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乡波尔多
多年来,我一直怀疑林语堂能否做到他所说的那种高明的旅行,或许那只不过是他的纸上谈兵罢了。一个遣词造句如此考究的人何以台自做到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呢?尽管对林语堂将信将疑,但这一回,我打算实践一次他说的“不知其往何处去”一的旅行,不作任何计划;就把自己彻底放在一个陌生的小镇,看看究竟会发生什么。
玛丽的家位于波尔多市中心一幢有百年历史的老房子里。这幢房子早先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宅子,虽几经易手,但一直维护得当,现在的主人不想再费时打理,遂把它改造成几套公寓,分租出去。
玛丽住在其中的顶层公寓,公寓内部装修得很现代,明朗的色彩,简洁的装饰,房子不大,却温馨舒适。玛丽的家里收藏了几百瓶上好的葡萄酒,虽说这多少在我意料之中,但当我看到这个两室一厅的公寓里那满满当当的葡萄酒时,我还是颇为震惊。只见书架上排列的是酒,餐桌上摆放的是酒,茶几上是酒,打开冰箱,里面也全是酒。玛丽看着我又惊又喜的表情,耸耸肩,淡定地说:“我告诉过你的,在我这儿,酒管够。”
就这样,两个热爱葡萄酒的女人,开始了品酒之旅。
玛丽带着我每天忙于去各个酒庄参加各种品酒会。我的生活就是从一个品酒会到另一个品酒会。我沉醉在葡萄酒的醇香中乐不思蜀。我告诉艾伯特不必担心我,我不在酒庄,就在去酒庄的路上。
一天晚上,玛丽问我:“我们去Sairlt-Emilion住几天如何?”
我一听,大喜过望。这个Saint-Emiliom可是大名鼎鼎,那里有全世界最古老的葡萄园,也是全法国最大的村庄级葡萄酒法定产区。1999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把它列为世界文化遗产,称之为“法国中世纪文化的露天博物馆”,这里出产的葡萄酒也被誉为“葡萄酒之王”。对于葡萄酒爱好者来说,Saint-Emilion就是他们心中的圣地,去那里品酒,犹如朝圣,是每个葡萄酒爱好者最向往的事。
玛丽曾在Saint-Emilion的酒庄里做过两年酿酒师,对那里的一切了如指掌。她为我NSaint-Emilion之行制订了周密的计划,在哪儿住,上哪儿玩,甚至详细到晚上去哪儿喝酒,以及喝哪种品牌的酒。但不巧的是,临行前她突然被一桩急事绊住,去不了。于是,我决定一个人前往。
玛丽准备了一份她在Saint-Emilion的朋友名单,以备我的不时之需,我把它放进了背包里,心里却琢磨着来一次盲游,不去打扰这些朋友。
或许是因为我当记者多年的职业习惯,也可能是经常单独旅行的缘故,每一次出行,我都会做足功课,给自己准备一份非常专业细致的行程单,几乎囊括行程中的所有细节,大到航空公司的选择,小到转换插头在行李箱的位置,一丝不苟,武装到牙齿,旅行社制订的那种大路货行程单永远难望我项背。
记得有一次在西雅图机场,海关人员检查我的行李,当他打开我的旅行箱时,立刻向我投来景仰的目光,告诉我他很少看见女士的旅行箱内整洁得像等待检阅的军队。我对行李箱的要求是,当我需要找东西时,能够第一时间在准确的位置找到,而且至少有一条裙子毫无褶皱,以保证即使飞机刚刚落地我也能马上容光焕发地参加一场晚宴。我很庆幸多年以前读过一本可可·香奈儿的传记,从那里我学会了独特而实用的收拾旅行箱的方式,此后一直受用。
当然,我的这种严谨的旅行方式为很多旅行家所不齿,并且早在20世纪30年代就被林语堂讥讽为“愚蠢的旅行方式”,他认为“一个真正的旅行者总是一个真正的流浪者,有着流浪者的高兴、好奇与探险的感觉。”
说实话,尽管对这种自由自在的旅行方式心向往之,但我从未有勇气去尝试。原因在于我是一个异常挑剔的旅行者,除了对旅行箱的摆放有着苛刻的要求,我对旅途中的食、住、行都有自己的标准。比如食,我热衷于品尝当地特色美食,甚至为了一张嘴,不惜跑断腿,所以你休想用一个汉堡打发我。对我来说,美食也是旅行的一部分,与美景同样重要。正因为如此,我在美丽的英伦三岛旅行时,常常觉得暗无天日,由衷地认为大英帝国当选为“黑暗料理”国度乃实至名归。而当我行走在意大利、西班牙和希腊等南欧国家时,则顿觉身处天堂。每次出行前,我都会列一个目的地美食排行榜,生怕错过任何一样当地美食。我笃信打开你的胃才能打开你通往世界的大门。
至于住,虽说五星级酒店是一种不会出错的选择,但如果你打算长住的话,首先得和你的钱包打好招呼。我认为大多数五星级酒店都千篇一律,没有个性,它们的区别往往只在于香波和浴液的品牌是香奈儿还是爱马仕。和这样的五星级酒店相比,我更喜欢那些有历史感的、有故事的酒店。以前每次去巴黎我都喜欢住在一个肖邦曾经住过的酒店。酒店不大,没有电梯,装饰风格和当年肖邦住的时候相差无几,是典型的欧洲老牌精品酒店,小巧迷人的大堂里总是若有似无地飘浮着肖邦的钢琴声。每次一到那里,我都会微微眯起眼睛深吸一口气,已经熟识的老板见了总会笑着说:“很棒吧,肖邦的气息?”“棒极啦,我爱肖邦!”还有一家酒店,是法国诗人波德莱尔住过的,在歌剧院附近,是我在巴黎的另一心水之选。因为这个让人挠头的癖好,我每次旅行前都为订酒店大费周章,恨不能把全城酒店的三代都查个底儿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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