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卜生的一生是光辉的一生，战斗的一生，创造的一生。他还在世时，德国著名的文艺批评家梅林曾赞赏他在同时代的阿谀奉承气氛的包围中，保持住“普罗米修斯式的桀骜不驯”。易卜生的名字和作品永远活在人们的心里。在世界文坛上，易卜生是说不尽的，在世界舞台上，易卜生笔下的人物是不朽的。易卜生的艺术魅力强大，而且随着时代的步伐日新月异。本书收录易卜生《厄斯特罗特的英格夫人》、《海尔格伦的海盗》等八部作品。

十九世纪挪威杰出的作家易卜生在世界文坛上占据着一席重要的地位。他走过了从民族抒情诗人到“现代戏剧之父”的光辉道路，被人们誉为世界戏剧史上的“罗马”和“伟大的问号”。早在1891年，挪威诗人、1920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克努特·汉姆生说过，促使挪威文学进入“世界文学之林”，易卜生的贡献“比任何人都大”；丹麦著名的文艺批评家、文学史家乔治·勃兰兑斯曾强调指出“用文学语言来说，他的声誉堪称全国声誉”。易卜生确实是一位使挪威人、斯堪的纳维亚人乃至全人类永远又惊又喜的文化巨人；他的绚丽多彩的二十五部戏剧丰富优美的诗歌，还有发人深思的书信，文艺论文等，已融合为一部详实而生动的“巨人传”。不仅如此，易卜生的文学作品和著述还反映了十九世纪中后期挪威所经历的从来没有过的最伟大的进步的变革。

编选者序

厄斯特罗特的英格夫人

海尔格伦的海盗

玩偶之家

群鬼

人民公敌

罗斯莫庄

海上夫人

建筑师

易卜生生平及创作年表

(宴会厅。还是夜晚。

(前方右桌上点着一只枝形烛台，厅上光线暗淡。

(英格夫人坐在桌旁，满腹心事。

英格夫人 (顿了一顿)人家说我比国内所有的人都聪明。我觉得他们没说错。我比谁都聪明——。谁都猜不透我为什么这么聪明。二十多年来我一直在处心积虑地救我的孩子。那就是解答这谜语的线索。我的聪明受过磨炼！聪明？今晚我的聪明到哪里去了？我的脑子怎么不机灵了？我耳朵里嗡嗡乱响。我眼前出现了好些影子，像真的东西一样，好像我能用手把它们抓住。(猛然起身)啊——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我的理智迷乱了？——难道我竟——？(把两只交叉的手按在头顶上，重新坐下，声调比刚才安静了些)噢，没什么。过一会就好了。不用害怕。过一会就好了。今晚大厅里多么安静！祖宗和亲族也不瞪着眼威吓我了。不必再把画像翻过去朝着墙。(又站起来)啊，幸亏我的勇气到底又来了。我们一定会胜利——到那时候我的目的就全部达到了。我儿子会重新回到我手里。(拿起烛台好像要走，忽然又停手，盘算着说)达到目的？目的？把他要回来？只这一件事吗？——再没别的了？(又把烛台搁在桌上)尼尔·列凯无意中说的那句话——。他怎么会看透我未来的心事？(声音更低)当国王母后？当国王母后，他刚才说。——我为什么不当呢？我的祖宗从前不是像国王似的统治过国家，虽然他们没有国王称号？难道我儿子就不该跟那人一样承袭斯都吕家族的名位？在上帝眼睛里，我儿子跟那人是一样的，如果上天有公道的话。当时我一阵害怕，提起笔来，随随便便断送了我儿子的权利，作为给他赎身的代价。是不是还能挽救？上天会不会发怒，如果我——？上天会不会重新给我降灾殃，如果我——？谁知道！——谁知道！最好还是死心缩手吧。(重新拿起烛台)我儿子会重新回到我手里。我应该知足。我想法去睡觉吧。——我这些大胆念头——睡一觉就都忘干净了。(向后方走，可是又在大厅中央止步，沉思低语)当国王母后。(缓步自后方左首下)

(过不多时，尼尔·列凯和艾梨纳悄悄从左首第一道门上。

(尼尔·列凯手里提着一盏小灯笼。

尼尔·列凯 (把灯笼朝四面一晃，好像在搜索屋子)四面都是静悄悄的。我该走了。

艾梨纳 噢，让我再仔细瞧瞧你的眼睛，咱们再分手。

尼尔·列凯 (搂住她)艾梨纳！

艾梨纳 (顿了一顿)你不再回厄斯特罗特了吧？

尼尔·列凯 你怎么会疑心我不回来？从今以后你不是我的未婚妻了吗？——你对我不会变心吧，艾梨纳？咱们再相见的时候你会不会把我忘了？

艾梨纳 你问我会不会变心？难道现在我自己还能做主吗？我还有能力对你变心吗，即使我想——？你夜里来找我，敲我的房门。我给你开门。你跟我谈话。你对我说了些什么？你细看我的眼睛。你有什么奥妙力量使我神魂颠倒，好像把我套在魔网里一样？(把脸伏在他肩上)噢，别瞧我，尼尔·列凯！以后你别这样瞧我——。变心，你说？我不是你的人吗？我是你的人；天长地久我永远是你的人。

尼尔·列凯 我用骑士的荣誉赌咒，一年之内，你一定会坐在我祖宗的大厅里做我的夫人！

艾梨纳 不要盟誓，列凯！不要对我赌咒。

尼尔·列凯 你怎么啦？为什么把头摇得这么凄惨？

艾梨纳 因为我知道这些使我神魂颠倒的甜言蜜语你曾经凑在许多女人耳朵边说过。不，不，别生气，亲爱的！我绝不再像从前不认识你的时候那样责备你。现在我知道你的志向比谁都高远。你怎么能不把恋爱只当做消遣、把女人只当做玩具呢？  尼尔·列凯 艾梨纳——我告诉你！

艾梨纳 我从小就听见你的名字。我恨那名字，因为我觉得所有女人都被你的行为玷污了。然而——真奇怪！——我在幻想世界中安排自己生活的时候，你永远是个主要角色，虽然我自己并不觉得。现在我都明白了。那时候我心里是什么感觉？是一种预兆，一种对你的——只是对你一个人的——莫名其妙的相思病——巴望你有一天会来找我，给我把生命的荣华全部揭开。

尼尔·列凯 (把灯笼搁在桌上，旁白)我怎么回事？这股迷魂醉人的力量——。如果这股力量就是恋爱，那么，今天我是初次尝到恋爱的滋味。——是不是还来得及——？噢，可怕——露霞！(颓然倒在椅子里)

艾梨纳 你怎么回事？这样伤心叹气——

尼尔·列凯 噢，没什么——没什么！艾梨纳——现在我在你面前老实招认吧。我用语言和眉眼欺骗过许多女人；今晚我凑在你耳边说的话我对许多女人都说过。然而你要相信我——

艾梨纳 嘘！别再说那个了。我不是想用自己的爱情换你的爱情。不是，不是；我爱你，因为你每次看我一眼就好像国王发一次命令。(身子倒在他脚边)噢，让我把国王这道命令重新深深印在心窝里，虽然我明知它一直永远印在我心上。上帝啊——我太没有自知之明了！今晚我刚对母亲说过：“骄傲是我的生命。”现在什么事可以使我骄傲呢？挪威人获得自由，或是我们家族声名远扬——是不是这些事？噢，不是，不是。恋爱是我的骄傲。小狗蹲在主人脚边吃他手里面包屑的时候感觉骄傲。只要我能坐在你脚边，你用眼神和语言滋养我的灵魂，我也会一样地感觉骄傲。所以现在我要向你说，正如刚才我向母亲那么说：“恋爱是我的生命，”因为我的骄傲从现在起永远寄托在恋爱里。

尼尔·列凯 (把她扶在自己膝盖上)不，不，别坐在我脚边，你应该跟我并肩而坐，无论今后命运把我的地位提得多么高。艾梨纳——现在你已经把我带上了正经道路；如果将来有一天我能做出一桩光荣事业，抵赎我年轻时候的荒唐行为，那种荣誉应该归你我俩共同享受。

艾梨纳 噢，你说这话好像我还是刚才把花儿扔在你脚边的艾梨纳。我在书本里领略过远邦异国那种丰富多彩的美丽生活。号角一响，骑士立刻扬鞭催马，冲进翠绿丛林，胳臂上架着鹞鹰。你的一生正是这副形象：无论你走到哪里，你总是声名显赫。我想享受的一切荣华只是：像鹞鹰一样搭在你胳臂上。从前我也像蒙在布罩里的鹞鹰，看不见光明和生活，今晚你才把布罩从我眼睛上揭开，让我在树顶上高飞翱翔。然而你放心，尽管我冲天高飞，我一定会回到笼子里。

尼尔·列凯 (起身)既然如此，过去之事我不必再顾忌了！喏，收下我这戒指，神人一齐作见证，你永远是我的人——永远是我的人，虽然这事会使死人在地下做噩梦。

艾梨纳 我听你说这话，心里害怕。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尼尔·列凯 没什么。来，我给你把戒指带在手指上。——好了。在你是我的未婚妻了！P74-77

十九世纪挪威杰出的作家易卜生在世界文坛上占据着一席重要的地位。他走过了从民族抒情诗人到“现代戏剧之父”的光辉道路，被人们誉为世界戏剧史上的“罗马”和“伟大的问号”。早在1891年，挪威诗人、1920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克努特·汉姆生(1859-1952)说过，促使挪威文学进入“世界文学之林”，易卜生的贡献“比任何人都大”(《文学讲演录》)；丹麦著名的文艺批评家、文学史家乔治·勃兰兑斯(1842-1927)曾强调指出，“用文学语言来说，他的声誉堪称全球声誉”(《易卜生论》)。易卜生确实是一位使挪威人、斯堪的纳维亚人乃至全人类永远又惊又喜的文化巨人；他的绚丽多彩的二十五部戏剧(不包括有争议的《圣约翰之夜》)，丰富优美的诗歌，还有发人深思的书信，文艺论文等，已融合为一部详实而生动的“巨人传”。不仅如此，易卜生的文学作品和著述还反映了十九世纪中后期挪威所经历的从来没有过的最伟大的进步的变革。

依勃兰兑斯之见，易卜生的创作和论著，连同他的哲学思想和人生观，都是在那个特定的时代里发芽、生长出来的。祖国人民，沸腾的生活与迅速发展的社会现代化，对剧作家的思想意识与文学创作有深刻的影响。英国当代批评家布莱德鲁克在《挪威人易卜生——一个重新评价》(1948)一书中十分坦率地表白，她很欣赏剧作家和一位德国“读者”的“对话”：易卜生向他的这位德国友人说，“谁想要充分了解我，必须预先了解挪威”。无可讳言，这里强调的“了解”包括挪威的历史与现状。易卜生的“劝告”具有普遍意义，完全适用于中国的读者。无论是阅读与欣赏，抑或学习与研究，其中包括本书所选人的戏剧以及与此密切相关的一系列作品，概莫能外。

挪威王国位于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西部与北部，地处欧洲大陆遥远的边陲。北、西、南三面临海，境内的高山、冰川、峡谷和森林极多。波涛汹涌的大海与两岸耸立的悬崖峭壁彼此映照，形成了壮丽的自然景观。如此特殊的地理环境培育了这个国家人民的孤傲、耿直、刚毅、坚韧的异常气质。挪威的可耕地很少，人口稀薄，在峡湾边沿地区以外，交通很不方便。与西欧、中欧的国家相比，挪威的自然基础较弱，在过去相当长久的历史时期里，经济与文化的发展是缓慢的。但是，挪威与丹麦、瑞典、芬兰、冰岛等北欧国家一样，主要依靠的是人力而不是自然资源。挪威人民勤劳而勇敢，他们向大自然索取财富，不断地促进社会变革。经过长期的努力，挪威出现了十九世纪下半叶的经济、文化繁荣时期。现在的挪威，已成为世界发达国家中经济上成就巨大的国家之一。从历史上看，挪威的发展道路是曲折的，不断地进进退退、退退进进。不过挪威向前发展的步伐是坚实的；民族的觉醒，民族解放运动的勃兴，是挪威社会经济文化发展的最大的动力。追溯挪威的历史，当然是为了更好地认识易卜生所经历的“现实”。

在北欧“海盗时代”(公元八至十世纪)，挪威海盗常以征服者形象出现在西欧，他们的海外出征与不满现状的农民的海外移居活动交织在一起，适应了北欧人摆脱“狭湾谷地”、开拓新的生活天地的需要。～方面，挪威海盗具有侵略性和残酷性；另一方面，他们的活动又表现了骁勇善战的威力和奋发图强的民族进取精神。就史书上的挪威海盗而言，其内部斗争也是激烈而残酷的，一直到金发王哈拉尔德(约880—940在位)获得哈弗斯峡湾海战胜利才结束。古代行吟诗人托布约恩·霍恩克洛夫曾狂热地歌唱过这一战役：

船载大军到战场，

盾牌闪白光，

西方诸国一色尖枪，

法兰克大刀显锋芒。

百塞克在怒号，  战斗达高潮，

霎时镣铐响叮当，恰似狼皮武士放声嚎。

在诗人的心目中，长船是海盗的交战地，哈拉尔德和古挪威传说中英勇善战的武士百塞克(The beserk)一样，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哈拉尔德是统一挪威的第一位国王，他在平定叛乱中还抽空出征英国不列颠群岛和设得兰群岛。

到十世纪，挪威王国内部夺取王位继承权的斗争十分激烈；外部海盗事业继续扩张，基督教的挑战越来越多。当时挪威人开始信仰基督教，与他们的海盗生涯有密切关系，他们入侵英格兰，从英格兰接受了这份厚礼。据史书记载，挪威于1024年开始建立教会。

在这个世纪里，北欧海盗民族中显得特别活跃的挪威人，仍是西方世界的主要的掠夺者和征服者。挪威人成为那里的定居者为数众多，入侵和定居在“血斧头”埃里克时期达到了顶点。当丹麦人征服英国，逐渐迫使伦敦成为“丹麦北海帝国中心”(1016年)时，挪威人在不列颠土地上进行大殖民。从苏格兰的北部到英格兰的西海岸，都有挪威人移民足迹，甚至在有些地方(如约克郡)，挪威人把丹麦人排挤出去。

从金发王哈拉尔德统一挪威开始，经过“血斧头”埃里克时期，以及此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挪威国家在欧洲舞台上是很有名气的，曾经起过积极作用。可是，在哈康五世逝世(1319年)之后，挪威逐渐步人衰退、没落和“民族沉沦”的时期。从十四世纪开始，强盛起来的丹麦征服了斯堪的纳维亚各国，长期控制挪威、瑞典、芬兰和冰岛的政治、经济和文化。1380年，挪威被迫与丹麦结成“联盟”。直到十九世纪初，挪威仍受制于丹麦，处在附庸地位。十八世纪末以来，挪威资本主义虽然有所发展，却远远落后于西欧。在法国资产阶级革命的冲击和启示下，挪威资产阶级也曾通过斗争获得一些政治权利，不过，最终仍受国际封建势力的限制。1813年，与拿破仑结成同盟的丹麦政府，随着拿破仑的失败而垮台。1814年，摆脱丹麦控制不久的挪威，在欧洲君主国同盟的强制安排下，被迫与瑞典合并为“联合王国”(“君合国”)，瑞典国王同时兼任挪威国王。从此，挪威人民反对瑞典统治、争取真正的民族解放运动的斗争越来越激烈。广大农民、渔民、牧民、大小船主以及众多作家团结一致，积极推动挪威民族解放运动。挪威在接受同瑞典“联盟”(1814年11月4日)之前，已制定了“自由宪法”(1814年5月17日)，它在当时的欧洲是最民主的一部资产阶级宪法。

1848年欧洲各国的政治革命和民族解放斗争，进一步激发了挪威人民民族意识和政治热情。1848—1850年，马尔库斯·特内拉的社会主义运动迅速开展。这个革命的年头，还促进了斯堪的纳维亚的团结统一。在石勒苏益格——霍尔斯坦因这一国际大事件中，挪威人民对普鲁士用武力强占丹麦领土的野心感到无比愤怒，这完全出于爱国心和正义感。易卜生曾在他的诗歌创作中呼吁斯堪的纳维亚人支持丹麦。但是，1864年普奥联军猛攻丹麦时，挪威国王查理十五竟在犹豫不决之后自食其言，不出兵抵抗侵略者，结果丹麦人丧失了石勒苏益格——霍尔斯坦因。至此，斯堪的纳维亚主义名存实亡，当权执政者不再提及北方各王国联盟了！对此，有识之士表示极大的遗憾。三年后，易卜生在戏剧《培尔·金特》中艺术地批评“挪威人”(主要是当权者)在重大事件方面的优柔寡断和自相矛盾，没有把激情化为成就。易卜生的意见是正确的，传达了当时进步文化人的心声。

十九世纪的七八十年代，挪威的工业发展起来，出现了一些大工业的萌芽，林业、渔业的发展更加迅猛。正当欧洲各先进国家兴起汽船排挤帆船之际，挪威却大规模地兴建帆船扩大航行，挪威帆船之多在世界上数一数二。在船舶进化方面，这种现象似有保守倾向，但对挪威海外贸易的猛力扩展确实大有推进作用。由于自然地理条件和隔离社会状态而形成的滞后生活，现在活跃起来了。挪威社会生产条件逐渐改善，经济蒸蒸日上。

在这一时期，挪威的政党社团活动也很活跃。无论自由党、保守党或其他党派，都很重视广大人民群众的争取祖国解脱瑞典羁绊而独立的意识，当然各派的目的颇不一致。尤其是自由党所宣传的“民主主义的纲领”对许多向往自由的文化人很有吸引力，不仅比昂逊为之倾心，就是易卜生也在一段时间里表示认同。不过，易卜生在《青年同盟》一类剧中对“口是心非”的自由党人的抨击是激烈的，毫不容情。挪威工人运动也在这一时期向纵深开拓，1887年建立了社会民主党。这个党为劳工利益而呼吁，也具有明显的改良主义特征。

进入十九世纪的九十年代，在挪威人的心目中，争取国家完全独立是头等大事。比昂逊和易卜生的儿子辛古尔德都是挪威民族独立运动的积极参加者，他们主张挪威推行独立的外交政策。1905年6月7日，挪威宣布解散同瑞典的联盟，废黜瑞典强加给挪威的奥斯卡国王。但斗争并未结束，瑞典不认可挪威的独立，不打算解决王位问题。经过反复较量，还有欧洲列强的调解，这一年9月23日瑞典终于在卡尔斯塔德城签订了“协定”，承认完全独立的新挪威国家。同年11月18日，丹麦查理王子被选为挪威国王，号称哈康七世，年轻的哈康七世诵读了诗人威尔格兰生前对阿克斯城堡(往昔光荣的象征)“致辞”中的诗句：“乐尔城堡闪亮光，重见时日复哈康！”他深受感动，下定决心创建一个崭新的、富强的“君主国”。挪威终于脱离长达九十年的同瑞典的联盟而独立，这件大事无疑是挪威民族复兴的高峰。在争取民族独立自主的斗争中，挪威进步的资产阶级一直反对“君合”，只有一小部分极端的自由主义分子不赞成完全与瑞典分离，他们自然受到挪威进步人士的谴责和挪威人民的唾弃。

在长期的政治斗争和民族解放运动中，挪威农民一直占主导地位。这不仅在挪威社会中，而且在北欧社会中具有特殊意义。如恩格斯在《致保尔·恩斯特》(1890年6月5日)中所说，挪威农民从来没有做过农奴，从来没有丧失过享受人身自由的权利。正是在这个基础上，形成了挪威小资产阶级的特性。挪威的小资产阶级是“自由农民之子”，他们比起堕落的德国小市民来是“真正的人”。德国小市民阶层是“一种退化”，保守而狭隘，相反地，挪威的“自由农民之子”符合挪威的历史进程，富有积极进取的革新精神和独立自主的个性。这些“自由农民之子”掀起了一次又一次的民族解放热潮，使挪威社会生气盎然。易卜生就是“自由农民之子”的思想家和代表之一。

……

新中国成立以后，易卜生的翻译、出版、评价和演出有了很大的发展。广大读者和观众对易卜生戏剧的认识，比过去更加准碓、深刻、全面。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初，中国与挪威建立友好的外交关系，从此两国文化交流连绵不绝。1956年，我国文化界隆重纪念易卜生逝世五十周年，北京青年艺术剧院在挪威戏剧家盖达琳夫人指导下演出世界名剧《娜拉》(即《玩偶之家》，吴雪导演，冀叔平扮演娜拉)，深受国内外专家和观众的欢迎。“娜拉往何处去”这一问题的争议在继续，还有现实意义。与此同时，《人民日报》、《光明日报》、《文艺报》发表了潘家洵、田汉、阿英评价易卜生及其戏剧的文章。1978年，著名剧作家曹禺在《人民日报》发表《纪念易卜生诞辰一百五十周年》一文，热情地称道易卜生对他的戏剧创作的积极影响，创作结构严谨，语言精炼，对社会观念发出的“锐利的疑问”。就在这一年，肖乾在《世界文学》上发表《培尔·金特》一剧译文，并附有译者“前言”。“前言”认为，这一诗剧是以人生观、世界观的抉择为主题的戏。此剧中译单行本，于1983年由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以来，台湾、香港也出版了一些易卜生的戏剧，如台湾启明书局编译所翻译的《傀儡家庭》、曹开元译注的《傀儡家庭》、严影悠与高天恩合译的《易卜生戏剧选集》、蔡进松译介的《易卜生戏剧选集——比尔·根特》，以及香港杨熙初译介的《海上夫人》，等等。

1995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出齐《易卜生文集》(八卷本)受到中挪文化界的关注和好评。也许有理由这么说，属于柳呜九先生主编《外国文学名家精选书系》的《易卜生精选集》，可作为《易卜生文集》的“姊妹篇”。从它选人的这些精品中，仍可简约地看到易卜生艺术品格的主要方面、剧作家的思想特质及其世界影响。1995年5月，挪威王国驻华大使馆和中国翻译工作者协会在北京共同举办了“易卜生学术研讨会”，中挪两国一些著名的专家、学者、艺术家参加了盛会，中国译协主席叶水夫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不久，这次研讨会的学术论文编辑成册，《易卜生研究论文集》于1997年以中英两种文字由中国文学出版社出版。此书载有挪威王国驻华大使白山的《祝贺(易卜生研究文集)出版》和文化部副部长刘德有的“序言”。1997年，人民文学出版社还出版了《易卜生戏剧选》，纳入“世界文学名著文库”。1999年6月，北京语言文化大学、挪威奥斯陆大学、中国艺术研究院、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在京联合举办“易卜生与现代性：易卜生与中国”国际研讨会。这次研讨会在学术理论界反映良好，影响深远。会议文集已由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版(2001年)。

在二十世纪下半叶，易卜生及其文学创作在中国的研究论著与引进的域外研究成果，相当丰富。不仅评论界对易卜生戏剧含蕴的多重代码进行新的探索，而且演出界也对易卜生的剧作予以现代阐释。比如，在《玩偶之家》诞生一百二十周年(1879-1999)之际，中央实验话剧院新排此剧，将故事情节背景改变为二三十年代的中国，人物也有较大的改变，女主人公是远嫁到中国的挪威姑娘娜拉，她的中国丈夫是银行职员韩尔茂。由于一笔“已解决了的债务”，他们相爱八年的婚姻终于破裂。此剧不仅表现了男女主人公的性格矛盾，而且展示了东西方文化、价值观的冲突。这是一次饶有兴味的有益的尝试。

这一时期，在当代中国文学中，中国的娜拉、中国的斯多克芒也一再出现。并逐渐从单纯的个性解放的小圈子走上改革社会的广阔的革命道路。中国的娜拉、中国的斯多克芒，确曾走过北欧娜拉、斯多克芒的争取个性解放的道路，然而，他们的思想和行为早已超过了易卜生的戏剧人物。这种超越所形成的差异，当然不能标志作家技艺的高低，它只能表明时代的需要不同，社会条件不同。还必须指出，中国现当代文学作品，尤其是那些杰出的作品，虽曾接受过易卜生的影响(包括思想内容和艺术技巧)，但它们是以继承与发展中国文学传统和民族独创精神为主导的。

总之，在将近百年的历史进程中，易卜生及其戏剧对中国人民反对封建、争取妇女解放运动，反对因循保守，追求精神自由，起过积极促进作用。在社会主义建设时期，中国更多、更有系统地出版了易卜生的剧作和诗作，从而创造条件加深拓新了易卜生研究。尤其是近几年，易卜生在中国的研究逐步趋向高潮，并预示出易卜生研究的广阔前景。我们必须更全面、更深入地汲取和借鉴这一宗宝贵的人类精神遗产。

易卜生的一生是光辉的一生，战斗的一生，创造的一生。他还在世时，德国著名的文艺批评家梅林曾赞赏他在同时代的阿谀奉承气氛的包围中，保持住“普罗米修斯式的桀骜不驯”。易卜生的名字和作品永远活在人们的心里。在世界文坛上，易卜生是说不尽的，在世界舞台上，易卜生笔下的人物是不朽的。易卜生的艺术魅力强大，而且随着时代的步伐日新月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