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本溪之旅
台东知本以温泉和森林游乐区闻名遐迩,节假日有数以万计的游客前往。春天时,爸爸只身在台东旅行。朋友说没有去知本,不算来过台东,于是,招待我下榻知本溪岸的东台饭店。
隔天清晨,参加一场座谈会前,我偷空到山崖下的知本溪散步,欣赏附近溪岸的自然景观。阒静、幽深的溪水与洁白、浑圆的卵石相互辉映下,蜿蜒的知本溪看来明亮而优雅。岸边又有浓郁的原始森林烘托,更使它迤逦出台湾阔叶林特有的粗犷与壮丽。
我走到一座防沙坝前,不意发现溪岸旁有一道鱼梯。以前的水坝或防沙坝多半无生态观,兴建后犹如人体的血管遭到堵塞,血液无法正常流动,严重性自可想象。筑坝必须考虑鱼梯的存在,溪水始能畅通无碍。洄游性的鱼虾抵达水坝,无法前进时,才有机会从侧旁的鱼梯继续泅泳,回到上游的家乡,或者下抵河口产卵。
缘于这个认知,日本人占据台湾时期,在溪流筑坝时往往会考虑到加设鱼梯。台湾人开始懂得兴建鱼梯,却是晚近六七年环保意识兴起才有的观念。
在这个偏远的乡野,能够见到鱼梯,我有着莫名的感动。特地爬上水坝墙,阅读建筑的碑文,原来是林务局于1988年竣工的。
但我发现,不知是洪水的冲刷还是游客乱丢垃圾的关系,鱼梯出口的地方,被鹅卵石与许多宝特瓶塞住了。由鱼梯流出来的溪水,最后宛若地下水渗出,鱼虾根本没有上溯或下行的机会。整条知本溪的鱼虾来到此,恐怕都因了这一小小的不幸灾害,无法完成未竟的旅程,溪流本身也不能维续既有的溪流生态。
春天正是繁殖期,鱼虾往来特别活络。不知这个堵塞的情形有多久了。端看手表,离开会还有一个小时,干脆挽起衣裤,锻炼一下体力,将一颗颗重达二三十公斤的鹅卵石挪开。同时,把夹塞在鹅卵石间的宝特瓶、铝罐与塑胶袋捡拾干净。不久,终于清理出一条水流汩汩的小沟渠。溪水从鱼梯奔出的哗哗声,也清楚而畅快地流过我的胸臆。
想到自己来到异乡,意外地,让一条陌生的小溪流重新恢复生命的活力。那天之后的旅行,一直保持愉快的心情。
回到台北,看见阿一出门来接我,我也兴奋地抱起他,高举过肩。过去在野外旅行,看多了自然山川的破坏,面对你们,我始终怀有微妙的愧疚感。这回才稍感释怀,隐然觉得终于做了些有益的事,具体地保留下一份小小的财产给你们。冬山河之旅
在兰阳地区,爸爸和何华仁叔叔最喜欢旅行的一个地方,应该是冬山河与兰阳溪在河口交汇、冲刷出来的那一片冲积平原。
这块平原相当开阔,六七年前我们来时,还是一块荒凉的废地。不只有野兔与鼹鼠的踪迹,还有棕三趾鹑、短耳鹗等其他地区较少见的鸟类。天空则不时有红隼鼓翼,如风筝般静止,滑翔于天空,准备掠捕其他小动物。
现在横陈于阿一眼前的,却是一块几近被开垦殆尽的大地。种满了地瓜、洋葱等旱地的农作物。废耕的田逐一消失,动物也少了许多,每次一定发现的红隼,也不在天空滑行。
不过,阿一还是能在那边尽情地跑步,因为那儿没有车子往来,摔倒了,最多也只是沾一身泥巴而已。
有只乌秋站在一辆停放在田埂的脚踏车上。看到阿一跑过去,居然陪飞了一阵。接着,不知为何,很不高兴地飞到另一个枝头怪叫,向阿一发了一顿脾气,大概阿一碍了它觅食吧。
这是乡下的乌秋,栖息环境就是农民的耕作之地。如果是台北的,恐怕就不会如此亲切。在台北,乌秋们都站在高高的电线杆上,偶尔飞下来吃虫,不会跟你这样贴近的。
后来,我们穿过林投丛走到海边。海水正满潮。一只鱼鹰在海面抓鱼,全身潜入水里好几回,结果都扑空而返,意外地把旁边休息的苍鹭吓得引颈竖立,不安了许久。后来,那只可怜的鱼鹰疲惫地没入对岸的荒地去。据说,它整个冬季都在这儿过活。
一般人看到乌秋和鱼鹰的动作,大概以为鸟类在野外自由自在飞行,一定很快乐。但我和何叔叔,两位长期观鸟的人都以为,乌秋和鱼鹰在这里其实活得很辛苦,跟这儿的农民一样。P12-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