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中的镜子》是作者针对诸多论题的文集,特别是其中对小说的论述,主要反映了新近复苏的对文学现实主义的关注。这是一种长期根植于19世纪,尤其是法国、英国和俄罗斯最卓越小说的文学技巧。许多批评家认为,现实主义从未在美国站稳脚跟,这里的主要小说类型多是“传奇”。本书在试图摒除这种观点的同时,强调现实主义作家和敏锐的社会批评家在美国的重要性,这些人包括威廉·迪恩·豪威尔斯、西奥多·德菜塞、史蒂芬·克兰、厄普顿·辛克莱、辛克莱·刘易斯、薇拉·凯瑟以及伊迪斯·沃尔顿。并且他还向我们展示,这些作家的作品如何重新捕获——同时转化——他们身边的生活、内心的世界,以及他们与读者共同分享的语言和感受的空间。
法国作家司汤达在《红与黑》的一个著名段落中,将小说描述为携带着上路的镜子。在20世纪,这一比喻被贬抑为天真的现实主义观念。现代作家转而以创造性的形式发明和颠覆来进行实验。解构主义理论家更进一步,质疑文学是否能够指向其语言之外的任何真实指称物。另一方面,传统的历史学家则怀疑小说是否令人信服地再现了历史和社会。
在本书中,莫里斯·迪克斯坦对司汤达的隐喻进行重新诠释,追踪20世纪大量作家笔下的不同世界,范围涵盖从提奥多·德莱塞、辛克莱·刘易斯、伊迪丝·沃尔顿和薇拉·凯瑟等现实主义作家,弗兰茨·卡夫卡和萨缪尔·贝克特等现代主义作家,直至索尔·贝娄、君特·格拉斯、玛丽·麦卡锡、乔治·奥威尔、菲利普·罗斯和加西亚·马尔克斯等大胆创新的战后作家。迪克斯坦认为,小说总是能够为其主题揭示出丰富的洞见,而文学也可以成为历史理解的一种形式。作家们透过他们作品的形式和感受力来折射世界。他向我们展示,这些作家的作品如何重新捕获——同时转化——他们身边的生活、内心的世界,以及他们与读者共同分享的语言和感受的空间。
书中的文章既面向文学研究者,也面向普通读者。通过这些文章,迪克斯坦重新界定了文学景观——数十年来,文学阅读一直遭到社会的轻视,并被理论所扭曲。本书以对现实主义的重新考量作为开端,结尾几篇文章则探讨文学与批评的历史进路有何优点和局限性。
中文版序言
前言
致谢
导言:途中的镜子
美国现实主义:时空感
作为文本的城市:纽约和美国作家
第二个城市(芝加哥作家)
厄普顿·辛克莱与都市丛林
激进的喜剧家(辛克莱·刘易斯)
矛盾的魔力:薇拉·凯瑟的《迷途淑女》
不一样的世界:从现实主义到现代主义
失败的权威(弗·斯各特·菲茨杰拉德)
埃得蒙·威尔逊:三个阶段
一丝恶意(玛丽·麦卡锡)
沉默,流放,狡诈
被流放的现代作家
自己生活中的局外人(萨缪尔·贝克特)
恋爱中的卡夫卡
抵制希望的希望:奥威尔与未来
魔幻现实主义
关于权力的色情文学(加布里埃尔·加西亚·马尔克斯)
一个难以相信的故事(君特·格拉斯)
说话狗与先锋(S.Y.阿格农)
战后语境中的小说:系谱
跨越大洋的变迁:塞林纳在美国
犹太裔美国作家的复杂命运
镜中的面孔:当代小说中距离的消蚀
普通人:卡佛、福特和蓝领现实主义
记忆的纹理
后期贝娄:回想逝者
圣者与罪人:威廉·肯尼迪的阿尔巴尼系列
阅读与历史
被损害的读写能力:阅读的衰朽
寻找恰当的措辞
小说的社会功用
历史主义的局限:文学理论
与历史的理解
文献出处
索引
除了纽约,最能赋予作家灵感的城市无疑是芝加哥和洛杉矶。1996年,正是民主党人在芝加哥开会准备再次提名比尔·克林顿之前,《华盛顿邮报》让我写一些回顾风城的文学形象的文字。我附在这里,作为我探讨纽约作家的附录,以及讨论厄普顿·辛克莱的《丛林》的前言。
本月的民主党大会,是28年来首次在这个城市举行。芝加哥将会像一个为上帝摒弃的老人,刮尽胡须,新理头发,穿上一套新装,站在公共舆论的法庭上。在市长德兰的带领下,这个一度因为警察手持警棍攻击示威人群而在全国电视新闻中丧尽颜面的城市,将会艰难地挽回自己的形象。但这个打扮整齐、循规蹈矩的城市会是真正的芝加哥吗?自1871年的大火以来125年的历史告诉我们,1968年骚乱的城市就是真正的芝加哥——在大火后二三十年间瞬即变成美国工业巨人的那个野蛮混乱的边境城镇。
内战后几十年里,促使美困经济疯长的所有条件,都聚集在密歇根湖滨:一个庞大的交通网络将芝加哥变成美国的铁路枢纽;诸如电梯这种技术新使第一座摩天大楼成为可能;冷冻车催生了集中型肉类包装产业;斯威夫特、阿默尔和乔治·普尔曼等人所创造的一体化企业,采取粗暴的反工会策略,几乎完全不受限制;移民的浪潮源源不断地补充着廉价劳力;而马歇尔-菲尔德之类巨大的商业中心成为新消费文化的圣地。
这些力量不仅锻造着经济,而且导致爆炸性的社会变迁,被小说家和新闻记者写入历史,也深深吸引着游客。这些将芝加哥变成新的都市和工业秩序的象征。芝加哥的飞速发展不仅如同磁石一样吸引着寻找工作的移民,而且吸引着中西部所有小镇的美国人、浮躁不安的农民和满怀抱负的诗人。这些人不满于农村生活,历经艰辛,带给他们的却只有苦工(如果有工可做)和冰冷阴暗的夜晚,几乎没有社会和个人自由。这些人中有提奥多·德菜塞、舍伍德·安德森和卡尔·桑德堡。驿动的野心将他们带到大都市。与厄普顿·辛克莱等敏锐的社会观察家和一大批被1893年的世界博览会吸引而来的人一起,他们才华横溢地书写芝加哥,为全美国塑造了它那粗糙的形象。当历史学家亨利·亚当斯为参观博览会而来到芝加哥时,他确信他见到了未来的坚硬面庞,那即将统治整个20世纪的生机和活力。
辛克莱的《丛林》(1906)中不仅有对屠宰场和肉类包装车间令人作呕的描写,而且揭露了包装城的移民工人如何生活在弥漫不散的恶臭和悲惨中。但即使在这种揭露丑闻的书获得空前成功之前,芝加哥那粗暴的形象也已经深入人心。耸人听闻的骚乱包括了1886年的干草市场爆炸和1894年的普尔曼大罢工。前者导致法庭对几个无政府领导人实行私刑,而在后一事件中联邦军队则向愤怒的工人开火,并镇压了新成立的铁路工会。1968年示威者与警察之间的冲突——以及随后的阴谋审判——属于一个漫长而令人困扰的历史。但与之前的冲突相比则微不足道。其中1920年代著名的黑社会火拼,使芝加哥在禁酒时期作为贩卖私酒和有组织犯罪的首都出名。
1930年代早期的经典黑社会电影,使阿尔·卡彭的传奇生涯和情人节大屠杀名垂千古。例如成就了爱德华·罗宾逊的《小恺撒》,使吉米·卡格尼的从影生涯如日中天的《人民公敌》,还有多才多艺的本·赫特所编写的《疤面煞星》。赫特是好莱坞的专业编剧,喧哗热闹的芝加哥新闻界资深记者。他在1928年与查尔斯·麦克阿瑟合写的喜剧《满城风雨》就是对此的再现。几十年后,他在其生动刺激的自传《世纪之子》中如实讲述了他的故事。赫特在威斯康星州的拉辛镇长大,1910年他来到芝加哥时16岁,跟从玩世不恭、饱经磨炼的报业人士学习新闻行业。但他真正喜爱的却是城市本身的那种无法遏制的原始活力,街头的人群,手段高超的骗子,妓女的悲惨故事,下层阶级的谋杀和打斗,统治阶级的贪婪和堕落。与其他有文化的新闻人士一样,他崇拜并模仿门肯,这位对美国的每一类骗子极尽嘲讽之能事的巴尔的摩圣人。据赫特所言,“他将街头的每一种声音和气味写入文章。”(这正是麦克·罗伊科(Mike Royko)和斯塔德·特尔科(Studs Terkel)等芝加哥记者仍然在做的事。)
门肯最欣赏的人是创造了芝加哥最精致的文学形象的提奥多·德莱塞。德莱塞与专事揭发丑闻的记者不同,他对暴露城市的腐朽、污秽或劳工纠纷不感兴趣,但却迷惑于城市激动人心的发展,不断涌入的移民,新建街道的网络和延伸至大草原的街灯。他在其第一部小说《嘉莉妹妹》1900)中写道,城市就像“一块巨大的磁石,从各个角落将满怀希望的人和绝望的人都吸引进来。”“它的街道和房屋分布在方圆75英里之地……到处都能听到正在兴建的新楼发出锤子的叮当声。大工业正在逼近。”
和赫特一样,从16岁来到城市寻找机遇起,德菜塞就被城市所迷惑。三年前他随同家里人在这里生活过几个月。他在自传中写道,即使在那时,“芝加哥的精神就深入我心,令我欣喜若狂。”德莱塞通过女主角嘉莉·米柏表达了他乘火车初到大城市的那种兴奋之情。她盯着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探寻着新百货公司里琳琅满目的商品。当她盯着华丽的女装和珠宝,回应着男人的诱惑时,城市在她眼里体现着都市生活深处的隐秘欲望。当她失去工作,一想到要回家去,就感到不寒而栗。
德莱塞成为芝加哥最敏锐的社会历史学家,这部分是因为他也有着嘉莉妹妹那种饥渴的局外人的感觉,当她将脸贴在玻璃橱窗上时所产生的那种感觉。在后来的小说中,他披露了芝加哥金融世界的精密运作。本·赫特在采访德莱塞时问及这个城市以前的模样,德菜塞对细节的把握令人难以置信,以致年轻的记者丧失了成为小说家的任何企图,因为他感到“自己对任何事情都不可能了解得如此透彻”。但这个城市还是有很多方面,其他作家比德莱塞知道得更真切。例如,辛克莱生动地描述了无助的移民农民。他们就像齿轮上的轮牙一样,被困在庞大的工业机器内。那些包装工场、钢铁企业利用他们,压榨他们,然后将他们抛在一旁。理查德·莱特的《土生土长(1940)则描述了黑人的绝望和暴力。他们成为令人害怕和厌恶的对象,被困在可怕的贫民窟里,封锁在高度隔离的城镇里。P43-P46
很高兴《途中的镜子》即将在中国出版。我的一部早期作品,关于1960年代美国文学、文化、政治的论著——《伊甸园之门》,据说曾在这里备受欢迎。我一向认为,文学批评的最佳传播工具是探讨商榷、简洁明快、具有想象力的文论,而不是试图穷形尽相的鸿篇巨制。《途中的镜子》是我针对诸多论题的文集,特别是其中对小说的论述,主要反映了新近复苏的对文学现实主义的关注。这是一种长期根植于19世纪,尤其是法国、英国和俄罗斯最卓越小说的文学技巧。许多批评家认为,现实主义从未在美国站稳脚跟,这里的主要小说类型多是“传奇”。本书在试图摒除这种观点的同时,强调现实主义作家和敏锐的社会批评家在美国的重要性,这些人包括威廉·迪恩·豪威尔斯、西奥多·德菜塞、史蒂芬·克兰、厄普顿·辛克莱、辛克莱·刘易斯、薇拉·凯瑟以及伊迪斯·沃尔顿。
在20世纪前半段现代主义写作的鼎盛时期,现实主义作为一种艺术形式,被斥为笨拙、过时,只是机械地反映社会表层、社会现实和社会习俗。在普鲁斯特、乔伊斯、弗吉尼亚·伍尔芙最重要的作品中,艺术能量的爆发主要着力于发展新方法——如意识流,以探究个体如何体悟周遭世界。与此同时有弗洛伊德在精神分析学上的探求,尤其是他对潜意识的发掘,以及自然科学家和社会科学家对相对论的兴意盎然;哲学家孜孜以求客观世界的局限性,正好像毕加索这样的画家,运用扭曲变形来打碎和重整对已知世界的想象。
但持怀疑论的哲学家们,尤其是威廉·詹姆斯、约翰·杜威那样的美国实用主义者,以及一些先锋艺术家和作家的实验性作品,从未质询过个体和世界的相互联系,而正是后者形塑、制约了他们的生活。如果你认为现代作家和画家弃现实主义传统而去,因此便背弃了现实世界,这种想法是愚蠢的。尽管艺术的表现形式五花八门,但倘若不反映我们周围和内心的复杂世界,便很难令我们产生真正的兴趣。理解这一点,将有助于我们重新发现那些秉持现实主义传统的作家和艺术家。以美国绘画为例,当现代主义画风目益式微时,我们反倒更能欣赏温斯洛·赫默和托马斯。伊金斯的风格,更别说长盛不衰的爱德华·霍普了。这三人一生秉持现实主义,但其作品从不缺乏内涵和深度,引人遐思。简而要之,我们已经能意识到,19、20世纪文学艺术发展的不同阶段其实是一脉相承的。
现实主义写作的特殊价值,在于它密切关注重大社会变迁——大规模的移民潮、从农村到城市的人口迁移、伴随新的社会流动性而不断扩大的阶级(层)差别、民主和个人主义思想的传播、重大技术突破、生活方式和道德习俗的深刻变迁、社会经济的高度现代化。文学能让我们领悟到,这些发展不是抽象深奥、苍白无血的社会潮流,而是对个体生活、个体与周遭的一切关系带来深刻影响的社会巨变。
中国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国度之一,但对于欧美的现代化进程而言,又是初来乍到者。我希望,中国的读者和学生会喜欢本书中提到的作家。我也坚信,通过本书中所讨论的其他国家,尤其是美国作家对相似问题的应对,中国人将在同现代化的角力中,形成自己的反思。
莫里斯·迪克斯坦
纽约,2007年12月8日
(彭毅文 译)
译完此书,不禁要发些感慨。迪克斯坦在美国当代文学批评界是出名的文体大师,行文充满机智的修辞,丝毫没有目前流行的理论批评家那种枯燥的说理。这一方面给读者带来阅读的乐趣,另一方面却大大增加了翻译的难度。兼之迪克斯坦多年研究美国和其他国家的文学史、文化史,又喜旁征博引,以至一页之中涉及的人物、作品可达几十个。我也算是学美国文学的,其中相当一部分仍是闻所未闻。所幸如今网络搜索功能强大,几乎所有背景资料足不出户便可查到。否则本书的翻译实在不是一年半载能够完成,即便是资深的美国文学研究专家恐怕也只能望洋兴叹。
本书专名的翻译,除少数外,凡是能找到的大都遵循通译。但由于本书论及的人物和作品实在太多,如果一一标注原文,可能会大大干扰读者的阅读。因此在标注原文时我采取了折衷的办法,只标注索引中没有出现的专名。凡是索引中列出的专名,在正文中便不再注明原文。
此外,周慧、任远分别翻译了本书中《镜中的面孔:当代小说中距离的消蚀》、《普通人:卡佛、福特和蓝领现实主义》以及《小说的社会功用》等几篇文章。王荣飞替我校对了部分译稿。在此一并致谢。
译者
2008-3-3
本书作者是美国最杰出、最优秀的文学批评家之一。
——诺曼·梅勒,作家。
莫里斯·迪克斯坦的文学批评著作《途中的镜子》令人耳目一新,与我们当前对文学的普遍厌倦形成尤为鲜明的对比。与其先行者埃德蒙·威尔逊一样,迪克斯坦偏爱现实主义和真实性,而不是理论。迪克斯坦对犹太作家(卡夫卡、阿格农、贝娄、马拉莫德、菲利普·罗斯、欧芝克)的评论令人钦佩,某种意义上这才是他真正的主题。
——哈罗德·布鲁姆,作家、文学批评家。
莫里斯·迪克斯坦为“批评的艺术”赋予了真正的内涵。他的文学评论本身便是文学。他的文章是世间珍禽,展翅翱翔。
——罗杰罗森布拉特,评论家,记者。
莫里斯·迪克斯坦是仍旧能够满怀热情、富有乐趣地沟通学术界和普通读者的少数几个批评家之一。这些文章对1920和1930年代美国文学的评论尤为出色,体现了公正的评判和洞察,也展示了作者对美国文学和文化史的精深研究。我们可以将迪克斯坦描述埃德蒙·威尔逊的批语用于他自己身上——他能够用广泛的资源“牢牢抓住文学中稍纵即逝的人性之维”。
——罗伯特·奥特,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
在论证充满活力和生机的现实主义观念的同时,莫里斯’迪克斯坦复活了文学和文化批评中一个伟大然而濒于灭亡的传统,一个面向普通读者说话的传统。
——罗特·博斯诺克,纽约大。
迪克斯坦的文章独树一帜,充满愉悦的反思,并且恰如其分地带有迷人的自传色彩。他始终如一地向我们展示其公正而严谨的批评家一面,不惮于告诉我们哪些书值得一读,为什么。他的文学批评充满了经年积累下来的知识,这些知识是他多年来对现代美国和欧洲一些最杰出的作家进行专意而富于同情的关注的结果。
——玛丽·迪巴蒂斯塔,普林斯顿大学。
莫里斯·迪克斯坦既没有理论,也没有特殊偏好。他的评论工具是老一套:广泛的阅读、对所论作家的惺惺相惜感,以及将作品放到生活背景中的强烈主张。他对塞林纳和凯瑟同样具有启示,对菲利普·罗斯和厄普顿·辛克莱同样富于洞见。
——理查德·罗蒂,斯坦福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