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部值得慢慢品味的小说，一部悬念骤起、结局震撼的故事，一部令人伤心的浪漫史，一部父母和青少年借以思考人生的力作。

韦罗妮卡·布罗德里克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宅女，照顾父兄起居，做白日梦，听鸟儿唱歌几乎构成了这位十四岁小女生活的全部。一个空巢的孤寡老妇成为韦罗妮卡与外界交流的唯一媒介。小说是以她的自述展开，那副自信笃定、毫无自怨自艾痕迹的口吻，那副似乎能力挽狂澜的架势，叫你很难想象这是一位患有双重残疾的少女。但是，孤独的生活让聪明灵秀如她，竟也陷入到癫狂妄谵的精神状态中。一个偶然的机会让她闯入纸醉金迷、人欲横流的都市化成人世界。凭着一双会说话的美目，好揣度人意的头脑，浪漫狡黠的情怀，韦罗妮卡认为自己能在这复杂多变的成人世界里玩得风生水起，却不曾料到，等待她的竟是极尽旖旎风光的陷阱……

《我脸上的秘密》是爱尔兰女作家凯伦·阿迪夫的成名作。故事发生在上世纪三十年代的都柏林及其近郊，贫穷孤寂的兔唇女孩韦罗妮卡因一个偶然的机会，闯入大都市的成人世界，命运似乎向她敞开大门，美貌和幸福在向她招手，然而，等待她的竟是极尽旖旎风光的陷阱……

今天早晨一醒来就觉得自己与往常不同，我这样说是因为等我把这一切都告诉你后，你可能会认为我怪怪的，或者认为我生活中的一切都意味深长、奇特古怪，其实并不尽然。

我有一套自己的程序，我想爱尔兰的每个人都有一套自己的程序。早晨做事必须有章法，因为你没有醒透，没章法天知道会捅出什么娄子出来。感谢上帝，我做事向来有板有眼，也就避开了犯错。

我总是在别人醒来之前醒来，一点不困难，想都不用想就做到了。夏天，我在第一缕晨曦中醒来；冬天，我在鸟的和虫子之类的啾啾声中醒来。不管怎样，我都能醒过来，快快地，悄悄地套上衣服，踮起脚下楼，穿过后门走到外面，取泥炭、打水。

今天早晨我不能说是醒过来了，因为我压根儿没睡。我在床上辗转反侧，把身下的床单都给揉得皱巴巴的。我搞不懂到底是怎么啦，当我在第一缕晨光中坐起来时，我呆呆地望着起床时扬起的灰，好长时间没有动弹，就像一个孩子瞧着肥皂泡泡一样。我的心像一面鼓一样咚咚跳动着，我不得不深深吸一口气让心跳缓下来。

今天，我要做一件以前从未做过的事，这就是为什么我会如此焦躁不安，如此失态。

前一天，爸爸派利亚姆到伊根店去买了一纸板发卡和一根丝带，爸爸还告诉我，我床上方的圣母马利亚像是贴在一面镜子背面的。

我猜小时候一定是妈妈把镜子翻转过来的。物尽其用，把镜子的背面变成一幅美丽的画，这很符合她的性格。

我一直不知道这是一面背面朝外的镜子，当爸爸告诉我这一点时，我脑子里一片茫然。他说起这事时正在看报，所以我也没表示什么，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直接上床睡觉了，但我睡不着。

我一直很喜欢做的一件事是梳头。洗完脸后梳，梳头的时候会在空中噼噼啪啪迸出小火星，我的头发变得轻飘飘的，悬浮在我的脸周围，蓬蓬松松地拢在一起。几乎就像戴了一顶风帽。但今天梳头的时候我的心像飞驰的火车，因为，今天那个年轻医生会来，我要做一件从未做过的事：把头发扎起来。

我从纸板上抽出发卡，一把一把地抓起头发，挽成一个一个的髻，我做弥撒时见别的女人这样做过。但我不知道头发盘得怎么样，因为我看不见。这一次，我的心一下子拎到了嗓子眼，几乎都不能呼吸了，我知道自己很紧张。

我决定惟一能做的事是鼓足勇气把圣母马利亚翻转过去，把那面镜子用上。我把马利亚转到背面时一直在向她祈祷，我估计她什么也没听见，因为我的心在胸腔里发出扑通扑通的巨响。接下来的事实在太可怕了，我从未用过镜子，当然，我对自己的脸并不感到陌生。别傻了，一个人当然知道自己哪点不对劲，只能是随遇而安了。我听到莫里姨父说起斯莱戈的一个女孩跟我差不多大，居然矫形成功了。听到这事，我承认我的脸颊和耳尖都变得火辣辣的，身体里涨得满满的，我都不知道该怎样表达才好。我对那个年轻医生寄予好大好大的希望，因为医学能在大自然搞砸了的事情上创造奇迹。话说回来，我可不是那种跟自己过不去的人。

有时候我会在窗户上瞥见自己，我习惯于避开一切能反射的东西，但有时候就是做不到，你能看见自己。不过，我从未在镜子里仔细打量过自己。

我把圣母马利亚转到背面，镜子迎面扑来，我不得不承认我极为震惊。我妈说一只野兔越过一个怀孩子的女人，孩子生下来就是兔唇，这事就发生在我身上。只是，我不明白一个女人怎么会长得像兔子。我的牙好大，真可怕。我嘴里的秘密全暴露在别人眼里，似乎太不体面了，可我对此无能为力。  老实说，这让我感到恶心。我有种奇怪的感觉，一看到我自己就会有东西从我体内通过身体中部翻涌上来。我强迫自己用发卡把头发从脸上别开，用丝带系好，这样做可难呢，因为我的手在发抖。

我来告诉你我当时做的一件怪事：我把头发拢到后脑勺，用丝带扎起来打了个蝴蝶结，做完这一切后，我一拳打在镜子上，感谢上帝，我只稍微打裂了镜子的一个角，但我的手划伤了，不用说，我为自己的疯狂举动感到羞愧。我惊恐地捂住嘴，血顺着手指逶迤流淌，但接下来还有更奇怪的事呢，捂住嘴后我盯着自己的眼睛看，这也是头一遭，眼睛大大的，色彩浅浅的，周围是稀疏的睫毛，眉毛也几乎淡得看不见。所有的颜色都是淡淡的，就像们的悬铃木树快要掉落的叶子。当那一抹震惊之色从我眼里褪去，我只是在注视自己的时候，我的眼睛好漂亮。这种想法我从未有过，这会儿有了，兴奋的眼角都起了皱纹，眼睛里发出莹润的光，显得更漂亮了。

我琢磨凝视自己的眼睛已经好长时间了，真是件开心的事。我知道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一想到必须在利亚姆和爸爸起床之前要做完的事，心里就着急。

等听到头顶上他们来回走动的轰鸣的脚步声，我早已吃好、收拾好。但说了你也不相信，在他们下楼来吃早饭时，我居然没替他们准备。好像过了许久才听到他们光脚丫的脚步声换成了穿靴子发出的声音。自始至终，我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他们开始往下走了，白晃晃的阳光透过窗子照射在水池上方，光芒好像淹没了整个房间。于是，我挪到惟一一块有阴影的角落，面壁而站。血液在我耳朵里扑通扑通涌动着，他们靴子踏在木楼板上发出的咚咚声变得模糊不清，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墙漆的裂缝看，无法移开。

他们在楼梯底部站住不走了，一定是看到桌上空着，炉灶没有生火，我听到爸爸恼怒地喘了口气，我很害怕，但无法把眼睛挪开。我知道这样做很傻，但那些墙缝真的吸住了我的目光。

“韦罗妮卡。”

当然是利亚姆先开口。他的嗓音温柔动听，尽管脸上没笑，声音里却带有笑意。虽说他只是喊了我的名字，但轻快的声调告诉我一切都跟往常一样。

“转过来，别害怕。”

能做某事和想要做某事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差异，我不想让利亚姆看到我在镜子里看到的模样。在我还是头上没毛的小婴儿的时候，爸爸当然是见过我的，从他的态度我就明白他知道头发下面的我是啥样子，但利亚姆心地最好，最疼我，我转过脸去面对他，他要是就此改变对我的态度，我会难过的。

我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奇怪，没有头发遮脸，那天早晨看到的一切都那么生硬冷酷，似乎是有人用黑铅笔给每样东西都描了个黑框框。利亚姆迎住我的目光，但一时半会儿我说不出他究竟在想什么。我估计爸爸也在望着我，我确实说不准，因为那一刻我的眼睛只在利亚姆身上。

一般来说，我是那种喜欢“先知先觉”的人，听到有人在椅子上转身，或看到他们拿起一个瓶子朝里看，我就喜欢迅速拿来新的一瓶，或催他们去做他们必须做的事。他们是不安、有所需求，还是心满意足、什么都不需要，我都看得出。可是，那天我哥哥和爸爸都呆呆望着我。我发现自己猜不透下面究竟会发生什么，因为仿佛大家都准备站在那儿永远不挪窝了。非常奇怪，宛若我们全在海底。

“你妈妈就扎这种发型。”

爸爸开腔了，他声音柔和而断断续续，我从未听到过。

P1-6

照时下的说法，这是一部骨灰级虐心+悬疑的小说。

阅毕，叫人不由得生出感慨，虽说人生如戏，但以少女情怀去游戏人生，却会遭到命运的戏弄和作践。

这部小说是爱尔兰女作家凯伦·阿迪夫(Karen Ardiff)的成名作。凯伦·阿迪夫生于一九五一年，是爱尔兰的一位著名女演员，经常在爱尔兰和国际舞台上扮演各种角色，并多次荣获大奖。她出演过几部著名的故事片，如《依芙琳》(Evelyn)和《这是我父亲》(This is My Father)等。《我脸上的秘密》是她的处女作。

取材于上个世纪三十年代的都柏林和都柏林近郊，以工业时代贫富悬殊、急功近利的社会现象作为整个小说的背景。几条情节的线索在落后封闭的乡村和时髦而彬彬有礼的都市中穿梭，在身残和心残的两极之间游弋，编织出一幅丑恶与美好人性的真实图景。

小说的女主人公韦罗妮卡·布罗德里克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宅女，照顾父兄起居，做白日梦，听鸟儿唱歌几乎构成了这位十四岁小女生活的全部。一个空巢的孤寡老妇成为韦罗妮卡与外界交流的唯一媒介。小说是以她的自述展开，那副自信笃定、毫无自怨自艾痕迹的口吻，那副似乎能力挽狂澜的架势，叫你很难想象这是一位患有双重残疾的少女。但是，孤独的生活让聪明灵秀如她，竟也陷入到癫狂妄谵的精神状态中。一个偶然的机会让她闯入纸醉金迷、人欲横流的都市化成人世界。凭着一双会说话的美目，好揣度人意的头脑，浪漫狡黠的情怀，韦罗妮卡认为自己能在这复杂多变的成人世界里玩得风生水起，却不曾料到，等待她的竟是极尽旖旎风光的陷阱……

这位少女看似戏谑，实为纯真的情感恰为一面镜子，反映出成人世界的爱虽然披着温馨华丽的外衣，却是一具私欲、功利、自恋、变态的朽躯，这强烈的对比使得小说读起来回味无穷，让读者感慨万分，甚至潸然泪下。小说构思巧妙，于叨叨絮絮居家生活的描述中却蕴藏着惊心动魄的事实真相；把人们眼球吸引到疾风骤雨般矛盾冲突时，巨大的悬念却悄然而至。

书中的人物塑造非常逼真而典型，人物性格避开了线性发展的趋势。韦罗妮卡的思想动态、行为举止完全符合青春期残疾少女的心理特征：单纯稚嫩、自卑胆怯，却又自以为是、胆大妄为；心地纯良、殷勤体贴，但又自我中心、施虐为乐。韦罗妮卡的父亲多米尼克·布罗德里克则是一位因失去爱妻而悲伤绝望，借酒浇愁的粗鲁汉子。妻子的早逝使他对韦罗妮卡产生了过分保护、过分依恋的心理，为了不让韦罗妮卡受到外界的伤害，为了把她留在身边，他拒绝给女儿做整形手术，把她禁锢在家中操持家务。一个霸道、占有欲强、粗枝大叶却又责任心很强的父亲形象赫然出现在这个人物身上。韦罗妮卡的姨妈姬蒂·哈尔平精明伶俐、善解人意，集女性魅力和女性手腕于一身，把对韦罗妮卡的宠溺当做富贵生活的调味品，把对韦罗妮卡的支助当做满足自恋的手段，虽然在小说的后半部她对自己的思想态度有所检视，有所反省，但对那种居高临下的施予者角色扮演却兴趣不减分毫，这是一个典型的善良而又势利的富婆形象。韦罗妮卡的姨父莫里·哈尔平外表光鲜，但内心软弱，靠从父亲那里继承的大笔财产来维持社会活动家、慈善家的光辉形象，以掩饰懦弱的，易被人所左右的性格。不过，令人始料未及的是，在可能会遭人唾骂甚至被施与拳脚的关键时刻，他没有退缩，反而挺身去保护自己怀孕的妻子，给人留下一份绅士般的感动，留下一种男子汉大丈夫敢于担当的深刻印象。老医生爱德华·库特也是一个性格复杂的人物，正当踌躇满志、大展宏图之际，他偏偏因视网膜脱落而双目失明，无奈退出职场，成为整形外科的过气明星大夫，门庭日渐冷落。极度的心理不平衡和失落感把爱德华的表现欲推向极致，为了抓住也许是职业生涯中的最后一次作秀机会，不惜唆使他人侵犯人权，牺牲患者利益；作秀失败后，又用搪塞推诿来逃避可能要承担的责任。然而，即使在爱德华·库特刚愎自用、虚荣自私的坚硬外壳下，一颗柔软脆弱的悲悯恻隐之心仍然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由此可见，现实生活中看似矛盾、实为真切的立体型、多面性个体形象在小说中得到了近乎完美的诠释，血肉丰满、人情人理。

从个体到类群，作者在以韦罗妮卡为代表的少年，以哈尔平夫妇为代表的青年，以多米尼克·布罗德里克为代表的中年，以爱德华·库特为代表的老年这四个群体中挖掘出各群体所特有的典型特征，少年的叛逆、青年的不计后果、中年的霸气冷酷、老年的算计及对死亡的恐惧都绘声绘色地展现给读者，构成一幅那个时代背景下的心理年轮图。

小说安排了三个叙事人：韦罗妮卡、爱德华·库特和姬蒂·哈尔平。围绕这三个叙事人启动了三个关键场景：都柏林近郊香奈克，即韦罗妮卡的成长之地；爱德华家及医院，即死亡与生命的交错点；哈尔平家，即韦罗妮卡的寻梦地。随着场景在三个叙事人娓娓道来的叙述中交替更迭、丝丝入扣，韦罗妮卡的生命轨迹和心理世界得以一一展露，故事情节也得以顺利走向高潮，在出人意料的谜底揭开之际戛然而止，给人造成强烈的审美震撼及心理冲击感。三个叙事人代表着三个叙事角度，叙事角度的多样化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了传统小说一个主角、一个聚焦的僵化模式，提高了读者对配角的关注程度，主角和配角成为迷局的当事人和旁观者的几率大大增加，丰富了文学阅读的审美情趣。叙事角度的多元化使主角的形象更立体、更多面、更真实、更客观，叙事空间更广阔，情节安排更富有动感和跳跃性。

这是一部你可以慢慢品味的小说。

张蕾芳

二○○八年十一月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