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是柔弱的,也是坚韧的。这种柔韧的张力与弹性往往让她们在压力下成就传奇,爆发出炫目的光彩。民国时期的女性直面旧礼教与新思想的交锋,处身国家危难、政局迭变之际,独身问题、离婚问题、出走问题、革命问题、汉奸问题……关于爱情,关于婚姻,关于事业的一切,无不使其面临抉择:是被锁于封建礼教的小屋子,还是勇敢地走入社会?吕碧城、石评梅、庐隐、朱安、张幼仪、秋瑾、张兆和、萧红、黄逸梵、阮玲玉、郑苹如、丁玲、川岛芳子、陈璧君、张爱玲、陆小曼、林徽因、盛爱颐、白薇、凌叔华等三十多位民国女子的传奇人生,她们所遇到的问题,今天你遇到了吗?在《华丽苍凉 逆流而上——私房阅读民国女子》一书中,作者伊北写出了民国女子的婚姻与爱情,也写出了她们的事业与成长,使这些民国杰出女性真实而丰满地展现在读者面前。
以柔韧的的心镌刻传奇,将人生挽成一个美丽而苍凉的手势,她们在这个剧变的时代逆流而歌。
《华丽苍凉 逆流而上——私房阅读民国女子》,一部生动曲折的现代知识女性成长史。
《华丽苍凉 逆流而上——私房阅读民国女子》由伊北编写。
对于宠物饲养的热衷,从某些方面,确也反映了吕碧城感情世界的寂寞,虽有众人陪伴,可曲终人散,灯熄火灭,吕碧城怕是依旧能感到生之孤苦,一览众山小的高渺虽然给了吕碧城生活的依靠,虚荣心的满足,可内心深处,最细微敏感的心绪,却无处诉说,放浪形骸,也只是痛苦的一种排解管道罢了。
吕碧城这种放诞风流的生活,开海上摩登之风气,为世人所瞩目,一颦一笑都成为大众绝好的饭后谈资。1925年,平襟亚在其主编某报上刊载了《李红郊与犬》一文,吕碧城认为其故意影射,侮辱她人格,便要状告平襟亚。平君知道吕碧城的厉害,忙避居苏州,化名隐居,吕氏寻他不着,便登报追缉,声称谁捉得到平某人,便以所藏慈禧太后亲笔所绘花卉立幅为酬,轰动一时。从轰动一时的狗官司里,我们似乎也可以窥见,吕碧城性格里的放诞与乖戾。
时势造英雄,吕碧城是应运而生的。她以其超一流的个人综合条件,贴符了清末民初高等社会精英男性心目中,理想的“女国民”形象。出走、办报、写词、办学、经商、学佛,吕碧城身上,始终有一种独特的反叛气质,她尖锐、亮烈,然而也不乏妩媚,她不同于某些旧时代扭捏的淑女,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她仿佛是从旧时代泥塘里长出来的莲花,吸收了旧时代沉积多年的养分,却一举冲破束缚,傲然出挺,娇艳盛放,坚定地承载新时代风露。
我们或许可以说,是精英男性心中那亡国灭种的焦灼,有心无意地,成全了吕碧城的辉煌。可反过来,吕碧城性格上的乖戾与反叛,又使得她在羽翼丰满之后,必然会在某些方面与男权社会产生抵抗。这种抵抗,源自本能,是出于两性间天生的隔阂。这种抵抗却很有意思,它仿佛是一条悖论,一个反讽:精英男性提倡女权,一手塑造了吕碧城这样理想的“女国民”,这塑造,原本的指向,是救国救民——男性提倡女权女学的目的,是在民族自强民族解放这个大背景铺展开的——可向来尖锐的两性矛盾(男性对女性这个社会第二性的压迫),无形中却被忽略了。
身为女人,吕碧城在接受女权思想之初,所能使用的言说方式,依旧是男性提供的一套话语——在女权初萌的时代,并没有更多的资源供她利用,在《大公报》倡女学,吕碧城所提观点,大多还只是对精英男性观点的亦步亦趋:从世界竞争和个人权利角度,来阐发兴女学的必要性,也就是说,民族的强大和女学的兴起,是因和果的关系——因为要同世界各国竞争,因为民族要独立自强,所以要兴女学,倡女权——女权的提倡,是被笼罩在大的民族解放的天幕下的,它多少有点先天不足。但随着人生历练的增加和女性体验的深入,吕碧城逐渐开始有一种反抗的自觉,这种对于女性自我的关注和保护,在婚恋问题上尤显突出。
吕碧城早年遭遇退婚,出道之初,受的是当时天津《大公报》主办人英敛之的赏识,青春貌美、才华横溢的她虽自无意,可英敛之却对她颇有好感,可吕碧城后来索性同英敛之一刀两断,其中奥秘,恐怕也出不了情感二字。退婚的苦恼,加上一段不寻常的情感经历,很可能对吕碧城后来的情感走向造成了深远影响,对于婚姻和恋爱,她始终抱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态度,而且一有阻碍,便立刻知难而退(当然,这种影响,也只能算是一个远因)。
吕碧城最终的失婚,大概首先还是应当归结于她自身条件太好,因而导致曲高和寡:超一流的智力水平与生活档次,让吕碧城的择偶圈不断缩小;其次,我们也应该看到,吕碧城无人可配的结局,不能不说是其超强的女性意识造成的:不肯俯就,精神上要求太多,是吕碧城婚恋道路上最大的绊脚石(可这恰恰也是吕碧城值得人敬佩的地方)。
文名卓著、资产丰厚的吕碧城,在婚姻问题上,对物质和权力,似乎都没有太多苛求,她所看重的,是精神上的琴瑟合鸣,心灵上的息息相通。在吕碧城所交往的高层精英男性圈层里,这样的心灵伴侣当然会有,遗憾的是,虽然精英男性们做到了“咸推吕碧城”,但大多数男性的婚恋态度,并没有随着女性的解放而进步,娶一两房姨太太,在那个新旧交替的时代里,依旧很常见。
吕碧城虽独身终老,可在早年,她并没有放弃走入婚姻的希望,她与诗人杨志云情投意合, “诗简往还,文字因缘,缔来已久”,可杨纳妾后,她只能是“悲从中来”,斩断情丝。
吕碧城要求身与心两部分的一对一,这在任何时代任何社会里,都很稀少。她就像是现代都市里呼风唤雨的女金领:事业上极大成功,才情样貌一个不缺,可论及婚嫁,她能看上的人,实在有限,偶尔有一两个入得了她的法眼,没准也是“使君有妇”。更何况,从男性自私的角度暗想,这样的女强人,谁敢娶,娶回家有没有好日子过?男人们不能不为最后的自尊留点余地。男女平等虽叫了这许多年,可实际上,要让男女完全平等,似乎也比较困难,生理心理上的差异,拉开了男女的距离。就在这或多或少的距离里,男人总想要占据一点优势,至少是心理上的优势。
吕碧城与袁世凯的二公子袁寒云,虽相差7岁,却有姐弟恋爱的苗头,交往甚密。一部《晓珠词》,寒云公子激赏备至。二人同住北京之时,吕碧城经常去参加袁公子主持的北海诗酒之会,吕碧城去上海之后,两人依旧鸿雁传书,往来不断,后来袁公子定居天津,两人还有诗词酬答。可这段精神恋爱,终究还是没有结果,吕碧城自己也看得清,谈及此事,一笑而过:“袁属公子哥儿,只许在欢场中偎红依翠耳。”高干子弟显然不适合吕碧城,别说袁公子偎红依翠,身边选择太多,就算袁寒云是痴情种子,独独钟情于吕一人,但一入豪门深似海,袁家的规矩道理,也未必能容得下任性的吕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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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部别致的书。作者以清丽细腻的笔触写下了对中国现代史上23位女性的“私房阅读”。这样的“私房阅读”是感性的,自由挥洒的,但同时又带有理性思考,有学术含量在。这自然与作者目前所从事的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有关,有没有这样的学术训练,“私房阅读”的结果一定不一样。
不妨把这23位女性的身份稍作分类,这是很有意思的。我们马上会发现,其中大部分都是文学家,这自然又与作者所学的专业有关。庐隐、石评梅、凌叔华、萧红、吕碧城、林徽因、张爱玲、白薇、谢冰莹、关露、陈学昭、丁玲等13位的大名早已载入现代文学史册,虽然吕碧城主要写作旧体诗词。许广平、张兆和、陆小曼3位其实也有相当的文学才华,3卷本《许广平文集》、短篇小说集《湖畔》(叔文,即张兆和著)和《陆小曼诗文》等书就可为证,只不过她们的文名分别被鲁迅、沈从文和徐志摩的文坛盛誉所掩罢了。剩下一些,蒋碧微和黄逸梵都留过洋,秦德君和蓝苹都是职业革命者,张幼仪后来在商界大出风头,另外,朱安和江冬秀则是典型的家庭妇女——所谓男性“背后的女人”了,但这并不意味她们没有受到一点新思潮的冲击,即便是朱安,不也在临终前不久说出“我也是鲁迅遗物,你们也得保存保存我”吗?她们本人虽不是文学家,但或多或少都与文学挂点边,至少,她们的恋人、丈夫或女儿是文学家,她们的经历都与文学有所牵扯。
由此可见,作者选择这些女性来“阅读”和书写,是经过认真考虑的。这些女性中的大部分都非等闲之辈,都曾得风气之先,都具有某种意义的代表性。几乎每位都有一部生动曲折的现代知识女性的成长史:事业奋斗史和情感变迁史,事业史和情感史又交集纠缠,难舍难分。作者的“私房阅读”十分投入,十分专注,他写出了这些非凡女性的迷茫和痛苦,搏击和挣扎,以及她们成功或失败背后的无奈和辛酸。
贯穿全书的主线是撼人心魄的。在我看来,作者要反复强调的是,在提倡个性解放、婚恋自由之后,在依旧是男权中心的社会里,何谓更完全意义上的女性解放?换言之,经过“五四”洗礼的现代女性,面对新的挑战,是否真的获得了解放?作者明确地告诉我们,20世纪20年代的庐隐、许广平们,30年代的张兆和、萧红们和40年代的张爱玲、苏青们,她们所面临的困境、所要解决的难题,是大不一样的。尤其应该注意的是,作者对投身社会革命的女性命运的关注,作者在解读秦德君的“凤凰涅檠”时,“作为一名出色的革命之女,秦德君为革命所做的牺牲,与为男人所做的牺牲之间,有多少交集?又或者革命只是男人的革命?”的设问,在分析陈学昭奔赴延安后产生的困惑所作的“在同样承担‘民族解放的责任’的队列里,女性面临着和男性不一样的历史因袭和特殊问题,而这些问题,在革命时期,往往是被规避了”的判断,都是颇有见地,耐人深思的。
因此,尽管书中写林徽因、陆小曼、萧红、张爱玲、苏青等都有不同程度的新意,毕竟她们已多次被论者讨论过了,相比之下,我更看重作者所写的秦德君、白薇、谢冰莹、关露、陈学昭和丁玲等几位追求理想、历经战火的革命女性。她们一直很少受人关注,像秦德君和白薇;或者虽早已被论述,却较少从两性关系的角度切入,像丁玲和关露。作者试图从男女平等、两性关系的视角来探索她们敏感、丰富、复杂的内心世界,这样的努力未必很深入,却是很难得的。
作者确实对他笔下的这些女性抱“同情的理解”,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在下笔的刹那,总是有一个善意的出发”,就是“从民国女子的人生风景里,我总试图从一个奇妙的切口入手,去读出两性关系中的微妙点”。寻找这“奇妙的切口”,作者一定费了不少心思,而“微妙点”也往往被作者手到擒来。写张兆和和沈从文的婚姻,没有铺陈沈从文如何追求张兆和,偏偏从《从文家书》的具体文本里读出了“爱情的神秘,以及它对于人的赐予与折磨”;写林徽因,也不渲染她与徐志摩若无实有的恋情,偏偏在“太太的客厅”上重笔浓彩,大做文章;写到延安之后的丁玲,本可以多方面展开,又偏偏只从剖析丁玲所作的《三八节有感》入手,并与陈学昭互相发明,揭示“女性解放,虽然在某种程度上与民族解放有交集,但不应当为民族解放所掩盖”;还有写“一颗锈了的图钉”朱安,写“一朵新旧时代对接挤压出来的奇葩”陆小曼,写“比嫩绿厚重,比正绿低调,比苍绿轻灵”而“老绿”的关露等等,也莫不如此。
我没有读过作者的小说和散文,但从这本书中领略了作者的才情和敏锐。作者的文字往往灵感乍现,有时轻灵,有时沉重,充溢其中的是奇妙贴切的比喻和荡气回肠的阐发,当然,书中引述的一些口耳相传的美丽的或并不美丽的轶事,有的只是孤证,还可进一步查考和斟酌。但是,作为“80后”的年轻作家,能达到这样的水平,成绩已是很骄人了。
我以为,有了这个良好的开端,作者的“私房阅读”大可继续下去,冰心、苏雪林、潘玉良、冯沅君、陆晶清、杨刚、赵清阁、赵萝蕤、沈祖菜、周炼霞、施济美……这些现代杰出女性,这些优秀的文学家和艺术家,都很可写,很值得一写,作者还有没有兴趣呢?希望答案是肯定的。
文/陈子善
我一直想写一些关于民国女子的书。以民族主义与现代女性解放历程为观照点。以前写了一部《爱恨都已倾城》,不甚如意,结构粗疏,文字也稚嫩些,没承想那书很快就脱销了。现在新出一本民国女子的书,取名《华丽苍凉逆流而上》,结构上大调整,内容上也是“洗心革面”,加加减减,思路更清晰,一个一个我想探讨的问题,条分缕析,借着民国女子的人生,慢慢浮现出来,是为旧作的升级版本。每一次历史写作,都是一次还魂。独身问题,离婚问题,出走问题,汉奸问题,革命问题,等等,这些民国女性们遇到的情状,当下仍然存在,而又有变异。人世纷扰,老问题总是能发展出新故事。
我一直说,读民国女子,千万不能仅仅当作八卦来读,更要看看过去的人是怎么走过来的,对我们现在的生活有什么启发。时代是仓促的,一代代人用血泪的经验,堆积成了历史,谁不重视,谁就要吃苦头。仿佛六道轮回。我一向喜欢民国女子的姿态:华丽苍凉,逆流而上。生活或许从来没有什么绝对的现世安稳、岁月静好。晴天,或徐徐前行,或肆意奔跑;雨天,也没有理由止步。人生,说白了不过是在暴风雨中舞蹈。最后,我要感谢浙大社宋编辑、杨编辑和雪怡女士,是你们努力促成,才有了这小小一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