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集《幕末》是《新选组血风录》姐妹篇，司马辽太郎关于幕末时代的又一杰作，长销逾50年的经典作品。本书所描绘的便是贯穿明治维新的起始与终结，在时代夹缝之间生存的刺杀者，书中十二篇小说结集起来，便成刺杀者也是最后的武士的群像，从中展现出幕末混乱时期腥风血雨的特殊风貌。

司马辽太郎著的《幕末》是包括《樱田门外之变》、《逃走的小五郎》、《最后的攘夷志士》等12个故事在内的短篇小说集。以日本幕末时期为故事背景，描述了12起暗杀事件。每一次事件的暗杀者、被杀者，暗杀的成功与否，都暗暗地对时势产生着无形的影响。本书将隐藏在暗处的历史翻了出来，一一呈现在读者的面前。

序：向太史公致敬

第一章 樱田门外事变

第二章 奇人八郎

第三章 花屋町的袭击一

第四章 猿十字路口的血斗

第五章 刺杀冷泉

第六章 衹园伴奏

第七章 土佐夜雨

第八章 逃跑的小五郎

第九章 不死之身

第十章 彰义队的算盘

第十一章 火烧浪华城

第十二章 最后的攘夷志士

后记

因樱田门外事变而广为人知的有村治左卫门兼清，从出生地萨摩来到江户藩邸任职，是事变的前一年一一安政六年的秋天，时年二十二岁。

“来到江户什么事情最令你开心呢?”

一个老妇人半开玩笑地问他。

“米饭。”治左卫门朗声回答。

身为萨摩藩士，他可是少有的皮肤白净的美男子，且面色红润。一如其表，是个朴素率直的年轻人吧。

在江户藩邸，治左卫门担任的是叫做中小姓勤役的微职。

虽说这是第一次来江户，不过次兄雄助早一步来到江户担任记载裁决书类的书记官，所以诸事皆是承蒙他的照顾。

进入藩邸的第一天，次兄雄助就小声对他说：

“治左卫门，既然来到江户了，就要做好随时殒命的思想准备。”

“我明白了。”

就这样，治左卫门开始了在江户藩邸的任职生涯。

“这首诗虽是我附庸风雅所作，不过我也打算把它当做我的绝命诗。”

治左卫门边说边掏出自己的烟管，烟管的柄上清晰地刻着：

武士之坚，岩石金铁不可摧

保国之安，唯有仗剑战沙场

(倒是首不错的诗)

雄助对弟弟的才能感到意外，他想这大概是遗传自母亲吧。他们的母亲是诗词方面的好手。

“是你自己写的吗?”

“正是。”

治左卫门的长兄叫做有村俊斋，次兄就是雄助。在这三兄弟中最有诗才的就是治左卫门了。

治左卫门的剑术也很高超。在家乡，他师从被称为示现流名人的药丸半左卫门，在兄弟三人中显得尤为出色。师傅曾称赞他“很有天赋”。

治左卫门任职几天后，次兄雄助带他来到了租住在离藩邸不远的西应寺町的一户寡妇家中。

“这是舍弟治左卫门，我们二人都恭候您的差遣。”

雄助郑重地介绍道。

寡妇名叫阿静，年龄在四十岁左右。但她的长相尤为显老，大概是历经了诸多磨难吧。

问治左卫门“来到江户感到什么事最令你开心呢”的人就是她。阿静十分爱笑，一口端庄的水户武家方言，言语细微之处无不透露着古典汉风的韵味，虽然偶尔也令人生厌，但她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妇人。

日下部家有一位名叫松子的姑娘。她身材娇小，脸上长有颗小小的泪痣。治左卫门从连都城都是乡下的萨摩领地来到江户，第一个交谈的江户女子便是松子，所以与她初次见面的场景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当他朗声回答那句“米饭”的时候，松子乐得忘掉了礼节，用手背按住樱唇偷笑。阿静狠狠地剜了她一眼，松子便低下头拼命地忍住不笑。这番场景就连治左卫门本人都觉得很滑稽。

在回去的路上，治左卫门问道：“兄长，先前那位妇人是谁?”

“你真笨啊!”雄助愕然道。敢情弟弟糊涂得连先前那位是何人都不知道。

“那妇人是日下部伊三次大人的遗族。你要是这般糊涂，怎可委任大事。”

“兄长未曾告知我，所以不知道也情有可原吧。”

“情有可原?你要是不知道就问清楚啊，如此粗心大意怎可成大事。”

“下次我一定问清楚。”

治左卫门每日无所事事，一点也看不出是能写出那样激昂诗篇的年轻人。

(哎，大概是还没适应江户的生活吧)

雄助心想。

P1-3

序一一向太史公致敬

司马先生最喜欢为一个时代描绘群像。

最早读到他的小说，是《丰臣家的人们》，共由九个短篇组成，描写了与丰臣秀吉相关联的各类型人物，其中有武士，有公卿，有男性，有女性，首尾相衔，展现出一幅丰臣政权从崛起到灭亡的恢弘的历史画卷。

这篇《幕末》，也是如此。

最早接触到日本江户幕府末年直到明治维新的这一段历史的时候，只觉头绪繁杂，使人目迷五色。为什么站在腐朽的幕府一方，逆历史大潮而行的诸如新选组、会津藩之类势力，在今天仍然拥有众多拥趸，受到不少日本人的缅怀呢?后来更深入地了解相关史实，析经辨纬，才发现历史并没有那么简单。

历史的大潮轰击着日本闭锁的国门，引发了思想的混乱，首先产生的一对矛盾便是“攘夷”与“开国”。与中国不同，其实以幕府为首的统治阶层，总体倾向反而是开国的。他们希望吸收西洋先进的科学技术，从而维护自身的统治。反倒是后来维新中坚的前身，包括各藩中下级武士们，包括朝廷中的进步公卿，长期顽固地坚持“攘夷”立场，即将洋人全都驱逐出去，恢复传统的锁国体制。

但是最终，幕府因其腐朽的体制，无法在技术革新上超越诸强藩，更不愿进行政治改革，将权柄分润于强藩和朝廷，终于一步步走向彻底的反动面；而很多攘夷派则在欧美列强的巨舰大炮面前清醒过来，华丽转身，反倒形成了推动历史进步的汹涌浪潮。

历史是复杂的，是多变的，是不停向前发展的，也是由潮流中每一朵小小的浪花所组成的。

江户时代，各藩武士虽然大多转变为文吏，但仍然留存着祖先好勇斗狠的血脉，而传统又使其可以佩剑而行，于是在历史大潮的激荡下，其中相当多攘夷派首先想到的便是以武力来解决问题，刺杀之风盛行一时。他们不但刺杀洋人，也刺杀开国派、刺杀佐幕派，甚至刺杀普通民众，总而言之，对于一切与自己观点不同之人，即以刀刃相加。幕末的混乱期由此为发端，形成了一道独特的血腥的风景线。

司马先生的这部小说集《幕末》，所描绘的便是这些刺杀者，十二篇小说结集起来，便成刺杀者的群像，从中展现出历史大潮的特殊风貌。

在第一篇小说《樱田门外事变》的结尾，作者写道：“暗杀这种政治行径可以说在历史上从未产生进步意义，但是这场事变却可以说是一次例外。”历史大势，是不会因为一两人被杀而扭转其前进方向的，但在某些特殊情境下，却可能因而加速或者减速，所以说“这场事变可以说是一次例外”，应该是指它加速了幕府权威的垮台，加速削弱了幕府对全社会的控制，从而使得全新的变革提前到来吧。然而暗杀之行虽不可取，具体到暗杀者个体，却可能抱持着使后人衷心感佩的坚强理念一一太史公之作《刺客列传》，意义也正在于此。

司马先生即因仰慕太史公而起笔名为“司马辽太郎”，他的这部小说集，或许也正是在向太史公致敬吧。能够将其翻译成中文，传到太史公的故国，真可谓莫大的功德。

赤军

2014.5.26

我个人非常讨厌暗杀。

虽然口口声声这么说着，但一年来也写了几百页了。

暗杀者的定义是“不给予暗示或警告的情况下突然袭击，或者使用计谋杀害他人的人”。这种人尤其为人所不齿。

但是我会有这种想法，只是因为我是个生在和平年代的书生，生活环境中缺少那种“为了天下不得不死”的客观性必要吧。

历史，有时候需要用血来书写。

虽然我并不喜欢，但不得不承认无论是暗杀者，还是遭到暗杀的死者，都是我们的历史遗产。

于是我就用这种视角重新审视发生在幕末时期的暗杀事件，然后提笔而书。只不过采取的是小说风格。

为什么要采取“小说风格”呢?因为幕末时期的暗杀是一种政治现象，出于一定的政治形势，说到底主人公也不过是由政治思想所驱使。如果按照历史学风格来写的话，只怕描述当时的政治形势和思想就要占据九成的篇幅吧。

这样一来，对历史不感兴趣的读者读起这本书来，会比读过期报纸上的政治新闻更加索然无味。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我把本书的重心放在了人物和事件上。由于并非严谨的历史书，所以对于有多种传闻的事迹，笔者只是采用了其中自认为最贴近事实的那一种，所以本书只是一本小说。

暗杀是历史的一种畸形产物。但是凭借着对暗杀的了解，我们可以感受到当时的时代“沸点”达到了怎样的高度。俄罗斯革命党为了暗杀沙皇亚历山大二世，执拗般地建立计划并前前后后修改十一次，历经一次次失败，一直持续了十五年。对于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人来说，这是一种无法想象的异状。

这本小说集中，并没有详细刻画赫赫有名的人称“刽子手”的冈田以藏、河上彦斋。关于这两位幕末时期具有代表意义的暗杀者，井上友一郎氏、海音寺潮五郎氏、今东光氏等人已发表了十分优秀的著作。

因此我回避了对这两位的描述。

写作完成后，我思考了一下暗杀者对于历史到底有没有贡献。

没有。

不过，只有樱田门外之变推动了历史的前进，这件事是一个例外。可能纵观全世界的历史，这样的例外也是少之又少吧。

这次事件之后，幕末时代盛极一时的针对佐幕人、开国主义者的暗杀，都是受其影响而进行的模仿。而且后来的那些暗杀者全都素质低下。樱田门外的那群暗杀者身上，有一种昂扬澎湃的诗歌情怀。而后来随着众人纷纷效仿，暗杀已被职业化，成为了暗杀者满足功名心的道具。

我们应当否定暗杀，但是，我们似乎不能否定那些暗杀者们给幕末史添上了一道黑色的华美。

司马辽太郎

昭和三十八年十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