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不读鲁迅老不读胡适(全新修订版)》是一本“令鲁研界汗颜”的中国现代文学史研究专著。作者韩石山有“文坛刀客”之称,近年来韩石山潜心于现代文学研究,本书是他研究成果的心血之作。
主要讲述了中国三十年代文化界的争论,揭示以鲁迅与胡适为代表的,两大文化阵营之间的冲突与斗争。展现两位文化界领军人物的全面较量以及新文化运动以来对鲁迅最不认同的声音。再现了三十年代文化界的繁盛与热闹场面,从“撤稿事件”、青年必读书的争斗、女师大学潮中的斗争、闲话事件等一系列历史事件中,对两大学术阵营所代表的思想性进行了分析研究。
鲁迅和胡适,后人对他们的议论可以说不惜笔墨,洋洋洒洒。而韩石山先生在这本《少不读鲁迅老不读胡适(全新修订版)》中的这种比较研究,在汗牛充栋的鲁研胡研著作中,亦有可圈可点之处。即使初版至今六年,评论文字仍络绎不绝。当时,恐怕作者自己也未能料到。
对《少不读鲁迅老不读胡适(全新修订版)》的认同基本有三点,一是材料翔实,考证有序;二是观点明确,绝不含糊;三是意犹未尽,留给读者思考空间。有这三点,本书在当今鲁研胡研界,该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存在。
至于“少不读鲁迅,老不读胡适”这个说法能否让人接受,已无碍它的流传。
一九一七年秋季的一天,北京大学西斋丙字十二号宿舍里,后来成了著名历史学家的顾颉刚,与后来当过北京大学代理校长的傅斯年正在商谈,是不是要将一个叫胡适的新教授从北大哲学系的课堂上赶走。
两人虽住在同一宿舍,却不是一个系的,顾是哲学系,傅是中文系。这一年顾二十四岁,傅二十一岁,同是二年级学生。他们不知道他们后来的事业,更不会知道他们商谈的事情,将决定北京大学学术史上一个重要的时期。
顾颉刚说,他们系这一学期来了一位新教授,叫胡适,是美国留学生。原先的教授从三皇五帝讲起,讲了两年才讲到商朝,这位新教授却抛开唐虞夏商,直接从周宣王讲起。同学们都说这是割断中国哲学史,这是思想造反,这样的人怎么配来北京大学讲哲学史呢。同学们想将这位教授赶走,他自己倒是觉得胡先生讲课还有新意,但也拿不定主意,希望对方去听听课,作个评价,以决定是不是将这位新教授赶走。
同是二年级学生,仅是学科不同,且顾还要长傅三岁,为什么顾要如此郑重地向傅请教以作定夺呢?
这就要说到傅的本事了。
傅斯年天分极高,十一岁时读完十三经,许多篇章都能背诵。在北大预科三年,已显出不凡的才学。和他同年级,后来成了著名文史学家的毛子水曾说过:在北大读预科时,傅曾对他说过:“张皋文在清代学者中,文章和学问都是第一等的,而都不是第一。”毛对傅所说的“第一”的含义虽不甚明确,但颇惊骇他诵读的广博,见解的卓异。其时北大预科尚是桐城派经学大师的天下,如此深厚的旧学功底,自然受到老学究们的青睐、新学生们的钦羡。此后不久,章太炎弟子入主北大,所注重者仍是旧学,只是治学方法有所不同。这样一来,入本科后傅斯年又交了好运,很快便受到刘师培、陈汉章、黄侃等国学大师的器重。其中陈汉章、黄侃均出自章太炎门下。尤其是黄侃视之为高足,期望甚殷。傅斯年在学生中的声望较预科时更其彰显。
再则,傅斯年在学生时期,就表现出极强的组织能力,是闹学潮、赶教授的一把好手。且不说在后几年的五四运动中,此人是集会游行的主要组织者,就在跟顾颉刚谈话前不久,便做了件漂亮的赶教授的壮举。据北大同学罗家伦回忆是这样的:
朱蓬仙是章太炎的门生,学问不能说没有,只是所教的《文心雕龙》非其所长,在教室里不免出了好些错误,可要举出这些错误,学生们的笔记终究难以为凭。恰好有位同学借到朱教授的讲义全稿,交给傅斯年审核。傅用了一夜的时间看完,摘出三十几条错误,由全班签名上书蔡校长。蔡先生是内行,看了自然明白,可他不信这是学生们自己发觉的。为预防教授们互相攻讦之风,于是突然召见签名的全班学生。同学们慌了,害怕蔡先生要考,又怕傅斯年一人承担这责任未免太重。于是大家在见蔡先生之前,一人分担了几条,预备好了方才进去。果然蔡先生当面口试,分担的同学回答得头头是道。考完之后,蔡先生一声不响,同学们也一声不响,一一鞠躬鱼贯退出。过后不久,遇到一个适当的时候,朱蓬仙果然不再教这门课了。(罗家伦《元气淋漓的傅孟真》)
傅斯年也很自负,听了顾颉刚的话,同意去听听胡适的课,以决定是不是将这个新来的留学生从北大哲学系课堂赶走。认真地旁听了几次课之后,傅斯年对那些要赶走胡适的同学们说:
“这个人书虽然读得不多,但他走的这一条路是对的。你们不能闹,。”
于是胡适留在了北大哲学系。
当然了,胡适继续留在北大教书,不能说全是此事起了作用,但是对于一个刚刚回国的留学生来说,若是~出马便失了前蹄,从马上栽下来,对日后事业的发展,不能说不是一个莫大的障碍。可贵处还在于,傅斯年从未以此自傲,多少年都没向胡适说过。傅斯年去世后,胡适在缅怀文章中提及此事,不无动情地说:“我这个二十几岁的留学生,在北京大学教书,面对着一般思想成熟的学生,没有引起风波;过了十几年之后才晓得是孟真暗地里做了我的保护人。”(胡适《傅孟真先生的思想》)
听过胡适的课之后,傅斯年对胡适的治学方法很是景仰,从此之后,便疏远了黄侃等太炎门生,投奔到胡适麾下。不时趋访,请教学问,纵论时局。正是在胡适的家里,傅斯年结识了同在北大读书而不在一个系的罗家伦。在上引的文章中罗说:
我和孟真是一九一七年在北京大学认识的……我们开始有较深的了解,却在胡适先生家里。那时我们常去,先则客客气气的请教受益,后来竞成为讨论争辩肆言无忌的地方。这时期还是适之先生发表了《文学改良刍议》以后,而尚未正式提出“国语的文学,文学的国语”,也就是未正式以文学革命主张作号召以前。适之先生甚惊异孟真中国学问之博与精,和他一起接受以科学方法整理旧学以后的创获之多与深。适之先生常是很谦虚地说,他初进北大做教授的时候,常常提心吊胆,加倍用功,因为他发现许多学生的学问比他强。(抗战胜利后的第二年,适之先生于北大校庆之夕,在南京国际联欢社聚餐时演讲,就公开有此谦词。)这就是指傅孟真、毛子水、顾颉刚等二三人说的。当时的真正国学大师刘申叔(师培)、黄季刚(侃)、陈伯(汉章)几位先生,也非常之赞赏孟真,抱着老儒传经的观念,想他继承仪征学统或是太炎学派等衣钵。孟真有徘徊歧路的资格,可是有革命性、有近代头脑的孟真,决不徘徊歧路,竞一跃而投身文学革命的阵营了。以后文学革命的旗帜,因得孟真而大张。P1-3
这是我多年前写的一本书。当时觉得真理在握,气冲斗牛,现在老了,不这么看了,觉得自己也可能是错的。
最近看到一本专为反驳我而写的书,名为《著名作家的胡言乱语——韩石山的鲁迅论批判》(房向东,2011年1月上海书店出版社),前面还有北大某教授的万字长序,名为《“反鲁英雄”韩石山、苏雪林优劣比较论》,前者说我的言论怎样的“操蛋”,反来则让它“见鬼去吧”。护法的韦驼不过尔尔,其所护之法,又能如何了得。拜读之下,又犯了心思,觉得自己很可能还是对的。
退一万步,即使我的看法不一定正确,鲁迅研究既然是一种研究,也应当允许有这么一个思路,有这么一个观点,何至于到了“操蛋”且“见鬼”的地步。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总比一家独尊好些。只能说好,不能说一个不字,叫什么都行,叫研究总觉得别扭。我的看法是在读书中发端的,也是在读书的过程中完善的。我可以不相信自己的德行与智力,却不敢无视那么多书本的品质,还有它们的作者的诚挚。
当年书成之后,送了几家出版社,这家让删一些,那家让删一些,删了又不出,后来还是中国友谊出版公司给出了。此番修订,原本想将删去的恢复过来,想想,还是免了吧,还是尽量保持原先的模样。有两三个材料,实在不忍心舍弃,加在了书中适当的地方。有看过原书的朋友,粗略翻阅,不难发现。
原书中的一些掉字衍字,错了的人名地名,凡是看出的,都改了过来。
感谢陕西人民出版社的朋友,给此书一个修订再版的机会。
2011年4月3日于潺谖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