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其他人眼里,我和他们是不一样的;在我眼里,他们和我也是不一样的。我们看到的东西是不一样的。虽然并非完全看不见,但是我的眼睛患有病理性近视,因此从法律上来说我算是盲人。我爷爷奶奶认为这是一件好事。因为这样一来我就能获得很多免费的帮助。
从鼻尖往前伸出一根手指,这个距离是我能看清的最远距离。为了看得更远一些,我必须戴上特殊的眼镜。这副眼镜很重,镜片能有家里做的燕麦曲奇那么厚,镜框是棕色的。戴上眼镜后你还能看见我的眼睛,但是我估计你会觉得它们看起来很遥远,好像是在隔壁屋似的,这叫作光幻觉。从我这方面来说,眼镜能帮我看清楚眼前一臂距离之内的事物,但是也只是限于正前方,在我视线边缘的事物,即使是直的,在我看起来也是弯的。奶奶说等我长大了,可以换一副和望远镜差不多的眼镜,或者能有一副隐形眼镜。她说到那时,会有更多适合我们这样的人的发明出现。
一般情况下,我读书的时候都不戴眼镜,看东西时也是把东西拿到眼前看。而眼镜则是用有弹性的紫色绳子拴着.挂在我的脖子上,这样它就不会丢了。当我看东西,比如念单词的时候,我就左左右右来回移动脑袋。因为我的脸要经常紧贴着要看的东西,所以我能注意到别人注意不到的气味,比如一本新书发出的淡淡的墨香。嘉姆说我是这个家里的“猎犬”,一是因为我一旦决定什么事情,从来不会半途而废.再有就是因为我灵敏的嗅觉。
我比其他同龄孩子要矮。有一头浓密的头发。嘉珀斯说我有那么浓密的头发是幸运的,因为他头发就很少。
我的手上没有透过皮肤就能看见的蓝色的静脉血管,也没有爷爷奶奶那样易晒伤的皮肤。所以我们都觉得我这样的肤质挺好,更皮实。我们三个一起看巴克艾的照片时,一致认为我继承了他的下巴和脚趾头,以及他小时候微翘嘴角的笑容。家里有他一张装在相框里的照片,照片上,他穿着一身牛仔服,手里拿着一个超大的棒棒糖,照片的背景是榆树街。看着照片上的巴克艾,我觉得他就像我的朋友一样,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如果把我们俩放在一个大族谱上,他永远会在我上面那栏,因为我和他之间隔着匆匆流逝的很多年头。
我刚开始学走路的时候,他们不知道我有病理性近视,于是我经常摔倒,撞到楼梯或其他东西。我摔断了一条胳膊和好几根手指.爷爷奶奶也终于知道我的眼睛存在问题,于是我有了第一副眼镜并受益良多。但我仍然不能在街上骑车.也不能玩儿球,至少不能玩儿比沙滩球小的东西。除此之外,我还不能参加剧烈运动,也不能用太大的劲儿拍打头部——因为剧烈的震动会使我的视力更糟糕。
嘉珀斯专门为我做了一辆很棒的自行车,放在院子后面的观景门廊那儿。这辆自行车固定在一个很坚固的基座上,不能移动,但是它有齿轮、有链条、有刹车装置、有一个可调节的车座,甚至还有一个车铃铛。我可以在任何时候使用它。哪怕是在最冷的天气里,也可以。如果在刮大风的日子里骑上它,我就可以感受疾驰的感觉了。我觉得它比普通的自行车更棒,因为骑上它,你不必担心会因为树叶或者薄冰而滑倒,也不用担心来往的车辆。
有一天我正在读一本关于人体构造和每个人如何具备其独特的组合特征的书,我喜欢“特征”这个词。突然。有一个惊人的想法冒了出来:我不知道别人是如何看待这个世界的,同样,别人也不知道我是如何看待这个世界的。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独一无二的角度,没有什么对与错,事实就是这样的。或许这就意味着,你天生得到的视力,不管怎样都是公平的。也许你能看得更多、更远,但这并不意味着你比我更好,你我只是不同罢了。
天晓得,我能比其他人发现更多的细节,也许他们因为忙于看得更远而错失了很多东西。我知道一片面包里有很多细小的蜂窝;我知道手上有很多纹路,一条条就像地图上标注的河流;我还知道书中的纸张并不是光滑的,它上面粗糙的痕迹让我想起了砂砾上的脚印。如果你趴在草地上仔细观察,你会震惊于正在发生的所有的事——这看似平静的草地竟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丛林!
我敢打赌,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如果停下来仔细观察,每一天的事情是多么有趣!而我却深谙其中的乐趣,原因只有一个:我有着和其他人不一样的视力。
P19-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