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在你前面的这本游记选，是十九世纪后期英国文坛的奇才史蒂文生的名篇——《驱驴旅行记》和《内陆航行记》——前者描写连续不断的山色，后者描写变化无穷的水光。这些如画的水光山色，映衬法兰西中部及北部和比利时边境的人情风俗，显出浓厚的异国情调，加上幽默隽永的文章风格，引人入胜，慢慢读来，颇得心旷神怡的享受。

十九世纪英国作家史蒂文生，以其独具风格的小说创作为中国读者所熟悉，本书译介的是他的两部游记散文：《驱驴旅行记》和《内陆航行记》。这两部游记饶有风趣地记叙了作者沿水、陆两途在比利时和法国旅行的生活。沿途的秀美景观、风土人情和作者的愉悦之情跃然纸上，使人读后如同和作者一起游历，一起陶醉在大自然中一样。

中译序

驱驴旅行记

 序

 维内

毛驴，行李包，和驮鞍

赶驴的生手

我有了一根刺棍

 上盖瓦丹

黑暗中的露宿

雪拉尔与路克

 白雪圣母院

阿波里纳利斯神父

僧侣们

信士们

 上盖瓦丹(续)

翻越果列山

松林中的一夜

 加米萨之乡

翻越洛泽尔山

邦德蒙维尔

在塔恩河的河谷中

弗罗拉克

在密芒特河谷中

本区的中心

最后一天

再见吧，慕德斯婷

内陆航行记

 初版序

 致准男爵，华尔特·格林雷·辛普逊爵士

 从安特卫普到波姆

 在威尔布罗克运河上

 皇家航海体育会

 在慕贝日

 在运河化的桑布尔河上：往瓜特

 桑布尔河畔的朋特

我们是商贩

行商

 在运河化的桑布尔河上：往兰德累西

 在兰德累西

 桑布尔与瓦士运河：运河船只

 秋汛的瓦士河

 奥里尼·圣贝诺瓦特

附带的一天

同桌的餐友

 沿瓦士河而下：往莫伊

 拉费尔——可咒的回忆

 沿瓦士河而下：过金谷

 诺盎大教堂

 沿瓦士河而下：往康比尼

 在康比尼

 改变了的时间

 沿瓦士河而下：教堂的内部

 普列西与木偶剧团

 回到尘寰

我匆匆吃过午饭又早早启程。可是，噫，当我们攀登那另一边没完没了的山峦时，“普鲁特！”似乎失灵了。我像狮子一般吆喝，像雏鸽一般甜蜜地呼唤，但慕德斯婷既不吃软的也不怕硬的。她顽固地照她的步子走，没别的办法只有揍才会使她快点，但那只有一秒钟的效力。我必须追着她的脚后跟不断地痛打才行。只要让这种不体面的苦役停止片刻，她马上我行我素，照她的办。我想我还没听说过有人遇到这么麻烦的情况。我必须在天黑前抵达博舍湖，我打算在那里过夜。哪怕为了实现这个希望，我也得立即下狠心对待这头不爱嘀咕的畜生。抽鞭子的声音使我自己都腻味了。一度在我看看她时，她有点像我所认识的曾经对我大量表示好感的一位女士的样子；这增加了我对我的残酷性的恐惧心。

更糟糕的是，我们遇见了另一匹驴子，它正在路旁任意徜徉，而这匹驴子碰巧是位男士。他跟慕德斯婷由于巧遇而闷声闷气地欢呼，我不得不把这一对拉开，用重新猛击脚跟的办法把他们刚开始的罗曼斯打断，假使这匹驴子在他的驴皮下有一颗汉子的心，他本来会牙咬脚踢地猛扑到我身上；他明显不配慕德斯婷的感情——这是对我的几分安慰。但这件事如同涉及到我的毛驴的性别的样样事情一般，使我伤心。

山谷里热得火辣辣地又没有风，太阳厉害地晒在我的肩上。我非得不停地拿棍子苦干才行，所以汗珠直往眼睛里淌。还有，每五分钟，包裹、篓子，以及领航员夹克就不祥地来回从这边转到那边。恰好在我使慕德斯婷以每小时二英里勉强可行的步子前进的时候，不得不叫她停下来，拉呀，推呀，扛呀，重新把行李弄好。最后，在游塞尔这个村子里，连鞍子带一切，整个儿倒翻在毛驴腹下的尘土里。再没有比这叫她更快意的了，她即刻止步不前，仿佛含笑似的；一堆人，其中一个男的，两个女的，两个孩子走过来，在我身边围成半圈站着，用他们的榜样鼓励她。

我克服了极端的困难才把行李弄妥帖，等我刚摆弄好，立刻晃悠晃悠又翻了个个儿掉下去。想想我多么着急！然而没人伸手帮忙。那个男的确实告诉过我应该换个方式打包裹。我提出，如果他对我的尴尬处境不知道有更好的中肯的办法就最好闭嘴。那只好脾气的狗，喜洋洋地跟我一致。显然这是最可鄙的困境。我必须干脆满足于慕德斯婷背行李包，而把以下的东西由自己来背：一根拐杖，一个可装一夸脱水的水壶，一件口袋里装得沉沉的领航员夹克，两磅黑面包，和一只没盖的装满肉和酒瓶的篓子。我认为我可说并不乏伟大的精神；因为我并没有在这个不光彩的重担前畏缩，我把它安排好，天知道是怎么安排的，结果还马马糊糊能过得去，于是又赶着慕德斯婷穿过村子。她呢，确实是出自本性，一路上老想闯进每户人家的大门和院子；我呢，全身那么累赘，甚至匀不出一只手来帮自己的忙，我的困难一言难尽。一个教士，带领着六到七个别的什么人，正在视察一座修理中的教堂，他和他的助手看见我窘态毕露而放声大笑。我记得我曾经看到一个常人跟一个糊涂虫为难地打交道而大笑，这个回忆使我满心懊悔。那是在我遇到这次麻烦之前，我过去轻松愉快的日子里发生的事。上帝起码知道我绝不再笑了，我想。但是，唉，对那些身历其境的人来说，这种可笑的事又多么残酷无情啊！

出村子不远，慕德斯婷，叫鬼迷住心窍，一心看中了一条岔路，死也不肯走了。我丢下我的全部包袱，我害臊地坦白，打了这可怜的罪人两个耳光。看到她抬起头闭上眼，好像等着挨另一下的样子叫人可怜。我几乎要哭出来了，可是我做了件比这明智的事，干脆在路旁坐下来，抽着烟，喝一口白兰地，在烟酒愉快的影响下考虑我的处境。与此同时，慕德斯婷带着伪善的悔悟神气一本正经地吃着黑面包。显然我必须对主管那船破舟沉的神明做出牺牲。我扔掉了准备盛牛奶的空瓶；我扔掉了我自己的白面包，而且由于不屑采取平均主义的行动，把黑面包保留下来给慕德斯婷；最后扔掉了冻羊腿和打蛋器，尽管最后这件东西是我心爱的。这样，我就在篓子里给别的东西腾出了地方，甚至把那件领航员夹克放在顶上。我用索子的一头捆着，把篓子吊在一只胳膊下；虽然索子划着我的肩膀，那件夹克几乎掉到地上，我重新出发的时候总算心情大大地轻松一块。P15-17

摆在我前面的这本游记选，是十九世纪后期英国文坛的奇才史蒂文生的名篇——《驱驴旅行记》和《内陆航行记》——前者描写连续不断的山色，后者描写变化无穷的水光。这些如画的水光山色，映衬法兰西中部及北部和比利时边境的人情风俗，显出浓厚的异国情调，加上幽默隽永的文章风格，引人入胜，慢慢读来，颇得心旷神怡的享受。

作者史蒂文生(Robert.L.Stevenson，1850—1894)生于苏格兰的首都爱丁堡，17岁(1867)进爱丁堡大学攻读土木工程，不久便改学法律，25岁(1875)当上了律师，但他真正的兴趣在文学的创作。16岁时便开始写文章登在爱丁堡大学杂志上；进大学后更显其文才。在他短短的一生(只活到44岁)中，以多愁多病身，却成了多才多艺的全才。不仅著作宏富，且多不朽的名作。

在他26岁时(1876)身患肺病，便毅然放弃律师的业务，到欧洲大陆上去旅游休养，顺便从事写作工作。他买了一叶小帆艇，在风光明媚的法国北部和比利时的边境作内陆航行，历访沿岸的名胜古迹；又买了一头小毛驴，上塞文山区探幽寻胜，同时也采访了民情风俗，以及新教徒起义的历史陈迹。所幸他有个好习惯，就是每到一地，绝不虚此行，总是用他那有特殊风格的彩笔把新鲜的印象留下来。这一次旅游，他留下了本书这两篇游记，不仅成了他游记作品中的代表作，也成了欧洲游记中的名篇。

1878年，他从巴黎往塞文山区旅行的途中，在枫丹白露结识了一个美国女画家奥斯朋夫人，当时她因与丈夫感情破裂，逗留在巴黎。史蒂文生和她一见如故，便订下终身。别后一年，得知她患急病，他便匆匆忙忙，搭移民船横渡大西洋，上岸后仍混在移民的队伍里横断大陆，去旧金山看望她，她却已经痊愈了。他们在当地结婚，带同养子奥斯本‘劳埃德一起回英国。在回国之前，他不放弃机会，抽空到近处矿区去体验一下矿山生活。他这回匆匆渡美，收获却不小，带回两个心爱的人和两部作品的资料。《淘银者》和《横断大平原》。

新婚回家，家人都很高兴；但苏格兰的气候始终不适合于他的健康，只好到法国南部或瑞士的高地去易地疗养。在疗养期中，他出版了《快乐的人们》、《宝岛》、《新天方夜谭》等小说和《为了少男少女》、《漫谈书和人》等随笔集，博得了好评；到1886年(36岁)，《化身博士》和《诱拐》出版时，便一跃而登入文豪之林。1887年父亲去-世，他便带同全家渡美，一面在《尘9影》、《笔记杂志》上投稿，一面开始写长篇小说《巴兰特少爷》。翌年六月，他又想要驾帆巡游太平洋，买了一艘叫做“卡斯可”(Cas-CO)的纵帆快艇，巡游了夏威夷群岛，在火奴鲁鲁住了六个月，然后换乘货船，在海上度过了半年，于1889年圣诞节日到达南洋的萨摩亚岛。岛上山林葱翠，空气清新，风景宜人，特别安静，宜于写作，他便在岛上山中买地造屋，定居在那里。他和岛上的土著亲近，土人称他Tusitala.(说故事的人)。他在岛上写了好几个长篇，1894年12月3日，正在写作中脑溢血而死。遗骸葬在萨摩亚的山顶。

史蒂文生为英国十九世纪末新浪漫主义的代表作家之一，他的特点在于他那迷人的风格。他的迷人处在于他的人格，始终保持童心，诚实、恳切、乐观，喜欢梦境、冒险，新鲜的事物。爱用光怪陆离的文体，写出浪漫的故事。但他的故事虽带浪漫气氛，却不脱离现实的体验，他勤于写笔记，每到一处，必以迷人的笔致，留下雪泥鸿爪，做为作品的基础。他处于弱肉强食的现实环境中，加以自身的多灾多病，却仍能以乐观的态度处之，不失其朝阳的明朗与金晖。

他的小说，过去曾有几种汉译本，为我国青年所喜爱；而游记、杂感等则以本书为嚆矢。史蒂文生的特异风格更多地表现在游记、杂文里。在游记里，把自然风景、风俗人情和作者的人格、童心，融为一炉，行文自然、轻松，含有微妙的幽默。例如：  东方已经开始发白了。我们沿着一条狭路走了好远，太阳还没有露面，只是把一抹金色的光焰洒在绵亘在东方天际的一些云雾缭绕的山峦上。

——驱驴旅行记，39页

夜幕已经降落，月亮照在对面的山头上好一会儿了；刚一拐弯，毛驴和我就步入她的清辉里。

——同上，121—122页

无论写晨曦或夜月，都十分亲切，犹如朋友来临一般。作者独自旅行，旅伴只有一头小毛驴，上例所谓“我们’’就是指他和毛驴。说“毛驴和我就步入她的清辉里”，把毛驴放在“我”前面，表示他和毛驴有相敬如宾的感情。他把毛驴看成人，把她取名叫慕德斯婷，还称她为女友；旅行完毕，要把她卖掉时，觉得若有所失，依依不舍，他写道：

我们作为亲密的伙伴一同度过12天；我们登山爬坡旅行了120英里，越过好几座崇山峻岭，用我们的六条腿慢条斯理地走过一条条岩石崎岖和一条条低洼卑湿的偏僻小道。第一天后，虽然我痛心而在态度上疏远，我仍保持耐性；至于她，可怜的人儿啊，她终于把我看成神明。她爱从我手里吃东西。她脾气好，形态优美，理想的灰色，娇小玲珑得照着画也画不像。她的缺点也就是她那一类和她那一性的共同的缺点，她的优点则是她独具的。再见吧，如果永远——

——本书131页

当时亚当神父把她卖给他时哭了，现在轮到他卖她时，他也止不住哭了。这种对动物的爱，只有儿童和保持童心的人才具有。

作者在驾小艇航行的日子长了，对江河和小艇也发生了感情，如云：

河流巨大的体积和它不倦的精力紧扣我们的心弦。它现在似乎确信它一定能达到它的目的，举止是那么安详有力，像一个果断刚强的成年人。拍岸的惊涛在哈佛尔的沙滩上为它而咆哮。

……这条飞快但没有四足的载重的牲口，曾在一段这么长的路程上驾驭着我们的命运，现在我们怀着一种诀别之情跟它分手。

——内陆航行记，263—264页

关于民情风俗，他写得也很明净如画。例如写博舍·尼古拉的小客栈：

一幢两层的茅舍，门前有一条长凳，马厩与厨房是成套的两间，所以慕德斯婷(毛驴的名字)和我就互相听得见吃饭的声音；家具是最简朴的，泥巴地，唯一供旅客用的房间，没有盥洗设备而只有床铺。厨房里做饭与吃饭在一处，一家子晚上就睡在那里。谁要是想洗洗什么的，就得当着人使用公共桌子。饭菜有时颇为简陋，不止一次生硬的鱼和煎蛋饼就算我的一餐；酒是最淡薄无味的；白兰地不值一顾。你吃饭时来一头大肥母猪，在桌底下用鼻子拱泥，挨擦你的小腿，是常有的事。

但是这类小店的主人，十有八九却都是友好而照顾周到的。你一跨进门就不是外人了；虽然这些农民在陌路上是粗鲁而难以接近的，可你跟他围炉一坐，却有几分君子之风。在博舍，比如，我打开一瓶我带的波若内酒，请店主人来上一杯。他不愿接受，哪怕只喝一点点。

“我对这样的酒是外行，你懂我的意思吗？”他说。

“我一喝，您就不够了。”

——驱驴旅行记.22—23页

简笔勾勒，便呈现出活活的人物形象，不像他的长篇小说，时露雕饰的痕迹。

译笔也清新自然，足见功力。希望能更多地读到这类的作品。

1991.9.15于南开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