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虫记》是法布尔的传世佳作，也是一部不朽的世界名著。它融作者毕生的研究成果和人生感悟于一体，以人性关照虫性，将昆虫世界化作人类获得知识、趣味、美感和思想的殿堂，充分反映了作者求真求实的科学精神、坚定执著的学术态度，及其热爱自然、热爱生活的真挚情感。

本译本从原著的十卷中选取部分章节，主角都是读者耳熟能详的昆虫，如蚂蚁、蝴蝶、蟋蟀、苍蝇等，并且保留了原作的风格与趣味，可读性强，值得读者细细品味。

法布尔拥有“哲学家一般的思，美术家一般的看，文学家一般的感受与抒写”。在本书中，作者将专业知识与人生感悟融于一炉，娓娓道来，在对一种种昆虫、日常生活习性、特征的描述中体现出作者对生活世事特有的眼光。字里行间洋溢着作者本人对生命的尊重与热爱。本书的问世被看作动物心理学的诞生。《昆虫记》不仅是一部研究昆虫的科学巨著，同时也是一部讴歌生命的宏伟诗篇，法布尔也由此获得了“科学诗人”、“昆虫荷马”、“昆虫世界的维吉尔”等桂冠。

荒石园

彩色条纹圆网蛛

圣甲虫

松毛虫的故事

灰毛虫

童年的回忆

绿蚱蜢

椎头螳螂

天牛

昆虫的本能

蟋蟀

普通的黄蜂

萤火虫

小阔条纹蝶

绿头蝇

圆网蛛——它们的财产

装死

燕子和麻雀

隆格道克蝎子

隆格道克蝎子——子女

幼虫的两态现象

白蝎“自杀”

西西弗斯去与父性本能

熊象甲

埋粪虫与环境卫生

蝉

我最爱待在这里，这是我的宝地。这块地并不大，但却自成一体，与公共要道上的诸多麻烦隔绝。这块被太阳晒得滚烫的不毛之地，是刺茎菊科植物和膜翅目昆虫们的好去处。那里没有过往行人打扰，我可以对石泥蜂、土泥蜂们提问调查，专心致志地从事这种难度极大的学术探讨。我们之间的一问一答都是通过一种独特的言语方式进行的，这言语就是“实验”，在那里无须为远途出行消耗大量的时间，无须勾艰难跋涉分心伤神，我可以全盘安排我的攻坚计划，从容设下周密的圈套，然后每日每时地观察其结果。是的，那是一块宝地，那里凝结着我的心愿、我的梦想，它一直萦绕在我心中，但却一直因种种原因没法实现。

况且，真要在旷野上搞个实验室，也的确很不容易，因为每天都要为生计问题而操劳奔波。我四十年如一日，以顽强的斗志，战胜了种种困难，过着自己并不在乎的艰辛清苦的日子。终于，这一天到了，我有了这处实验室。虽然实验室的条件不太好，但有了它，我的生活大概就有些许闲暇了。可以这样说：我一直都好像是腿上拖着脚镣的苦役犯，空闲的时间太少了，这一回心愿总算实现了。但实现得晚了点儿，哦，我可爱的虫子们！我担心，到了摘桃的时候，我已经没有能吃桃的牙了。的确是来得晚了点儿，当初广阔的视野，如今变成了低矮憋闷的穹庐，而且还在日渐变低，变得更窄更小。除了失去的东西，我对过去毫无遗憾，无所谓愧疚，甚至包括我的二十年光阴；同样，我也根本不企望什么。看透了世态炎凉，心已支离破碎，人便会不禁自问：只为活命，吃苦是否值得？我现在的心境便是如此。

放眼周围，一片废墟，只有一截断壁仍立在那里岿然不动，它的根脚是由石灰沙泥筑的；这断壁，就是我热爱科学真理的写照。哦，膜翅目昆虫们，你们是天然的能工巧匠，我现在是否可以着手给你们的历史再如实追加几页内容呢？我会不会心有余而力不足呢？既然担心，我为什么还把你们搁置了这么长时间？对此，有些朋友已经在斥责我了。啊！你们去告诉他们吧，告诉那些我们共同的朋友，说那并不是因为我健忘、懒惰，放弃你们了，说其实我一直惦记着你们；告诉他们我一直深信节腹泥蜂的秘洞里还有我们尚待揭开的有趣秘密，飞蝗泥蜂的猎食活动还有会令我们惊奇的新细节；只是我的时间不够，且单枪匹马，不被人理睬，还要对付贫穷；更何况，要想高谈阔论，必须在保证生活的基础上才可进行。这样解释，相信他们一定会谅解我的。

还有人斥责我，说我的话不够严谨郑重，说白了，就是没有学院派的干巴劲儿。他们担忧的是：一篇文字若读着不费劲，就不具有表达真理的功能。如果我依了他们，那么就只有在两眼一黑的情况下才算是有深刻认识的了。你们过来，不管是长蜇针的还是披鞘翅的，你们都来，来为我辩护，为我作证。请你们以我与你们共同生活时的那种亲密感情、我观察你们时的那种极大耐心，以及我记录你们行为时的那种严谨的精神，站出来说话吧。你们异口同声为我这样作证：不错，他写的那些没有满篇空话和不懂装懂的文字，恰恰是在准确记述在观察基础上得到的事实，既没有添加什么，也没有忽略什么。日后有谁想向你们提出问题，你们也这样回答他们。

我亲爱的虫子朋友，一旦你们因为做不出难为人的事而说服不了那群胆大气粗的人，我就会站出来说话，会这样告诉他们：你们研究剖开肚子的虫子，我却是研究活蹦乱跳的它们；你们把虫子当做令人恐惧或令人怜悯的东西，而我却让人们能够爱它们；你们在车间里将它们扭拽切剁，我则是在蓝天之下，听着蝉鸣从事观察和研究工作；你们是强行将细胞和原生质置于化学反应剂之中，我则是在它们的各种本能表现最突出的时候进行研究；你们倾心关注的是死亡，我悉心观察的是生命。我当然还要进一步表明我的思想：野猪们践踏了清泉之水，这原本是研究人类童年的壮丽事业——自然史，却由于分离细胞技术的高度发达，反而变成了令人厌恶憎恨、心灰意冷的事物。不错，我在为学者们撰写文章，为将来有一天会多少为解决“本能”这一难题作些贡献的哲学家们撰写文章；但我也是在，而且尤其是在为青年人撰写文章，我实在想让他们热爱这门你们这么想让人憎恨的自然史。这就是我为什么始终坚持一丝不苟的态度的原因，要求自己不去读你们那类科学华章。你们那类说教，恕我直言，真好像是用印第安人的土语写成的。

然而，此时此刻，我要做的不是这些事。我现在要做的，是说说我这块地，长期以来它是各项计划中最能寄托我情思的事物，我有心将它变成一个活的昆虫实验室。这一小块地，我终于在一个僻静的小村庄里找到了。这是一处当地人所说的“阿尔玛斯”，“阿尔玛斯”的意思是一片只生长着百里香类植物的多石荒地。这块地极其贫瘠，连开犁的工本费都收不回来。如果春天偶尔下场雨，地里长出些青草来，羊才会到这地方转悠几圈。然而，我这块荒地，由于碎石层间夹杂了少许红土，过去还曾破天荒地种过东西。有人说，这里从前种过葡萄。如今，为了种上几棵树，我们在地上挖坑，不一定在哪儿会挖出珍稀的乔本植物的根条，它们其实都已经在长期的气候作用下部分地炭化了。只有三齿叉能够插进这种土里，于是我不断将三齿叉插进地里，待掘起土来看时，每次都非常遗憾，据说，最早种植的葡萄树已经荡然无存了。这块地上以前茂密生长着的百里香、薰衣草和一些胭脂虫栎树丛也不见了。胭脂虫栎树是一种矮小树种，人只要稍微高抬点儿腿，就可以跨过它们。这些植物，特别是前两种植物，对我是有用的，因为它们可以为膜翅目昆虫提供所需要采集的东西。我不得不把三齿又掘起的百里香和薰衣草，连土石带根一起复归原位。

我并未动手治理，这里有大量流动的土壤，这些土粒开始时随风而至，以后便长年积存下来。一眼望去，这块土地上长得最多的是一种叫犬齿草的禾本植物，这种植物很讨厌，三年炮火连天的战争都没能将它们赶尽杀绝，可见其生命力之强。数量第二大的是矢车菊，它们长着一副哭丧脸，身上披棘挂刺，有的还带星状利器。它们中又分为双至生矢车菊、蒺藜矢车菊、丘陵矢车菊和寒地矢车菊。其中占比例最大的，当数双至生矢车菊。在各种矢车菊交织难辨的乱丛当中，支棱着一种酷似枝状大烛台的菊科植物，枝丫上吐出火苗般的橙红色大花，人们称之为“西班牙狼牙棍”。它浑身长满粗硬凶险的刺，其穿刺力与铁钉不相上下。比狼牙棍还高的是伊利大刺蓟，它孤零零地戳在地上，茎秆笔直，有一两米高，梢头顶着个硕大的紫红色绒球。它浑身披挂的利器，与狼牙棍相比毫不逊色。此外，还有蓟类植物家族：第一种是险恶的蓟类，浑身棘刺，让采集者不知如何下手；第二种是披针蓟，叶子很小，叶脉末端长有呈梭镖状的硬尖；第三种是越长颜色越黑的蓟类，这种植物集缩成一团，酷似插满针刺的玫瑰花结。上述各种植物之间的空隙爬着结有蓝色果实的蔓生荆棘，拉成长绳的秧条上长着无数毛刺。如果想观看一下正在一簇刺丛中采蜜的蜂类，必须穿上半腿高的长筒靴，否则就得忍受腿肚子挂血丝的那种痒痛。当土壤中还保存着几场春雨的残留水分时，这片艰苦环境下的植物景观还是有其独特魅力的：双至生矢车菊黄色花头铺成的大地毯上，矗立着一座座狼牙棍的金字塔，四下里是伊利里亚矢车菊投出的横七竖八的标枪。

可干旱的夏季一到，这里便只剩下一片荒芜，划根火柴就能燃起满园大火。更准确地说，这曾经就是我获得这片园地支配权时的情形。当时，我把它当做迷人的伊甸园接收了下来，想从此在里面与昆虫们相伴一生。这是我经过四十年艰苦努力才换来的一块园地。

我那时称其为伊甸园，如今，按我最基本的价值取向看问题，这种观念依然没变。这块不惹人爱的园地，大概从来没人愿意往上面撒上几粒萝卜种子；然而对膜翅目昆虫来说，它却是一处地上天堂。那长势旺盛的荆刺蓟类植物和矢车菊，能把周围的膜翅目昆虫都吸引到我的眼前。以往去野外捕捉昆虫标本，从未见过一个地点能聚集种类如此繁多的膜翅目昆虫，可以说，各种各样的膜翅目昆虫，都到这里来约会了。它们当中有捕捉活食的猎手，有利用湿土造巢的建筑工，有梳理绒絮的整理工，有从叶片或花瓣上裁切材料的备料工，有用碎纸片做材料的建筑工，有搅和黏土的泥瓦工，有给木头钻眼的木工，有打地道的矿工，此外，还有加工羊肠薄膜的技工……啊，还有，可还有许多是我不知道的。

这位是干什么的？它是一只黄斑蜂。它在双至生矢车菊蛛网状叶片的梗上刮来刮去，刮出一个小绒球儿，然后骄傲地衔在大颚间。它要用这叶梗绒在地下制作一些毛毡小口袋，以封存自己的食物和卵粒。

那些是干什么的，那些热情高涨的采花蜜者？它们是切叶蜂。它们腹部下方带着采粉刷，刷子颜色各异，有黑色的、白色的，也有火红色的。它们还要离开荆刺蓟丛，飞到附近的小灌木丛里观看一下，在那里选些叶子，从上面切下些卵形小叶片。这些叶片，最后将全被组装成保存花粉的干净容器。

再看那些穿着一身黑天鹅绒的小东西，它们是干什么的？它们是石泥蜂，专门加工水泥和砾石。在荒石园的石头上随处可见它们的劳动成果。还有，再看那些突然飞起、上下翻飞、左冲右突、不停嗡鸣的又是干什么的？它们是砂泥蜂。它们把家安在了附近那些旧墙以及朝阳物体的坡面上。

P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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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言》总编辑：李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