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日 余赴尹里展墓,余牵于人事未得祭墓者二年矣。廉方同余至尹里,为福隆号事,自福隆号移设城内,廉方副李荣岩经理铺事两年以来,荣岩不肯以资本归之,屡与交涉,置若罔闻,廉方仅得以上次结账批分红利复添人之少数资本,勉为营业,致岁有亏折。余怒,乃迫荣岩以讨债事委廉方,复设法推延,不令其往。余故偕其见荣岩,面责之,而令廉方积极进行也。
二十八日 自去春吾家以匪警仓皇避地赴津门,器物未及安置,而在津又时有所增置,故归来行李几倍出时。到家后检点,殊费时日。日内余又将书籍少为更动,又命儿辈复将书籍一一整顿也。
三十日 苏君来吊,吾弟君质之舅之子也,即日归,始去,甚雨及之。张聘三售荣宅木器,为购少许,馀存物品尚未尽鬻也。
七月一日 余检点旧藏碑帖,命翊新、培新写目。
三日 金石拓本并名人墨迹册页共为一簿,真伪佳恶凡四百馀种,珍品殊少,此后当再编字画簿。书籍碑帖字画,余昔年皆自检点而为目,但未能完备,故再编之,然仍未善也。
四日 李仙霞来吊,常宅无人来吊,有唁函。
五日 赴津。雨后路颇泞,行缓不及九钟馀之快车,乃乘十二钟半之车,夜分到津,宿芾村家。
六日 访峻如于富昌栈新设之栈房也。峻如又三家合资组织新生意于德州,购货于南京一带,郑镇杂货向仰给于天津,峻如独利用铁路别辟一途,其勇可嘉。入都。
七日 往视鞠如疾。鞠如咯血,愈后忽患吐水,仍吐痰,病益沈重,延德医地伯尔治之,半月无效。访艺圃于又一村,在座者有云南督军唐继尧,在京办事郭君。绍先以考法官来京,已十数日。山场划界已将竣事,其绿营小分地,每人八亩之数,未尝有加,而小分地主及租山场者所垦,则多为镇署划去,而另招租,而自利焉。惟吾公司及力田公司无所损失。吾公司但有前指为分地,而今镇署自有者四分,西嶂则有镇署划去,以非素日分地,农林公司许代租出,而仍归我者一分馀而已。徐子修徒刑期满,负债于慎之,不能即偿,泰宁镇索押款于慎之,颇急,慎之乃来京求吾两公司为之措资。余与赞廷方与慎之交涉,令减吾山场顷数,以轻纳租之负担。余入都之前,绍先见赞廷,赞廷属函告余公同(司)令其减租。今晚赞廷来访,言其事,并定明日与慎之议决减几何。
八日 以褂面、白蜜进献总统。见曹理斋,理斋传总统谕,以刘镐仲年丈文集为赐。余及赞廷与慎之交涉公司顷数,大东沟由二十顷减为八顷,官座岭二十五顷减为十二顷,西嶂未与交涉。是大树公司由三十顷减为十二顷,减五分之二,力田减三分之二也。力田又交涉免去年之租,慎之初与吾辈辩论,久不相下,后乃一听吾辈所要求,吾公司并无多求,彼前与吾所订契实为过多也。赞廷与余议代慎之息借三百金。编书室又来一人,日贵州路诵丞。
九日 访刘班侯、汪仲方,不遇。班侯日前来京,偕仲方见访,并以其先人文集为赠,初名《求放心斋集》呈总统,总统以其校印未精,命重刻焉,乃由上海聚珍印精印。又见吾父文集,遂改名刘先生集,复冠以南丰日《南丰刘先生文集》云。
十一日 班侯来访。
十口日 艺圃与崔叔龢赴吉林,余至车站送之。
十四日闻湘帆丁父忧。鞠如病久不愈,吾姑忧甚,乃属余函请芾村于天津永义程君往迎。辟疆已作易州孙夏峰祠记,李惠泉来取,欢甚,谋于余以馈谢辟疆。
十五日 访刘班侯。班侯言,总统予以盐务署事某,请在公府任以散职如君者。总统属某见吴士湘,吴言总统虽有此言,或格于势,不能遽成事实,若总统交条给某人以某事,则人碍难推托矣。请执事乘间言之,某盐城亏空,虽县人感情好,多出金为弥补,官亏虽免,他亏尚巨,若获供职公府,则债务可缓,故某亟欲得之,明日当拟一函送执事,言其情形,以便进言。
P504-505
《中国近现代稀见史料丛刊》总序
在世界所有的文明中,中华文明也许可说是“唯一从古代存留至今的文明”(罗素《中国问题》)。她绵延不绝、永葆生机的秘诀何在?袁行霈先生做过很好的总结:“和平、和谐、包容、开明、革新、开放,就是回顾中华文明史所得到的主要启示。凡是大体上处于这种状况的时候,文明就繁荣发展,而当与之背离的时候,文明就会减慢发展的速度甚至停滞不前。”(《中华文明的历史启示》,《北京大学学报》2007年第1期)
但我们也要清醒看到,数千年的中华文明带给我们的并不全是积极遗产,其长时段积累而成的生活方式与价值观具有强大的稳定性,使她在应对挑战时所做的必要革新与转变,相比他者往往显得迟缓和沉重。即使是面对佛教这种柔性的文化进入,也是历经数百年之久才使之彻底完成中国化,成为中华文明的一部分;更不用说遭逢“数千年来未有之变局”、“数千年未有之强敌”(李鸿章《筹议海防折》),“数千年未有之巨劫奇变”(陈寅恪《王观堂先生挽词序》)的中国近现代。晚清至今虽历一百六十余年,但是,足以应对当今世界全方位挑战的新型中华文明还没能最终形成,变动和融合仍在进行。1998年6月17日,美国三位前总统(布什、卡特、福特)和二十四位前国务卿、前财政部长、前国防部长、前国家安全顾问致信国会称:“中国注定要在21世纪中成为一个伟大的经济和政治强国。”(徐中约著《中国近代史》上册第六版英文版序,香港中文大学2002年版)即便如此,我们也不能盲目乐观,认为中华文明已经转型成功,相反,中华文明今天面对的挑战更为复杂和严峻。新型的中华文明到底会怎样呈现,又怎样具体表现或作用于政治、经济、文化等层面,人们还在不断探索。这个问题,我们这一代恐怕无法给出答案。但我们坚信,在历史上曾经灿烂辉煌的中华文明必将凤凰浴火,涅槃重生。这既是数千年已经存在的中华文明发展史告诉我们的经验事实,也是所有为中国文化所化之人应有的信念和责任。
不过,对于近现代这一涉及当代中国合法性的重要历史阶段,我们了解得还过于粗线条。她所遗存下来的史料范围广阔,内容复杂,且有数量庞大且富有价值的稀见史料未被发掘和利用,这不仅会影响到我们对这段历史的全面了解和规律性认识,也会影响到今天中国新型文明和现代化建设对它的科学借鉴。有一则印度谚语如是说:“骑在树枝上锯树枝的时候,千万不要锯自己骑着的那一根。”那么,就让我们用自己的专业知识与能力,为承载和养育我们的中华文明做一点有益的事情——这是我们编纂这套《中国近现代稀见史料丛刊》的初衷。
书名中的“近现代”,主要指1840~1949年这一时段,但上限并非以一标志性的事件一刀切割,可以适当向前延展,然与所指较为宽泛的包含整个清朝的“近代中国”、“晚期中华帝国”又有所区分。将近现代连为一体,并有意淡化起始的界限,是想表达一种历史的整体观。我们观看社会发展变革的波澜,当然要回看波澜如何生,风从何处来;也要看波澜如何扩散,或为涟漪,或为浪涛。个人的生活记录,与大历史相比,更多地显现出生活的连续。变局中的个体,经历的可能是渐变。《丛刊》期望通过整合多种稀见史料,以个体陈述的方式,从生活、文化、风习、人情等多个层面,重现具有连续性的近现代中国社会。
书名中的“稀见”,只是相对而言。因为随着时代与科技的进步,越来越多的珍本秘籍经影印或数字化方式处理后,真身虽仍“稀见”,化身却成为“可见”。但是,高昂的定价、难辨的字迹、未经标点的文本,仍使其处于专业研究的小众阅读状态。况且尚有大量未被影印或数字化的文献,或流传较少,或未被整合,也造成阅读和利用的不便。因此,《丛刊》侧重选择未被纳人电子数据库的文献,尤欢迎整理那些辨识困难、断句费力、裒合不易或是其他具有难度和挑战性的文献,也欢迎整理那些确有价值但被人们习见思维与眼光所遮蔽的文献,在我们看来,这些文献都可属于“稀见”。
书名中的“史料”,不局限于严格意义上的历史学范畴,举凡日记、书信、奏牍、笔记、诗文集、诗话、词话乃至序跋汇编等,只要是某方面能够反映时代政治、经济、文化特色以及人物生平、思想、性情的文献,都在考虑之列。我们的目的,是想以切实的工作,促进处于秘藏、边缘、零散等状态的史料转化为新型的文献,通过一辑、二辑、三辑……这样的累积性整理,自然地呈现出一种规模与气象,与其他已经整理出版的文献相互关联,形成一个丰茂的文献群,从而揭示在宏大的中国近现代叙事背后,还有很多未被打量过的局部、日常与细节;在主流周边或更远处,还有富于变化的细小溪流;甚至在主流中,还有漩涡,在边缘,还有静止之水。近现代中国是大变革、大痛苦的时代,身处变局中的个体接物处事的伸屈、所思所想的起落,藉纸墨得以留存,这是一个时代的个人记录。此中有文学、文化、生活;也时有动乱、战争、革命。我们整理史料,是提供一种俯首细看的方式,或者一种贴近近现代社会和文化的文本。当然,对这些个人印记明显的史料,也要客观地看待其价值,需要与其他史料联系和比照阅读,减少因个人视角、立场或叙述体裁带来的偏差。
知识皆有其价值和魅力,知识分子也应具有价值关怀和理想追求。清人舒位诗云“名士十年无赖贼”(《金谷园故址》),我们警惕袖手空谈,傲慢指点江山;鲁迅先生诗云“我以我血荐轩辕”(《自题小像》),我们愿意埋头苦干,逐步趋近理想。我们没有奢望这套《丛刊》产生宏大的效果,只是盼望所做的一切,能融合于前贤时彦所做的贡献之中,共同为中华文明的成功转型,适当“缩短和减轻分娩的痛苦”(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第一版序言)。
《丛刊》的编纂,得到了诸多前辈、时贤和出版社的大力扶植。袁行霈先生、傅璇琮先生、王水照先生题辞勖勉,周勋初先生来信鼓励,凤凰出版社姜小青总编辑赋予信任,刘跃进先生还慷慨同意将其列人“中华文学史史料学会”重大规划项目,学界其他友好也多有不同形式的帮助……这些,都增添了我们做好这套《丛刊》的信心。必须一提的是,《丛刊》原拟主编四人(张剑、张晖、徐雁平、彭国忠),每位主编负责一辑,周而复始,滚动发展,原计划由张晖负责第四辑,但他尚未正式投入工作即于2013年3月15日赍志而殁,令人抱恨终天,我们将以兢兢业业的工作表达对他的怀念。
《丛刊》的基本整理方式为简体横排和标点(鼓励必要的校释),以期更广泛地传播知识、更好地服务社会。希望我们的工作,得到更多朋友的理解和支持。
2013年4月15日
贺葆真(约1874—?),河北武强人,字性存。贺涛之子。
《贺葆真日记》,卷内又题为《收愚斋日记》,时间跨度从作者十七岁到五十四岁,从清末持续到民国时期共三十多年时间(光绪十六年正月——民国十九年十二月三十一日),几乎涵括了著者的一生。在日记的前半部份,是作者青年时代,其内容主要是课学读书、家庭琐事等;后半部分,是贺氏中年时期,除日常生活之外,最值得注意的是记录书籍版本、校勘等内容。《贺葆真日记》中涉及到当时吴汝纶、傅增湘等诸多名流,具有重要的资料价值。
由于深泽王氏与武强贺氏是姻亲,当时关系密切,日记中记录了贺氏与王氏交往的一些情况。尤其是记录了作者在民国三年、民国五年两次到深泽王宅的见闻,包括住宅、商号、田产、宗祠、、家礼、藏书等情况,比较详细,对于了解当时王氏家族的经济文化状况和社会关系具有重要价值。
日记中还有与饶阳大迁民庄常氏、枣强大金村步氏、定州西关王氏等家族的一些交往情况。
《贺葆真日记》,卷内又题为《收愚斋日记》,时间跨度从作者十七岁到五十四岁,从清末持续到民国时期共三十多年时间(光绪十六年正月至民国十九年十二月三十一日),几乎涵括了著者的一生。贺葆真记日记详于记事,其文字可作为个人实录来读,同时有人主动提供素材,因而《贺葆真日记》内容十分丰富,包含乡村社会经济、士绅家庭、传统文人群体、书院教育的转变、士绅投身实业的尝试、各种党派活动的展开、股票的买卖、直隶和山东土匪的横行、政坛变换以及五四运动的旁观实录,还有北方社会风俗的描绘等等,可以著述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