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尚书季斐然,文采出众,风流倜傥,心思敏捷,却行为乖张,因此声名远播。
新科状元游子望,谦谦君子,举止有礼,貌赛潘安,却当爱难爱,只为忠义难全。
季斐然放荡不羁,全因难忘旧爱齐祚。游子望趋炎附势,莫非会是情非得已?
《犹记斐然》是天籁纸鸢最经典的耽美文之一,沿袭了天籁纸鸢耽美小说的一贯风格:开篇即是黑色幽默,由一点展开一条线,随即将文字铺成一片:纠结,嬉笑怒骂,真相大白,然后就是心疼。
季斐然,自从旧爱齐祚殒命沙场之后,放浪不羁,哪怕是遇到了命中的煞星游子望。游子望:一心,清君侧;二心,谁也不晓得想的是什么,一场你死我活的宫斗之后,水落石出的竟是他居然心心念念着斐然。只是此时,一个已然是青山白骨,另外一个从此泛舟湖上。
那一年,同样的景,同样的夜。逢春,花好,月满,人圆。满目烟云繁景,喧嚣长街。两人坐在长安楼阁,叫上一壶好酒,要上一碟好菜,谈及官场,聊侃人生。
那人翘着二郎腿,手摇折扇,目似星辉,面如朗月:“子望,你说说看,在这京城里生活,每日都睡不安宁,有何意义?依我看,与其车尘马足,高官厚禄,不如在良辰美景团圆夜,行扁舟,赏垂柳。笑看人生,一世风流。”
那时,季尚书满心只剩齐大将军,游榜眼心之所向是邀功立业。两人各自心怀鬼胎,谁也没在意过谁。因此,游信说的尽是拉拢人心的圆滑辞令,季斐然也是全无所谓地品酒赏景。之后没多久,斐然就把自己说的话忘得一干二净。而其中一句话却莫名让子望后半辈子都一直惦着:
与其车尘马足,高官厚禄,不如行扁舟,赏垂柳。笑看人生,一世风流。
既然要断袖,就要断得彻底,就要断得无懈可击。当上面那个,还不如找个姑娘相亲相爱。唯有当下面那个,才能享尽断袖余桃之乐。
这话是个王八羔子说的。那个王八羔子,用一句话形容,就是狂简斐然吟咏足。
季斐然,单字贤,当朝礼部尚书。是个人提到他,都会感叹:聪明,聪明啊。想了想,又会摇头摆手,补充一句:造孽,造孽啊。
季斐然是个断袖。举国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断袖不是罪,连当今天子都有三四个男宠。可在人们眼里,季斐然断得忒没品,忒造孽。参照他那句座右铭:他没有兴趣压别人,只喜欢给别人压。
常言道:天子多纵欲。前几年番邦一战过后,礼部尚书齐大人赶巧儿告老还乡,季斐然狗屎运好,顶了他老人家的位置。许多人都认为是季斐然投皇上所好,以房中之术,作进身之阶。于是,时人讥之为“洗屌尚书”。
任谁都知道,这不是个好名儿。几个月后,这话传到朝廷,大臣们再叹造孽。季斐然听后,折扇一撑,无限风情:“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洗屌又何妨?”
此言一出,大惊朝廷百官。皇上为此停了一次早朝,拖季斐然去御书房,促膝长谈。言下之意,大凡就是叫他说话注意点,免得别人把明君当昏君,贤相当奸臣。季斐然意味深长地点点头,拱手一笑:“微臣下次定会注意说辞,以情至上,不强调床笫之事,微臣告退。”
皇上被气得肺病发作,颤抖着手指指向他,则差没喊还我清白。
季斐然脱离虎口,大臣们问他,皇上说了什么,他神秘地拉拉衣领,扭扭脖子,飘然而去。
谣传是河流,起源狭窄,下游宽阔,季斐然一家子被洪水淹没。季斐然的爹,也就是后来的户部尚书上书皇上,请求禁足季斐然两个月,以免铸成大错。一向苛刻的皇上,在呈本上挥了个大红字:准。果决得就像在砍季斐然的脖子。
一夜间,季斐然成了败家衰仔。
家中人都在悲壮的气愤中,唯季夫人兴奋过头,煲了满满一锅燕窝鱼翅粥,扯了一张小帕就开始抹脸:“山楂还在房里等你呢。以后我们娘俩儿,还有山楂,好好过日子。”
季斐然兴高采烈地走进房间。红木桌上,一鸟,一鸟笼。半秃画眉躺在里头,抽搐,抽搐。
季斐然脸都吓白了:“娘,何故山楂连乌毛都没了?”转过头去,季夫人早就不见踪影。季天策站在房门前,脸色铁青:“孽障,孽障啊!把破乌给我扔了,面壁思过,否则我抽死你个狗尾巴无状子!”季斐然道:“爹,孩儿回来再思。常大人请客,不能不去。”
常大人就是常及,常及就是常中堂。季天策无语。季斐然体贴地补充一句:“爹,常大人比您还大呢,您尽管放心,我顶多看上他的小儿子。”趁着季天策发呆,季斐然撒腿跑了。
刚退出房门,一砚台擦着他的耳朵,飞出来。
季斐然在大街上走,处处都听到俩字,游信。找人打听,才知道此人是个才子,在乡试会试都拿了第一,全城百姓都猜度,他将连中三元。不过,以他的经验来看,参加会试落第的男子,美人占二成。入殿试的,通常丑得惊天动地。
是时春闱刚过,各省的举人及国子监监生中,礼部录取了三百名贡士。可是季尚书听着别人论科举,像在听天书。
老远就看到了常及,一身黑官服。常及走过来,色迷迷的眼睛迷成了条缝。季斐然用扇柄敲了敲脑袋:“常大人,斐然又被皇上抛弃了。”
常及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皇上不过暂时生气,过段时间,照样宠你疼你。咱们呢,还是先进去。”季斐然替他退了官服,随口道:“常大人,告诉皇上,斐然身体不适,没法陪他选状元了。”见常及点头,抬抬眉,脸上散出太阳的光芒:“走走走,近来欲睡兼难睡,今宵有酒今宵醉。”打开折扇,一边摇着,一边进了面前的楼宇。
楼上一牌匾,题俩金粉大字:妓院。
京师青楼数百家,至红者,非妓院莫属。飘香怡红丽春牡丹多了去,这家店的名倒是打眼。妓院的鸨母,是个热血泼皮妇,是个有经济头脑的妇人,为满大众需求,供应美人,男女皆有。
季斐然和常及进门,一群姑娘相公们冲锋而来,将大门堵得水泄不通,大伙儿的精神养得好,个个面如满月,目若青莲。常及捋捋胡子,看着周围的姑娘点头微笑:“甚好,甚好。”季斐然摇了摇扇子,看着周围的相公点头微笑:“甚好,甚好。”
鸨母看看季斐然,又看看常及,甩着手帕,摇到常及面前:“常大人,季大人,好久不见啊。”常及道:“近日忙于公事,没时间来。芷兰在没?”鸨母道:“听说大人要,不,大人一来芷兰就有空,真是天赐良缘啊。”季斐然道:“常大人昨天来时,没见她吗?”常及的手卡在胡子上。鸨母用手帕捂着嘴,干咳两声:“芷兰,芷兰啊,快来接待常大人了。”
不过多时,珠花帘子挑开,探出一张鹅蛋脸,眉目如画的姑娘,身段窈窕。常及的黑眼球笑没了:“美人儿,越生越好看了。”芷兰扫一眼季斐然,对着常及抿嘴一笑:“大人。”常及揽了她的腰,进房。季斐然咂嘴道:“有了媳妇忘了娘。”
嚓的一声,老鸨手中的帕子撕成两半。
季斐然用扇柄挑起一个相公的下巴:“这公子生得好生标致,是新来的吗?”那相公大眼睛水汪汪的,朝季斐然一瞅,小白脸立刻红成小辣椒:“禀大人,秋意是新来的。”
季斐然提了折扇,在手心轻轻一敲:“秋意如水,雨轻风熟,名如美人面。好名。”转过头,一双媚眼瞥向老鸨。老鸨揉了揉两半帕子:“季大人果是聪明人,嬷嬷我不识字,给姑娘相公们起名,只知道取花儿啊蝶儿啊什么的,秋意这名儿,确实不是我取的。”季斐然笑道:“莫不成为取名,嬷嬷还请了贡生?”老鸨笑得鼻孔朝天:“何止是贡生,很可能是状元郎啊。”
季斐然恍然道:“游信?”
老鸨道:“游公子曾来此处寻欢作乐,顺带念了首诗,给秋意起了名。取的名字,嬷嬷听不懂。但听别人讲,他的文采,仅次于季大人呢。”季斐然若有所思道:“有空会会他。”
忽然,身旁一声巨响,砰!紧接着,一男子吼道:“老鸨!芷兰明明在,方才你为何要说她不在!”风风火火来了个魁梧男子,身后跟着一个绝色。老鸨脖子一缩,转过头去谄笑:“常……常……”那男子吼道:“长你的芭乐!给我把她叫出来,否则今天没你们好过!”
季斐然眼睛一弯,扫了扫那男子身后的绝色。整个儿看去,身材高挑,衣衫贴身。往下看,纤腰窄臀,双腿笔直。往上看,清秀鼻口,黄金比例。眉毛微扬,不长不短不浓不淡,目如悬珠,这么微微一笑,迷煞人也。再瞅一眼秋意,叹。月亮比乌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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