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女作家弗吉尼亚·伍尔夫的文学评论集《普通读者》及其续编当中选译出的文章。

《普通读者》向我们介绍了英国一批著名作家和一些我们还不怎么熟悉的作家的生平、作品、写作生涯、遗闻轶事等，我们读来饶有兴味，有助于我们对这些作家的进一步了解。

《普通读者》最完整中文简体版，伍尔芙亲自修订，二辑书稿合为一书。有时我想，天堂就是持续不断、毫无倦意的阅读。

万能的上帝看到腋下夹着书的读者走近时，只能转过身来，不无欣羡地对彼得说：“瞧，这些人不需要奖赏，我们这里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他们，他们一生爱读书。”

普通读者Ⅰ

 帕斯顿家族和乔叟

 不懂希腊文学

 伊丽莎白时代的杂物间

 伊丽莎白时代的戏剧札记

 蒙田

 纽卡斯尔公爵夫人

 漫谈伊夫林

 笛福

 艾迪生

 无名人的生活

 简·奥斯汀

 现代小说

 《简·爱》与《呼啸山庄》

 乔治·艾略特

 俄国小说的观点

 摘记

 保护人与番红花

 现代散文

 约瑟夫·康拉德

 当代文学作品印象

普通读者Ⅱ

 陌生的伊丽莎白时代的人

 三百年后的多恩

 《彭布罗克伯爵夫人的阿卡迪亚》

 《鲁宾逊漂流记》

 多萝西·奥斯本的《书信集》

 斯威夫特《致斯苔拉小札》

 《感伤的旅程》

 切斯特菲尔德勋爵的《教子书》

 两位牧师

 伯尼博士家的晚宴

 杰克·米顿

 德·昆西的自传

 四位人物

 威廉·赫兹利特

 杰拉尔丁和简

 《奥罗拉·李》

 伯爵的侄女

 乔治·吉辛

 乔治·梅瑞狄斯的小说

 “我是克里斯蒂娜？罗塞蒂”

 托马斯·哈代的小说

 应该怎样读书？

凯斯特城堡九十九英尺的塔楼仍然高高矗立，伴着它的，还有约翰·法斯托尔夫爵士修建的圆形拱门，当年为建造这座雄伟城堡运石头的驳船，就从这些拱门中进进出出。如今，塔楼上尽是寒鸦巢穴，曾经占地六英亩的城堡，只剩下洞痕累累的残垣断壁和环绕城堡的城垛——当然，里面已经没有弓箭手，外面也没有大炮了。本该在此刻为法斯托尔夫爵士及其父母灵魂祈祷的“七个虔诚的教徒”和“七个穷人”，踪迹全无，祈祷之声消失了。一片废墟。对此，考古学家各有猜测，意见迥异。

不远处是更多的废墟——布罗姆赫姆修道院废墟，约翰·帕斯顿就埋在那里。当然，因为他的房子距此约一英里，位于诺威奇北边二十英里处的海边洼地。这是一片险滩，即使是现在也很难到达。即便如此，布罗姆赫姆修道院的一小片木头，即传说中真十字架的碎片，仍然吸引朝圣者不断前来。离开之时，他们都开了眼，愿望彻底得到满足。其中一些人睁着刚开的眼睛，看到令人惊讶的景象——帕斯顿爵士的坟墓上竟然没有墓碑。消息在乡间迅速传播：帕斯顿家族没落了，他们这般有权有势，却连块放在帕斯顿头上的石头都买不起。遗孀玛格丽特欠了一屁股债，大儿子约翰爵士把财产都花在女人和骑士比武上，小儿子(也叫约翰)有点本事，明显更关心他的鹰而非庄稼收成。

朝圣者当然在骗——刚因真十字架碎片开眼的人，完全有权利这么做。即便如此，他们带回来的消息无疑大受欢迎。帕斯顿家族曾崛起于世上，人们甚至说，不算太久之前，他们家还是奴隶。无论如何，活着的人仍记得约翰的祖父克莱门特，那个勤劳的农民耕地的样子。威廉，即克莱门特之子，成了法官，开始买地。约翰，即威廉之子，和显贵们结姻亲，买了更多的地，不久之后就继承了凯斯特新建的宏伟城堡以及法斯托尔夫爵士在诺福克、萨福克的所有土地。人们说，他伪造了老爵士的遗嘱。那么，他没有墓碑又有何奇怪？然而，如果考虑约翰的大儿子约翰·帕斯顿爵士的性格及其成长过程、成长环境，以及从家书中揭露出来的他与其父的关系，就能明白这有多困难了，也会明白这个疏忽(没有为其父立碑)是很有可能的。

那么，让我们想象—下吧。据我们所知，英国最荒凉之处，一座新建的原始房子中，没有电话，没有浴室或排水道，没有扶手椅或报纸，也许会有一个书架，很笨重，难以挪动，价格也很昂贵。透过窗子望出去，能看到少许耕地和十几座棚屋，更远处一面是海洋，另一面是一大片沼泽。一条路穿过沼泽，其间有一个洞，据农场工人说，那个洞大得能吞下一辆马车。有人补充，发了疯的砖匠汤姆·托普克劳夫特再次挣脱后半裸着跑过这个乡村小镇，威胁要杀掉任何靠近他的人。这些就是他们在这个荒凉房子中吃饭时谈论的事情，烟囱里隆隆地冒着烟，气流把地毯从地上掀了起来。上面下达的命令说黄昏时要关上所有的门，当凄凉的傍晚慢慢过去，这些包围在危险中的孤独的男人和女人，简单而庄严地跪下祈祷。

然而在15世纪，广阔的景象突然被全新的砖石建筑奇怪地打破了。诺福克海边的沙丘荒野中，耸立起一块巨大的石头，就像现代的海景酒店。但此处没有盛大的游行和供人住宿的房子，彼时雅茅斯亦没有码头，而这座镇边郊区的庞大建筑，是一位没有子女的孤独老绅士——约翰·法斯托尔夫爵士的住宅，他参加过阿金库尔战役并获得了大量财富。也许，他真的参加过阿金库尔战役，但根本没多少钱——没人相信他，人们总在背后说他坏话。他深知这一切，但脾气没有因此变好。这个老头子，脾气火爆，身体强壮，满腹牢骚和愤懑。无论是在战场上，还是在宫廷里，他总是为凯斯特着想，总想着一旦职责允许，要怎样才能在父亲的土地上定居，并在自己修建的大房子里生活。

小约翰·帕斯顿还是孩子的时候，庞大的凯斯特城堡就在几英里外建造着。父亲约翰·帕斯顿掌管了其中一部分事务，孩子们从小就听大人谈论这座石头建筑，谈论去伦敦的船尚未返航，谈论城堡里有二十六间客房，谈论大堂和小礼拜堂，谈论地基、尺寸和无赖似的工人。不久，在1454年，工程完工，约翰爵士也在凯斯特度过了最后几年，人们可能亲眼看到了这里堆积如山的财宝，堆满金银盘子的桌子，塞满天鹅绒、绸缎、镶金衣服、头巾、披肩、海狸帽子、皮质短上衣和天鹅绒紧身上衣的衣柜，还看到了床上用绿色、紫色丝绸制成的枕头。到处都是织锦挂毯，上面画着养鹰捕猎、钓鱼射箭的情景，或演奏竖琴和戏弄鸭子的女人，或“手里拿着熊腿”的巨人。当时，这就是会适当支配财富的真实写照：买地，修建宏伟的房子，将房子里装满金银盘子(尽管厕所很有可能在卧室里)。这些是人类合乎常理的奋斗目标。帕斯顿夫妇也将大部分精力錾费在这项令人筋疲力尽的事业上。占有欲恒在，人永远对占有之物有不安之感。远离自己的财产总是危险的。诺福克公爵可能觊觎这个庄园，萨福克公爵又可能会垂涎那个庄园。一些编造的借口(比如帕斯顿家族曾是奴隶)给予他们夺取这座房子并在主人不在时把卧室打烂的权利。而帕斯顿、茅特拜、德雷顿、格雷沙姆的主人怎能同时出现在五六个地方呢？尤其现在，凯斯特城堡是他的，他又必须在伦敦为自己争取国王承认的权利。人们说国王也是疯子，他认不出自己的儿子，不知道他在流亡，还是国家又发生内战了。诺福克一直都是最贫困的一个郡，那里的乡绅最喜欢争论。其实，帕斯顿太太做出了选择，她本可以告诉她的孩子们，她年轻时一千个拿着弓箭和火把的男人怎样行军通过格雷沙姆，攻破大门，炸毁她曾经独自坐过的房间墙壁。但比这更糟的事都曾在她身上发生，她不为自己感到悲痛，也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女英雄。丈夫常常出门在外，那些她费力地用细长清晰的字体写给丈夫的长信，也没有表达出她的情绪：绵羊浪费了干草，海登和图登汉姆的男人都外出了，决堤了，一头小公牛被偷了，他们非常需要糖浆，她真的需要做衣服的材料。

P2-4

在一些藏书很多但地方太小，不能称之为图书馆的私人书房里，很适合题上约翰逊博士的《格雷评传》(Life of，Gray)中的一句话：“能与普通读者的意见不谋而合，对我来说是非常高兴的事，诗歌的荣誉，在经过所有高雅的敏感和教条主义的评判之后，最终应该由那些未受文学偏见污染的普通读者的感觉来评定。”这句话定义了普通读者的性质，使他们的目标显得更加高尚，表明这位伟人对这样一项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却可能不会留下什么实质性东西的追求是认可的。

如约翰逊博士认同的，普通读者不同于批评家和学者。普通读者没受过太好的教育，上天也没有慷慨地赋予其天分。总而言之，他读书不是为了传授知识或是纠正别人的观点，而是为了快乐。首先，在可以获得的零碎片段中，他被本能指引去为自己创造一些整体性的东西——某位人物肖像、某幅时代图景、某种写作艺术原理。他阅读的时候，不停地为自己匆匆搭建某种不太稳定的建筑，表面上看起来像真实的事物，能引人喜爱、大笑，甚至争论，从中得到暂时的满足。普通读者阅读时，不求甚解和谬误肤浅，一会抓抓这首诗，一会挠挠旧书片断，而不在乎在哪里找到的或它属于何等品类，只要其能为心造的意象结构服务。对于批评家而言，他的缺陷就太显而易见了。然而，如约翰逊博士所说，如果普通读者在评定诗歌的荣誉时有一些决定权，那么，也许值得写下一些观点和意见，这些意见本身可能微不足道，却有非常重要的结果。

《普通读者Ⅰ》有些文章原载于《泰晤士报文学增刊》(The Times Liteary，Supplemont)、《文艺》(The Athenaeum)、《国家文艺》(The Nation and Athanaeum)、《新政治家》(The New Statcsman)、《伦敦信使》(The London Mercury)、《日晷(纽约)》【The Dial(New York)】和《新共和(纽约)》[The New Republic(New York)】上，我必须感谢编辑们允许我重印这些文章。书中所选取的文章有一些是以各种报纸所撰文章为基础的，而另一些则是第一次面世。

《普通读者Ⅱ》中的大多数文章都曾刊登在在《泰晤士报文学增刊》《生活与书信》(Life and Letters)、《国家杂志》(The Nation)、《时尚》(Vogue)、《纽约先驱论坛》(The New York Herald)、《耶鲁评论》(The Yale Review)，以及《费加罗报》(Figaro)上。

鉴于这两本书的重印许可，我要感谢牛津大学出版社和乔纳森．凯普博士。其中一些文章，是第一次出版。

伍尔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