卷序言、我的第一个师父、《海上述林》下卷序言、答托洛斯基派的信、论现在我们的文学运动、《苏联版画集》序、半夏小集、“这也是生活”、“立此存照”(一)、“立此存照”(二)、死、女吊、“立此存照”(三)、“立此存照”(四)、“立此存照”(五)、“立此存照”(六)、“立此存照”(七)。
本套书收录了著名文学家鲁迅不同时期的经典杂文、小说、散文、诗等多种文作,这些作品具有高度的精神特征和极高的艺术境界,构思清新,感情真挚,意象丰富,风格秀丽。语言生动娴熟,层次分明,对人物的刻画独具特色。鲁迅编著的《且介亭杂文末编》是该套书之一。
这是三月十日的事。我得到一个不相识者由汉口寄来的信,自说和白莽是同济学校的同学,藏有他的遗稿《孩儿塔》,正在经营出版,但出版家有一个要求:要我做一篇序;至于原稿,因为纸张零碎,不寄来了,不过如果要看的话,却也可以补寄。其实,白莽的《孩儿塔》的稿子,却和几个同时受难者的零星遗稿,都在我这里,里面还有他亲笔的插画,但在他的朋友手里别有初稿,也是可能的;至于出版家要有一篇序,那更是平常事。
近两年来,大开了印卖遗著的风气,虽是期刊,也常有死人和活人合作的,但这已不是先前的所谓“骸骨的迷恋”,倒是活人在依靠死人的余光,想用“死诸葛吓走生仲达”。我不大佩服这些活家伙。可是这一回却很受了感动,因为一个人受了难,或者遭了冤,所谓先前的朋友,一声不响的固然有,连赶紧来投几块石子,借此表明自己是属于胜利者一方面的,也并不算怎么希罕,至于抱守遗文,历多年还要给它出版,以尽对于亡友的交谊者,以我之孤陋寡闻,可实在很少知道。大病初愈,才能起坐,夜雨淅沥,怆然有怀,便力疾写了一点短文,到第二天付邮寄去,因为恐怕连累付印者,所以不题他的姓名;过了几天,才又投给《文学丛报》,因为恐怕妨碍发行,所以又隐下了诗的名目。
此后不多几天,看见《社会日报》,说是善于翻戏的史济行,现又化名为齐涵之了。我这才悟到自己竞受了骗,因为汉口的发信者,署名正是齐涵之。他仍在玩着骗取文稿的老套,《孩儿塔》不但不会出版,大约他连初稿也未必有的,不过知道白莽和我相识,以及他的诗集的名目罢了。
至于史济行和我的通信,却早得很,还是八九年前,我在编辑《语丝》,创造社和太阳社联合起来向我围剿的时候,他就自称是一个艺术专门学校的学生,信件在我眼前出现了,投稿是几则当时所谓革命文豪的劣迹,信里还说这类文稿,可以源源的寄来。然而《语丝》里是没有“劣迹栏”的,我也不想和这种“作家”往来,于是当时即加以拒绝。后来他又或者化名“彳亍”,在刊物上捏造我的谣言,或者忽又化为“天行”(《语丝》也有同名的文字,但是别一人)或“史岩”,卑词征求我的文稿,我总给他一个置之不理。这一回,他在汉口,我是听到过的,但不能因为一个史济行在汉口,便将一切汉口的不相识者的信都看作卑劣者的圈套,我虽以多疑为忠厚长者所诟病,但这样多疑的程度是还不到的。不料人还是大意不得,偶不疑虑,偶动友情,到底成为我的弱点了。
今天又看见了所谓“汉出”的《人间世》的第二期,卷末写着“主编史天行”,而下期要目的豫告上,果然有我的《序(孩儿塔)》在。但卷端又声明着下期要更名为《西北风》了,那么,我的序文,自然就卷在第一阵“西北风”里。而第二期的第一篇,竞又是我的文章,题目是《日译本(中国小说史略)序》。这原是我用日本文所写的,这里却不知道何人所译,仅止一页的短文,竞充满着错误和不通,但前面却附有一行声明道:“本篇原来是我为日译本《支那小说史》写的卷头语……”乃是模拟我的语气,冒充我自己翻译的。翻译自己所写的日文,竟会满纸错误,这岂不是天下的大怪事么?
中国原是“把人不当人”的地方,即使无端诬人为投降或转变,国贼或汉奸,社会上也并不以为奇怪。所以史济行的把戏,就更是微乎其微的事情。我所要特地声明的,只在请读了我的序文而希望《孩儿塔》出版的人,可以收回了这希望,因为这是我先受了欺骗,一转而成为我又欺骗了读者的。
最后,我还要添几句由“多疑”而来的结论:即使真有“汉出”《孩儿塔》,这部诗也还是可疑的。我从来不想对于史济行的大事业讲一句话,但这回既经我写过一篇序,且又发表了,所以在现在或到那时,我都有指明真伪的义务和权利。
四月十一日。P23-25
《且介亭杂文》共三集,一九三四和三五年的两本,由先生自己于三五年最末的两天编好了,只差未有重看一遍和标明格式。这,或者因为那时总不大健康,所以没有能够做到。
一九三六年作的《末编》,先生自己把存稿放在一起的,是自第一篇至《曹靖华译(苏联作家七人集)序》。《因太炎先生而想起的二三事》,和《关于太炎先生二三事》,似乎同属姊妹篇,虽然当时因是未完稿而另外搁开,此刻也把它放在一起了。
《附集》的文章,收自《海燕》,《作家》,《现实文学》,《中流》等。《半夏小集》,《这也是生活》,《死》,《女吊》四篇,先生另外保存的,但都是这一年的文章,也就附在《末编》一起了。
先生在《白莽作(孩儿塔)序》中说:“一个人如果还有友情,那么,收存亡友的遗文真如捏着一团火,常要觉得寝食不安,给它企图流布的。”所以就不自量其浅陋,和排印,装订的草率,急于出版的罢。
这里重承好几位朋友的帮助,使这集子能够迅速付印。又蒙内山先生给予便利,得以销行,谨当深深表示谢意的。
一九三七年六月二十五日,许广平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