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袋鼠》完成于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的1923年。第一次世界大战使劳伦斯的思想发生了深刻而剧烈的变化,他对西方传统的民主、自由和人权彻底失望了。在《袋鼠》中,他不止一次地通过主人公萨尔默斯的内心独白抒发了他的这种情感。现实令他厌恶,他“直觉地”反对战争。战争改变了人类的外部世界,更加剧了内心的压抑和扭曲。《袋鼠》的主人公萨尔默斯正是这样的一个典型代表,他感到了罪恶的现实对他心灵的压抑,而他又无力与之抗争,他认为这是世界末日来临了。他孤独,无奈中追求孤独,他唯一感到欣慰的是一个人在海边呆着,看灿烂的朝霞,辉煌的落日,蓝天碧海,群鸟齐飞,郁郁的青草,茂密的森林,只有融在大自然的怀抱中他才能感到灵魂的片刻沉静。现有的价值观念不是他的价值观念,他心中祈求的是一个不可知的、超自然的、黑暗的上帝,只有这个上帝才是他心灵的归宿。
《袋鼠》的情节并不复杂,讲的是作为诗人和作家的萨梭默斯与妻子哈里埃特从英国本土来到遥远的澳大利亚所经历的事情。在澳大利亚他们结识了退伍军人俱乐部的袋鼠、杰瑞、杰兹,以及社会主义者斯特劳瑟斯。萨梭默斯的魅力和思想征服了他们,他们都想拉拢他加入他们的团体,与他们一起干一番事业。袋鼠在战争中为军队工作,战后成了一名著名的律师,澳大利亚的现实令他不满,他发誓要改变澳大利亚,企图做这个世界的救世主、拯救者。袋鼠的名字叫本·库利,由于他的两只小眼睛靠得很近,又长了一个大肚子,所以人们都称他为袋鼠。退伍军人俱乐部表面看起来是很有组织性的,但最终只不过流于无组织的暴民状态,不可能成其大事;而斯特劳瑟斯的社会主义思想也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只是向人们描绘了一幅海市蜃楼的图景,他们的理想在澳大利亚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失败是必然的。萨梭默斯来澳大利亚的本意是想找一块安宁、清洁的未受污染的土地,但偏远的澳大利亚同样不是一块人间净土。萨梭默斯黯然神伤,与妻子乘船告别澳大利亚,去了美国的旧金山,又开始了新的精神流浪。澳大利亚充满诗情画意的自然风光使他着迷,淳朴率真的风土人情使他流连忘返,但这不是他理想中的地方,他还是要离开它。然而,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他所要寻找的人间乐土,他注定了要在孤独中做思想的漫游。
那个外国人模样的男子转过脸来看到这工人正在朝他笑。这机修工胆怯地转过身捅了一下他的伙伴,让他也来看看那个让人发笑的来者。那人盯住了他们俩。这两个人脸上的笑意立刻全没了。那小个子直盯着他们,像是要把他们看穿,眼神却又是那样漠然。他看到这机修工长相英俊,眉眼儿有些招人喜欢,其微笑不过是出自这个城里人们的习惯而已。经过一番对视,那穿蓝工装裤的人把目光转向远处,又恢复了自尊。
那两个陌生人穿过宽阔的柏油路,走进马路对面的高大房屋里去。穿工装裤的工人看着他们走进去的那座屋子问道:
“你知道他们是哪儿的吗,达利?”
“不知道,倒有点像德国佬。”
“可他们讲的是英语呀。”
“不一定,德国人也说英语呀,对不对?”
“我觉得他们不是德国人。”
“你以为呢,高尔特?说不定真不是。”
达利对这事一点也不关心。倒是高尔特对那个逗人的矮个子男人有点儿好奇。
高尔特不由自主地盯着路对面的屋子看。那是一家价钱多少有些昂贵的食宿店。那小个子外国人出现了,他把旅行包放在从门廊通向大街的台阶最高一层上。那女人,显然是他妻子,也出来把一只黑衣帽箱放在地上。随后那男人进屋去了一会儿,转身又拖出来一个包,也把它放在台阶顶层上。之后,他同妻子交谈几句,就朝大街上扫视过去。
“他们想叫出租车。”高尔特自言自语道。
褐色大厦的对面,公园的草坡边有两辆出租车。那个外国佬走下台阶,穿过柏油路朝这边走过来。他先瞧瞧这个,又瞧瞧那个,发现两辆车都是空的,司机正躺在草坪上享用他们的饭后一支烟。
“那家伙可能是想租车。”高尔特说。
“想租他就会跟你说的。”离他最近的司机说。可没人动弹。
那外乡人站在奶黄色大出租车旁的人行道上,望着草坪上的人们。他并不想和他们打招呼。
“要租车吗?”高尔特问。
“是呀,司机都在哪里呢?”那人问,讲的是一口流利的英语,并且纯英国口音,非常纯正。
“您想去哪里呀?”奶黄色出租车的车主仍躺在草坪上问。
“莫多克大街。”
“莫多克大街?多少号?”
“51号。”
“高尔特,是去你邻居家的。”达利冲他伙伴说。
“那家里家具齐全,一周的租金就要四个基尼。”高尔特像在报告消息。
“那好吧,”奶黄色出租车车主终于从草地上站起来,说:“我带您去。”
“您要先到对面120号,”矮个子男人说着指指对面的房子,“我的妻子在那里,还有行李包,不过嘛,请注意!”他马上补充道,“您可别一个包收我一先令。”
“多大的包?在哪里?”
“在台阶上。”
“好吧,先过去瞧瞧再说吧。”
那人走过街去,出租车拐个弯紧随他过去。那位外乡人已经把包从台阶上搬了下来,有两个普通双层旅行包,还有一个方方正正的衣帽箱,全靠到墙根上。司机探出头去看了一眼那些箱包,冲旁边一筹莫展的那外乡人说:
“这些包,运一个要加一个先令。”话语很果断。
“那可不行,关税才征了三个便士。”
“这些包运一个必须要加一先令。”司机毫不妥协地叉说了一遍。他不愧是位无产阶级的劳动者,知道争辩是没用的。
“这不公平,关税才收三便士。”
“好了,不交这笔钱,我这车是不会租给你的。一个包必须交一先令。”
“交钱也可以,但不能那么多。”
“那就算了。不愿意就别交了。可是你要租车,多一个包必须多交一先令,没任何商量的余地。”
“那,车我也不租了。”
“早干什么去了?不租起初就别说。从街对面到这里来看包,这段儿也不收你的钱了。不租就算了吧,只要你脑子没出毛病就行。”
说着,他缓缓地把车开回了原位。p002-003
D·H·劳伦斯(1885——1930)是二十世纪英国最独特和最有争议的作家之一。他生于诺丁汉一个矿工家庭,21岁时入诺丁汉大学学习,一生中创作了四十余部小说、诗歌、游记等作品。劳伦斯提倡人性自由发展,反对工业文明对自然的破坏。他的作品对家庭、婚姻和性进行了深入探索,对20世纪的小说写作产生了广泛影响。他是英国诗人、小说家、散文家,曾在国内外漂泊十多年。他写过诗,但主要写长篇小说,共有12部,最著名的为《彩虹》、《儿子与情人》、《袋鼠》、《恋爱中的女人》和《查太莱夫人的情人》。
劳伦斯1885年9月11日生于英国中部诺丁汉郡的东林镇,1906年进入诺丁翰大学,在大学期间表现出了对文学和哲学的浓厚兴趣,并开始诗歌和小说的创作。劳伦斯的父亲是一个煤矿工人,性情暴躁,经常酗酒,打骂妻儿;母亲出生于一个工程师的小康之家,她当过教师,发表过诗歌,性格坚强。她和劳伦斯父亲的结合是偶然的,这种偶然地构筑在沙滩上的大厦一样的婚姻决定了他们迟早要分道扬镳,婚姻的崩溃在所难免,因为他们的生活情趣和人生的追求是迥然不同的。婚后,他们的龃龉不断升级、扩大,长期不和,这给劳伦斯的心灵蒙上了阴暗的影子。由于婚姻的不幸,他母亲便把全部的爱都转向了儿子,这对劳伦斯的心理产生了巨大的影响,这在他以后的作品中可以找到明显的佐证。
纵观劳伦斯的创作,我们可以发现其中始终贯彻着这样一个主题,即现代工业文明对人与人之间和谐关系的破坏和对人的自然属性的压抑和摧残。他在创作中始终进行着社会批判和心理探索,这使他的作品达到了英国现代主义小说的高峰,他对人类思想的嬗变和西方文学的发展作出了卓越的贡献。民主意识、人权、自我人格独立、爱与性爱一直是西方文学的主题,尤其是爱情主题,自文艺复兴以来一直就是反封建的锐利的武器。然而,到了19世纪末20世纪初,西方社会发生了剧变,现代工业文明的迅速发展,使原有的道德伦理、社会秩序、人与人、人与自然、人与社会的关系全部摧毁了,人失去了独立的人格、个性,变成了机器的钢铁的煤炭的奴隶,人格的异化,使原先“完整的人”变成了精神上的阉人。这时西方出现了信仰危机,旧的秩序已被打破,新的秩序尚未建立,在这种精神的真实状态下,人们开始从宗教、道德和哲学上对社会进行新的探索,试图对社会存在的矛盾作出新的解释,寻找新的精神寓所,从而对资本主义的文化、宗教、道德作出了哲学的批判。
《袋鼠》完成于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的1923年。第一次世界大战使劳伦斯的思想发生了深刻而剧烈的变化,他对西方传统的民主、自由和人权彻底失望了。在《袋鼠》中,他不止一次地通过主人公萨尔默斯的内心独白抒发了他的这种情感。现实令他厌恶,他“直觉地”反对战争。战争改变了人类的外部世界,更加剧了内心的压抑和扭曲。《袋鼠》的主人公萨尔默斯正是这样的一个典型代表,他感到了罪恶的现实对他心灵的压抑,而他又无力与之抗争,他认为这是世界末日来临了。他孤独,无奈中追求孤独,他唯一感到欣慰的是一个人在海边呆着,看灿烂的朝霞,辉煌的落日,蓝天碧海,群鸟齐飞,郁郁的青草,茂密的森林,只有融在大自然的怀抱中他才能感到灵魂的片刻沉静。现有的价值观念不是他的价值观念,他心中祈求的是一个不可知的、超自然的、黑暗的上帝,只有这个上帝才是他心灵的归宿。
《袋鼠》的情节并不复杂,讲的是作为诗人和作家的萨梭默斯与妻子哈里埃特从英国本土来到遥远的澳大利亚所经历的事情。在澳大利亚他们结识了退伍军人俱乐部的袋鼠、杰瑞、杰兹,以及社会主义者斯特劳瑟斯。萨梭默斯的魅力和思想征服了他们,他们都想拉拢他加入他们的团体,与他们一起干一番事业。袋鼠在战争中为军队工作,战后成了一名著名的律师,澳大利亚的现实令他不满,他发誓要改变澳大利亚,企图做这个世界的救世主、拯救者。袋鼠的名字叫本·库利,由于他的两只小眼睛靠得很近,又长了一个大肚子,所以人们都称他为袋鼠。退伍军人俱乐部表面看起来是很有组织性的,但最终只不过流于无组织的暴民状态,不可能成其大事;而斯特劳瑟斯的社会主义思想也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只是向人们描绘了一幅海市蜃楼的图景,他们的理想在澳大利亚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失败是必然的。萨梭默斯来澳大利亚的本意是想找一块安宁、清洁的未受污染的土地,但偏远的澳大利亚同样不是一块人间净土。萨梭默斯黯然神伤,与妻子乘船告别澳大利亚,去了美国的旧金山,又开始了新的精神流浪。澳大利亚充满诗情画意的自然风光使他着迷,淳朴率真的风土人情使他流连忘返,但这不是他理想中的地方,他还是要离开它。然而,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他所要寻找的人间乐土,他注定了要在孤独中做思想的漫游。
与《儿子与情人》一样,《袋鼠》也有很强的自传性质。1912年,劳伦斯与诺丁汉大学现代语言系教授威克利的妻子弗丽达邂逅,两人一见钟情,坠人情网。弗丽达出生于德国贵族家庭,其时已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但两个人难解难分,终于私奔,隐居于意大利和德国,直到1914年才返回英国正式结为夫妇。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劳伦斯便处于极其悲惨的境地之中,由于弗丽达是德国出生的,他们便被怀疑是德国间谍,被驱逐到西部康沃尔大西洋边的一个小村子里,当局还要强征他人伍。这对极力反对战争的劳伦斯来说,简直比杀死他还痛苦。他由于身体虚弱,体检不合格,未被录取。战争结束后,他开始了长达十一年的异国漂泊。1930年3月2日在法国西部的一个小镇,因长期患肺结核,英年早逝,年仅四十四岁。
《袋鼠》第十二章中描写主人公萨梭默斯离别英国的这段凄婉文字,恰恰是劳伦斯经历了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的精神重创,怀着对英国爱恨交织的复杂情感惜别故土时的真实写照。他怎能不爱生他养他的祖国?他怎能不爱这片给了他文学灵感的古老而美丽的故乡?即使他不爱英国这个国家,他又怎能不爱那造就了他非凡文学灵魂的诺丁汉家乡?但残酷的现实是,劳伦斯成了英国的逐客,他命中注定浪迹天涯、客死他乡。有文学史家评论说,因为与这个把持英国文学界的圈子不睦,劳伦斯损失惨重,其被承认的时间推迟了一代。这是“文人相轻”的典型例子,令人无奈、扼腕。剑桥一布鲁姆斯伯里圈子固然尊贵高雅,但终归是高处不胜寒。《袋鼠》是一部仓促之作,不乏平庸之处,但这部小说却具有一个特殊的意义。小说没有经过创造性修正的过程,而劳伦斯正是通过此点使他的作品及他本人的思想复杂化。小说为我们提供了一幅坦率到令人吃惊的作者自画像,也为我们记录了准确的事实。未加拘束的狂想得以自然流露,这在劳伦斯小说中是独一无二的。
《袋鼠》让我们看到,尽管劳伦斯在小说中的其他方面情感炽烈,但在叙述中却不十分经意;然而这部小说毕竟对任何一个渴望理解劳伦斯的人来说是完全值得重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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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H·劳伦斯——20世纪最独特、最有争议的小说家,
被誉为“英国文学史上最伟大的人物之一”。
D·H·劳伦斯——改变了20世纪公众对待性的看法。
他是个天才,是“浸透情欲的天才”。
——福特·马多克斯·休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