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当代少数民族儿童文学原创书系》以回归和创新的双重姿态建构中国少数民族儿童文学的新面貌。少数民族作家们对现代儿童生活的再深入、对传统艺术形式的再创造、对民族文学语言的再熔铸,都因为鲜明的民族化、本土化倾向而凸显出独异的审美视角和独特的美学视野。
《黑眼睛蓝眼睛》为该系列一册,由陈晓雷著,讲述了这里的童年有白雪润泽,这里的童年有百鸟伴唱,这里的童年有河溪洗濯,这里的童年有山峦护佑。犬的精明,马的灵性,鹤的欢鸣,鹿的纯净……星星和月亮,每天都越过山顶,我们与生灵相伴,我们与山野相融,我们拥抱曙光,我们迎接黎明!
在内蒙古高原大兴安岭上长大的三个少年呼斯乐、布库、拉丽达,分别来自蒙古、鄂伦春、俄罗斯三个少数民族家庭,他们依次喜欢的动物是马、狗、鹿。孩子们因所爱动物不同,心理有冲突,都不能说服对方,大家就各抒己见,以自己喜欢的动物为题,每人讲了一段美丽动人的故事。陈晓雷著的《黑眼睛蓝眼睛》这部小说深刻反映出大兴安岭荒凉幽深的多民族徙居的河岸沟口里,在扭曲的“文革”浩劫和热烈的国家建设进程中相会的蒙古族鄂伦春族俄罗斯族儿童的正直情怀和互助行动。
第一章 在雅鲁河岸边相识
这是我童年极其难忘的一段生活经历,这是当代中国曾经走过的一个特殊年代。
20世纪70年代初,身为热工工程师的我的父亲巴特,为参加一座新型铁矿的建设,把我们一家从大兴安岭的甘河镇带到了岭东南,以中东铁路重镇博克图为起点,走博林线八十公里,准备在刚刚命名的梨子山铁矿重建我们的家。
这个坐落在绰尔河岸边的小镇,一夜间涌来了成千上万的开铁矿的“会战”大军,这个静幽幽的山谷变得人声鼎沸。当时,建设者们面临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没有房子住。父亲便把我们的家暂时安置在滨洲线和博林线两条铁路的分岔处——个蒙汉杂居的名叫“绰尔沟口”的小山村里。
绰尔沟口沿铁路西行十五公里,就是重镇博克图,再往前走,就是要挂两个火车头才能上行的、著名的大兴安岭最长隧道了。
进沟,在当地就意味着进入了大兴安岭山区。沟口,顾名思义,就应该是进岭和出山的一个必经门户了。
小山村前面,两条铁路呈“Y”字型排开,进沟的铁路从滨洲线分开不到半公里路,就遇上了哗哗奔流的雅鲁河,河的北岸是一座孤零零的、形似埃及金字塔的小山,当地人叫它小孤山。
我家暂居绰尔沟口,是因为我舅舅达赉家就在这里。
我舅妈阿荣是鄂伦春族,达赉舅舅是个纯粹的牧民,平时的爱好就两样,一个是爱他的马车,一个是喜欢喝大酒。舅妈阿荣为此没少和他吵架,达赉舅舅仍然我行我素,他们的儿子、我的表弟库布小我一岁,那年八岁了。
达赉舅舅的朋友中有个中俄混血儿铁匠,姓夏,足有一米八五的大个儿,满脸黑密的连鬓胡子,一双笑眯眯的黑眼睛。
夏铁匠,哎,我们小孩都叫他夏大伯。
夏大伯一见我们小孩子,像老鹰抓小鸡一般,抓住谁,就弯腰把谁抱起来,黑硬的胡楂儿紧紧贴在孩子的脸上,把我们扎得哇哇叫,他却咧开大嘴,哈哈大笑。
男孩见了夏大伯个个都感到恐惧,女孩见了他,远远地如小鹿般东躲西逃。
不知何故,我既惧怕他,又喜欢他,好像他身上有一股磁性,一会儿不见他,就像这世界没了欢乐一样。
第一天见夏大伯,是在达赉舅舅家为我们一家人来绰尔沟口暂居举行的晚宴上。
起伏的山峦渐渐暗淡起来,星星点亮了雅鲁河,闪闪烁烁,如放河灯般好看。绰尔沟口人家的窗子一户户地亮起来。
我们一家人这天刚到沟口,在达赉舅舅家欢迎我们的晚宴上,几家人聚在一起,饮酒作乐,气氛异常热烈。
大个子夏铁匠喝酒喝得两眼通红,嘴里唱着我们谁也听不懂的歌儿,不一会儿,他又奇妙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闪亮的口琴,很快就自我陶醉地吹起来,琴声悠扬、缠绵、优美,传得很远很远……
九岁的我、同龄的夏大伯的独生女儿拉丽达、表弟库布和邻居的一群孩子,聚精会神地听着夏大伯优美的口琴声。
我的眼睛紧紧盯着夏大伯手中那支亮晶晶的口琴。
拉丽达漂亮的蓝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这天,在她爸爸的口琴声中,在我们所有人都沉浸在优美的琴声里的时候,我察觉这个蓝眼睛的混血女孩看我的眼神有点异样,我感到自己的脸上有些发热,我的鼻子尖上冒出几滴汗珠儿。
这天,大家都屏住呼吸痴痴地听着夏大伯的口琴曲,所有的人都觉得那调儿好听极啦,真让人回味无穷!
大人和孩子们都怔怔地看着夏大伯,他黝黑的脸上光彩飞扬,一片自我迷醉的神态,好像这个世界只属于他一个人。
拉丽达为爸爸的表演得意,为爸爸的琴声自豪,她微笑着,用一根筷子轻轻敲打桌上的瓷盘,叮叮咚咚的合奏声悠扬、悦耳。
屋里的气氛欢乐、亲善、暖洋洋。P1-3
我们伟大的祖国是一个统一的多民族国家。从南到北,自东及西,五十六个民族,或聚居,或杂居,世世代代,勤勤恳恳,辛苦劳作,交流互融,共同创造了繁盛的中华文化和东方文明。中国少数民族儿童文学,就是中华文化乃至东方文明宝库中极为重要的一部分。之所以说它极为重要,是因为各民族一代代人最早接受的思想熏染和情感陶冶,就来自民族儿童文学。民族儿童文学,寄寓着各民族长辈们对新一代人的热切期盼和殷切希冀,民族传统美德和民族文化精粹自然地深藏其中。在历史前行、时代发展中,民族儿童文学就成为民族文化的一种独特积淀和独特符号;在民族文化的传承、光大过程中,这一积淀更为厚重,这一符号更显美妙。
而在中国少数民族儿童文学中,少数民族儿童小说,以其曲折感人的情节、优美动人的语言,格外受到欢迎;更因其对不同年代各民族儿童生存状态、生活状况的深切审视和深刻把握,对不同时期各民族地区社会变革、时代变迁的真切反映和真实折射,而具有恒久深远的艺术生命力。因此,它的发展势头好。少数民族儿童小说的单行本或合集时有出版,但聚焦于各民族少年儿童品性养成、品格形成的经历,专门描述不同民族少年儿童成长、成才故事的书却非常罕见。原因之一,大概在于潜心深入不同民族儿童的现实生活,本身已不容易,深入之后再要有非同一般的发现和表现,就更有难度了。如今,长期关注本民族儿童文学的南北方十个民族中的十位作家,知难而进,扎根本民族生活土壤,洞察本民族儿童心理状态,创作出关于本民族少年儿童的独特生活和美妙成长的长篇小说。这是一次费时久、思虑远、意义深的民族儿童文学实践。关键在于,这一儿童文学实践独辟蹊径,与众不同,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揭示民族性在社会变革中的生动和丰富——因为是由长期生活在本民族中间、真正体验了本民族儿童思想情感的本民族作家所写,能写出体现在少数民族儿童身上的民族心理素质的新的发展和变化,能写出不同民族心理状态的美妙呈现和微妙差异。
(2)显示原创性在艺术创作中的独特和鲜活——因为这十位民族作家,既积累了一定的创作经验,又能朝气蓬勃地站在新时代的前沿,在民族文化的熏陶和现代意识的影响下,形成了一种独立、自由的个性化精神,并具有一般意义上现代性精神的光辉和神采,因而就能够着眼于当下的现实,反映历史的真实,并由此呈现出民族性格的独异、儿童品格的独一、作家风格的独到。
(3)展示宏观性在儿童天地中的广阔和深邃——因为是长篇,是要书写一定历史阶段中的少数民族儿童的现实。少数民族作家们,尤其是中青年少数民族作家,不久前才从童年、少年中走出来,童情童趣还在他们心中流淌着、印记着,这就能够在广阔的层面上写出在不同少数民族儿童天地中蕴蓄着的人性的真、人情的善、人心的美。自然,十个少数民族的十位作家,还只是写了十个民族的儿童成长的长篇故事,而且,这十个长长的儿童故事的时代背景也并不一样。但写这十本书的作家由于立足于不一样的地域,选取了不一般的角度,选择了不同的切入点,恰好使不同民族的读者感触到南北方民族地区的风土气息、生活氛围和文化品质。这是一种过去很难见到的、很典型的、透视着各民族现实空间各维度的广阔的民族儿童生活场景。在这种种场景中,看似极琐细的小孩子过家家、本族人改旧俗、汉族女教师来支教等,与足可写入大书的新中国成立以来乡村体制的推行,进入新时期以后民族教育的推进,跨进新世纪之初宗教文化的推究等大话题,都得到了同等翔实、同等温婉的追述和描写。更为难能可贵的是,这十本由十位少数民族作家分头创作的儿童长篇小说,都保持了本民族传统上为儿童讲故事似的从容晓畅、活泼风趣,以及一地一腔、一族一调的极具个性化的细腻清丽、俏皮隽永,让人从中着实感受到南北不同民族的不同风貌风情、别样童思童趣、殊异情韵情致;也分明聆听到不同少数民族儿童在新的时代里渴求知识、渴望上学的心声,在全球化语境中,回归传统、回望亲情地呼唤他们各自独特的艺术构思和美妙的文学表达,在相互衬托和比照中交相辉映,具体、真切地昭示着儿童文学的民族性与地域性、时代性、儿童性的交会、交织及交融。小说也最实在、最深沉地反映着儿童文学民族性不是一成不变的固定概念,而是在时代猛进、生活巨变中不断地发展和丰富。不仅呈现出少数民族儿童长篇小说独特的艺术感染力、吸引力,也使民族儿童文学理论更充实、更完善、更具活力,更令人感受到民族性中那股民族味儿的醇厚、醇烈,感觉到原创性中那些民族题材的扎实、厚实,感悟到宏观性中那些少数民族儿童形象的独一、唯一。显然,这十本少数民族儿童长篇小说,为这套“中国当代少数民族儿童文学原创书系”(以下简称“书系”)开了个好头。而更为可贵的是,这一由本民族作家写本民族儿童独特生活和美妙成长的原创长篇小说书系,无论在中国儿童文学史上还是在中国文学史上,都是第一次。这对于推动、促进中国民族儿童文学的繁荣、发展,对于充实、兴旺中国当代儿童文学的文本艺术,具有无可替代的开拓意义和美学意义。
这套“书系”的开拓意义和美学意义,不止于此。
2016年,人类历史进程中又一个新纪元已经走过了将近六分之一的时光,当代的文化背景已与此前迥异。国家综合实力的不断提升,使中华文化的影响面更加广泛;国内各民族之间的真正平等,使各民族的文化自信持续增强;民族作家就以更加开阔、开放的视……数民族作家生命记忆和童年体验的审美表达。其间必然有着民族抒情传统、诗性文化的质素,有着当下儿童情趣、天真心声的质感。民族文学语言的古朴、质朴因新儿童的蓬勃生气而重新鲜活并完美展现,新的儿童文学语言因浸渍了民族悠久的历史、悠远的文化而更显优雅并恬美,从而使特定民族儿童文学的诗意美因少数民族儿童情愫的稚拙美而独具一种无比清纯的美感。
(2)从一定意义上说,这十本少数民族儿童长篇小说创作,既不失民族文化寓意和本土地域色彩,又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精神元素细密地缝合于文本内。其间自然有着民族道德传统、宗教文化的因素,也有着西方魔幻现实主义以及各式先锋潮流的冲击。民族文学语言的奇诡、绮丽因全球化气势的咄咄逼人而更显得意义卓著,新的儿童文学语言因渗透了先进文化意识而更觉得意味深长。这就使民族儿童文学的哲理美因时代的迅猛发展而别有一种无限的深邃美。
(3)从特殊意义上看,写这十本少数民族儿童长篇小说的十位少数民族作家,都在创作中充分挖掘民族母语的特色和韵味,让民族文学语言传统独有的直觉呈现性、表里穿透性,以及运用中的高度灵活性、内在丰富性完全展露出来,使作品语言以一种极具民族神韵的原生态的形式呈现出来,有一种流畅而蕴藉、夸张而真实,亦神秘亦平凡、亦文雅亦随俗的叙事效果;使民族儿童文学的本真美因民族性的格外强调而更显一种无尽的韵致美。显然,这十本少数民族儿童长篇小说创作中对民族文学语言的用心提炼、细心探索,既更新了新世纪少数民族儿童文学的叙事风貌,更充分地表现出中华各民族新一代人对民族文化传统和生活现实的审美体验和美学情趣,它在民族儿童文学领域所呈现出的民族性、本土性、当代性、童稚性相糅合的奇妙状态,巧妙地显示出儿童文学民族性研究中深远的开拓意义和深刻的美学意义。
这套“书系”的开拓意义和美学意义,自然还不止于此。
十位作家写了十本书,各写各自熟悉的生活题材,各取各自擅长的艺术方式,各用各自喜爱的创作手法,各采各自日常的民族语言。说是“百花齐放”“群芳斗艳”,或者说是“万紫千红”“花红柳绿”,似乎都不为过。应当特别提到的是,有的作家在艺术表达上,常常别开洞天而别有一种妙趣。如《淘气的小别克》的作品语言,虽是哈萨克族幼儿的心声,也是少数民族儿童文学艺术创造的呈现;《蒲河小镇》的书中“角色”,既是满族生活的实际反映,又是精心结构的艺术表达;而《绿叶》的故事布局,既是当下维吾尔族聚居区城市化进程的一个侧面,又是在此进程中少数民族儿童民族心理状态变动的一个映象。令人意外的是,一个现实的故事,竟插入了幻想的情节,而且一贯到底。
显然,这套“书系”试图以回归和创新的双重姿态建构中国少数民族儿童文学的新面貌。少数民族作家们对现代儿童生活的再深入、对传统艺术形式的再创造、对民族文学语言的再熔铸,都因为鲜明的民族化、本土化倾向而凸显出独异的审美视角和独特的美学视野。“书系”的开拓意义、美学意义以及由此生发的少数民族儿童文学创作的各种可能性就在其间倾泻而出。当然,面对少数民族儿童长篇小说创作中的种种“第一次”,面对一些人数较少、文化发展相对落后的民族,作家的种种“突破”和奋进,我们不应当苛求,而是应当抱有更大的希望。这就如,树的种子已经播撒在民族大地上,一棵棵小树已经从山坡上、山脚下长出来,小树就会长成树林;一只只幼畜已经在广袤的牧野草原上生养繁殖,它们就会长大、壮实。
期待着,努力着。
这套“中国当代少数民族儿童文学原创书系”特别关注了少数民族在繁衍生息过程中形成的自己独特的文化传统,并将这一传统鲜明地体现在少数民族儿童文学中。不仅反映了各少数民族地区儿童的生存状态,而且把传统的道德理念和对新一代人的殷切期望藏匿在为儿童创作的文学形象里。来自十个民族的十位优秀作家,以自己独特的视角,与本民族儿童站在一起,以他们的耳朵去听,以他们的眼睛去看,特别是以他们的心灵去体会,既各自独具民族色彩,又都从儿童的角度出发,构成了少数民族儿童文学整体的异彩纷呈、博大精深的特色。
王泉根
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他们住在辽远的牧场上,住在牛毛帐篷里,住在湖畔的吊脚楼;他们放羊、骑马、摔跤、游泳,在麦场里捉迷藏,与野狼搏斗,与大自然亲密无间;他们的肩膀瘦弱,却承担起了家庭的重任,帮着父母带孩子、养鸭、喂猪、养蜂、烧炭;他们的衣服简陋朴素,为了上学,要走十里的崎岖山路;他们都有着自己朴素的信仰体系和价值取向。但是,共同的地方在于,他们都有着一颗单纯、善良、坚强、勇敢的心。尽管经历无数坎坷,尽管生活不那么公平,可是,他们仍然保有自己的梦想,仍然为改变自己、改变未来做着不懈的努力。
石一宁
《民族文学》主编、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副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