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丝绸之路咽喉要地的敦煌，自西汉以来就是中原王朝的边陲重镇，也是东西方陆路贸易的中转站，中原文化的西传基地和西方文化的东渐口岸，在归义军治下，敦煌维持了近二百年的社会稳定，保持了一个国际都市的繁荣景象。

本书从莫高窟和藏经洞的文物、史料及国内外敦煌学者的研究成果出发，配以文物影像和实景图片，用文学化的艺术渲染，为读者奉上真枝幻叶、阙闻千年的归义军英雄史诗。

敦煌臣服异邦数十年，人种混血却人心向唐。张谦逸在降蕃后做了吐蕃的敦煌都督，三个夫人相继生产，却在携子回家的路上遭到离奇袭击，只有一个被抛弃在荒漠里的女儿神奇地活了下来，他就是张议潮。张议潮血统可疑，被视为异类，但却有情有义，身边吸引了各族才俊。吐蕃王国内乱频生，张议潮静观时变，准备驱蕃归唐……

第一章 神沙弃耍

第二章 小流氓

第三章 坏学郎

第四章 洞窟探秘

第五章 偷抄禁书

第六章 我是谁

第七章 有了第一次就是男人了

第八章 苏幕遮

第九章 雪线

第十章 地下社团

第十一章 野马会

第十二章 祖国情结

第十三章 缚戎人

第十四章 黄河寻根

第十五章 游戏淮扬

第十六章 杂交

第十七章 马上疯狂

第十八章 谁为王中王

第十九章 党派相争

第二十章 茶酒夸功

第二十一章 俗讲

第二十二章 草根

第二十三章 阴阳交欢

第二十四章 干屎橛子火锅

第二十五章 同存共命两大邦

第二十六章 灭佛

第二十七章 生死轮回

第二十八章 保卫莫高窟

第二十九章 领袖

第三十章 归义中华

秃鹫，盘旋，高高在上。

身下的一切尽收眼底，眼底的一切异常渺小，那迷迷蒙蒙的沙尘，那模模糊糊的枯骨，统统不值一顾……有动？有动作就是动物，有动物就是猎物啊！

秃鹫迅速降落，只见沙地上躺着个小小的人婴，四肢乱动。莽莽荒漠，累累白骨，一个幼弱的小生命怎的独自在此？

南面来了秃鹫，北面来了胡狼，两只凶猛的野兽家中也有婴儿，都想把这小人儿叼回去喂食。猎手有两个，猎物只一个，两猎手都畏惧对方几分，又都不肯放弃猎物，于是就僵在婴儿身边。

小婴儿仰面向天，惬意地笑着，全不知自己处境危险。

胆大的胡狼向前走了一步，警惕的秃鹫也向前走了一步，初步试探相安无事，两方达成默契，把这猎物一分为二。

就在两对利爪伸向婴儿的时候，地面突然震颤！秃鹫迅疾腾空，胡狼飞速跳开，只见一匹青色野马飞奔而来……

敦煌传诵神话：神沙乡外的沙漠地方，天马拯救了一个弃婴，那神沙弃婴莫非是天马的儿子？

弃婴的身份很快有了线索：大都督张谦逸的公子。沙州汉官的家眷，都被吐蕃东道大使扣在瓜州大营做人质，只有男人出差瓜州时夫妻才能相聚。这一日是张氏老族长的葬礼，张谦逸的三个妻子从瓜州回敦煌拜祭，途中遭遇抢劫，全数失踪只遗一婴。这男婴想必是张谦逸的儿子，只是不知哪个妻子所生。

谁的儿子？这在敦煌是个严重问题。吐蕃统治下的敦煌，有蕃人、吐谷浑人、嗢末人、汉人、回鹘人、突厥人、胡人、龙家人……各种人地位不同，各以类聚。张谦逸虽然当着吐蕃的官员，却是汉人。这个纯种的汉人，却有蕃、汉、胡三个妻子，生下的儿子不免认祖归宗。如果这弃婴是蕃妻所生，就会得到吐蕃长官的器重。如果这弃婴是汉妻所生，就会受到汉家宗族的爱护。如果这弃婴是胡妻所生，那就没人搭理。可是，这弃婴居然母系不明，这让张谦逸犯了难。到底是谁的儿子，按说父亲心里应该有数。可张谦逸自己也吃不准。每次去瓜州都要应付三个妻子，三个妻子近期各有儿子诞生，谁知这小子到底是哪个女人所生？认到哪家都是麻烦，索性不承认他是自己的儿子，丢给寺庙收养。

寺庙没有奶娘，只能恳求上门进香的妇人顺便喂奶。小婴儿可怜，有人来时有奶吃，无人来时无奶吃，饱一顿饥两顿，眼看骨瘦如柴。僧人们正在担忧这孩子能否活下来，小男婴反而不缺奶了，敦煌的产妇争相来寺院，争着给这个男婴喂奶！妇人们声称：这男婴有大福，沙漠干不死，野兽不敢吃，谁给他喂奶谁家孩子长得壮。私下却说：这男婴嘴嘴好，咂得奶头又麻又痒，比大男人还劲道！无论公开理由还是私下爱好，反正小男婴吃了百家奶，壮壮地长着。

这来历不明的孩子，也引起尚绮心儿的注意。吐蕃在河西与西域的最高长官东道大使，一直警惕属下汉官的动向。沙州都督张谦逸执掌兵权，曾经接触造反的郭昕和汜国忠，而且娶了尚绮心儿的旧情人安昭！只是，眼下顾不到追查张谦逸的儿子，逻些那边的儿子问题更大……

老赞普赤松德赞执政四十五年，复兴佛教，扩张领土，完成了吐蕃历史上最伟大的功业，病逝前安排二王子继任。父亲的功业是儿子的压力，新赞普抓住国内贫富分化的问题，果断决定平分财产。这项史无前例的措施得罪了吐蕃贵族，新赞普被暗害了。继任赞普，将在赤松德赞的大儿子和小儿子中产生。太后垂青的大儿子，由于不尊佛教被老赞普发配边远，留在逻些佛寺修行的小儿子又不问政事，哪个儿子会继任赞普？

各路诸侯奉命回都城聚议，尚绮心儿回到逻些就找高僧云丹商量。自幼修行佛法的云丹，藏地汉地都熟，密宗显宗皆通，现在是塞囊和桑希之后的藏地第一高僧。尚绮心儿也是尚结赞和论莽热之后的吐蕃第一战将，管辖河西与西域的新领地，麾下兵马强盛。文武二臣很快达成共识：新赞普必须崇信佛教，才能统治藏地及新领地的异族居民。这就要抛弃不尊佛教的大儿子，选择由云丹辅导的小儿子。可是，大儿子那边有太后支持，弄不好就是一场宫廷政变……

长安也有儿子问题。唐德宗李适病逝，新皇帝上台就扶植王叔文变法革新。可是，新唐皇当太子时就中风失语，只会写字不能说话，指挥能力受限，总是依赖身边的太监。不久，王叔文去职，柳宗元等八司马贬斥外地，生机勃勃的变法夭折了……

比起两个都城，敦煌的儿子问题就显得渺小。汉官的妻子被劫算什么，案子无人查办。一年之后，其中一人从强盗窝里逃了出来。重回张谦逸身边的是胡人妻子，这安昭看到那神沙弃婴，立即认领！儿子是张谦逸心头的痛，汉妻陈氏好不容易生了长子，却是个弱不禁风的病秧子。这缺爹少妈的二子倒是强壮可喜，胡妻之子就胡妻之子吧，反正老爸是汉人，儿子就算汉人后代。下代排行“议”字，长子取名张议潭，二子取名张议潮。第三字都带水，敦煌缺水啊。

小议潮得到亲娘，却失去奶娘，敦煌妇女都不待见安昭。反贼安门物的女儿，汉奸张谦逸的妻子，蕃官尚绮心儿的情人，拜火邪教的女巫，那女人不是好女人！不是好妈就生不出好儿子，什么神婴，看那小子笑起来的坏样儿，肯定是个坏种！小议潭失去亲妈，却得到更多的关爱。敦煌的汉家大户都盯着张家的儿子，他爸是汉人高官啊。这小议潭是纯种的汉人，长大当官必定善待汉人。那小议潮血统可疑，千万不能让他继承张氏！

儿子决定一切。这是所有敦煌人的共识……

逻些的儿子之争当年就有了结果，大儿子神秘丢命，小儿子顺利即位。这儿子果然尊崇佛教，特意在大相之上又设立个僧相职位，由恩师云丹担任这“钵阐布”。钵阐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统管僧俗两界。吐蕃尊崇佛教，佛教尊崇和平，新赞普和钵阐布共同决策，停止对外征伐，与民休息。

长安的儿子之争当年也有了结果，失语的皇帝主动让位，儿子顺利即位。这儿子居然是个狠角色，上台就四处用兵，大力削藩。

唐蕃两国倾向颠倒！

多年强力进取的吐蕃转向和平，多年软弱退避的大唐转向进攻。新皇的贵妃郭氏乃郭子仪的孙女，不忘爷爷临终遗嘱，时常规劝皇帝收复西部国土。于是，唐皇又派密使潜往西部，寻找叔父郭听……

长安密使西行，悟空以僧人身份穿越蕃军关卡，跨越沙漠戈壁，悄然抵达西域近邻的敦煌，找到郭昕的秘密联络人张谦逸。可是，悟空带来的长安皇命，并未引起张谦逸的兴趣。敦煌同长安隔绝数十年，儿子都不知父亲原本是唐人，还复什么唐啊？

这儿子却抓住悟空不放，非但不怕老猴脸，反而充满兴趣地笑了，好像看到什么宝贝。老悟空擅长相面，望望父亲，望望儿子，脱口而出：“你这儿子不像汉奸。”

张谦逸听到这命判乐了，这是说我的后代好啊！旋即感到不对，儿子不像那么父亲像？这还是骂他父亲是汉奸啊！汉奸父亲生下个不像的儿子，这又是骂我儿子是野种啊！

父亲脸上的笑容僵了，儿子望着父亲的怪脸又笑了，这笑容像悟空那样坏，气煞父也！

“都是命啊！”安昭施予的魔咒，就应在这儿子身上？对了，发现这小子的神沙地方，正是自己少年从军的烽火台。“慢慢熬吧！”烽燧老兵的第二魔咒，果然熬出个烽火后代，这小子命中克父？

这一日安昭不在家，张谦逸抱着儿子来到后院，不玩花草蟋蟀，进入供奉神灵的家庙。进了神堂不拜菩萨，搬开泥像，钻进地洞。右手拈，左手托，张谦逸恭恭敬敬请出家藏密宝，这爱国将领封常清的遗表，可以证明我张谦逸不是汉奸，当然也可以试探儿子。

父亲的诡秘举止，非但没有吓着儿子，反而引起极大兴趣，小议潮眼明手快，一把抓到封表卷子，再也要不出来。

这小子识宝？张谦逸十分欣慰，封常清的女儿幼时也有这个本领。尽管封四娘后来住进吐蕃营帐，尽管封四娘生下父系不明的儿子，但那儿子姓宋，就得到敦煌汉人的承认。看来我这儿子也认汉文化，将来也可以证明我张谦逸不是汉奸。

这时却看到，小议潮自行打开卷子，不看正面封常清向皇帝谢死的文字，而是翻到背面，琢磨起地图来。

这么小就喜欢这《西域河西兵要图》，莫非这儿子将来要当将军？张谦逸怯怯试探：“你喜欢军事地图？”

儿子笑得有些坏：“我喜欢画儿。”

原来什么都不懂！望着一脸坏笑的小儿子，张谦逸悲从中来。看来，这坏小子难以承继我华夏文化……

P2-6

天宝末年，安史作乱，唐军勤王，西域空虚。吐蕃趁势而入，尽得安西北庭河陇诸地。敦煌，独力抵抗十一年，终不免被武力征服。城虽不守，文化不灭。陷蕃六十七年后，敦煌人张议潮蓦然发力，于大中二年(848)率众驱蕃归唐，受封归义军节度使，为敦煌历史展开最壮丽的篇章。

位于丝绸之路咽喉要地的敦煌，自西汉以来就是中原王朝的边陲重镇，也是东西方陆路贸易的中转站，中原文化的西传基地和西方文化的东渐口岸，在归义军治下，敦煌维持了近二百年的社会稳定，保持了一个国际都市的繁荣景象。史载，张议潮首义后，“西尽伊吾，东接灵武，得地四千余里，户口百万之众，六郡河山，宛然而归”，汉、吐蕃、回鹘、退浑、羌、龙、咀末等各族和睦相处，儒、道、释、景、祆、摩尼、伊斯兰等多元文化并存共荣，汉、藏、梵、粟特、突厥、回鹘、于阗、龟兹、吐火罗等语种文字交相辉映，“人物风华，一同内地”。以张议潮为首的归义军英雄，莫高窟里有他们的画像写真，敦煌遗书里有他们的亲笔墨迹，他们是活生生、真切切的人。他们的事迹在莫高窟和藏经洞留下众多记载，为后世研究“敦煌学”提供了丰富的素材。

本书从莫高窟和藏经洞的文物、史料及国内外敦煌学者的研究成果出发，配以文物影像和实景图片，用文学化的艺术渲染，为读者奉上真枝幻叶、阙闻千年的归义军英雄史诗。

正是：

“西河沦落百余年，路阻萧关雁信稀。

赖得将军开旧路，一振雄名天下知。”

唐自安史之乱后，河西陇右相继沦于吐蕃，历时几七十年。宣宗大中初，张议潮始崛起敦煌，逐蕃归唐，以十一州图籍上献。河西遗黎之得重睹汉官威仪者，皆议潮之力也。然两唐书竟未为议潮立传，偶有所记，亦复一鳞半爪，不足以窥其全。敦煌石室有藏书出，罗叔言(罗振玉)据石室遗文以及石刻，为被唐书张议潮传。

——向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