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安门的前世今生》一书,以地安门百年历史为主线,勾勒出周边多条小胡同中的王府官邸、皇亲国戚、名人故居,以及居住在胡同中不为人知的草根百姓。该书作者吴雅山先生以耳闻目睹、实地走访的翔实史料以及纯正的京味语言写作该书,经过当事人的讲述和回忆,令人感受“口述历史”的味道和价值。在表现这些小人物时,作者更注重人物的生活经历及职业经历。特别是有些职业如今已经不多见了。比如“小炉匠”,就已经没有了。还有打小鼓儿的,当年的煤铺,棺材铺、剃头匠等等,也都销声匿迹多年了。作者以平实质朴的文字,将这些人物一一勾画出来,令人感受浓浓的历史气息,待到几十年以后,这人物的职业价值就显得尤为珍贵。
《地安门的前世今生》是吴雅山老师多年实地走访、各方搜集信息而著,写了几百年来地安门一代的著名景物、人物,作者20世纪50年代末起生长于此,书中亦有大量的儿时回忆。全书分十章,结构清晰、文笔流畅、大量写人的散文清感十足。全书集知识性、回忆性、文学性于一身,以地域为网线,勾勒出地安门一代的全景,是一部京味儿十足的、可读性很强的散文集。
虽然在康熙年间已有西药进入宫廷,以后历朝也引进了西医、西药,但太医院主要是以中医、中药为皇帝和妃嫔诊脉开药。康熙三十三年(1693年),康熙因患疟疾,就服用过法国传教士洪若翰送的金鸡纳,也叫奎宁。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九月初四,法国驻华公使馆多德福医生也曾为光绪诊病开药。尽管如此,在绝大部分时间里,他们从骨子里还是相信中医、中药。正因为如此,中医、中药始终是太医院的主导医疗手段。
太医院的主要职责是给皇家看病,太医院里云集着全国的医师圣手,御医们都是饱学之士,很多人先是学子,而“由儒入医”,他们的抱负便是“不为良相,便为良医”,但是这些悬壶济世的医师,到了太医院当差,便都变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给皇家看病责任重大,他们切脉、诊断、下药的方剂,现在都一张不落地封存在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的内务府卷宗里,问责制一直可以追溯到永远。世上常说“翰林院的文章,太医院的药方”,难道翰林和太医都要的是四平八稳,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吗?太医看病遵循着这条规则,用药温和,剂量轻微,实是出于谨慎,出于无奈。
都说太医看病难,此言不假。自道光皇帝起,给皇帝看病,就明令禁止使用针灸,原因是皇上的龙体外露有失尊严。不知道中医的望、闻、问、切四诊法,在这里还能不能有效地使用?平跪着给皇上诊脉,不敢抬头仰视不说,更不敢让皇上伸出舌头,看看舌苔,也不敢放肆地问问“二便”如何,一言不慎即可招祸。一切诊病的手段都被切断了,只能靠切脉了,而在皇权的威慑之下,那从容不迫地切过无数个病人脉象的手指,一搭上皇上的龙体,御医们先要控制住自己的手,千万别颤抖。病势沉重的光绪,在太后面前永远温顺得像只小猫,可在太医面前动辄龙颜大怒,他略通医道,索性就口授方剂由太医开药,一药不当非同小可,而太医也不敢不从。
给皇后和妃子们看病,可以想象就更难了,我很小就听过“悬丝诊脉”的故事:皇宫里“男女授受不亲”的规定更为严厉,太医不能手触手地给女眷们诊脉,只能把一根丝线由太监递到挂着帷帐的房间里,系在女眷的手腕上,另一头留在屋外太医的手里,而负气的妃子们常常把她那头系在椅子腿上,想考考太医能不能诊出她的病……实际上系与不系都不能通过丝线切得脉象,太医们在这里走了一个形式,作了一个秀。他们敢给女眷看病,事先已经千方百计地通过贿赂贴身太监,把病情了解得一清二楚,此刻诊脉,只是在静思默想着如何下药。我不知道这故事的真假,讲故事的人,不想说明中医是玄术,便只能证明太医看病的难了。事关皇家的隐私,太医们如何给女眷们看病的细节,一直是个谜,太医们不便讲,也不能讲。知情的太监自然也不敢讲。
因此,我们也不要责怪太医没有治好同治的病,慈禧的病,也没有治好光绪的病,皇帝死了太医都要治罪,轻则革职重则砍头,而皇帝又怎能不死呢?
虽然地安门太医院自开张之日起,仅仅存在了20余年。伴随着溥仪逊位出宫,太医院也就销声匿迹了。御医,这个令人尊敬、崇尚的职业也随之消失,散落民间;且之后社会上出现大量的“宫廷秘方”,不仅损害了御医的形象,更成为一些投机商人赚钱的利器。特别是在太平盛世年间,人们对于生命的渴望和延续越发强烈,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与封建社会的所有皇帝一样,会不惜一切代价寻找名医和名药,这与当年的统治者如出一辙。有文字记载,统治阶级勒索各地贡献良药、命令征召民间良药为其服务,并规定由内臣烹调“御药”,需先经内臣等尝服后始与“进御”。
据说,当年太医院署药王庙案前立有铜人,上面标注着人体周身的穴位,并著有文字和位置分寸,用于考核学习针灸者之用。只可惜,八国联军侵占北京时,被俄国军队掠走,同被俄军掠走的还有先医庙供奉的铸铜三皇像,后曾多次交涉归还,未果。
如今,位于地安门东大街的太医院遗址,只剩下个空架子,且已混杂在小商小贩们的店铺之中。甭管是先医庙,还是药王庙,早已“化整为零”,成为民居。在探访太医院遗址过程中,深切感受到“庙”中的百姓生活之不易。他们迫切希望通过文物保护的契机,改善现有的住房环境。原有的先医庙殿堂已经被分隔成几家住户小院,而且各立门户,防盗门紧闭。有位百姓感慨地说,都毁得差不多了,再不加以保护就没样儿了(指太医院遗址)。
随着90后孩子的成长,住房再次成为百姓生活的大事。有的住户就在酝酿盖二层小楼,反正院子宽阔,有足够的空间。如此,那些本已经湮没在私搭乱建小房子之中的太医院遗址,就有可能再次成为牺牲品,直至在危房违建之中遭遇灭顶之灾,这绝不是危言耸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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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居北京,对于这座城市有着难以言表的复杂情感。看到它日新月异的发展会觉得惊异,看着生于斯长于斯的胡同、四合院逐渐消失,京腔京味渐绝于耳,不免总会掠过一丝悲凉。
很多失去的永远不会回归,硕果仅存的我们需要尽力保存,而这种保存不仅有物质的,也有非物质的。
吴雅山先生地安门的书稿,仿佛把我带到那温馨、迷人的岁月,这里是最具北京风情的地域,是皇城文化与市民文化并存的地方:它是“皇城四门”中的一门,如果说天安门是皇城的南门,地安门则是皇城的北门。早年地安门外竖有一通石碑,上书“官员人等,至此下马”,它的威严可见一斑,同时距离仅一箭之地的地安门外什刹海一带却是人间俗世。雅山先生以地安门贯穿了两种文化的交融,通过几条胡同的历史,连带出众多与地安门息息相关的人物,有皇亲国戚、政府官员、文化学者、黎民百姓,其中有些来自史料,但更多来自作者的左邻右舍,或忘年之交,或亲身经历。而这一点是最难能可贵的!很多人都在写北京,因为这座城市太重要,文化积淀又太深厚,写今天的北京谁都可以信手拈来,而能写老北京则弥足珍贵,因为这需要亲身经历。很多人也在挖掘老北京,但是否原汁原味,我这个生活在这里60多年的人一眼就可以辨别。这也正是我看了书稿后所产生的亲近感,雅山先生祖孙三代都居住在这里,对地安门周边的胡同、旧宅熟门熟路,对地安门的风土人情了如指掌,他的回忆也成了太珍贵的记忆。
雅山先生以耳闻目睹、实地走访的翔实史料以及纯正的京味语言写作该书,经过当事人的讲述和回忆,令人感受“口述历史”的味道和价值。在表现这些小人物时,作者更注重人物的生活经历及职业经历。特别是有些职业如今已经不多见了。比如“小炉匠”,就已经没有了。还有剃头匠、打小鼓儿的,当年的煤铺,棺材铺等,也都销声匿迹多年了。作者以平实质朴的文字,将这些人物一一勾画出来,令人感受到浓浓的历史气息,待到几十年以后,这人物的职业价值就显得尤为珍贵。而我看书时也产生一种冲动,难道不该让剃头匠这种“遗产”在胡同中再现吗?难道不能让那小鼓再在这里响起来吗?如果有几个剃头匠挑着剃头挑子给路人剃头,该让多少北京老人激动不已啊!
作者以自己切身的体会和经历讲述了京城百姓的普通生活,如计划经济时代城市贫民生活的艰难:小孩子到街头捡烂纸、捡煤核、捡瓜子,成年人排队买带鱼,找票买家具、自行车,特殊年代学生的课本就是《毛主席语录》,吃忆苦饭、唱忆苦歌……这很真实地记录了那个年代普通人家的生活侧面。
北京市正计划中轴线的申遗,地安门是北京中轴线上的重要标志性建筑之一,2013年北京市政府投资83亿元,对什刹海地区进行大规模治理和改造。该书将对人气更加火爆的“什刹海酒吧”“烟袋斜街”“南锣鼓巷”京味民俗旅游等,做一个更加全面的补充,在以什刹海为中心的周边20里间,聆听韵味浓厚的北京故事。
那的确是一幅迷人的古今交融的风俗画卷!
随着近些年旅游的升温,地安门一下子热闹起来了。这源自什刹海荷花市场、烟袋斜街、南锣鼓巷的人气飙升,以及地铁6号线、8号线的开通,看到南锣鼓巷里人头攒动,我时常这样问自己:他们到这地界来看什么?是什么吸引了他们?
常看到一些旅游者,背着相机在胡同里溜达,目光茫然。还有一些旅游者坐在三轮车上,那个蹬三轮的“导游”指着一扇朱红大门介绍说,这里曾经是一座王府!我当时差点笑喷了,这地界十年前是个街头公园,再早是个天然冰窖,2008年“奥运”时被加盖了围墙和朱红大门之后建为会所,怎么会是王府?
还有一次在米粮库胡同,一辆三轮车从后面上来,就听见“导游”介绍说,这条胡同就是邓小平故居,别的没啥值得说的。实际上,除了邓小平之外还住过更多的官员和学者。比如,晚清学者陈宗蕃的“淑园”及他的大作《燕都丛考》;著名学者胡适、傅斯年、林徽因等,都曾经在这条胡同里居住和生活过……
以后,我再遇到这种情况,就主动介绍说,这里曾是某某的住宅,百年前这里曾经发生过何事。但旅游者常常半信半疑地喃喃自语,不可能吧,怎么连个牌子(介绍)都没有?
是啊,没有“牌子”的文物还是文物吗?在白米斜街张之洞宅府旁,开了家涮羊肉馆,每天都有食客在此品尝佳肴,却不知更美味的“旅游精品”,没有“牌子”的文物就近在咫尺。当年在张之洞奄奄一息之时,末代皇帝溥仪的父亲,摄政王载沣曾在众多护军的簇拥下前来探望,不难想象当年的繁丽和辉煌。当人们将相机的焦点对准酒吧、对准什刹海湖面,却不知身后这座摇摇欲坠,早已沦落为民居的二层木结构小楼,就是当年张之洞的寝室,名日:“望海楼”。
有一天,我再次来到“望海楼”前凭吊时,忽然发现楼上的玻璃窗上,贴着一对大红喜字。我想,这对新人好福气,能在这栋房子里喜结良缘,登楼远望,一览什刹海河湖水色。
当我看到游人匆匆行走的脚步,视而不见的目光,真想拉住他们的胳膊说,你们看看这里曾是百年前的清太医院,当年这里聚集着全国最优秀的御医,为宫里的皇亲国戚把脉问诊……还有安乐堂胡同,多么富有诗意的名字,百年前曾是宫中太监的“养老院”。当太监们年老多病,不适宜继续在宫中服务时,就把他们安排在这里养老。庆幸的是,这些胡同如今还在。遗憾的是,没有人去留意它们的存在,这也正是古都北京的文化底蕴。
具有八百余年建都历史的北京,是世界上拥有文化遗产项目最多的城市。如此,京城历史名胜古迹、名人故居、人文景观就“隐藏”在城市中的边边角角、胡同中的犄角旮旯,它们不显山、不露水地静静等待着人们来观赏和品味。于是,我想把我所知道的皇亲国戚、宅府大院以及百姓人家的故事写出来,帮助那些旅游者,能够有滋有味儿地品味京味文化的内涵,了解古都北京的悠久历史,感受京城胡同游的魅力,算是抛砖引玉吧。
非常感谢在本书写作过程中我的同事、挚友、著名学者陈墨的帮助和指点,他在百忙之中多次为我传授口述历史的要点和门径;还要感谢在地安门土生土长的三位老爷子杨燕生、杨庆生、杨金生(我的三位舅舅),如今他们都是七八十岁的老人了。正因为有了他们的回忆和讲述,我对地安门的印象逐渐清晰起来。同时还要感谢与我同在地安门长大的发小和同学张耀明,他不仅经常陪我钻胡同,还主动帮助我寻找采访线索和采访对象,还有张海、张春燕、曹连成、于洪达都为我提供了许多宝贵素材,特别要感谢老同学王斌,无偿地为我提供了当年什刹海清真寺的文字和资料,十分令人感动。还要感谢著名学者金汕,在本书的写作过程中不断得到他的鼓励,以及在文字和图片方面的帮助和指点。真诚感谢著名社会学者、中国人民大学教授周孝正先生拨冗为拙作作序。还要感谢本书的责任编辑金贝伦,他不仅为本书出谋划策,而且还在文章的细枝末节上花费心血,在此由衷感谢。
最后,我要感谢我的妻子孙雨心,没有她的鼓励和支持,是不可能有这本书的写作完成。
吴雅山
2014年3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