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糖醋黄瓜
男孩来自僻远的山村,家境极为贫寒,他读师专的学费和生活费用,全是靠自己辛苦打工赚来的,因而他是全校最忙碌的学生,同时兼了好几份工作,整日忙忙碌碌。认识他时,住在本市、家境优裕的女孩正在外语学院德语系。就在那一次高校文艺汇演中,女孩悄悄地喜欢上了聪慧、朴实的男孩,并开始找许多借口,一次次跑到男孩读书的师专看他。
在两次不遇而归后,女孩见到了刚刚做完家教回校的男孩。这时,她已等了他足足三个小时,男孩同寝室的同学都羡慕他,羡慕那么漂亮的女孩竟对他如此痴情。
那天,已快过食堂的饭点了,男孩提议去校园附近的饭店,女孩嫣然一笑:“我最喜欢吃的是糖醋黄瓜,听说你们学校食堂做得不错,能领我去品尝一下吗?”
男孩面露难色:“当然可以,只是现在恐怕没别的菜了。”
“一个菜就足够了,比起山珍海味来,女孩子家还是更看重体形的优美。”女孩的自然随和中,透着一尘不染的真诚。
男孩欣然为女孩点了一盘糖醋黄瓜,他自己则要了两个蒜茄子。
看着女孩吃得很香甜的样子,囊中羞涩的男孩心里有点儿释然,但还有一点困惑:“你怎么知道我们学校的糖醋黄瓜好吃?”
女孩笑着说:“我从小就喜欢各种小吃,尤其是糖醋黄瓜,更是百吃不厌,自然知道到哪里讨口福了。对了,我们学校附近刚开了一家西安风昧小吃店,哪天你到我学校,我请你去品尝一下,好吗?”
男孩愉快地答应了,但他却许久没有去外语学院,因为一是他实在是太忙碌了,二是他很自卑,尽管他内心里很喜欢那个纯洁、美丽的女孩,却固执地认为自己根本配不上女孩,没有资格与她共涉爱河。
聪明的女孩早已看出男孩的心理,她也不曾说破心里的秘密,只是寻了借口,就倒几路公共汽车,到男孩的学校看他。每次去他那里,她都要高兴地跟男孩去食堂点一盘糖醋黄瓜,那极便宜的小菜,竟成了女孩的最爱。当女孩请男孩吃饭时,她总耍为他点一份排骨或别的肉类,男孩起初有些不好意思,说自己请她吃的都是价格低廉的素菜,她却请他吃大荤大肉。
女孩笑着狡辩道:“我们这是荤素搭配,吃着不累。”
“那叫‘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男孩认真地纠正女孩。
“道理一样,我觉得这样很开心,你就不要破坏本女士的情绪了。”女孩可爱地说了一串男孩听不懂的德语,然后狡黠地>中男孩甜甜一笑,温暖得男孩再也找不到反驳的词汇了。
云淡风轻的日子匆匆而过,因了女孩的柔情闯入,男孩心里竟有了糖醋黄瓜的味道——甜润清爽之中,透着一丝丝意犹未尽的酸味。
暑假的一个周末,父母均不在家,女孩邀请男孩去她家做客,女孩亲自动手做了一桌子丰盛的菜肴,却没有以往每餐必备的糖醋黄瓜。
男孩惊奇地问女孩:“怎么没做你最喜欢的糖醋黄瓜?”
“那道菜,我要等着你来做呢。”女孩的笑涡里藏着让人怜爱的调皮。
男孩挠挠头,有点儿为难:“现在不行,等我学会了,一定做给你吃。”
“那就一言为定,我等着你早日给我做糖醋黄瓜吃。不过,你准备给我做什么风味的?做多久呢?”女孩说出这话时,脸上不觉已是一片绯红。
“我,我听你的……”四眸相对时,男孩读懂了女孩那热烈的心思。
毫无疑问,那顿午餐还没开始,他们心中已被幸福盈满了。
男孩回去后,马上从图书馆借来一大堆菜谱,在同学们惊奇地打趣中,翻找出了各地不同风格的糖醋黄瓜的做法,还像一个小学生似的,买来黄瓜和各种配料,在寝室里一遍遍地实习起来。三个月后,他终于做出了让同学们都夸赞味道颇佳的糖醋黄瓜。
然而,生活中总是有太多的波折,本以为会与男孩牵手走过幸福一生的女孩,竞还没吃到他的糖醋黄瓜,就怅然地与他分手了。事情的原因简单而复杂,女孩的父母坚决反对她与男孩恋爱,因为他们马上就要举家迁往德国了,女孩凭其优异的学习成绩,和殷实的家庭背景,必将有着令人羡慕的前途,而男孩按当初签订的委托合同,毕业后将要回到那个偏远的山村,做一个清贫的教书匠。孝顺的女孩,在与父母进行了一番激烈的争执后,还是向父母妥协了。
男孩能够理解女孩父母的苦衷,也能理解女孩最终的抉择。其实,能与女孩拥有那样一段清纯、浪漫的初恋,他已十分满足了,尽管那样的结局,让他的内心浸满了难言的酸涩,他还是故作坦然地接受了命运的安排。
女孩很快便不辞而别,踏上赴德国求学的路。男孩知道她离去时,心里的痛苦不会比他更轻。一年后,男孩回到山村教书,接着娶妻生子,简单而实在的日子流水一样朝前走去。
十几年后,男孩考上了博士,带着妻儿定居在南方的一座繁华的都市。这期间,没有女孩的任何消息,那些美丽的往事竟成了“草色遥看近却无”的无限春痕了。
一天,朋友从日本归来,带回一罐黄瓜腌渍的风味小菜。他举箸一品,怎么竟像是自己当年制作的糖醋黄瓜,再品,感觉依然。待他拿起那瓶罐仔细一端详,不禁哑然:这个粗心的朋友,买回的正是黑龙江省出口到那里的地方小菜。望着桌子上那个包装精美的小罐,男孩的心猛然一颤,女孩那年轻的笑容再次浮现在眼前,那些与糖醋黄瓜相关的往事也清晰得宛若都发生在昨天,他和她曾经的点点滴滴,都绵绵不绝地涌来。
哦,那酸酸的,甜甜的,正是从未飘出心海的记忆啊。男孩明白了,岁月可以使人苍老,但美好的情感却会永远“年轻”,就像那酸甜的糖醋黄瓜,无论时光怎样流逝,无论走过怎样的千山万水,它都将是他今生品味的一道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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