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时代的风化行为、风化观念、规范并制约性生活的种种规定,最典型最鲜明地表现了各该时代的精神。每个历史时期、每个民族和每个阶级的本质都在其中得到最真切的反映。性生活以其成千上万的辐射,揭示了生活的重要规律、基本规律。在风化行为、风化观念和风化规定中可以感知生活的基本机能。任何生活形式、任何生活现象,都被生活的性基础所导引,至少受到它一定的影响。人和民族的全部社会生活和私人生活都充满了性的意向和需要。性的意向和需要是永恒的、永无穷尽的问题和节目,永远不会从个人和社会的生活中消失。”作者序言中的这段话可以看做是《欧洲风化史》这套书的总的指导思想。爱德华·傅克斯编著的《欧洲风化史》通过对欧洲风化风俗变迁的历史作纵深的勾勒和解剖,为观察人类文明提供了新的切入点,从中我们可以寻绎出人类文明脚步的清晰印记。
爱德华·傅克斯编著的《欧洲风化史:风流世纪》为《欧洲风化史》的第二卷。
插图本《欧洲风化史》是德国著名文化史学者爱德华·傅克斯一部研究欧洲性道德史的带有学术性质的专着,因其材料丰富、叙述严谨、观点鲜明而在学术界有很大的影响,被认为填补了欧洲风化史研究领域的一大空白。
该书共分为三卷,即《文艺复兴时代》、《风流世纪》、《资产阶级时代》,以独特的视角对文艺复兴时代、君主专制时代和资产阶级时代的风化行为、风化观念及与之相关的风俗习惯的状况和演变过程做了全面而细致的考察和阐述。同时,《欧洲风化史:风流世纪》的作者在这部巨着中使用了大量的各种漫画和图画,这不仅使得该书图文相得益彰,而且更能让读者对欧洲的世俗生活画卷有一个形象而生动的了解与认识。
君主专制时代精神结构最鲜明的特色,是王权极端蔑视居民中一切非贵族分子,即当时通称为中间等级的roture(庶民)。在统治阶级眼里,市民、工人、农民甚至不能算人,无非是生物,是奴才(creaturen)。正是在君主专制时代形成了这样一种见解:只有男爵以上的人,才有权利称为人。
在这个基础上,君主只任用贵族,只有贵族才能进身。也只有贵族阶层才享有各种权利。“君主拥有绝对专制权力处置平民,处置市民和农民,贵族作为个别人(高级僧侣也如此)也在此列。但贵族作为一个阶层却不受君主绝对专制权力的辖制。国家成为君主的私产:但,收入却为贵族阶层所有。贵族阶层等于一切:农民和手工业者为贵族阶层干活,军队是为他们组建,各种职务是为他们设立,国家的收入也归他们。”(胡果语)
对庶民的蔑视,是和当时的思潮分不开的。这种思潮同平民截然对立,发展到极端,便表现为自我神化感。专制君主在自己的眼里,同时也在全世界的眼里成为世间第一人,成为“奉天承运”的统治者。他的权力不是来自人民;他只对上帝负责。符腾堡公爵①卡尔·欧根这个典型的专制君主,把以下一段话作为他的格言:“君主就像上帝,他有权任意行善或者作恶。”从这样一种看法出发,自然会形成这样一种信念:他的福祉、他的愉快便是全国惟一的法律、最高的法律,Suprema lex regis voluntas(国王的意志便是最高法律)。这个原则在各国成为共同的主张,得到一致的认同,变成了教条,几百年来被奉为金科玉律,即使批评,也只能在私底下悄悄议论。“Car tel est notre plaisir”(“因为朕要这样”)——想干什么或者不想干什么。这样一句话都可以成为充足的理由。
学术和艺术只能颂扬国王。而它们也确实只是为万能的君主大唱赞歌。历史叙述国王及其祖先的英雄气概和丰功伟绩。他们是天降人世的最出色最高贵的氏族。君主是满脑袋的英明和美德。世界过去从来不曾见过一个人如此完美地把高贵、伟大和崇高集于一身。
天才的科尔贝①得知他的儿子被路易十四委以宫内职司时,顿时觉得无以复加的幸福,因为“儿子的错误将被最优秀的君主、最高尚的人、最伟大最强大的国王所察觉并纠正”。他向国王说过这样一段话:“陛下,我们的职责是保持恭敬的沉默并且每天感谢天主赐福给我们,让我们降生在一位除了本人的意志之外,不受其他任何限制的君主治下。”
这个路易十四可是既不会读书也不会作文,而科尔贝却是当时才智最为杰出的人物之一。
科尔贝上面这段话绝不是讽刺。绝不是的。君主专制时代的语言就是这个腔调。比较平庸的人在这种场合说的话,只会更加肉麻,会用上不计其数的最高级形容词。
艺术的状况也是如此。P3-4
失去了天堂呵。
塔列朗这老头有一次说:谁要是没有在1789年以前生活过,那就压根儿不算生活过。和他同时代的成千上万人都持有这种看法。
谁要是活过了那一年,有生之年都会怀念沉没了的极乐岛。他们在青年时代都品尝过极乐岛的醉人的欢乐。1789年之后,局势越来越糟。明摆着,那奇妙的幸福一去不复返了。美和欢娱从此好梦难续。
旧政权时代最鲜明的证据——反映那时代精神的艺术和文学,说明人们的悲哀和怀念确有道理。那时代的文学艺术,呈现了一派无可挑剔的、辉煌的美。其中无一不美:女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迷人,男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文雅,连真理都不是赤裸裸地出现在世人面前,而是披着滔滔不绝的俏皮话的外衣。玫瑰不再有刺,罪孽不再丑陋,而德行也不再面目可憎。什么都是芬芳馥郁,优雅动人,光华四照。人们不再为内心的悲苦、肉体的疼痛和罪恶的阴谋阴沉着脸。欢乐和幸福使他们脸上的每一道线条都显得生气勃勃。眼泪被微笑稀释,而痛苦只是升腾到更高一级欢愉的一个台阶
人们不承认他们会年老体衰。他们永远年轻,永远在开玩笑,甚至死到临头还在那里调情。一切都浸透了淫佚,一切都表现出肉欲。生活成了无休无止的行乐。销魂之后,不是叫人难受的觉醒,而是新的欢娱。事情和行为都没有后果。只有“今天”,“明天”是没有的。规矩正派并不责难肉欲,曲解肉欲肉。肉欲像是一座施过魔法、驱出了罪孽的大森林,林中没有一棵树长着禁果。凡是甜蜜的、诱人的果子都可以品尝,每一步都有成千的、形形色色的愿望等着实现。享乐是人们至死不渝的伴侣,它慷慨地赐予每一个人。乳臭未干的毛头小伙子,目光中便已燃烧着享乐的预感;而红颜老去的妇女,许诺施舍的眼神仍是那样的燎人。大自然废除了它的铁定的法则,连反自然的行为也不令人嫌恶。连反自然的行为都淹没在辉煌的美的海洋之中。放眼四望,美无处不在,到处是耀眼的光芒。人在美中生活,在美中死去。美,在新生儿的摇篮旁;美,在垂死者的病榻边。美是永不落山的太阳。
这就是那些在旧政权底下生活过的人到最后一息仍苦苦追忆的伊甸园。洛可可时代热情的诗句、精巧的版画、华美的画幅,把一个安乐欢愉的世界再现在我们面前。它们并没有说
谎。这个伊甸园确实一度存在过,后来却永远从地面上消失了。
昔日的见证人并没有说谎——这是没有疑问的。不过,他们隐瞒了一部分真相,而且是对于历史最为重要的一部分真相。他们闭口不谈这样一个事实:在旧政权时代,生活在伊甸园中的只是少数人。君主专制政体只是给极少数人创造了机会,让他们得以过放荡的寄生生活。这种生活,甚至在古代希腊罗马文化时期,欧洲人都是没有见识过的
上述的证据还闭口不谈当时其余的人类几乎是生活在水深火热、名副其实的地狱中。他们也只能生活在地狱里,才能叫世界成为极少数人的天堂。
正因为这样,旧政权时代不是全人类的失去了的天堂。
广义上的人类暂时还没有在大堂里生活过,所以谈不上被放逐出天堂谈,不上失去了天堂。伊甸园之门对人类仍然是关闭着的。到目前为止,广义上的人类最多只有权站在欢乐的伊甸园外的墙根,偶或在幻觉中看到它,憧憬它把它,把它当做未来的世界。……然而,人类用强有力的手摧毁了旧政权乐园之类天堂赖以建立的基础。这便是可靠的保证,能切实担保人类有朝一日会打开大门,进入伊甸园——能容纳所有人、给予所有人以同等幸福的伊甸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