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1919年马连良与王慧茹结婚后,夫妻和睦恩爱,共育萍秋、崇仁、崇义、崇礼、崇智、崇延和莉莉七个子女。王慧茹的父亲是棚匠出身,为有钱人家的红白喜事搭棚造阁,有一副好手艺,人称“棚王家”。王家有两个女儿,分别嫁给了富连成的回回师兄弟马连良和马连昆。王家也是穷回回,当女儿要出嫁时王家拿不出一分钱来做陪嫁。当年马连良尚未大红,家境也很一般,两家人是穷人帮穷人,相互不嫌弃。马连良成名后,于崇文门外翟家口豆腐巷7号置下了一座三进带跨院的宅院,并与父母一起居住,合家团聚,其乐融融。王慧茹的父亲去世较早,马连良就将王家老太太奉养起来。
夫人王慧茹在日常生活中除了守护公婆、照看子女外,同时还要帮助公公马西园打理日常的回民公益事业。除了关照住家周围的回民邻居外,每逢周五“主麻日”要用零钱施舍给乞讨的穷回民,每年还要帮助公公定期筹备合粥、合寒衣等事,整天忙得不亦乐乎,被邻居们称为“马善人”。
王慧茹更主要的工作是料理好丈夫的生活。马连良是演员,与普通人的作息时间不一样。晚上有戏时,他下午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里“默”戏。不敢多吃东西,只敢喝点鸡汤,吃个烧饼夹肉点补—下,然后去戏园子。始终恪守着“饱吹饿唱”的职业习惯,晚上回来再吃夜宵。如有朋友前来,在一起聊聊天,马连良经常快到天亮时才能睡觉。为了让丈夫回来后能吃上可口的饭菜,王慧茹经常要在夜间亲自安排消夜,直到看着马连良与朋友们高兴地进餐,她才哨然地回到自己的房中。
当红艺人在外面风光无限,别人只知道包银大把地往家里挣,其中艰辛只有王慧茹这样的人才能体会。当红艺人中很多人都患有“滑精症”,马连良也在劫难逃。因为在上海这样的“大码头”,主演每天都有戏,经常一演一个多月。演员在台上高度紧张、疲劳过度、精神压力太大,故患此症。如果夜里得不到充足睡眠,白天就会精神不振,直接影响到晚上的演出。许多演员之所以出现“塌中”现象,不得不终止钟爱的京剧事业,多与此症有关。为了保证丈夫夜晚睡一个安稳觉,王慧茹有时自己不睡,彻夜盯着丈夫在睡觉时有无做梦、紧张的兆头出现,一经发现,马上把他推醒,驱走梦魇。后来马连良此症痊愈,王夫人功不可没。多年的操劳,使王慧茹积劳成疾,身体变得很虚弱。在1933年的一天,王夫人因拔牙后患“破伤风”突然去世,豆腐巷的院落里被不安的情绪笼罩着。
马连良此时已是中国演艺界的一线明星,每年有一大半的时间都不在北京。上有父母双亲年高体弱,下有七个子女,最小的未满周岁,解决家中“贤内助”的问题迫在眉睫。马连良的第一次婚姻是由父母包办的,现在他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再搞老一套,恐怕自己也不能接受。
1934年,武汉的友人周三爷与马连良谈及“续弦”问题之时,提到了一个令马连良_直未曾留意的新概念——外交。周说,您现在和十几年前不同了。您是真正的梨园泰斗、须生领袖,地位、场面、接触的人都不同了,交际、应酬是免不了的。恕我直言,您在这方面可没您在台上那么溜,您就是一个字——“戏”,这可不成啊!必须要有个好帮手,您才能再进步。
周三爷做事立竿见影,经他介绍,马连良在武汉与陈慧琏相识。陈生于江苏扬州,后长于上海,年二十四岁。生得身材高挑,容貌出众,是典型的江南美人。她性格温婉贤淑,宽宏仁厚,对内料理家政,得心应手,见多识广’思想开放,办事果敢有决策,待人接物,落落大方。对外能协助马连良交际应酬,是一位难得的多面手。定能补马三爷不足,此人可是难得的“续弦”人选。况且,她又是一个典型的“马迷”,在上海看了不少马连良的戏,最崇拜的人就是马三爷。马连良对陈慧琏顿时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二人不久就坠入了爱河。马、陈虽然情投意合,很快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但此事是否能够被北京的家人接受,却成了一大难题。
主要的困难有三点。第一,马连良私定婚事,没有与父母商议,恐怕他们不高兴,要慢慢说服;第二,陈慧琏是汉民进回民家门,这在马家可是头一遭,如果父母、老亲戚们不同意,还要再想办法;第三,父母、孩子们都没有思想准备,突然进门,未免唐突。于是马连良请人在北京离家不远的东单麻线胡同租了一所小院,让陈慧琏暂时居住,自己再到父母身边“请罪”。
陈慧琏进京之事果然不出马连良所料,引起了马门上下亲朋好友的一致反对。人还未进门,大逆不道的罪名已经扣在了马连良的头上。母亲满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加上老亲戚们在一旁敲边鼓,不由得连珠炮似的责问儿子:“为什么不打招呼就带回北平?为什么不找回民?为什么找了一个信佛教的?为什么…一总之,一句话,我们不同意,不许带回家!马家丢不起这份儿人!”马连良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也无济于事,只好一边安慰老人,一边解释自己的做法,同时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第一,婚姻之事,这次我要自己做主;第二,人已经来北京了,就不能再让回去;第三,保证说服她尊重回民的生活方式。父母和家人什么时候同意,我再让她进咱们家门。
马连良毕竟是家里的顶梁柱,父母与老亲们多少还要照顾—下马连良的情绪。不久后双方各让一步,陈慧琏被允许进门料理家务,还要暂时住在麻线胡同,处于被“考察”阶段。老太太也松了口,但要求儿媳妇皈依伊斯兰教。还有人提出让陈喝一种碱水洗肠子,才能进门,马连良坚决不同意,他说:“这种做法不人道。”就这样拖了一段时间之后,在没有改变陈慧琏宗教信仰的前提下,马家门里首宗与异族之间的婚姻终于被认可了。这位新三奶奶一进门就立马给人一种焕然一新的感觉,发型、服饰、言谈举止、思维方式都让人觉得有一种与老北京回民家庭格格不入的海派气息。P102-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