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言二拍”是我国古代流传颇广的短篇小说集。“三言”是指明代冯梦龙所编纂的《喻世明言》、《警世通言》和《醒世恒言》,是我国文学史上第一部规模宏大的白话短篇小说总集,也是白话短篇小说发展历程上由民间艺人的口头艺术转为文人作家的案头文学的第一座丰碑。这些作品题材广泛,内容复杂,从各个角度不同程度地反映了当时市民阶层的生活面貌和思想感情。“二拍”是指凌蒙初所编的《初刻拍案惊奇》和《二刻拍案惊奇》,是作者根据野史笔记、文言小说和当时的社会传闻创作的,主体反映了市民生活中追求财富和享乐的社会风气,同时反映了资本主义萌芽时期人们渴望爱情和平等的自由主义思想。
“三言二拍”总计四百多万字,收录故事尽200篇。
“三言二拍”是我国古代流传颇广的短篇小说集,在中国文学史上占有重要地位。“三言”是指明代冯梦龙所编纂的《喻世明言》、《警世通言》和《醒世恒言》,“二拍”是指凌蒙初所编的《初刻拍案惊奇》和《二刻拍案惊奇》。由于“三言”和“二拍”编著年代相近,内容形式类似,故后人常将其合并,称为“三言二拍”。
这首词乃宋朱希真所作,词寄《西江月》。单道着人生功名富贵,总有天数,不如图一个见前快活。试看往古来今,一部十七史中,多少英雄豪杰,该富的不得富,该贵的不得贵。能文的倚马千言,用不着时,几张纸盖不完酱瓿;能武的穿杨百步,用不着时,几竿箭煮不熟饭锅。极至那痴呆懵懂、生来有福分的,随他文学低浅,也会发科发甲;随他武艺庸常,也会大请大受。真所谓时也,运也,命也!俗语有两句道得好:“命若穷,掘得黄金化作铜;命若富,拾着白纸变成布。”总来只听掌命司颠之倒之。所以吴彦高又有词云:“造化小儿无定据,翻来覆去,倒横直竖,眼见都如许!”僧晦庵亦有词云:“谁不愿黄金屋?谁不愿千钟粟?算五行不是这般题目。枉使心机闲计较,儿孙自有儿孙福。”苏东坡亦有词云:“蜗角虚名,蝇头微利,算来着甚干忙?事皆前定,谁弱又谁强?”这几位名人说来说去,都是一个意思。总不如古语云:“万事分已定,浮生空自忙。”说话的,依你说来,不须能文善武,懒惰的也只消天掉下前程;不须经商立业,败坏的也只消天挣与家缘。却不把人间向上的心都冷了?看官有所不知,假如人家出了懒惰的人,也就是命中该贱;出了败坏的人,也就是命中该穷,此是常理。却又自有转眼贫富出人意外,把眼前事分毫算不得准的哩。
且听说一人,乃是宋朝汴京人氏,姓金,双名维厚,乃是经纪行中人。少不得早晨起早,晚夕眠迟。睡醒来,千思想,万算计,拣有便宜的才做。后来家事挣得从容了,他便思想一个久远方法:手头用来用去的,只是那散碎银子;若是上两块头好银,便存着不动。约得百两,便熔成一大锭,把一综红线结成一绦,系在锭腰,放在枕边。夜来摩弄一番,方才睡下。积了一生,整整熔成八锭,以后也就随来随去,再积不成百两,他也罢了。
金老生有四子。一日,是他七十寿旦,四子置酒上寿。金老见了四子跻跻跄跄,心中喜欢,便对四子说道:“我靠皇天覆庇,虽则劳碌一生,家事尽可度日。况我平日留心,有熔成八大锭银子永不动用的,在我枕边,见将绒线做对儿结着。今将拣个好日子分与尔等,每人一对,做个镇家之宝。”四子喜谢,尽欢而散。
是夜金老带些酒意,点灯上床,醉眼模糊,望去八个大锭,白晃晃排在枕边。摸了几摸,哈哈地笑了一声,睡下去了。睡未安稳,.只听得床前有人行走脚步响,心疑有贼;又细听着,恰像欲前不前相让一般。床前灯火微明,揭帐一看,只见八个大汉身穿白衣,腰系红带,曲躬而前,曰:“某等兄弟,天数派定,宜在君家听令。今蒙我翁过爱,抬举成人,不烦役使,珍重多年,冥数将满。待翁归天后,再觅去向。今闻我翁目下将以我等分役诸郎君。我等与诸郎君辈原无前缘,故此先来告别,往某县某村王姓某者投托。后缘未尽,还可一面。”语毕,回身便走。金老不知何事,吃了一惊。翻下床,不及穿鞋,赤脚赶去。远远见八人出了房门,金老赶得性急,绊了房槛,扑的跌倒。飒然惊醒,乃是南柯一梦。急起挑灯明亮,点照枕边,已不见了八个大锭。细思梦中所言,句句是实。叹了一口气,哽咽了一会儿,道:“不信我苦积一世,却没份与儿子每受用,倒是别人家的?明明说有地方姓名,且慢慢跟寻下落则个。”一夜不睡。
次早起来,与儿子每说知。儿子中也有惊骇的,也有疑惑的。惊骇的道:“不该是我们手里东西,眼见得作怪。”疑惑的道:“老人家欢喜中说话,失许了我们,回想转来,一时间就不割舍得分散了,造此鬼话,也不见得。”金老看见儿子们疑信不等,急急要验个实话。遂访至某县某村,果有王姓某者。叩门进去,只见堂前灯烛荧煌,三牲福物,正在那里献神。金老便开口问道:“宅上有何事如此?”家人报知,请主人出来。主人王老见金老,揖坐了,问其来因。金老道:“老汉有一疑事,特造上宅来问消息。今见上宅正在此献神,必有所谓,敢乞明示。”王老道:“老拙偶因寒荆小恙买卜,先生道移床即好。昨寒荆病中,恍惚见八个白衣大汉腰系红束,对寒荆道:‘我等本在金家,今在彼缘尽,来投身宅上。’言毕,俱钻人床下。寒荆惊出了一身冷汗,身体爽快了。及至移床,灰尘中得银八大锭,多用红绒系腰,不知是那里来的。此皆神天福佑,故此买福物酬谢。今我丈来问,莫非晓得些来历么?”金老跌跌脚道:“此老汉一生所积,因前日也做了一梦,就不见了。梦中也道出老丈姓名居址的确,故得访寻到此。可见天数已定,老汉也无怨处;但只求取出一看,也完了老汉心事。”王老道:“容易。”笑嘻嘻的走进去,叫安童四人,托出四个盘来。每盘两锭,多是红绒系束,正是金家之物。金老看了,眼睁睁无计所奈,不觉扑簌簌吊下泪来。抚摩一番道:“老汉直如此命薄,消受不得!”王老虽然叫安童仍旧拿了进去,心里见金老如此,老大不忍。另取三两零银封了,送与金老作别。金老道:“自家的东西尚无福,何须尊惠!”再三谦让,必不肯受。王老强纳在金老袖中,金老欲待摸出还了,一时摸个不着,面儿通红,又被王老央不过,只得作揖别了。直至家中,对儿子们一一把前事说了,大家叹息了一回。因言王老好处,临行送银三两,满袖摸遍,并不见有,只说路中掉了。却原来金老推逊时,王老往袖里乱塞,落在着外面一层袖中。袖有断线处,在王老家摸时,已在脱线处落出在门槛边了。客去扫门,仍旧是王老拾得。可见一饮一啄,莫非前定。不该是他的东西,不要说八百两,就是三两也得不去。该是他的东西,不要说八百两,就是三两也推不出。原有的倒无了,原无的倒有了,并不由人计较。
而今说一个人在实地上行,步步不着,极贫极苦的,却在渺渺茫茫做梦不到的去处,得了一主没头没脑钱财,变成巨富。从来稀有,亘古新闻。有诗为证,诗曰:
分内功名匣里财,不关聪慧不关呆。果然命是财官格,海外犹能送宝来。
话说国朝成化年间,苏州府长洲县阊门外有一人,姓文,名实,字若虚。生来心思慧巧,做着便能,学着便会。琴棋书画,吹弹歌舞,件件粗通。幼年间,曾有人相他有巨万之富,他亦自恃才能,不十分去营求生产,坐吃山空,将祖上遗下千金家事,看看消下来。以后晓得家业有限,看见别人经商图利的,时常获利几倍,便也思量做些生意,却又百做百不着。
一日,见人说“北京扇子好卖”,他便合了一个伙计,置办扇子起来。上等金面精巧的,先将礼物求了名人诗画,免不得是沈石田、文衡山、祝枝山拓了几笔,便值上两数银子;中等的,自有一样乔人,一只手学写了这几家字画,也就哄得人过,将假当真的买了,他自家也兀自做得来的;下等的,无金无字画,将就卖几十钱,也有对合利钱,是看得见的。拣个日子装了箱儿,到了北京。岂知北京那年,自交夏来,日日淋雨不晴,并无一毫暑气,发市甚迟。交秋早凉,虽不见及时,幸喜天色却晴。有装晃子弟要买把苏州的扇子袖中笼着摇摆。来买时,开箱一看,只叫得苦。原来北京历诊,却在七八月。更加日前雨湿之气,斗着扇上胶墨之性,弄做了个“合而言之”,揭不开了。东粘一层,西缺一片,但是有字有画,值价钱者,一毫无用。只剩下等没字白扇,是不坏的,能值几何?将就卖了,做盘费回家,本钱一空。频年做事,大概如此,不但自己折本,但是搭他作伴,连伙计也弄坏了,故此人起他一个混名叫做“倒运汉”。不数年,把个家事干回洁净了,连妻子也不曾娶得。终日间靠着些东涂西抹,东挨西撞,也济不得甚事。但只是嘴头子谄得来,会说会笑,朋友家喜欢他有趣,游耍去处,少他不得,也只好趁口,不是做家的。况且他是大模大样过来的,帮闲行里,又不十分入得队。有怜他的,要荐他坐馆教学,又有诚实人家嫌他是个杂板令,高不凑,低不就,打从帮闲的处馆的两项人见了他,也就做鬼脸,把“倒运”两字笑他,不在话下。
一日,有几个走海泛货的,邻近做头的,无非是张大、李二、赵甲、钱乙一班人,共四十余人,合了伙将行。他晓得了,自家思忖道:“一身落魄,生计皆无。便附了他们航海,看看海外风光,也不枉人生一世。况且他们定是不却我的,省得在家忧柴忧米,也是快活。”正计较问,恰好张大踱将来,原来这个张大名唤张乘运,专一做海外生意,眼里认得奇珍异宝,又且秉性爽慨,肯扶持好人,所以乡里起他一个混名叫张识货。文若虚见了,便把此意一一与他说了。张大道:“好,好。我们在海船里头,不耐烦寂寞,若得兄去在船中说说笑笑,有甚难过的日子?我们众兄弟料想多是喜欢的。只是一件,我们多有货物将去,兄并无所有,觉得空了一番往返,也可惜了。待我们大家计较,多少凑些出来,助你将就置些东西去也好。”文若虚便道:“多谢巨请,只怕没人如兄肯周全小弟。”张大道:“且说说看。”一竟自去了。P1-2
明朝后期是一个色彩鲜明的时代,逾越礼制、张扬个性是那个时代最鲜明的特征,这种世风不可避免地影响了文学创作,于是描写五光十色的市井生活及人情世态的白话短篇小说集“三言二拍”便横空出世了。“三言”指《喻世明言》、《警世通言》、《醒世恒言》,“二拍”指《初刻拍案惊奇》、《二刻拍案惊奇》。“三言”和“二拍”编著年代相近,内容形式类似,故后人常将其并称为“三言二拍”。
“三言”的作者冯梦龙(1574—1646),字犹龙,又字公鱼、子犹,别号龙子犹、墨憨斋主人、吴下词奴、姑苏词奴、前周柱史,出生于苏州的书香门第,是我国古代杰出的文学家。“三言”每部四十篇,共一百二十篇,“极摹人情世态之歧,备写悲欢离合之致”,代表了中国古代白话短篇小说的最高成就。它荟萃了宋、元、明三代流行于民间的话本小说和拟话本小说的精华,对宋元话本、明代拟话本都或多或少地做了增删和润饰,还有的作品是根据文言笔记、传奇小说、历史故事等再创作而成,因此可以看做是古代文人在说唱艺术的基础上,从整理加工到独立创作白话短篇小说的开始,它的出现标志着古代白话短篇小说整理和创作高潮的到来。
“三言”中收录的作品,题材广泛,内容驳杂,大多描写市井百姓的平凡生活。故事完整且精妙绝伦,情节曲折且细节丰富,人物刻画细腻且入木三分,语言生动且自然流畅,或讲世人间的恩怨纠葛,或讲男女间的婚恋故事,或讲黑暗官场的尔虞我诈。其中有对爱情和友谊的赞颂,也有对忘恩负义、不忠不孝等行为的痛斥,有对丑恶的封建官僚的批判,也有对正直无私的官员的赞扬,亦不乏离奇浪漫的神鬼之事。总之,冯梦龙以最通俗的语言,从各个角度反映了当时市民阶层的生活面貌和思想感情。
以婚恋为主题的作品是“三言”申不可不提的亮点,《杜十娘怒沉百宝箱》、《卖油郎独占花魁》、《崔待诏生死冤家》、《唐解元一笑姻缘》、《张舜美灯宵得丽女》等是其中的代表作。作者通过讲述一则则曲折动人的爱情故事,深刻地揭露了封建礼教对青年男女的迫害,辛辣地讽刺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封建婚姻制度。冯梦龙曾在《情史·序》中写道:“天地若无情,不生一切物,一切物无情,不能环相生,生生而不灭,由情不灭故,四大皆幻设,惟情不虚假。”所以他强调尊重人的感情和价值,鼓励人们冲破封建的道德准则、婚姻观念,去追求美好的爱情。
“二拍”的作者凌漾初(1580一1644),字玄房,号初成,别号即空观主人,是明末杰出的小说家,乌程仁舍(今浙江湖州市仁舍乡)人。乌程凌氏是当时极负盛名的书刻家族,凌潆初祖上世代为官,其父凌迪知是嘉靖年间进士,官至大名府通判,后来辞官归家,与弟弟凌稚隆一起以刻书为业。凌漾初生长在一个亦商亦宦的家庭中,周围浸染着浓厚的商业气息和文化氛围,因此自幼就受到了良好的教育。
“二拍”每部四十篇,共八十篇,刊行的时间稍晚于“三言”。据说凌漾初就是看到“三言”极为畅销,才在书商的怂恿下创作了“二拍”。他曾自述,所见的宋元旧本,已被冯梦龙“搜括殆尽”,余下的只是“沟中之断芜,略不足陈”,所以“取古今来杂碎事,可新听睹、佐谈谐者,演而畅之”。这表明“二拍”其实是个人白话小说的创作专集,它也因此成为我国古代白话短篇小说创作史上的里程碑。
“二拍”与“三言”一样,主要内容都是描写市井小民的平凡生活,反映人情百态。晚明时,随着商业和手工业的蓬勃发展,重商主义大抬头,在“三言二拍”中,许多商人以主人公的身份频频亮相,这在中国小说创作史上是一个令人瞩目的现象。再加上家庭原因,凌漾初非常关注商人、商业活动,也以肯定的态度称赞了商人的发财欲望,《叠居奇程客得助三救厄海神显灵》一卷中有这样一段话:“……徽州风俗,以商贾为第一等生业,科举反在次着。……得利多的,尽皆爱敬趋奉;得利少的,尽皆轻薄鄙笑,犹如读书求名的中与不中归来的光景一般。”可见当时商人的社会地位已经很高。
总而言之,“三言二拍”在我国文学史上占有极为重要的地位,它继承了话本小说叙事活泼生动的传统,又发扬了文人善于锤炼语言的长处,在组织情节、运用语言方面都体现了作者卓越的才华,是全面反映明代市井生活的巨幅风俗画卷,其中的许多故事至今仍为人们津津乐道。
需要指出的是,“三言二拍”总计四百万字、二百篇,这两个数字十分惊人,因此各个篇章难免良莠不齐、泥沙俱下,有的篇章中还有较多的秽语,在阅读时应正确把握。本书共选取了七十一篇流传最广、最为脍炙人口的故事,可以帮助读者提炼精华、去粗取精。由于时代差异,原书中有字或词语与现代语言规范不符的现象,如“他”、“她”不分,“那”、“哪”不分,“到”、“倒”不分,本书均未更改,力求保存原作风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