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近年有一位名人说过一句名言，即一个男子一生有几件事是必须要做的，其中之一就是必须走一次运河。这句话有一些“语病”。语病之一是犯了大男子主义，现代男女都一样，男子能做的，女子大多都能做，换言之，男子所必须做的，则女子也应在其列；二是难免绝对，现在的人，不要说没有走运河之想，甚至连运河究竟为何物也是一知半解。但这句话依然打动人，中国的读书人历来被要求“破万卷书，行万里路”，行万里路岂可缺了运河这一章。作者边沿运河走，边讲运河故事。

2009年3月的《华夏地理》杂志上说：从现在开始的3-5年间，在中国大运河上，将迎来一个“行走的时代”。

作者对历史的认识也许是民间的粗疏的，但他会让你的双脚有一种踏出家门的冲动，沿着运河慢慢走，这行走本身也将沉淀为运河文化的一部分。

序

云程初发

广济桥旁

塘栖新运河

新市老镇

濮院新貌

吴越边界

长虹桥畔

秋风斜日鲈鱼乡

夜半钟声到客船

乌龙潭古渡

古运河旁芘芨巷

谏壁立大江

瓜洲古渡

江都源头水北流

盱眙龙虾十三香

明祖陵

老子第一山

八方风雨会中州

何处柳园口

到黄陵岗去

大隐于市

初见惠济河

水下古睢州

弯道二十里

涡河和濉溪

风阳明皇陵

怀远白乳泉

桑间濮上

内黄二帝陵

滑县老庙街

何处杏园渡

沁河大堤

十年一觉扬州梦

邵伯古镇

高邮盂城驿

南船北马清江浦

淮阴访古

桃李不言

项王故里

九里山前古战场

大风起兮云飞扬

铁的防线

泗洙之地

运河侧畔万古师

泗水之源

小县不大四尚书

河脊南旺

东平戴村坝

粱山无水泊

张秋遥望大金堤

鳌矶凝秀临清关

奇树五样松

帝王下射甲马营

旧州铁狮子

京城在望

云程初发

我有一个颇为奢侈的计划，想沿着京杭大运河，一直从杭州走到北京去。这个念头是在一次与朋友闲聊时萌发的，他算是我走大运河的一个启发者，因为在2007年的除夕，他竟一个人沿着杭州的运河码头走到拱宸桥去，在我看来，这是十足的浪漫之举。在此之前，运河在我脑海中的印象就是从上海到苏州的旧公路旁，一条水量充沛的人工河，那算是我当时唯一见过的一段大运河，还有就是从嘉兴到苏州的夜航，也是从运河走的，但那至少也是十年前的老事。我想不到运河今天还会从杭州一直通到镇江。从这以后，我开始关注大运河的历史和报道，我惊奇地发觉这条古老的运河不但从杭州通到镇江，而且还断断续续地一直通到北京。这给了我一种冲动，去用自己的考察来了解大运河现在的全貌。

所谓“走”，当然不是真正靠两只脚。浪漫一点的话，能搭一段在河上行驶的货船，有那种带船篷的小船最好，能行夜路最好，虽然朗朗乾坤，天下太平，但也可能碰上剪径的，一旦问我是“要吃板刀面还是馄饨？”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而一想起柳永的“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的词句，我倒宁可将其置之于不顾。我也很想能真正走上一段，我年轻的时候，好自恃体力，曾与人打赌，一日里徒步100公里，当年也并不觉得为难，但近年里养尊处优，体力有点退步，说“走”也只能是意思意思。主要还是乘车，沿着运河，尽可能走其沿线名城古镇。所谓“奢侈”，是我打算分三段，总共花上半个月时间来走完全程。我准备独自行动。我在做这种计划时，不知为什么老想起《水浒》里吴用题在卢俊义家墙上那首诗的头两句“芦花滩上有扁舟，俊杰黄昏独自游”。不管怎样，我在2008年的“五一”节的下午，是已经到了杭州武林门的运河码头前面。

说起杭州，如果没有这次想走大运河而预先所做的功课，我都几乎有点审美疲劳了。因为西湖边上的景点，虽然整理得越来越精美，但现代人工的东西已有点喧宾夺主，尤其是重建的雷峰塔，在晚上的聚光灯照射下，简直和在外滩看浦东的夜景一样的感觉了。然而翻读杭州的历史后，你突然发觉自己所熟悉的，只不过是这个古城的一点皮毛。杭州两度作为京城，先是在五代，作为吴越王的驻跸；到了金兵入关，又成了南宋的首都。

说起运河，杭州城里有贴沙河、中河、东河，流经城里的运河通过这几条河与钱塘江相接，上面又与富春江、新安江相接。这样，历史上不但浙西、安徽的木材、沙石可以运至杭州，嘉兴、湖州、吴江一带的稻米、丝茧，浙东的海产、食盐也可源源不断通过运河运来。在杭州下城区的卖鱼桥周围，现在还有严家弄、徽家弄等各地行商聚居的老地名。卖鱼桥早已无桥可寻，但对熟悉老杭州的人来说仍能唤起对运河的回忆，杭州市地名志上说：卖鱼桥始于宋朝，“为城北闹市，米店、鱼行众多，来往舟楫多聚泊于此”，据说十多年前，桐乡的小船还每天早晨从运河里赶来，十几条船挤在卖鱼桥一带的桥下，专卖一种红毛阉鸡。可以说，杭州的兴起，与江南运河的凿成密不可分，所以运河的历史其实也可以说是这座城市的历史。

杭州作为江南运河的起点，历史上水利航运十分方便。你看《今古奇观》的“金玉奴棒打薄情郎”中，莫稽被授了无为军司户，从临安到安徽的无为，当时被认为只是一水之地。从临安登舟，数日就到马鞍山附近的采石矶，也就是莫稽将玉奴推下水去的地方。

现在武林门还有一个运河码头，仅作为旅游航线码头还保存着。3块钱可以乘小渡船到艮山门或拱宸桥，运河用作旅游航程，我后来才知道仅此一段而已。拱宸桥算是京杭大运河在杭州的起点，从艮山门就可以顺上塘河出杭州。武林门每天还有两班到塘栖的来回航班，每人50元，第一班早上九点发船，下午四点回杭。另外还有晚上的夜航，票价就升到每人80元了。码头上有大约30个人排队等着下一班到拱宸桥的渡船。运河在城市的中央穿过，河的两边已开始竖起几十层的新楼，运河上显得十分地安静，但那和我原来对卖鱼桥下老运河的想象大相径庭，这使我有点彷徨。我盘算着究竟是等候明天早上九点的航班还是现在就出发到塘栖去，不管如何，我决意首先到汽车北站去，看看到塘栖的车票。

从地图上看，塘栖是运河向东北的第一个大站，以前我到临平的表兄家作客，他就常从塘栖带成捆的红皮甘蔗回来，截成两尺长的红皮甘蔗十几根扎成一捆，千辛万苦地扛来，以致我猜想塘栖除了红皮甘蔗外别无他物。我在路上碰到的第一个出租车司机提议由他开车送我去塘栖。“五一”下午的炎热天气帮了他的大忙，我们以90元成交，我决定对这样的浪费下不为例，事实证明此例一开，就难再完全禁绝。

P1-3

据说近年有一位名人说过一句名言，即一个男子一生有几件事是必须要做的，其中之一就是必须走一次运河。这话尽管有一些“语病”，但大体上我是赞同的。语病之一是犯了大男子主义，现代男女都一样，男子能做的，女子大多都能做，换言之，男子所必须做的，则女子也应在其列；二是难免绝对，我问了好几个人，不要说没有走运河之想，甚至连运河究竟为何物也是一知半解，但我显然无法以此推断他是否符合男子汉的标准。我之所以赞同是因为这话很打动我，尽管有这许多语病。况且中国的读书人历来被要求“破万卷书，行万里路”，行万里路岂可缺了运河这一章。

我忽然在脑海里有了一个颇为奢侈的计划，想用半个月的时间把京杭大运河走上一遍。我所以说它是一个奢侈的计划，是因为我全年的休假加在一起不过就是两周时间，那就是说我打算把全年的休假全用在走运河上了；此外，我打算投入的费用是一万元，这在我单独外出的预算上也破了先例。等我真正将此计划付诸实施后，我发觉半个月的时间远远不够，当然这其中有一个重要的因素是因为我无法一次将所有路程走完，我得一次沿着大运河走上几个城市，然后回到我出发的城市，下一次出发时我得先乘车重复那段先前走过的路程，然后开始我新的旅途，这加大了我旅途的时间和花费。最后我实实在在用了38天时间，从2008年的劳动节那天我开始行程的第一站，直到2009年的7月19日，我才从旅途的最后一站回家，而我的花费也比预算翻了一倍，即便如此，我也仅走了一个大概。我浪漫的初衷是要乘着航船走完大运河的全程，实际上这是多么不切实际的空想啊！不要说京杭大运河在山东济宁以上已断航，即使在江南运河、苏北运河和台儿庄运河，除了货运繁忙，真正的客船已经绝迹，只在杭州和无锡，有一两处象征性的旅游服务。我以车代步，挑着京杭大运河以及通济渠、永济渠沿途的名城重镇一一游历考察，这一路经历了六十多个城镇。

我在走运河之初，对大运河的感性知识，也只有40年前的一点回忆，那时曾经和几个师兄弟骑车到苏州去，记得运河就在公路边，印象中与一般河流不同之处就是河道的笔直。当年还有从嘉兴到苏州的夜航，一艘小火轮，就在夜色中航行在运河之上。我对大运河的历史知识，大概和多数人一样，原来主要来自于《隋唐演义》等话本，还有《开河记》之类的野史，隋炀皇帝开运河，只当他是迷恋广陵，兼为南下观赏琼花，连他自已作诗都说“吾梦江都好，征辽亦偶然”。我在走运河当中，接受的知识不免大大超过以上那些野史话本，隋炀帝的功过，故且不去论它，但大运河的功业太伟大了！隋唐大运河以黄河为干，永济渠西接洛伊，北通沁水、漳河、卫河，直达通州；通济渠接汴水、涡河和濉水，经淮河而连邗沟，直通淮扬，以至吴越；京杭大运河从清江浦到山东的临清一路拉直，途中又连接泗水、汶河，我在脚步到达这些古运河流淌的区域时，我仿佛是在阅读中国几千年的历史，其中特别是各地经济和文化的发展史。

大运河在隋唐以降直至明清的1 300年的历史中，实际成了维系国家政治经济军事运转的血脉，清康熙皇帝教人书写治天下的三件头等大事并将之悬挂于堂，时时日日牢记于心，三件事即“三藩、河工、漕运”，其中与运河有关的就占了两件，漕运主要通过运河，而河工虽以治黄河为主，但“黄淮运”难分，治黄治淮目的也为确保漕运。山东东平的戴村坝将大汶河人工分流，又在南旺河脊处建分水坝，使小汶河水“七分朝天子，三分下江南”，大运河绝非隋炀帝一手造就，它实际上凝结了无数代人的心血和汗水。这也是为什么经历1400年的历史后，这条人工挑挖的运河还在那里静静地流淌着的原因。

大运河在山东济宁以下的航段继续发挥着青春，在有些地段仍可看到千舟竞发、百舸争流的盛况，虽无漕运，但粮食、煤炭、沙石建材仍源源不断地通过运河在各地交流，但在我们发展经济的同时如何保护古老的运河这成了一个和进步同等重要的问题；那些虽已不通航的地区，借运河申遗的口号，也在大做运河文章，运河成了不可取代的新旅游资源，但我们在保护古运河的旗帜下怎么样保留其质朴的本色也成了新的难题。我想起在南旺的经历，一面看到在老龙王庙的废墟上正在修建新庙，一面看到在老引水河道里被尘土和垃圾覆盖的古引水石渠的遗迹正在消失。我在这篇短短的游记里要大声疾呼的就是：快来救救这些宝藏吧！

大运河最初的漕运功能已逐渐消失，除了上述的功能以外，新赋予运河的，是水的搬运，在老永济渠的边上，人民胜利渠和红旗渠成了最新的人工河，而最大的运河乃见之于南水北调工程，写在头顶上的三件头等大事中的第一件，可能就成了“水运”。

大运河沿途的美是中国式古典的美，江南运河沿岸是典型的小桥流水人家，要在细雨漾漾中间，夹一把伞去赶路；河南地界内的古运河，在黄土田野里流过的河水，是要发思古之幽情，用八分的想象加上二分的偏爱去领略其意境的；至于苏北运河，九里山下，彭城古都，是要听着“十面埋伏”的金戈铁马声才可一一拜访；齐鲁大地，泗洙之乡，运河成了孔夫子周游列国的发轫处；我最喜读着张中行老先生的书，找一家专作香河肉饼的铺子，让他用新鲜肉，多搁油，来一斤肉饼，吃饱了然后打车到运河的青龙湾去看堤上的大杨柳。

我在这本小册子里还记叙了运河沿岸的许多历史，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慢慢走的是大运河的历史。

徐立峰

2009-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