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为《海上文学百家文库》之《李伯元卷》。本书收录了李伯元的代表作《官场现形记》。

本书是一部专门揭露官场黑暗的小说。它从地方到中央，从州县衙门的令尹衙役到军机处的军机大臣作了全方位的总体剖析和透视，对各级大小官吏作了普遍的绘声绘色的描述，它不但写出了大批形形色色道德败坏的贪官污吏，而且写出了清末卖官鬻爵、招权纳贿的官场运动机制。

中国官场有着说不尽道不明的故事。一个人不论身居什么环境，只要耳濡目染，久而久之，必然会潜移默化。因此，李伯元的《官场现形记》正是一面审视自己最好的借镜。从中举捐官的下层士子赵温和佐杂小官钱典史写起，联缀串起清政府的州府长吏、省级藩台、钦差大臣以至军机、中堂等形形色色的官僚，揭露他们为升官而逢迎钻营，蒙混倾轧，可以说为近代中国腐朽丑陋的官场勾勒出了一幅历史画卷。

凡例

前言

官场现形记

初编

序

卷之一 望成名学究训顽儿 讲制艺乡绅勖后进

卷之二 钱典史同行说官趣 赵孝廉下卷之受奴欺

卷之三 苦钻差黑夜谒黄堂 悲镌级蓝呢糊绿轿

卷之四 白简留情补祝寿 黄金有价快升官

卷之五 藩司卖缺兄弟失和 县令贪赃主仆同恶

卷之六 急张罗州官接巡抚少训练副将降都司

卷之七 宴洋官中丞娴礼节 办机器司马比匪人

卷之八 谈官派信口开河 亏公项走头无路

卷之九 观察公讨银翻脸布政使署缺伤心

卷之十 怕老婆别驾担惊 送胞妹和尚多事

卷之十一 穷佐杂夤缘说差使 红州县倾轧斗心思

卷之十二 设陷阱借刀杀人 割靴腰隔船吃醋

续编

卷之十三 听申饬随员忍气 受委屈妓女轻生

卷之十四 剿土匪鱼龙曼衍 开保案鸡犬飞升

卷之十五 老吏断狱着着争先 捕快查赃头头是道

卷之十六 瞒贼赃知县吃情 驳保案同寅报怨

卷之十七 三万金借公敲诈 五十两买折弹参

卷之十八 颂德政大令挖腰包 查参案随员卖关节

卷之十九 重正途宦海尚科名 讲理学‘官场崇节俭

卷之二十 巧逢迎争制羊皮褂思振作劝除鸦片烟

卷之二十一 反本透赢当场出彩 弄巧成拙蓦地撤差

卷之二十二 叩辕门荡妇觅情郎 奉板舆慈亲勖孝子

卷之二十三 讯奸情臬司惹笑柄 造假信观察赚优差

卷之二十四 摆花酒大闹喜春堂 撞木钟初访文殊院

三编

卷之二十五 买古董借径谒权门 献巨金痴心放实缺

卷之二十六 模棱人惯说模棱话 势利鬼偏逢势利交

卷之二十七 假公济私司员设计 因祸得福寒士捐官

卷之二十八 待罪天牢有心下石 趋公郎署无意分金

卷之二十九 傻道台访艳秦淮河 阔统领宴宾番菜馆

卷之三十 认娘舅当场露马脚 饰娇女背地结鸳盟

卷之三十一 改营规观察上条陈 说洋话哨官遭殴打

卷之三十二 写保折筵前亲起草 谋厘局枕畔代求差

卷之三十三 查帐目奉札谒银行借名头敛钱开书局

卷之三十四 办义赈善人是富 盗虚声廉吏难为

卷之三十五 捐巨赀纨祷得高官 吝小费貂踏发妙谑

卷之三十六 骗中骗又逢鬼魅 强中强巧遇机缘

四编

卷之三十七 缴宪帖老父托人情 补札稿宠姬打官话

卷之三十八 新姑爷乘龙充快婿 知客僧拉马认干娘

卷之三十九 省钱财惧内误庸医 瞒消息藏娇感侠友

卷之四十 息坤威解纷凭片语 绍心法清讼诩多才

卷之四十一 乞保留极意媚乡绅 算交代有心改帐簿

卷之四十二 欢喜便宜暗中上当 附庸风雅忙里偷闲

卷之四十三 八座荒唐起居无节 一班龌龊堂构相承

卷之四十四 跌茶碗初次上台盘 拉辫子两番争节礼

卷之四十五 擅受民词声名扫地 渥承宪眷气焰熏天

卷之四十六 却洋货尚书挽利权换银票公子工心计

卷之四十七 喜掉文频频说白字 为惜费急急煮乌烟

卷之四十八 还私债巧邀上宪欢 骗公文忍绝良朋义

五编

卷之四十九 焚遗财伤心说命归 造揭帖密计遣群姬

卷之五十 听主使豪仆学摸金 抗官威洋奴唆吃教

卷之五十一 复雨翻云自相矛盾 依草附木莫测机关

卷之五十二 走捷径假子统营头 靠泰山劣绅卖矿产

卷之五十三 洋务能员但求形式 外交老手别具肺肠

卷之五十四 慎邦交纡尊礼拜堂 重民权集议保商局

卷之五十五 呈履历参戎甘屈节 递衔条州判苦求情

卷之五十六 制造厂假札赚优差 仕学院冒名作枪手

卷之五十七 惯逢迎片言矜秘奥 办交涉两面露殷勤

卷之五十八 大中丞受制顾问官 洋翰林见拒老前辈

卷之五十九 附来裙带能谄能骄 掌到银钱作威作福

卷之六十 苦辣甜酸遍尝滋味 嬉笑怒骂皆为文章

编后记

《海上文学百家文库》总目

卷之一 望成名学究训顽儿 讲制艺乡绅勖后进

话说陕西同州府朝邑县，城南三十里地方，原有一个村庄。这庄内住的，只有赵、方二姓，并无他族。这庄叫小不小，叫大不大，也有二三十户人家。祖上世代务农。到了姓赵的爷爷手里，居然请了先生，教他儿子攻书；到他孙子，忽然得中一名黉门秀士。乡里人眼浅，看见中了秀才，竟是非同小可，合庄的人，都把他推戴起来，姓方的便渐渐的不敌了。姓方的瞧着眼热，有几家该钱的，也就不惜工本，公开一个学堂；又到城里请了一位举人老夫子，下乡来教他们的子弟读书。

这举人姓王名仁，因为上了年纪，也就绝意进取，到得乡间，尽心教授。不上几年，居然造就出几个人材：有的也会对个对儿；有的也会诌几句诗；内中有个天分高强的，竞把笔做了“开讲”。把这几个东家喜欢的了不得。到了九月重阳，大家商议着，明年还请这个先生。王仁见馆地蝉联，心中自是欢喜。

这个会做开讲的学生，他父亲叫方必开。他家门前，原有两棵合抱大树，分列左右，因此乡下人都叫他为“火树头方家”。这方必开因见儿子有了这么大的能耐，便说自明年为始，另外送先生四贯铜钱。不住话下。

且说是年正值“大比之年”，那姓赵的便送孙子去赶大考。考罢回家，天天望榜，自不必说。到了重阳过后，有一天早上，大家方在睡梦之中，忽听得一阵马铃声响，大家被他惊醒。开门看处，只见一群人，簇拥着向西而去。仔细一打听，都说赵相公考中了举人了。此时方必开也随了大众在街上看热闹，得了这个信息，连忙一口气跑到赵家门前探望。只见有一群人，头上戴着红缨帽子，正忙着在那里贴报条呢。方必开自从儿子读了书，西瓜大的字，也跟着学会了好几担搁在肚里。这时候他一心一意都在这报条上，一头看，一头念道：“喜报贵府老爷赵印温，应本科陕西乡试，高中第四十一名举人。报喜人卜连元。”他看了又看，念了又念，正在那里咂嘴弄舌，不提防肩膀上有人拍了他一下，叫了一声“亲家”。方必开吓了一跳，定神一看，不是别人，就是那新中举人赵温的爷爷赵老头儿。

原来这方必开，前头因为赵府上中了秀才，他已有心攀附，忙把自己第三个女孩子，托人做媒，许给赵温的兄弟，所以这赵老头儿赶着他叫亲家。他定睛一看，见是太亲翁，也不及登堂入室，便在大门外头，当街趴下，绷冬绷冬的磕了三个头。赵老头儿还礼不迭，赶忙扶他起来。方必开一面掸着自己衣服上的泥，一面说道：“你老今后可相信咱的话了？咱从前常说，城里乡绅老爷们的眼力，是再不错的。十年前，城里石牌楼王乡绅下来上坟，是借你这屋里打的尖。王老先生饭后无事，走到书房，可巧一班学生在那里对对儿哩。王老先生一时高兴，便说我也出一个你们对对。刚刚那天下了两点雨，王老先生出的上联就是‘下雨’两个字。我想着，你们这位少老爷便冲口而出，说是什么‘出太阳’。王老先生点了点头儿，说道：“‘下雨”两个字，“出太阳”三个字，虽然差了点，总算口气还好，将来这孩子倒或者有点出息。’你老想想看，这可不应了王老先生的话吗？”赵老头儿道：“可不是呢。不是你提起，我倒忘记这会子事了。眼前已是九月，大约月底月初，王老先生一定要下来上坟的。亲家那时候把你家的孩子一齐叫了来，等王老先生考考他们。将来望你们令郎，也同我这小孙子一样就好了。”方必开听了这话，心中自是欢喜，又说了半天的话，方才告别回家。

那时候已有午牌过后，家里人摆上饭来，叫他吃也不吃；却是自己一个人，背着手，在书房廊前踱来踱去，嘴里不住的自言自语，什么“捷报贵府少老爷”，什么“报喜人卜连元”。家里人听了都不明白。还亏了这书房里的王先生，他是曾经发达过的人，晓得其中奥妙。听了听，就说：“这是报条上的话，他不住的念这个，却是何故？”低头一想：“明白了，一定是今天赵家孩子中了举，东家见了眼馋，又勾起那痰迷心窍老毛病来了。”忙叫老三：“快把你爸爸搀到屋里来坐，别叫他在风地里吹。”这老三便是会做开讲的那孩子，听了这话，忙把父亲扶了进来，谁知他父亲跑进书房，就跪在地当中，朝着先生一连磕了二十四个响头。先生忙忙还礼不迭，连忙一手扶起了方必开，一面嘴里说：“东翁，有话好讲，这从那里说起！”这时候方必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拿手指指自家的心，又拿手指指他儿子老三，又双手照着王仁拱了一拱。王仁的心上已明白了三四分了，就拿手指着老三，问道：“东翁，你是为了他么？”方必开点点头儿。王仁道：“这个容易。”随手拉过一条板凳，让东家坐下。又去拉了老三的手，说道：“老三，你知道你爸爸今儿这个样子，是为的谁呀？”老三回：“我不知道。”王仁道：“为的是你。”老三说：“为我什么？”王仁道：“你没有听见说，不是你赵家大哥哥，他今儿中了举人么？”老三道：“他中他的，与我什么相干？”王仁道：“不是这样讲。虽说人家中举，与你无干，到底你爸爸眼睛里总有点火辣辣的。”老三道：“他辣他的，又与我什么相干？”王仁道：“这就是你错了！”老三道：“我错什么？”王仁道：“你父亲就你一个儿子，既然叫你读了书，自然望你巴结上进，将来也同你赵家大哥哥一样，挣个举人回来。”老三道：“中了举人有什么好处呢？”王仁道：“中举之后，一路上去，中进士，拉翰林，好处多着哩！”老三道：“到底有什么好处？”王仁道：“拉了翰林就有官做。做了官就有钱赚，还要坐堂打人，出起门来，开锣喝道。阿唷唷，这些好处，不念书，不中举，那里来呢？”老三孩子虽小，听到“做了官就有钱赚”一句话，口虽不言，心内也有几分活动了，闷了半天不作声。又停了一会子，忽然问道：“师傅，你也是举人，为什么不去中进士做官呢？”

那时候，方必开听了先生教他儿子的一番话，心上一时欢喜，喉咙里的痰也就活动了许多，后来又听见先生说什么做了官就有钱赚，他就哇的一声，一大口的粘痰呕了出来。刚刚吐得一半，忽然又见他儿子回驳先生的几句话，驳的先生顿口无言，他的痰也就搁在嘴里头，不往外吐了，直钩钩两只眼睛，瞅着先生，看他拿什么话回答学生。只见那王仁愣了好半天，睑上红一阵，白一阵，面色很不好看，忽然把眼睛一瞪，吹了吹胡子，一手提起戒尺，指着老三骂道：“混账东西！我今儿一番好意，拿好话教导与你，你倒教训起我来了！问问你爸爸：请了我来，是叫我管你的呢，还是叫你管我的？学生都要管起师傅来，这还了得！这个馆不能处了！一定要辞馆，一定要辞馆！”

P8-11

随着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历史时代的到来，如何更加自觉地发挥和弘扬我国源远流长的文化“软实力”，自然便成为国家和民族新的文化发展战略的着眼点。缘于此，上海市作家协会和上海文学发展基金会共同发起编纂的《海上文学百家文库》，也自当要从建设上海文化大都市的基础性文化工程着眼，充分发挥历史的文化积淀和展现深厚的学术渊源，广采博辑，探幽烛微，以期起到应有的咨询鉴赏和导向传承的作用。

“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从上海文学的生成和发展过程来梳理开掘上海近二百年以来的历史文脉和文学矿藏，温故知新，继往开来，无疑将具有十分重要的借鉴和启迪作用。《文库》以131卷的文本规模，精选汇集了19世纪初期至20世纪中叶在上海地区出现的约270位作家和他们的富有鲜明的时代特征和经久的艺术魅力的约6000万字的代表作品，集中展现了上海文学的深厚底蕴和辉煌成果，这是我们应该极为珍惜的宝贵财富，对于我们当前有待进一步繁荣发展的文学事业也将是一种很好的推动和激励。

早在上个世纪初，上海作为一个面向世界的文化都会，对全国文化人才逐步形成了一种海纳百川、兼收并蓄的态势，从而产生了巨大的凝聚力和亲和力，有效地促进和推动了中国近现代文学的繁荣发展，也为我们提供了重要的历史经验和教训——所谓“海派文学”的形成和发展，实际上是近百年来全国四面八方文学人才云集上海、共同参与的结果。正像鲁迅先生当年所说的那样，“所谓‘京派’与‘海派’，本不指作者的籍贯而言，所指的乃是一群人所聚的地域，故‘京派’非皆北平人，‘海派’非皆上海人”(《鲁迅全集》第5卷，第352页)。也正是基于这样的共识，所以我们在编选这部《海上文学百家文库》时，主要不以作者的出生地域为界，而是视其是否通过这样或那样的方式参与了上海文学事业的共建共荣，并获得重要的文学成就为取舍。

上海作为我国开埠早并兼有海洋性文化特征的世界大都会，在西方的各种学术思潮和理论流派的交流和渗透下，在文化、文学方面自然也得了风气之先，使得上海的传统文化和保守思潮受到很大的冲击和洗礼，而各种新锐的学术思想、文化新潮和创作流派，则纷至沓来，一发而不可收，从而奠定了上海文化和文学开放性、现代性的基础。时至今日，文化艺术的多元互补、兼收并蓄已经成为人类思维方式和审美要求的必然趋势。特别是在当前不可逆转的世界文化的大整合、大跨越的历史潮流面前，我们必须以更加自觉的文化心态与创新精神来面向世界、面向未来，为人类的美好文明做出应有的贡献。

《海上文学百家文库》规模宏大，卷帙浩繁，在编选过程中除了直接参与本书编辑工作的编委和有关人员的通力合作，还得到人选作者的家属和海内外文化界人士的热情关注和支持，为我们提供了很多宝贵的意见、信息和资料，特此铭记，以表谢忱。

2010年3月

晚清改良运动推动晚清“谴责小说”潮流的兴起，对时事政治的关注是其主要特点。《官场现形记》位列晚清四大“谴责小说”之首，以揭露官场黑暗为题材，是清朝末年发表最早，最能显示“谴责小说”特色的小说。因此，晚清“谴责小说”的潮流，以李伯元的《官场现形记》为发端。

李伯元名宝嘉(1867—1906)，字伯元，别号南亭亭长、游戏主人等，江苏武进(今常州)人。他幼年丧父，曾由任山东知府的堂伯李翼清抚养，在署衙中读书，后以第一名考中秀才后，乡试屡应不第。1896年因生计所逼，举家迁居上海，另谋生路。此后十年，李伯元在上海以报人为业，办《指南报》，又改办《游戏报》、《世界繁华报》，为近代小报之鼻祖。他还曾经创办艺文社、书画社、海上文社等文艺社团，在当时上海文坛，比较活跃。光绪二十九年(1903)李伯元受商务印书馆之聘，主编《绣像小说》杂志。该刊图文并茂，名列晚清四大小说杂志之一。光绪三十二年(1906)李伯元因贫病交加，劳累过度，病卒于上海。他的作品有《官场现形记》、《文明小史》、《活地狱》、《海天鸿雪记》、《中国现在记》等长篇小说，以及长篇弹词《庚子国变弹词》等两种，并有《南亭笔记》、《南亭四话》、《芋香印谱》、《艺苑丛话》、《滑稽丛话》、《尘海妙品》等其他杂著行世。李伯元的创作活动，几乎都是在上海进行与完成，其作品也是在上海出版。近代上海为他提供了新型的报业环境，和保护他的文化环境，帮助他充分施展自己的才华，他的创作生涯与上海这座近代都市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官场现形记》六十回，最初连载发表于1903年至1905年的《世界繁华报》，后分五编，每编十二回，逐次出版。1906年世界繁华报馆出版《官场现形记》六十回全书，是该书最早的单行本。章培恒先生主编的《中国近代小说大系》根据世界繁华报馆的初版本三编本、四编本和五编本为底本，参考粤东书局石印本、日本知新社刊本和崇古堂石印本进行校点、排印，本书即根据《中国近代小说大系》本排印。

在“谴责小说”中，《官场现形记》是题材相对比较集中的一部，也是李伯元的代表作。据有关材料说，“《现形记》一书流行甚广，慈禧太后索阅该书，按名调查，官吏有因以获咎者，致是书名大震，销路愈广。”太后索阅，官吏获咎，是否真实，尚待考证，但是，这部书当时十分走红，当是事实。《官场现形记》问世后，照此手法，仿效其结构，并且书名点明“官场”的小说，一时间达十几种。

与中国以前的小说相比，《官场现形记》有许多突破之处。首先，小说写了三十多个官场故事，涉及十一省市大小官吏百余人，上至太后、皇帝，下至佐杂小吏，其间军机大臣、太监总管、总督巡抚、知府知县、统领管带，应有尽有。就官场题材而言，历代文学写官场面如此之广，层次如此之多，是空前的。其次，小说彻底抛开“忠奸对立”的模式，写官场一片漆黑，大家都把做官看成是生财之道，“统天下的买卖，只有做官利息顶好。”(第六十回)官员道德堕落，寡廉鲜耻，卖官鬻爵，贪赃受贿，把官场作为商场，对百姓凶狠残酷，对洋人奴颜婢膝。小说展示了官场的各种丑恶伎俩，如此大胆尖锐的揭露，是空前的。第三，以往士大夫暴露黑暗，揭出民瘼，是向皇帝大臣上书，以引起执政者的注意。《官场现形记》却是倒过来，向普通老百姓揭露官场的黑暗，体现了近代社会的“公众化”，诉诸舆论。这种做法也是空前的。像这样激烈揭露当时社会黑暗和官场腐败的小说，当时也只有在上海能够问世，因为受到租借治外法权的保护，作者才能安心揭露，而不用担心腐败政府的报复迫害。《官场现形记》为清末的社会改革而呐喊，为清末社会研究提供了大量的社会资料，也为后来的文学揭露社会腐败走出一条新路。因此它在中国近代文学史上具有重要意义。  晚清谴责小说在暴露社会“弊恶”中，将官场，政界与上流社会描绘成“畜生的世界”(《官场现形记》第六十回)，它反映了戊戌变法失败、八国联军入侵后一部分知识分子及有识之士对统治集团腐败的极度愤恨，对专制政体的否定，同时，也表现出这批作。家对人物和社会思考的思想支点，基本上仍然停留在传统的道德伦理。因此在故事的情节上，谴责小说展示社会“弊恶”，揭露时政腐败，却没有将笔墨重点放在官民之间的矛盾和对立上。他们想用小说劝惩救世，改良社会，期盼光明，但是，当他们下笔描写现实时，留下的只有未经沉淀的愤怒，不加讳饰的诅咒，夸张而又失去幽默的嘲笑。这种立意和创作实际的不协调，相当真实地反映了受时代冲击而又未走出“旧营垒”的知识分子道德理想与社会现实间的矛盾，或者说他们政治观念和人生感触的矛盾，显示了过渡时代的特点。

袁进

2009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