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红著钟书主编的《呼兰河传(青少彩插版无障碍阅读)/青少年成长必读丛书》是一部充满童心、诗趣和灵感的“回忆式”长篇小说。全书七章:一、二章写小城风情,三、四章谈家中亲疏人物,五、六、七章摹绘独立旁枝人物。作者用舒展自如的巡视式艺术手法,以情感的起伏为脉络,为“生于斯、长于斯的呼兰河畔的乡镇作传,为这个乡镇的风土人情,为各种各样人的生与死、欢乐与悲哀作传”。全书七章可各自独立又浑然一体,尾声余响不绝。萧红以娴熟的写作技巧,抒情诗的意境,浑重而又轻盈的文笔,造就了她的巅峰之作,为中国文学奉献了一部不朽的经典。
钟书主编的《呼兰河传(青少彩插版无障碍阅读)/青少年成长必读丛书》是著名作家萧红创作的一部自传体小说。整部小说共分七章,在萧红笔下,东北边陲小镇呼兰河的风土人情呈现在广大读者面前。
比如文中说到的,”我”小时候没有同龄的伙伴,唯一的玩伴就是祖父,唯一的游乐场就是祖父开辟的种满了各种果树、庄稼、植物的后园。“我”亲眼见到小团圆媳妇怎样从一个活泼、可爱的孩子被折磨致死,“我”也目睹了老实巴交的冯歪嘴子在妻子死后,如何辛苦地抚养着两个孩子……“我”看到缺少生活乐趣的普通民众对于跳大神的热衷,这缘于他们对命运的无力反抗,“我”年龄虽小,无法准确地表达自己的看法,但是“我”知道善恶,“我”的同情并没有被当时那种痛苦、麻木的社会所侵染。
《呼兰河传》在艺术形式上是比较独特的:它虽然写了人物,但没有主角;虽也叙述故事,却没有主轴;全书七章看似独立却又是一个整体。萧红以她娴熟的回忆技巧、抒情诗的散文风格,沉重而又轻盈的文笔,造就了她“回忆式”的巅峰之作。茅盾曾这样评价它的艺术成就:“它是一篇叙事诗,一片多彩的风土画,一串凄婉的歌谣。”
这样的学生,在课堂里边也是极有地位的,就连教师也得尊敬他。一不留神,这些有经验的大龄学生就站起来了,手里还拿着本《康熙字典》,常常把教师问住。
西二道街比东二道街要冷清,只有一个学堂,是个清真学校,就设在城隍庙里边。
这两条街道环境很差,到处都是灰突突的。不下雨的时候,若有车马走过,则烟尘滚滚;如果下了雨,满地都是泥。而且东二道街上还有一个大泥坑,足足有五六尺深。不下雨。那坑里的泥浆好像粥一样;一旦下了雨,这泥坑就变成河了,住在附近的人家,吃尽了它的苦头,坑里面的泥水冲到了人家里,弄得家里到处都是泥。
等坑水一落了去,天一晴了,被太阳一晒,又有好多蚊子飞出来叮人。若是一个月以上不下雨,那大泥坑里面的水分完全被蒸发走了,那里边的泥,又黏又黑,比粥锅还要糊,泥浆比糨糊还黏。好像炼胶的大锅似的,黑乎乎的,油亮亮的,哪怕苍蝇蚊子从那里一飞也要枯住的.
小燕子很喜欢水,有时误飞到这泥坑上来,用翅膀点一下水,就差一点被枯住。亏得身形轻巧,挣脱了。
若是一匹马,那就非粘住不可。不仅仅是粘住,而且还能把它拖到黏稠的泥浆里去。所以,很少有人牵着马或是拉着车子来冒这种险。
这大泥坑出事的时候,多半是在千旱的年份。如果两三个月不下雨,这泥坑子才到了真正危险的时候。在表面上看来,似乎是越下雨越坏,一下了雨好像小河似的了,该多么危险,水大概有一丈来深,人掉下去也要没顶的。
小城里的人没那么傻,大家都知道这一点,没有一个人敢这样大着胆子牵着马从这泥坑上过。
可是若三个月不下雨,东二道街上的这个泥坑子就一天一天地千下去了,到后来也不过是只有二三尺深,有些勇敢的人就试探着冒险赶着车从上边过去。还有些不太勇敢的人,看着别人过去了没有危险了,也就跟着过去了。一来二去的,这泥坑的两边,就压成车轮经过的车辙了。到最后,再有赶车的人来,发现车辙知道已经有人走过了,这懦怯者比之前勇敢的人更勇敢,赶着车子走上去了。
谁知这泥坑子的底是高低不平的,人家过去了,可是他翻了车了。
车夫挣扎了半天,才从泥坑爬出来。满脸、满身都是泥污,小鬼似的。他也顾不得休息,赶快从泥中往外挖他的马。不幸的是,那马已经倒在泥污中了,这时候有些过路的人,也就走上前来,帮忙施救。
这过路的人分成两种,一种是穿着整洁的长袍短褂,非常清洁。不用说他们就是绅士类的人物了,他们只会站在一旁参观一一
看那马要站起来了,他们就开始喝彩,“噢!噢”;看那马刚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又倒下去了,这时他们还是喝彩,依旧“噢噢”地叫了几声。不过这喝的是倒彩。看了一会儿,他们就会开始觉得无聊,没意思,就渐渐散开回家去了。
马还是可怜巴巴地在泥坑里躺着,那些帮忙救马的过路人,都是些普通的老百姓,他们的地位低下,是这个小城里的担葱的、卖菜的、瓦匠、车夫。他们一点儿也不嫌脏,卷卷裤脚,脱了鞋子,就走下泥坑,想用几个人的力量把那马抬起来。
比起马的重量来说,人的力气还是太小了。大家费了半天力气,还是抬不起来。眼看着那马的呼吸已经不顺畅了。大伙儿都着了慌,他们赶快解了马套,把马与车子分开,以为这回那马没有负担,就可以站起来了。
可是马已经没有力气了,它的脑袋露在泥浆的外边,两个耳朵哆嗦着,眼睛闭着,鼻子往外喷着突突的气。
P13-14
今年四月,第三次到香港,我是带着几分感伤的心情的。从我在重庆决定了要绕这么一个圈子回上海的时候起,我的心怀总有点儿矛盾和抑悒一一我决定了这么走,可又怕这么走,我怕香港会引起我的一些回忆。而这些回忆我是愿意忘却的;不过,在忘却之前,我又极愿意再温习一遍。
在广州先住了一个月,生活相当忙乱;因为忙乱,倒也压住了怀旧之感;然而,想要温习一遍然后忘却的意念却也始终不曾抛开,我打算到九龙太子道看一看我第一次寓居香港的房子,看一看我的女孩子那时喜欢约女伴们去游玩的蝴蝶谷,找一找我的男孩子那时专心致意收集来的一些美国出版的连环画,也想看一看香港坚尼地道我第二次寓居香港时的房子,“一二·八”香港战争爆发后我们避难的那家“跳舞学校”(在轩尼诗道),而特别想看一看的,是萧红的坟墓一一在浅水湾。
我把这些愿望放在心里,略有空闲,这些心愿就来困扰我了,然而我始终提不起这份勇气,还这些未了的心愿,直到离开香港,九龙是没有去,浅水湾也没有去;我实在常常违反本心似的规避着,常常自己找些借口来拖延,虽然我没有说过我有这样的打算,也没有催促我快还这些心愿。
二十多年来,我也颇经历了一些人生的甜酸苦辣,如果有使我愤怒也不是,悲痛也不是,沉甸甸地老压在心上,因而愿意忘却,但又不忍轻易忘却的,莫过于太早的死和寂寞的死。为了追求真理而牺牲了童年的欢乐,为了要把自己造成一个对民族对社会有用的人而甘愿苦苦地学习,可是正当学习完成的时候却忽然死了,像一颗未出膛的枪弹。这比在战斗中倒下,给人以不知如何的感慨,似乎不是单纯的悲痛或惋惜所可形容的。这种太早的死曾经成为我的感情上的一种沉重负担,我愿意忘却,但又不能且不忍轻易忘却,因此我这次第三回到丁香港想去再看一看蝴蝶谷这意念,也是无聊的;可资怀念的地方岂止这一处,即使去了,未必就能在那边埋葬了悲哀。
对于生活曾经寄以美好的希望但又屡次“幻灭”了的人,是寂寞的;对于自己的能力有自信,对于自己工作也有远大的计划,但是生活的苦酒却又使她颇为悒悒不能振作,而又因此感到苦闷焦躁的人,当然会加倍的寂寞;这样精神上寂寞的人一旦发觉了自己的生命之灯快将熄灭,因而一切都无从“补救”的时候,那她的寂寞的悲哀恐怕不是语言可以形容的。而这样的寂寞的死,也成为我的感情上的一种沉重的负担,我愿意忘却,而又不能且不忍轻易忘却,因此我想去浅水湾看看而终于违反本心地屡次规避掉了。
萧红的坟墓寂寞地孤立在香港的浅水湾。
在游泳的季节,年年的浅水湾该不少红男绿女罢,然而躺在那里的萧红是寂寞的。
在一九四。年十二月一一那正是萧红逝世的前年,那是她的健康还不怎样成问题的时候,她写成了她的最后著作一一小说《呼兰河传》,然而即使在那时,萧红的心境已经是寂寞的了。
而且从《呼兰河传》,我们又看到了萧红的幼年也是何等的寂寞!读一下这部书的寥寥数语的“尾声”,就想得见萧红在回忆她那寂寞的幼年时,她的心境是怎样寂寞的:
呼兰河这小城里边,以前住着我的祖父,现在埋着我的祖父。
我出生的时候,祖父已经六十多岁了,我长到四五岁,祖父就快七十了。我还没有长到二十岁,祖父就七八十岁了。祖父一过了八十.就死了。
从前那后花园的主人,而今不见了。老主人死了,小主人逃荒去了。
那园里的蝴蝶,蚂蚱,蜻蜓,也许还是年年仍旧,也许现在已经荒凉了。
小黄瓜,大倭瓜,也许还是年年地种着,也许现在根本没有了。
那早晨的露珠是不是还落在花盆架上,那午间的太阳是不是还照着那大向日葵,那黄昏时候的红霞是不是还会一会儿工夫会变出来一匹马来,一会儿工夫又会变出来一匹狗来,那么变着。
这一些事情都不能想象了。
后来,我听说有二伯死了。
而老厨子就是活着年纪也不小了。
东邻西舍也都不知道怎样了。
至于那磨房里的磨倌一一冯歪嘴子,至今究竟如何,更是完全不晓得了。
以上我所写的并没有什么优美的故事,只囚它们充满我幼年的记忆,忘却不了,难以忘却,就记在这里了。
《呼兰河传》脱稿以后,翌年之四月,因为史沬特莱女士的劝说,萧红想到星加坡去(史沬特莱自己正要回美国,路过香港,小住一月。萧红以太平洋局势问她,她说:日本人必然要攻香港及南洋,香港至多能守一月,而星加坡则坚不可破,即破了,在星加坡也比在香港办法多些)。萧红又鼓动我们夫妇俩也去。那时我因为工作关系不能也不想离开香港,我以为萧红怕陷落在香港(万一发生战争的话),我还多方为之解释,可是
他们也许会这样说,没有贯串全书的线索,故事和人物都是零零碎碎,都是片段的,不是整个的有机体。
也许又有人觉得《呼兰河传》好像是自传,却又不完全像自传。
但是我却觉得正因其不完全像自传,所以更好,更有意义。
而且我们不也可以说:要点不在《呼兰河传》不像是一部严格意义的小说,而在于它这“不像”之外,还有些别的东西一一一些比“像”一部小说更为“诱人”些的东西:它是一篇叙事诗,一幅多彩的风土画,一串凄婉的歌谣。
有讽刺,也有幽默,开始读时有轻松之感,然而愈读下去心头就会一点一点沉重起来。可是,仍然有美,即使这美有点病态,也仍然不能不使你炫惑。
也许你要说《呼兰河传》没有一个人物是积极性的。都是些甘愿做传统思想的奴隶而又自怨自艾的可怜虫,而作者对于他们的态度也不是单纯的。她不留情地鞭笞他们,可是她又同情他们:她给我们看,这些屈服于传统的人多么愚蠢而顽固一一有的甚至于残忍,然而他们的本质是良善的,他们不欺诈,不虚伪,他们也不好吃懒做,他们极容易满足。有二伯,老厨子,老胡家的一家子,漏粉的那一群,都是这样的人物。他们都像最低级的植物似的,只要极少的水分,土壤,阳光一一甚至没有阳光。就能够生存了,磨倌冯歪嘴子是他们中间生命力最强的一个一一强得使人不禁想赞美他。然而在冯歪嘴子身上也找不出什么特別的东西。除了生命力特别顽强,而这是原始性的顽强。
如果让我们在《呼兰河传》中找作者思想的弱点,那么,问题恐怕不在于作者所写的人物都缺乏积极性,而在于作者写这些人物的梦魇似的生活时给人们以这样一个印象:除了因为愚昧保守而自食其果,这些人物的生活原也悠然自得其乐,在这里,我们看不见封建的剥削和压迫,也看不见日本帝国主义那种血腥的侵略。而这两重的铁枷,在呼兰河人民生活的比重上,该也不会轻于他们自身的愚昧保守罢?
萧红写《呼兰河传》的时候,心境是寂寞的。
她那时在香港几乎可以说是“蛰居”的生活,在一九四。年前后这样的大时代中,像萧红这样对于人生有理想,对于黑暗势力作过斗争的人,而会悄然“蛰居”多少有点不可解。她的一位女友曾经分析她的“消极”和苦闷的根由,以为“感情”上的一再受伤,使得这位感情富于理智的女诗人,被自己的狭小的私生活的圈子所束缚(而这圈子尽管是她诅咒的,却又拘于惰性,不能毅然决然自拔),和广阔的进行着生死搏斗的大天地完全隔绝了,这结果是,一方面陈义太高,不满于她这阶层的知识分子们的各种活动,觉得那全是扯淡,是无聊,另一方面却又不能投身到农工劳苦大众的群中,把生活彻底改变一下。这又如何能不感到苦闷而寂寞?而这一心情投射在《呼兰河传》上的暗影不但见之于全书的情调,也见之于思想部分,这是可以惋惜的,正像我们对于萧红的旱死深致惋惜一样。
一九四六年八月于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