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分钟。他一生中只有九分钟的时间来降妖除魔。
波顿·科尔坐在侯切伯格的桌旁,汗水顺着耳根缓缓流下。他穿着纳粹党卫军突击队队长的制服:黑色束腰外套和马裤、武装带、过膝长靴,佩戴少校军衔,左袖上有“卐”形臂章。他衣着笔挺。为了显得更加齐整,他剪了头发,刮了胡子;脸上皮肤显得十分粗糙。手上挎着一只手提公文箱,里面空空的,只有一个鼓鼓囊囊的装着钻石的手袋和一把餐刀。
餐刀是母亲留给他的,只用来招待最尊贵的客人。他依然记得母亲为客人摆好餐具时微笑的样子;餐刀闪着银色的光芒。那时他——多大?——只有八九岁的样子。当时他曾用它切肉,而现在,它就像一只冰锥一样了无生气。
波顿在刀刃上磨出了锯齿,为了这一刻,他已经等了好几年的时间,他一直不敢相信这一刻真的会来。
但就在波顿打开箱子准备拿出餐刀的时候,侯切伯格攥住了他的手。那是一只硕大而冷酷的手,与之相连的是在袖管里紧绷的胳膊和像水手一样宽阔的肩膀。但侯切伯格的动作本身是无精打采的,就像希特勒慰问下属时一样心不在焉。
“钻石可以等一等,突击队队长。”侯切伯格说,“首先,我必须给你看一样东西。”
阿克曼提醒过波顿会出现这一幕。侯切伯格曾经把它展示给前面所有的传令官看,展示给所有的人看,不管他们是什么级别。这是他的骄傲。由他去吧,阿克曼建议过波顿:千万不要引起他的“怀疑”,因为有足够的时间杀掉他。
波顿瞟了一眼手表。今天晚上,一切都显得有些不对劲儿;他感觉要被越来越紧的时间压垮了。这不是他想象中的样子。在他的想象里,这一刻时间已经停滞了,他们有足够的机会相互交谈和折磨。
这一刻,他所有的问题都应该找到答案。
侯切伯格从桌旁站起来。他的办公室十分简朴,原木地板,简单家具,白色的墙壁泛着潮湿的医用酒精的味道。墙角放着一个枪柜,里面能放下成百上千本书——虽然现在一本也没有。头顶上悬着一个吊扇,虽然夜晚闷热而潮湿,但它纹丝未动。波顿衬衫上已经呈现出一片片濡湿的汗渍,而侯切伯格的身体看上去却冷冰冰的。房间里算得上装饰品的,唯有一张所有纳粹官员都必须贴挂的希特勒肖像,还有一张俾斯麦的肖像以及几张地图。
地图有阿克瓦托瑞纳的,有德属东非的,还有德属西南非、喀麦隆、刚果和姆斯佩尔的:都是纳粹在非洲的领地。奴役的地图,波顿心想。纳粹对剩下的每一公顷土地都会仔细研究,在地图上标记出来,最后据为己有。占领的前几年,这些地方由临时政府(KPA)统治。之后,交由纳粹党卫军接管。
侯切伯格走到房间的另一头,那里有一扇通向阳台的法式大门。
“但是你的钻石,将军。”波顿说,仍然端坐在椅子上。他可不想在能被军营一览无遗的阳台上干掉侯切伯格。
“我说了,它们可以等。”
波顿犹豫了一下,然后站起来跟上。每走一步,长靴都把脚夹得生疼。侯切伯格已经站在阳台上了。头顶上挂着一串安静的风铃。他展开双臂,像救世主一样尽情一挥。“多壮观啊,是不是?”他用像在科涅克白兰地中浸泡过的男中音大声说道,虽然波顿知道他滴酒不沾。“奇迹!”
纳粹党卫军的总部本应设在斯坦利斯塔,但现在这里才是德属刚果真正的决策最高层所在地。波顿从前面入口处进入,路过矗立在帝国大厦前面的起重机,顺利到达目的地。他的后下方是一座若隐若现的方形建筑,那是侯切伯格的隐秘封地,专门用于礼仪庆典的,只有党卫军才允许在那里出现。
这个地方几乎和军队检阅场一样大,四周都有几层高的办公楼,按照阿克曼的描述,地下室的深度与地上楼层的高度一样。官僚做派与严刑酷法:纳粹在非洲的两大支柱。每个角落都设有瞭望塔;一支巡逻队带着德国短毛猎犬,沿着边线阔步巡逻。周围的铁丝网足够一个集中营使用。但这个广场吸引了波顿足够的注意,他的视线随着探照灯上下扫射。不一会儿,他就被它特有的规模惊呆了——绝对的野蛮。父亲如果见到它,也许会流泪满面。
他觉得胃里一阵痉挛。
“奇迹!”侯切伯格重复道,“你知道,元首第一次看到这个地方时,兴奋得拍手称快。”
“我听过这个故事,”波顿说,“我还听说他在返航途中吐满了两个清洁袋。”
侯切伯格的身体慢慢绷紧:“他的心理素质不够好;我们为他提供了丰盛的晚餐。”
波顿又瞟了一眼那个广场,然后把目光移到远处的灌木丛深处里面的某个地方,在鸣蝉和树蛙合唱的交响曲中,埋伏着他的队伍。
一想到他们,波顿的心就怦怦直跳,但嘴巴紧闭,脸上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在他们的密切注视下,他倒数剩下的最后几分钟。帕特里克一定已经屏住呼吸,尽可能瞄准……当然,前提是他们已经在那儿。一天前,队伍就已经分散开了,波顿并不知道他们是否已经就位。这是计划中的一个缺陷。也许自己正跳向深渊——只有黑暗能够打断他的坠落。
“你说它们有多少?”侯切伯格继续说道。
“我不知道,将军。”波顿回答,“一千个黑人的头颅?”
“不止,要多得多。”侯切伯格眼里闪过一道光芒,他的眼睛是咖啡色的,不是波顿记忆中的样子。当它们在波顿噩梦中闪现的时候,一直都是黑色的——就像地狱里的刽子手一样漆黑漆黑的,但也许只是那几年的情形。这还不是唯一的不同。侯切伯格的头发掉得很严重,已经一根不剩。
波顿又猜了一遍:“五千?”
“还要更多。”
“一万?”
“两万。”侯切伯格说,“两万个黑人的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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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部让人相当过瘾的和令人信服的作品。
——《太阳报》
一段可怕的、基于虚构历史的黑暗大陆纪实。
——《泰晤士报》
盖伊·萨维尔的处女作使这段虚构的历史与真实交织,文字充满激情与活力……读者们会喜欢上这场充满野性与紧迫感、与堪称当代历史上最狡黠残忍的反派角色的殊死对抗。
——托马斯·高根《书目》
《纳粹的非洲计划》的细节是经过作者认真研究和细致考证的,这就显著地提升了它的品质,超越了我们通常所见的惊险小说的水准。
——美国“图书浏览网”
《纳粹的非洲计划》情节构思巧妙且极富有想象力,其结局则完全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在众多的同类书中,它以丰富又不落俗套的惊悚元素兼之展现出的政治的复杂面貌使得自身脱颖而出,让人印象深刻、难以忘却。
——《经济学人》“2011年度图书”
尽管《纳粹的非洲计划》是以相关历史文献为基础,但它首先还是一部虚构作品。出于叙述的需要,我采用了开放式的结尾,而故意淡化了某些特定的史实。
纳粹是于1934年5月拉开非洲计划的重要序曲的,当时他们掌权得势还不到一年,就急不可待地成立了殖民事务管理局(KPA)。它的主要目标就是激励德国收回在《凡尔赛条约》签订后失去的领土。用希特勒的话来说,“积极推进未来殖民地管理的准备工作”。1939年春开始系统策划。
尽管如此,希特勒真正把目光转向非洲,最早也要追溯到1944年,即从苏联战败、德国建立起自己的强大海军之时算起。当时德国看起来似乎已经不可战胜,而法国在1940年6月的溃败,更加快了事情发展的进程。当年夏天,殖民的狂热攫住了纳粹的头脑。纳粹国防军为即将进行的征服行动挑选了十个联队(非洲军团的先驱),定制了热带制服和武器。汉堡大学开设了为殖民地服务的专题培训课程。为预设军事重镇驻军的计划也正在其他地方制订;一种可以在非洲任何地方行驶的“多地形汽车”也被研发出来。
殖民事务管理局与外交部和德国海军一起,开始对纳粹的非洲野心形成详细的秘密备忘录。他们达成的共识是:重新夺回德国失去的殖民地,并建立一个“非洲跳板”——一个可以从大西洋延伸到印度洋的可靠殖民联盟。如果可以避免使用武力,他们希望能够通过谈判的方式达到目的。早在1937年就已有关于安哥拉的“可行性”讨论。
在这些秘密文件中,别费尔德1940年11月6日的备忘录是最全面的。其中提到夺取比利时和法国控制的刚果、赤道附近的法属非洲和法属西非绝大部分的建议;还提到有关吞并尼日利亚、肯尼亚和北罗德西亚的计划。地图上的达喀尔、科纳克里和加纳利群岛等地标有海军基地的记号,而马达加斯加则被保留下来,作为未来犹太人的“倾倒场”。他们将开采这片广袤的土地上的自然资源,用以支援德国欧洲帝国的建设和发展。
当然,这些计划如果与大英帝国的利益相冲突的话,一切都将变成空谈。从希特勒的回忆录《我的奋斗》可以看出,他一直希望能与英国达成谅解,为此他曾多次重复提案。而当英国在1939年对德国宣战时,他从内心里感到吃惊和失望。
还能有不同的结果吗?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以来的70多年间,“最佳时机”的神话一直紧紧抓住英国人的想象力,很难设想还有不同的选择。其实当时事情并非如此确定。1939年11月,时为反对派的劳工党就主张与希特勒进行谈判,以保障大英帝国的和平;首相张伯伦的邮箱里三分之一的信件是支持和平的。军事内阁五名成员中就有两名是主张采取和平方式的。态度最明确的就是外交部长哈利法克斯勋爵,在前任首相张伯伦辞职之后,他仅以微弱劣势而未能当选。如果结果稍有不同,我们可以想象哈利法克斯将与希特勒会面,并如元首希望的那样,在“瓜分世界”的问题上达成一致。
希特勒对非洲的态度是典型的精神分裂。有时他会发表宏伟的声明(比如这本书的题词)。而在另一些场合,他又表现得不屑一顾:“我唯一希望夺回的殖民地是我们的喀麦隆——舍此无他。”
更加明显的是,1941年1月,他批准希姆莱在柏林建立了第一个殖民地培训中心,翻过年来又在维也纳建立了第二个。不过元首对有个问题十分明确,那就是临时政府完成使命后,由纳粹党卫军接管非洲。要搞清楚事情的整个经过是不可能的,但如果我们把被占领的欧洲作为一个范本,那么希姆莱的黑衣党人的统治似乎不可避免地要以民间力量和军队的参与为代价。作为统治者的将军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威。在这样的环境下,像瓦尔特·候切伯格这样的人就可能会冒出来。
非洲的新主人们按照希姆莱的“珍珠链战略”来规划新的城市:荒野中由高速公路连接起来的文明中心。纳粹党卫军的经济部门将控制劳力、工业、农业、林业和矿业。寻找足够的德国移民成了最急切的问题——但是到1940年,纳粹党卫军的种族专家已经在全球范围内寻找到“德国后裔”(仅在美国和南美地区就确认了5500万德国后裔的身份)。至于非洲的土著居民,他们的命运仍不明朗。临时政府制订了一个相对温和的强制劳动方案。而纳粹党卫军希望结束“温和的亲黑主义”,转而推行“种族重组”策略,那些“不能干苦力的黑人要消灭干净”。我将在续集中重新回到这个主题。
如果想了解更多关于纳粹非洲计划的细节,您应该读一下伍尔夫·斯琪默克尔的《帝国的梦想:德国殖民主义,1919-1945))(耶鲁,1964)。我还想向您推荐罗曼·里奇的《希特勒的战斗目标》第二卷(德国安德烈出版社,1974)和格哈德·温伯格的《平衡的世界》(新英国大学出版社,1981)。马克·马佐威尔的《希特勒帝国》(艾伦莱恩出版社,2008)生动地描述了纳粹欧洲的情况,并对同样也适用于其他地方的官僚主义、混乱与恐怖投去了匆匆一瞥。
盖伊·萨维尔著的《纳粹的非洲计划》讲述了敦刻尔克大撤退后,纳粹德国掌控了欧洲,英美与之媾和。前雇佣兵波顿·科尔接受了英国情报局的绝密任务:带队潜伏刺杀与他有刻骨深仇的非洲战争狂人——希特勒的非洲代理人和没计师、非洲党卫军首领兼德属刚果总督——侯切伯格。孰料行动从一开始就泄密了,队员或死或俘,历经八个昼夜的生死劫难,波顿侥幸逃出生天。但英德之间围绕非洲的暗战与密谋才显露冰山一角。生与死的考验、情感与职责的矛盾、道德伦理与严酷现实的冲突交织于行动中,让人深思纳粹给人类所带来的深切伤痛。
《纳粹的非洲计划》是一段可怕的、基于虚构历史却又让人读之过瘾、令人信服的纪实小说故事。作者盖伊·萨维尔带领我们在虚构历史与真实细节交织、激情文字与紧迫情节辉映的故事中,切身体验主人公与最狡黠残忍的反派角色的殊死对抗。书中生与死的考验、情感与职责的矛盾、道德伦理与严酷现实的冲突交织于行动中,让人深思纳粹给人类所带来的深切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