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毁破坏一片山林是顷刻之间的事,而营造恢复一处山林,却需要几代人的努力。农场的建设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如果把它比作为一幅山水画,筹建石牌农场就是勾描线条。只可惜线条还没有描完,邓植仪就被迫扔下了画笔。当他返回农场,就像重回画室,站在那张山水草图前,他一笔一画,一点一滴,注入真情,希望能把石牌农场这幅巨画描绘出独有的色彩和神韵。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建好石牌农场,对整个学校具有重大示范意义。首先可扩大农科学院的教研基地,为学院奠定基础;二是有利于大学全面发展,可规划和建设新的中大校园。如果能把农场建好管好,将成为一举多得、受益无穷的事情。
邓植仪离开农科后,农场主任一直都由农学院教授兼任。石牌农场面积广大,地处偏僻,远离市区,到处都是荒山野岭。在农场工作,生活艰苦,往来不便,很多人都畏而远之。搞农业科研,建设农场,那是一件非常辛苦劳累的事,细皮嫩肉的文弱书生很难承受这份苦差。邓植仪管过农场,知道其中的滋味,但他还是主动请缨。在别人看来这是自找苦吃,只有理解邓植仪内心的人才明白,农场是他实现梦想的天地,在那里他才能找回工作的快意。
离开农场几年,邓植仪在脑海里多次描绘过农场的景象,他感觉那里茂林修竹,瓜果遍地,鸟语花香。可是抵达石牌农场后,他立刻傻眼了,原来一切都是梦中的“太虚幻境”,现实与想象简直有天壤之别。看到农场那个模样,他心里难受起来。除了少数荒山稀稀拉拉种植了一些松树、竹子和果树外,大部分山地杂草丛生,一片荒芜。当年筹办农场的艰苦历程、曲折磨难他仍记忆犹新,历历在目。每一寸土地都来之不易,都该倍加珍惜。可是农场却被抛荒闲置,邓植仪内心很是焦急。时不我待,不能再等了,他决定立即着手,为农场下一步建设作好准备。
接管农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邓植仪感觉到肩上担子很沉。教学之余,他全身心扑在农场,开始深入细致地调查。首先查看农场办事处的所有档案,发现各股的收支没有详细的账目记录,盈亏不清楚,日常经营状况是一本糊涂账。另外发现农场工人用完的农具随处丢放,肥料管理十分混乱,多拿少拿随心所欲,肥料施用更是毫无计划。
农场环境脏乱,遍地垃圾,场内交通不便,很多地方没有道路,已修通的几条路也是坑坑洼洼。在场内见不到一点生机,场部也没安装电话,与外界联系完全隔绝。
调查就像医生把脉问诊,他从每个部门每个事项人手,与员工座谈,分门别类地查找问题。在森林股,他察看栽培的树木生长如何,防虫除草是否及时;到农场桑林观察,看桑园的管理情况,进人蚕房察看喂养的蚕儿,与蚕桑专家刘伯渊交流,询问蚕桑股有何困难,商讨如何促进农场蚕桑研究的进展。 在稻作试验总场,与老同事丁颖教授亲切交谈,了解稻作试验场的进展,商议如何促进稻作试验场的工作以促进优良稻种的试验和推广。
他与农场的工人交谈,发现工人大多是文盲,对现代农业的概念一无所知。农场内部也没有一套针对工人的管理制度,纪律松散,出工随意,缺少制度约束,也没有考核标准,干好干坏一个样。特别是农学院学生到农场实习,事先没有告知该遵守哪些纪律,提出哪些具体要求,很难达到实习效果,更无法培养学生热爱农业、重视劳动实践的好习惯。
一路看完,邓植仪内心焦急起来,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这种状况和他的教学理念相差甚远,培养出来的学生有可能一身的书呆子气,不理解农业,不热爱农业,不能学以致用,因此,必须立即加以改进。
这次调查他几乎踏遍了农场每一个角落,对农场的土壤水文做了充分调查,然后将这些调查资料加以分类整理,为农场的种植规划做好了前期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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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农重教名扬千秋
岭南大地,四季如春,这里瓜香果熟,草绿花红。半个多世纪前,皓首穷经的邓植仪,像一株栉风沐雨的老树,挺起瘦硬的腰杆,在此深情地凝望故乡。
光阴逝水,转眼已越百年。回望赤脚走过田埂的少年,踩着漫无边际的莞草,倾听稻花香里阵阵蛙声。村道上,牛羊列队,鸡鸭成群,悠扬的牧歌梦境一样飘来。这是一种幸福回望,更是一种田园梦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土家园,那是心灵的胎记,它镌刻了永不消褪的颜色。
重新走入那片山野田畴,丘壑寸草,留下过邓植仪密集的脚印。他炽热的赤子乡情,像天边的云彩,化作地表涓涓细流,汇聚成奔腾浩荡的东江,流淌在岁月的深处。
行驶在莞深高速东莞段,只要闭上眼睛,就能想象当年波澜壮阔的农耕场景。那翻滚的稻海、潋滟的麦浪、碧绿的果园、一望无际的蔗林,成为邓植仪心中绝美的风景。
乡村是孕育生命的胎盘,河流是输送养分的脐带,滚烫的血液传递着母性的温暖。作为一个农科专家,邓植仪深爱着脚下的泥土,渴望年年五谷丰盈,岁岁六畜兴旺。他痴情农业,俯首耕耘,像一头拓荒的老黄牛,把自己的青春热血融进了脚下的泥土;用饱满的生命激情,给大地输送养料。
热爱乡村的人,对泥土有着天然的亲近,他热爱大地的色彩,尊重泥土的品格,喜欢田野的气息,土地永远是人类的衣食父母。
几年前,我从故乡山野中出发,顺着东江源头,来到邓植仪先生的家乡——东莞市桥头镇。尽管在桥头逗留的时间不是很长,但那种地气充盈的感觉,让我印象深刻,一见如故。五个年头过去,重回桥头,门前屋后依然可见高耸的柴垛、青绿的菜地,这种农耕气息在工业化的东莞大地上成为一种稀有景象,就如一坛窖藏已久的陈年佳酿,在岁月深处散发出扑鼻的酒香。酒是粮食的精华,它在耕作者周身游走,让人热血沸腾。
身处城市化、工业化风起云涌的“珠三角”,桥头的农业气息成为续接过去、展望未来的载体。透过高楼、厂区的背后,穿越霓虹灯、广告牌的光影,我找到了失散多时的田园。那些熟悉的场景,就如久别重逢的亲人,传递着相知相识的情感。在这里虽然乡土的声音已经稀薄,耕作的痕迹日见模糊,但至少庄稼没有被连根拔起,土地没有被水泥完全覆盖。……
感谢东莞市委宣传部,桥头镇党委、政府,以及邓屋村和邓植仪先生的儿子邓锡鎏,孙子邓肇广,孙女邓雪芳、邓雪珍的支持,特别是年过八旬的邓根喜老先生,多次为我提供采访便利,正是有他们的支持和帮助,才让我建立了创作的信心。在前期采访和后期创作中,不时为邓氏前辈的荣光所感动,他们不计得失的奉献精神,先人后己的高尚情操,给了我思想的洗礼,心灵的震撼!我把这个过程当作宝贵的精神财富,用一生去珍藏,去感受!
2014年4月于桥头
一个亲近土地的人,必定拥有泥土一样质朴的品格,大地一样宽广的胸襟!他倾情田野,扎根岭南。虽然他的名字在流光逝水,在工业化、商业化浪潮中被逐渐冲淡,但他的精神却如参天大树,根植在泥土深处;他的理想像春天的雨水,浇灌着庄稼,滋润着万物。
如果能假设一下历史,让邓植仪降生在太平盛世,我可以肯定地说:这位被称为中国“土壤学之父”的学者,对我国现代农业的贡献将不亚于“水稻之父”袁隆平。可是历史从来就不容假说,它只能按照既定的轨迹,以一种不可更改的状态服从于事实真相。
人不能选择出生的时代,也不能选择生育的父母,但能选择人生的态度。1914年,邓植仪在美国威斯康星州立大学农学院取得硕士学位,在大洋彼岸见证了现代农业的萌芽与兴起。一个世纪过去,时代的车轮呼啸而去,人类从刀耕火种的农耕时代,进入工业时代,再到电子信息时代。对于一个饱受灾荒煎熬的民族来说,温饱是一种令人神往的仙境。千百年来的经验反复证明,不管社会如何前进,经济如何发展,吃饭永远是头等大事!我们是一个拥有十三亿人口的大国,农业是我们的立国之本,土地永远是人类赖以生存的第一要素。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人类虽然已经登上月球,步入了太空,但我们的梦想始终根植于现实的土壤,永远不能脱离土地,隔绝农业,割断生命与稼穑的关联。
三十余载的改革之路,在悠久的历史长河中只是弹指之间的事,但其意义已非同凡响。那场发轫于中国农村的改革,就是从土地中孕育的硕果,从田野上绽开的奇葩。实践证明,农村实行土地承包是对土地的最大尊重。如今居豪宅、驾豪车的大款,不少是洗脚上岸的农民,他们回想赤脚走过田埂的情景,眼前一定会漫过金黄的稻麦,飘过泥土的芳香。留存在记忆深处的不仅是劳作的辛苦,还有丰收的喜悦。他们在烈日下挥汗如雨,脊背弯曲,四肢张开,一起一伏,收割的身姿,带着乡野的韵律,传递出天然的美感。他们袒露着泥土一样的肌肤,身上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庄稼的气息,每一根血管都流淌着洁白的米浆。对于朴实的农民来说,丰收是他们生命词典里最感人的词语,粮食是他们手中最尊贵的财富。麦粒如宝石,大米像珍珠,土地是母亲丰腴的胸脯。吸吮母亲乳汁的孩子,永远不能忘记母亲的养育!
东莞土地肥沃,水网密布,这里曾是香飘四季的农业大县。勤劳务实的东莞人创造过辉煌的农耕经济,不仅受到过省和国家的表彰,而且还迎来了澳大利亚农业专家,迎来了联合国粮农组织非洲25个国家代表的参观考察。尽管农业的盛景在风起云涌的工业化浪潮中随水而逝,但行走在水草丰美、瓜果飘香的莞邑大地,不由让人联想到这片土地的前世今生,想起邓植仪这个与大地一样质朴的名字。他的汗水洒向岭南的山山水水,他的足迹踏遍祖国大江南北。他与引进番薯的陈益、改造水利的王应榆一样,都是福荫苍生,名垂青史的莞邑前贤。
邓植仪成长于艰苦岁月,青少年时期正处于历史更替、社会变革的动荡年代,目睹了农民在封建统治和帝国主义的双重压迫下,自耕不能自食,自织不能自衣,农村经济濒临崩溃,饿殍遍野,灾难深重。面对积贫积弱的现状,邓植仪忧国忧民,从而萌生“教育救国”…………把自己的毕生精力献给了我国现代高等农业教育和农业科研事业。他不仅是一个卓有成就的科学家,而且是一个伟大的教育家和思想家,晚年担任农业部顾问,对华北盐碱土壤进行了深入的调查研究。
1957年,他回到广州,不顾年事已高,对南方贫瘠的红壤土改造进行了攻坚,特别是对先秦土壤学的研究取得学术界公认的优秀成果。他一生关注民族前途和国家命运,潜心农科、关心农村与农民。他出生在中国最黑暗最动荡的年代,但他的信念与理想却如烛照的火炬,点亮了世纪的天空。1957年10月18日,邓植仪因劳累过度,在华南农业研究所给研究生讲授改良广东红壤方法的过程中,突发脑溢血,倒在了讲坛上。他把最后一丝光亮献给了农业科研事业,终年69岁。
詹文格所著的《邓植仪(泥土上的歌者)》客观描述了邓植仪先生对我国现代农业的贡献与影响,全面分析了上世纪以来中国的农业现状。邓植仪深知土壤问题乃农业生产之根本,要发展农业生产,必须重视发展土壤科学。他坚持科技振兴农业和综合治理的观点,主攻农业教育、农业调查和科学研究,通过对土壤、气候、农作物逐项考察,用敏锐的触觉和超前慧眼,洞穿了一个世纪的农业秘史。
本书文字朴实清新,情节真实感人,以散文化的笔法,呈现出一种崭新的文学观和历史观,达到了借古喻今,直指当下的效果。作者在注重评析人物及其生平活动的同时,论及土地与农业、生命与稼穑的关系,近一个世纪过去,邓植仪关于农业问题的一些观点,直到今天仍然影响深远,不乏反观现实的意义。
詹文格所著的《邓植仪(泥土上的歌者)》以邓氏家族为背影,描写邓植仪在其父“国以农立国,农为根本”思想的影响下,自幼对农民和农业有着真挚的感情和兴趣,促使邓植仪最终选择攻读冷门的土壤学,并与之结下不解之缘。尽管在那战乱不断、民生凋敝的时代,邓植仪仍然心无旁骛、锲而不舍地在匪盗横行的田野山林中进行农业实践调查,为我国土壤学发展作出了突出贡献,为后人树立了求真务实的治学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