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地·苍茫”中，他谈论人生哲学和艺术境界，他谈论文化的价值与文学的寻根，他反思人体艺术；在“美丽的忧伤”中，他描述着星星的魅力，表达着一种永恒凄婉的爱，讲述着一个古典女性的现代凄迷；在“海上星空”，他进行着蓝色的遐想，以未庄的心象走向浑茫；在“有风和无风的日子里”，他向书籍的浓妍极态说“不”，他怀念朱赫莱的日子……

他，就是毛时安，让我们一同欣赏这本《毛时安文集》，一同走进他精彩的世界吧！

本文集共分为大地·苍茫、美丽的忧伤、海上星空、在有风和无缝的日子里这四卷，包括了毛时安的近300篇文章。具体包括了人生哲学与艺术境界、中西表现美学及其影响下的绘画、琼瑶的梦和读者的世界、小说的选择、独特的生活画卷、在同一文化星空下、在寻找精神家园的过程中、雨果小说的两处败笔及其他、在幽默和嬉闹的幕后、时代之子的歌唱、黑土的礼赞、移情移山情满黄山、给逝者一点安静、男人不妨做点傻事等文章。

大地·苍茫 卷一

 大地·苍茫

 现实主义和现代主义

 《原诗》：一份珍贵的美学遗产

 《艺概》：古典美学最后的晚霞

 人生哲学与艺术境界

 中西表现美学及其影响下的绘画

 纪实性：文学把握世界的别一种方式

 文化的价值和文学的寻根

 外来影响从何而来

 淡化：一种艺术现象

 艺术的当代性及其审美特征

 琼瑶的梦和读者的世界

 小说的选择

 现代艺术的描述与批判

 油画和文化

 意味与形式

 人体艺术反思

 惊险片的结构与规则

 批评的新变

 摒弃辉煌的巨人梦和史诗梦

 人间正道是沧桑

 历史，永恒之谜

 永恒的批评

 批评家的失误及其他

 批评及其方法

 动态批评论

 世俗的文本与解读

 希望，在海平线闪烁

 不事喧哗的艺术探索

 艺术话语系统中的语词与语法

 历史性与当代性的统一

 营造上海文化大市场的若干思考

 走进文艺复兴的新时代

 我们的戏剧缺失了什么

 世纪之交：文化的选择与建构

美丽的忧伤 卷二

 美丽的忧伤

 思维，在美的领域

 独特的生活画卷

 “我总是要朝前走的”

 星星的魅力

 对死亡的超脱和征服自然的代价

 人性的泯灭与复归

 理解作家就是理解人

 渴望超越自身的追求

 兰气息，玉精神

 真理，在矛盾的陈述中展开

 对冰山魂的探索

 太阳，凝聚生命的坐标

 重返中世纪

 城市·人·文学

 在同一文化星空下

 在寻找精神家园的过程中

 直面人生和现实的歌唱

 读《文学：观念的变革》

 局外身作局内说

 读《女儿和情人》

 史胆·史识与史笔

 文气·文风·文眼

 花妖狐魅亦多情

 幸福的对话

 永恒凄婉的爱

 发笑含泪的轻喜剧

 慷慨飘零酒一杯

 忧思如烟《将军族》

 《色，戒》：从物象到意义

 春桃：伦理本位与情欲本位

 童话心情

 朝霞的特性

 没有答案的选择

 来自底层社会的女强人肖象

 《我的财富在澳洲》和留学生文学主

 题悖论

 学术良心与人格力量

 都市里的无花果

 充满农民感觉的伪城市小说

 虚幻的升值

 秦腔苍凉自西来

 《老子》和陈村的小说《老子》

 大师为什么修改过去

 岁岁年年花相似

 一个古典女性的现代凄迷

 雨果小说的两处败笔及其他

 在幽默和嬉闹的幕后

 期待与反期待

 城市寻梦人

 英雄苍凉

 谁是鸽子

 关于随笔热和海上随笔

 理解时代

 吴亮和九十年代的写作

 应对时代的挑战

 六十代：写作是倾诉？

 过渡年代的人性景观

 一场关于“永远”的永远的追问

 失落在黑暗里的烟花

 大文化散文的评价及其他

 向那片小小的林子，致敬

 灵魂：漂泊与下坠

 平民生活的叙事者

 易中天和他或者他们的“现象”

 永远的鲁迅

 一生都把心掏给读者

 写作是一种力量和信念

海上星空 卷三

 海上星空

 时代之子的歌唱

 黑土的礼赞

 水乡的艺术意蕴

 西部风光的摄影诗

 抒情的色彩

 有序的自由

 现代的画意

 东方人的梦

 书法的拙巧

 不漂亮之美

 赤子之心与清丽之美

 一个人的二重唱

 都市里的禅意

 美丽的心灵意象

 秋日，最后的守林人

 执著高扬的艺术生命

 漫话时代的漫画

 一则巴黎的寓言

 一个东方人看米罗看东方

 时代的智者

 朝圣的艺术家

 蓝色的遐想 

 从水乡到大山

 远村的呼唤

 风烟俱净……

 “红色经典”缘何走红

 机心与眼光

 谁持彩练当空舞

 人书俱老

 未庄的心象

 被遮蔽的与被阐释的

 俞晓夫：游走在历史和现实之间

 现在出发

 期待激动人心的灿烂

 寂寞的风吹过世界

 步步生莲步步生怜

 腾挪方寸吞吐大荒

 天边皓月 海上朗星

 移情移山情满黄山

 燃烧的精神

 我欲乘风归去

 独自行走

 内心的春天

 独立高秋

 放飞与归来

 山川万里人梦来

 东西东西再东西

 能不忆江南

 时间与眷恋

 走向浑茫

 阳光下的鸽哨

 我快乐吗

 在人生的门坎上

 有感于鸟道的失传

 情绪的风景

 二说荧屏谈话节目

 我舞故我在

 我们需要真正的感动

 “乡下人”看都市

 选择理想还是选择现实

 游戏与意义

 世俗的浪漫和文化的融合

 找到了自己的美学定位

 心的叙述

 阐释英雄

 是否都要这么干

 “前方有冰”

 朴素的时代速写

 共和国盛典的精神喜宴

 美轮美奂宝莲灯 

 戏剧大制作的另一面

 有尊重才能演绎

 艺术良知的勇气和艺术创作的智慧

 用舞剧再现英雄与崇高

 明天还有什么戏可看

 今夜的寂寞是如此动人

 谁来扶持国产电影市场的消费主体

 守夜人的声音

 看《悲惨世界》说音乐剧

 热《猫》冷思考

 文化生意：可能与不可能

 恶之花开向何方

 寂寞古道人影远

 看梦说梦

 倾听日常生活的呼吸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来自昨天的感动

 新视角新表现新境界

 “渡船叔叔你在哪里？”

 中国杂技艺术的一次“华丽转身”

 我们看到了中华文化复兴的曙光

在有风和无风的日子里 卷四

 在有风和无风的日子里

 朴素的怀念

 面对废墟

 偷吃“禁果”

 为了悟道和娱乐 

 高层建筑崛起后的兴奋与思考

 你到底要什么

 老将的“刚”与“柔”

 闲话“主义”主义

 王先生、漫画精神和经典

 长夜属于你

 文化三谈

 女儿和她的重点中学

 这里也是纽约

 伟大的精神感召

 摩天双星的传奇

 罗丹在高空

 梦中的绿叶

 厚实的梳理

 批评的瘫痪

 罂粟与斧子

 展示踏实的人生之路

 奇异的智慧者

 石库门，一个衰落的神话

 想想还有什么好吃的

 今天我们怎样过节

 荒唐正常各参半

 零点调查感言

 怀旧的城市

 绵绵不绝的文脉

 戏说球迷

 足球真无奈

 虚构的浪漫

 活出生命的意义

 知足知不足……

 机会

 不妨孤独

 做人与作人

 中年的感觉

 邂逅

 暮色

 一场世纪末的争论

 看足球与读小说

 从当铺到银行

 写作的心情

 重返文字阅读

 食诗道

 你还认识我吗？

 自控还是他控

 走向民间

 她的名字叫嘉定

 给他们自由阅读的蓝天

 给逝者一点安静

 男人不妨做点傻事

 波特曼之夜

 怀念朱赫莱的日子

 浮想体育

 天朗气清后花园

 心灵的财富 

 青春不是……

 两代人

 赶路人自语

 老沈，走好

 芦苇与化石

 有过那样一种唱法

 目录的联想

 只是为了比赛

 永远而遥远的企盼

 小东西解构大时代

 反省新产品

 为了共和国的每一个黎明

 共享富有生机的空间

 优雅而艰难的飞翔

 让上帝发笑去

 步履蹒跚的昨日贵族

 人生长笛

 夜深沉雾朦胧

 落日时的心情

 不朽的永远是……

 我有一个梦

 从水泥柱说到记者的良知

 月亮之美

 思想，永远年轻

 茶的联想

 城市：寻找精神的力度

 弱势者是社会的心中之痛

 虚拟的激情

 向书籍的浓妍极态说“不”

 今夜，我们深情地怀念

 “完美”的红色旋风背后

 我的天堂，我的梦

 体育：一本耐读的人生大书

 牢记历史珍爱和平

 秋叶对土地的眷恋

 “面子”与文化

 城雕创作中的几个误区

 风涛风骨风华

 环球同此凉热

 理解“丁当”

 蝴蝶永远在飞翔

 精神的历程（代后记）

从各种创作和评论杂志的目录知道蒋韵，是很久以前的事。集中而认真阅读蒋韵的作品却是最近的事。

我读得很严肃很费劲也很愉快。读完蒋韵作品的当晚，我做了一个梦：一只美丽的白蝴蝶精灵般地在一片透明的阳光下，在一片五彩缤纷的花丛中上下翩跹、寻觅。她在寻觅什么呢？我纳闷。奇怪的是，那蝶、那花给我的竞不是鲜艳的愉悦，而是空气一般包围我身心的凄清的美丽，_股沁人心脾的汩汩的忧伤。我想寻找这忧伤的源头。蝶消失了。我醒了。

解读蒋韵是件令人振奋有冒险性的活儿。她用女性细腻的感觉和心灵体验着种种孤独、伤感的旧事。我们跟着她从_个故事走进又一个故事，一个个如风雨中字迹剥落斑驳的残碑般闪闪烁烁若即若离不算复杂的故事。但她十分当心从来不说出这故事的意义。叙述者（作家）对于意义保持缄默，被叙述者（人物）也守口如瓶，他们来了又去了，留下一路人生的轨迹。沉默真是金啊！令人玩味。

有评论文章在谈及蒋韵意义时指出，蒋韵近十几年间所写的，大抵是生于五十年代初，文化革命爆发的时候，刚走出小学校门，一九六九年又唱着语录歌跨进中学，一二年后，几届学生提前毕业，或插队、或做工、或进各式各样文艺团体……的那一代人。（参见段崇轩《童话的幻灭》）也诚如评论家李国涛说的，“不论蒋韵个人是否意识到这一点，实际上她在做着一件很重要的工作，就是塑造她那一茬人的形象”。（引自《蒋韵论》）

这些评论无疑是很准确的。蒋韵也写“文革”，但在她的笔下，我们很少能看到当时意气风发如火如荼的红卫兵运动自身波澜壮阔的场景：悲壮狂热的呐喊，阳光下令人目眩的红海洋。那场震撼世界的动乱，只是一场关于黑夜的遥远的不甚真切的梦境：放自己的哥哥去武斗，或者是远离自己的一次村民的暴动，还有触目惊心刻在幼小心灵上的一次自杀行为。我们只能像看贝壳狼藉的沙滩想象海潮的汹涌，像目睹黄河故道石壁的痕迹想象千百年大自然的悲壮一样，在她心灵的倒影中去窥探那场席卷中国十年之久影响深远的动乱。此外，像人物的表层经历，大体也如评论家们概括的那样，紧紧追踪这一代人的人生历程以及他们的心理轨迹，是“那个年龄、那个年代”人的共同履历。毫无疑问，蒋韵小说有着明显的“代”的深刻印记。

但是在我看来，蒋韵小说除了上面这一半，似乎还存在着更为复杂更为微妙更令人捉摸不定的另一半。或者说，她的另一半早就存在着却并没有鲜明地表现出来，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她的近作中，她的另一半犹如不断增生的小岛日益凸现强烈起来。作为一个作家，她不仅是老三届后这一代，而且是这一代中的这一个。她同时以“代”和“个”的角色投入创作。

从一九八八年的《盆地》到一九九二年的《旧盟》，我们可以看到一个相当清晰的创作轨迹的展开。这就是，人物虽然重复着“代”的人生经历：她到工厂学徒，然后参加高考，变成大学生（《盆地》，《上海文学》一九八八年第六期）；同代作家范西林到黄河边小城看黄河，追忆“文革”中的一次暴乱（《冥灯》，《上海文学》一九八九年第五期）；郗童和“她”相似经历，插队、返城、做工、恋爱、上大学、做讲师、离婚（《落日情节》，《上海文学》一九九。年第十一期）；冯明伦和父亲一起赶到乡下，然后回城（《旧街》，《花城》一九九一年第一期）；隋小安和她、郗童、冯明伦诸人也差不离（《旧盟》，《上海文学》一九九二年第二期）。与其说作家在讲述她们的人生故事，倒不如说，她们只不过是蒋韵看取人生看取生命风景而精心构筑的一扇扇窗户，是她探求广漠人生的一个视角。在我看来，蒋韵本来就不是那种看重讲叙人生精彩故事的作家，而是那种细细慢慢地品味咀嚼着人生意义和意味的作家，以其女性的特殊感觉和方式。在这一点上，她和王安忆颇为相近，包括某些叙事特点，如特定物景、行为、语段的有意味的重复。

蒋韵确实有她的另一半存在着。这里且以《冥灯》为证。《冥灯》是一个短篇，几乎没有完整的故事。到黄河边一座小城参加某会议的北方姑娘范西林正撞上小城枪毙一个男犯人。以这偶然事件为触发支点，引发了两个关于死亡的回忆，或者说是关于死亡的故事片段。一个是关于动乱年代参与一次宗教暴乱的死囚，其示众游街的场景；一个是女人杏花，本不想杀人，只想自杀却总死不成，就毒死了买她来却又总是作贱她的男人的故事。显然这有关死亡的两个故事片段，前者深深扎根于她那一茬人深埋的心理情结，原本完全与她无关的黑夜，因着偶然遇到的那个示众的死囚，而成为一种永远的郁结，驱不散解不开，使她从此“无可选择地落入到了那个黑夜中来”，具有明显的“代”的心理印证。而后者却显然来自于她作为女性对自己生存困境及其选择的深层心理体验，有着更广阔的人生指向，是超越“代”际的关于“女人”的思考，特别是对于人的生存的神秘终极的了悟和渴望。杏花临刑前说：“我想通了”。可是，“所有将要继续活下去的人，永远无从知道杏花在早晨清澈的阳光中想通了什么”。而作家和读者所渴求的不就是想通什么吗？甚至那个来自童年回忆中的示众的死囚，他的符号所指也并不是现实性的而是非实在性的，一个有关遥远终极的神秘。在死囚张开的嘴里，范西林“生平第一次看到了她永远无法洞悉的东西，那东西从本来极遥远的地方向她逼近。”蒋韵确确实实有着她的另一半的存在。它存在于“这一半”的影子后面，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扩大，慢慢走出“这一半”阴影的笼罩，成为游离于“这一代”母本之外独立的“这一个”。而“这一个”的心理体验则渐渐溢出了这一代这一茬的界域。说蒋韵的另一半，就意味着说她同时是一个苦苦思索着女人和生命存在本体意义及有关种种的作家。(卷三)P1-3

我和时安教授曾多年在华东师范大学和上海作家协会一起学习、共事过，看到他一贯非常努力，积极勤奋，自觉钻研，富有独立思考，勇于发表自己见解的精神。原来并不深知他乃出生于一个普通工人之家，乃生长在解放后新建的工人新村环境里，高中毕业后还在工厂里做过十年木工。大学毕业后，他先是在上海社科院文学研究所，后在上海作家协会任副秘书长。近年来他的社会工作任务更多且重，要同时考虑和协同、组织、管理许多事情。晤面时感到他总是精神抖擞，谈及他在研究与思考、处理实际工作中的许多感想与意见，比单纯学生、研究时显然开阔许多，不一样了。多年来他敞开思想，积极发表了数百万字各类文字，受到读者欢迎，同志鼓励，以及各种奖励。这是他长期在实际工作中勤奋写作、勇于发言的成果。读后我深感欣慰。

读了他这部厚厚的文集稿，中间有些曾读过，也有不少未曾看到过。非常诧异他哪来如此多的时间、精力写出这多有见解的论文。其中文章，涉及文学、文化、戏剧、电影、电视剧等等多方面的现象与新产生的问题，既有宏观的概括和议论，也有微观、具体的分析，以及积极提出的建议。他在大学时期随我治学就有志于理论探讨，读过许多书，开始写作论文，我是知道，并鼓励的。当时由于社会经验、实践不足，书本知识居多。毕业后就大不相同了，担任了一些单位、机构的负责工作，接触到许多文艺、文化、艺术各方面的朋友、许多实践中产生的新问题，须要调查、研究、讨论、融汇后才行。他的文字显然已不是单纯学术研讨、知识介绍，而是能吸收、融汇到来自社会各方的讯息，心得体会等的智慧了。改革开放以来文化界的宽松环境对他也起了重要的支持作用。他写出的不少论文多以问题为主，密切联系实际，指出问题所在，有何弱点，坦直提出建议，要言不烦，往往中肯。同某些长篇大论，太多堆砌材料，却空洞乏味的学究气文字，很不一样。他的所写，所以能广得好评，我以为主要就在这些特点。知也无涯，他已经作出不少贡献，我期望他今后仍要继续坚持这一特点，必能有更多更大贡献。改革开放以来，近三十年我们国家社会已有显著推进，人民生活开始得到实惠，故能大局稳定，共同努力，在追求更快进展。当前文学、文化界还存在不少有待克服的弱点与不足，需要大家共策共力，居安思危，广开言路，鼓励批判、反思，坦率接受历史教训，不要讳疾忌医，不要只爱听好话，而听不进充满善意中肯的群言。

时安同志虽已进入六十岁，但现在令人高兴的是，“六十岁”在今天这样和平渐进环境中，已只能算作较高年龄者中的“小弟弟”了。他能继续做出更大贡献是必然的。匆匆写这几句话祝贺他这本“文集”的成绩，对他后望更多，并愿与之共勉。

徐中玉

二○○八年四月九日

精神的历程

代后记

今年二月二十七日是我六十岁生日。和往常一样，我在工作中度过了这一天。不同的是，我参加上海普陀区的一个文化工作会议。是晚，出席会议的朋友们知道了我的生日，在席间为我推出了精美的蛋糕，点上了六支生日小蜡烛。上百个人为我唱起了那支脍炙人口的《Happy birthday to you》。一瞬间竟让我那颗坚强得有些麻木的心，涌上了一阵热乎乎的感觉。

从二十岁踏上社会，四十年间的颠簸前行。这些日子，我一直有种恍惚迷离。像一个在地里忙了一天农活的庄稼汉，听到村口老树下那口大钟，向我敲响了收工的钟声，绵长而又悠远。我闻到了从自己童年飘来的炊烟那样熟悉的气味；像一个在机器旁忙碌工作了一天的工人，我听到了下班的钟声，急促而又清脆。现在我还没有走出厂门。但是，我知道，走出田野走出厂门，我就会走在回家的路上。四十年前我从家里走出来，四十年后我又回家。走在回家的路上，我可以不再步履匆匆地赶路，我可以活得从容些自在些，我可以慢下脚步去看看我曾经生活过的老房子，在记忆中抚摸昨日的时光，去想想已被拆除仅仅存活在回忆中的弄堂、小点心店、小咖啡馆，让那些物质粗陋年代的咖啡和点心的香味在心头缭绕，我可以整理一下自己六十年的人生，停下来想想该怎么办。

回家，真好。

我是个睡觉很踏实，而且倒下就睡着，几乎从不打呼的人。但也有极少辗转反侧失眠的夜晚。在这些晚上，我会望着黑暗中的天花板，出神。让自己的思绪飘出屋顶，去到群星闪烁的夜空下——顺便说一句，几乎从童年开始，我就一直痴迷着星空——让灵魂像波西米亚人那样漫无目的地在思想的原野上自由地流浪、游荡。那常常是我思想最活跃最活泼的时刻。可是，一旦拧开台灯，它们全都像幽灵在光明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有时我又会像生活在南太平洋深处土著人群中的高更，用原始的生命力苦苦寻找着自我。追问自己：我是谁?为什么我是这样的我，不是那样的我?是什么力量在冥冥中造就了今天这样的我?

如果说只有读破万卷书，终生在卷帙浩翰的中外经典中浸泡的人才是学者的话，那我肯定不是一个学者。我拥有的书不算少，但我下苦功读过的书却很少。读大学时，老师们告诉我，刘佛年校长写书，遇到引用古籍的问题会去请教徐震：鳄先生。徐先生能够报出所有引语的出处，不同版本的异同。我在大学师从徐中玉先生专攻的中国古代文论，集中读过一段书，但踏上社会后也渐渐放弃了。

我也从来不承认人们给我的专家的称谓。这对我是太过誉了。和那些齿发摇落穷经皓首为了典籍的一行字一句话注释了一辈子，在茫茫书海中寻找了一辈子的人相比，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为一本书、一个思想家、一个文学家、一个专门的学问，贡献我的一辈子。虽然我也还算用功，也写了不少文章，甚至在工作中也不乏某种斯巴克的苦修、自虐和狂热，但我本质上和内心深处是个喜欢享乐的人。我无法做到范文澜先生说的，不求生前闻达，只求成为百年之后享受后人冷猪肉祭祀的圣贤。有时一个人在家，我会无所事事地对着播放交响乐的音响，久久地指挥虚拟中的交响乐队。或者放一首《二泉映月》让自己忧伤半天，放一首《红旗颂》让自己振奋一下，间或放几首情意绵绵的流行歌曲回味一下那些从前的好时光。

如果说思想家是一个为人类贡献了伟大体系，是像孔子、老子、苏格拉底、柏拉图、黑格尔、马克思那样发现了世界背后的世界．，发现了人类生存的根本性命题；是像法家公孙龙子阴阳家，像维根斯坦、胡塞尔那样展现了一种新的思维方式和语言形式，那我这样平庸的芸芸众生绝然成不了思想家。虽然，我一直坚持认为，自己生活的这个时代，是一个期待着伟大思想家，并且可能而且应该产生伟大思想家的时代。  不是学者不是专家也不是思想家。但我也无意于矮化自己。我一直在读，一直在写，也一直在想。我把自己几乎所有的夜晚和闲暇，送给了读、写、想。白天作为一个公务员，我以服从为天职。国家机器，每个齿轮和螺丝钉都自由思考，那么社会就无法正常运转。晚上，我以自由地读书、思考、写作为乐趣。我把白天的实践作为夜晚思考的素材。所以，白天我想的“是什么，干什么”，我是现实主义者。夜晚我思索的是“应该是什么，应该干什么”，我是一个浪漫的理想主义者。二者并不是常常统一的，有时甚至是激烈地冲突着。这种理想和现实的剧烈冲突，使我欲罢不能，有时甚至尖锐痛苦到令我痛不欲生，使我在坚强的同时会流露出迫切找人倾诉的软弱和冲动来。

几十年来，我始终在寻找着生活的意义和写作的目的。宋人张载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天下万世开太平。我自忖，为天地立心是哲学家，为往圣继绝学是学问家，为天下万世开太平是政治家。作为一个还算用功读书，努力写作，认真想些问题的人，但我缺少哲学家无往不胜的逻辑思辩，畏惧不见天日．青灯黄卷的艰苦，也缺少政治家的雄才大略。在漫长的写作过程，我直到晚近才意识到，自己既非书斋中人也非官场中人，只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社会中人，在社会的风浪里摸爬滚打。自己应该能为“生民立命”做些事，为寻常百姓的利益和疾苦呼吁一下，呐喊几声。可惜的是，当我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写作应该追求的价值时，我已经临近收工和“下班”了。但我仍然高兴于自己读书、思考、写作的这一迟到而艰难的转身。在茫茫大干世界里，一个人要找到合适自己的定位，不是件容易的事。庆幸的是，我找到了自我。大家可以在我新世纪初年写的《平民生活的叙事者》、《弱势者是社会的心中之痛》等看到我转身的摺痕。

责任编辑毛小曼在审读文集时打电话给我说，她一边读稿一边在感动。感动我文字中体现的几十年如一日的恒久不变的文化立场。“立场”在今天已经是个很贬义很少用的词了。她的发现，使写这些文字的我很震动也很感动。我觉得，几十年下来，我的心和我的血，还是热的。我基本上是沿着人道主义、爱国主义和马克思主义这样一条道路走过来的。我的人道主义来自我的童年。我出身在社会底层的一个工人家庭，在杨浦区当时城郊结合部的工人新村长大。在那里我生活了整整四十多年。我小学一年级搬过去时，那里新村和田野交织在一起。走出新村就可以看到阡陌纵横小河弯弯的农田，还有散落其间的村落民居。冬天入夜，雪落得很轻，隐约可以听见过年舂糯米粉的石杵结实而有力的撞击。石磨的摩擦声，透过草棚棚微弱的灯光传来。去学校的路上要穿过大片的田野、一汪汪的池塘，还有长着野草的坟墩头。空气里时常弥漫着江南湿漉漉却沁人心脾的气息。夏夜还会有点点的萤火和星光，交织在村口一株很高很高的枯树上下周围。这一切，使我终生迷恋着田园、野逸，甚至憧憬蛮荒。我父亲十四岁背乡离井一个人到上海学生意。他是一个手艺极高的铜匠。特别好学而聪明。三十来岁就成了一家二三千人部管国营大厂的极少的几个七级钳工。但他一辈子没怎么走运过，相反总是有些不大不小倒霉事的缠着他。我母亲出身于梨园家庭。我外公曾经为京剧大师周信芳和许多京剧名角搞过服装。母亲从小跟随外公走南闯北。童年时还在上海黄金大戏院周信芳主演的《狸猫换太子》连台本戏中，扮演过儿童角色。她渴爱艺术。长年患病，就在一个用塑料饭盒改装的半导体收音机里听戏。什么剧种都听得津津有味。夏夜身体好的时候，她会伏在窗口把银河里的星星指点给我们看，那是北斗，那是牛郎织女，那是在他俩之间传情的棱子。她的一生充满了种种中国底层妇女的不幸。她最高兴的事是，我们兄弟妹妹五个人，围着她的病榻给她吹口琴吹笛子唱歌。成人后我对艺术的广泛兴奋，来自母亲的遗传。在气质上也更接近她。母亲很早就去世了。她一直担心着她的孩子和家庭。她终于没有看到后来我做的一切。

每到假期结束要交学费的时候，是我最难熬的日子。通常是深夜，为了交不出学费和怎样借钱交学费，父母争执起来。我总是听到他们一声连一声的长叹。那时我最大的心愿就是早点工作，赚钱，为父母家庭分忧。父亲一生和我做的唯一一次推心置腹的谈话，在我初中毕业升学考试结束的时候。那次我的升学考试成绩进入了杨浦区的前列。一天晚上，父亲很神秘地悄悄把我一人叫出去。路灯很暗，照着我们一高一矮两个影子。平时说话滔滔不绝的父亲沉默着。走了很长一段路，他才犹豫着对我说，他知道我很喜欢读书，读书也读得很好，但家里实在没钱供我上高中。“爸爸想让你早点工作，上技校，让弟弟妹妹去实现你读书的愿望，”他用迷茫的眼光胆怯地征询着我的意见，“你看好吗?”一个男人这样征求自己儿子的意见，这是需要勇气的。那天晚上，我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父亲：“爹爹，好的。”虽然我的心一阵阵的痛，我不知道未来等待我的是什么，但是，我知道工人的儿子应该怎样面对生活，穷人家的老大应该怎样用肩膀去扛起长子的责任。后来，我再也没有碰到如此暗如此静的夜晚。静得全世界只能听到一老一少两个男人的心跳。

后来虽然父亲去了招生办，要将录取我的高中换成技校，但招生办不答应。我最终去了杨浦中学。读高中，冬天下雪。穿不起套鞋，也舍不得母亲一针针辛辛苦苦为我纳的布鞋。我总是赤脚趟着雪地去上学。到了学校赶紧上厕所拧开水笼头洗脚，擦干，穿上鞋进教室。被冷水冲过的脚，套在鞋里，热乎乎的，滚烫滚烫。

工人新村的生活弥漫着底层独有的温馨。这种温馨是直接的不带任何修饰的，像墙角野草一样的朴素。谁家做了好吃的会敲门让邻居分享，一碗热腾腾的馄饨，或者几只韭菜馅的饺子。母亲生病，会有邻家的阿姨爷叔找出鲜为人知的各种秘方和偏方给你治病。在日子很难熬的时候，大家会聚在一起凑钱标会。每家每月拿出五六元钱，集中给一家，下个月又是一家，添置急需的东西。贫穷使人的心接近。因为只有相濡以沫才能把日子过下去。但是贫穷绝对不是好东西。它使大多数家庭充满了争吵和叹息。贫穷挑战着人性。它能使人性磨砺出金子般高贵的仁爱的光辉。但它更多的却是让人的灵魂堕落。我曾亲眼目睹身边的人如何坠入无限黑暗的深渊中而不能自拔。直到今天，我依然无法理解，人性有时何以脆弱的像一只瓷器，不经意中就摔碎了，连同生命。

工人新村的生活让我备尝人生的艰辛，使理解了我出生的阶级，理解了自己从小在其间长大的穷人和弱者。有一年冬天，北风凄厉。我们住的工房前走过两个捡垃圾的孩子。他们穿着破烂的黑衣服，背着捡垃圾的筐子。好像摔到河里去过了，浑身上下淌着水。有许多小孩追着他们喊，“垃圾瘪三!”还有的向他们身上吐口水丢小石子。直到今天，我还记得他们惊恐的眼睛和蜷缩成一团发抖的身体。由此我知道，世界上其实还有更多可怜的苦人儿。我最初的刻苦读书就是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为父母和家庭减轻负担，能让弟弟妹妹过上比我更好的日子。那是一个热烈奔放的时代，但是我的心很寂寞。除了读书，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只是沉溺在我的幻想中，像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幻想着没有穷人没有贫困的世界。望着头顶阳光灿烂的天空发呆。

也正是在童年的寂寞中，我精神的世界开始慢慢长大。我慢慢懂得，人的生命是世界上最珍贵的。每一条生命都是平等的。生命本身没有高贵和低贱，富贵和贫穷的区别。生命来到世界上值得我们珍惜和尊重。我从内心深处厌恶、抗拒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憧憬着人和人的平等，向往每个人都能真正像人那样尊严地生活。

小学高年级我开始接触中国古典通俗小说。我一本接一本地读了《说岳全传》《杨家将演义》《三国演义》、《水浒传》。岳飞冤死风波亭的千古奇怨让我对秦桧卖国恨的咬牙切齿。杨家将血战金沙滩的惨烈，出征时八个儿子。回来只剩下了两个。读到杨老令公老泪纵横时，我也激动得热血奔涌，沉浸在悲壮的故事里，久久无法自拔。而读近代史最让我感动的就是菜市口慷慨高歌引颈就义的谭嗣同。正如《黄河大合唱》唱的那样，“多少英雄的故事，在你的身边扮演”。荒草中埋着的多少英魂白骨，都是献给了这个民族和国家的。正是在这些阅读中，我不知不觉理解了国家和个人的关系。懂得了一个男人应该像爱自己最亲爱的母亲和最心爱的女人一样，去爱自己的祖国。我这里说的祖国不是那种抽象的政治和概念，而是给了自己血肉之躯的脚下的那片土地，就是饱经创伤屈辱和苦难的民族，就是从一八四。年以来一直在抗争在寻找着自由民主富强幸福的国人。

后来因为工作的缘故，我有机会走南闯北。中国如此辽阔的疆土，如此丰富的地貌，如此悠久而漫长的文化积淀，以及她从远古一路走来的艰难历程，甚至她身上的某些实实在在的人性弱点，都值得我用自己的生命用自己的一生去爱她。在黄河奔腾咆哮的壶口瀑布，我看到穿着羊皮背心的老农赶着羊群从面前从容地走过。在他满是皱纹的脸上，我读到的不只是单数的黄河边的农民，而是复数的“黄河边上的中国”。在曲阜我不期而遇两千多年绵延不断广达三千亩、全世界独一无二的陵园——孔林。古木参天，杂树生花，碑碣坟冢象浑茫起落的大地，连绵不绝。从中我感到的不但是一种宗法家族的荣誉，更是一种生生不息的文化的伟力。

这些年国内学界也一直为爱国主义和世界主义争执不休。美国的哲学大家理查德·罗蒂曾经批评世界主义的左翼学派，它不爱国，不肯赞赏自己居住的这个国家。它摒弃民族身份的思想，摒弃民族自豪的感情。他断言，“一种不爱国的左派从来是一事无成的。一种拒绝为它的国家感到自豪的左派不会对那个国家的政治产生影响，而且到头来它会成为人们轻视的对象”。罗蒂的这番话不是金科玉律，但确实值得我们思考。

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步人六十岁的人生路上，我对国家的这份爱会如此地与日俱增。甚至由于我的这份偏执，连家人也觉得有点莫名。但我至今依然认为，《杨家将》、《岳传》、《三国演义》是中国男孩的启蒙书。它们在培养未来中国男人爱国情怀的同时，还会植下一个中国男人终生的英雄情结。老舍死前曾经说过，他爱这个国家，可是谁来爱他呢?而今天我们似乎可以说，谁都希望国家来爱他，可是谁来爱这个国家呢?今天的中国其实是多么需要她的人民去理解她去热爱她啊。

一九六六年临近高考的前夕，《人民日报》连续发表了一系列充满杀伐气息的“重要社论”。以十八岁的年龄，我们完全无法理解字里行间背后政治斗争的盘根错节，但依然隐隐预感到山雨欲来的腥湿和阵阵袭来的不安、骚动。正在青春生长的季节，这场突如其来的“革命”影响、改变了我们的一生，当然还有我们的国家。简单地说，我也和大多数的同龄人一样狂热地激动过，特别是经历天安门广场的两次接见时的热泪盈眶。但我的激动，从来不是行动。我属于说话的巨人，行动的矮子。我的激动是到处看大字报，收集大字报，然后模仿“九评”的犀利笔调写大字报，宣泄青春的热情。然后在刻“红卫兵”油印小报中体验一种排版结构刻印领袖图像的审美感觉。但我的狂热很快就消退了。我迷惘、忧伤、傍徨、失落，看不到这场震动中国震惊世界的“史无前例”的革命的最终出路在那里。我很早就陷入了对这场“革命”的怀疑和批判之中。我害怕自己出格，但我不能不出格。我这个人在日常生活人际关系相处时是很随和的，但在内心深处我是一个独立的人，而且是极为顽强有时有些顽固地独立思想着。我尊重每一个人，但我从来不崇拜权威和别人。“文革”对我影响有几点：一是它让我看到了一旦释放人性之恶可以恶到何等的地步。我不明白那些眼睛像湖水一样清彻明亮的同学，特别是老师最喜欢的“好学生”，一夜睡过来就成了凶神恶煞的厉鬼，用极其残忍的各种手段殴打折磨和自己朝夕相处亲如长辈的老师。二是对国家命运现实社会的关注。当一个国家陷入持续的无政府主义狂热看不到方向的时候，我们怎么能自外于时代的潮流呢?最重要的是，我认识到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如果缺乏理性思维，只有个人权威没有民主政治，将会拖入怎样的巨大灾难之中。三是独立自由思考的精神。事实上，“文革”中后期对于当局不断出尔反尔自相矛盾的各种说法、政策和变化，对于许多口号背后的玄机，和这些东西的合法性，在我内心深处已经产生了深深的怀疑。尤其是“九·一三”林彪的出逃坠机，温都尔翰的那声爆炸，让我们这代人彻底警醒。同时也让我们看到，一代伟人也会无可挽回的衰老。在工人新村的小路上，我向最要好的同学急切而隐秘地讲出我对时势的最新怀疑、判断和焦虑。在“文革”身陷绝望的时候，是文学和艺术解脱了我。我读当时能找到的所有的书，疯狂地阅读、抄写。我一个人偷偷地唱着那些曾经感动过我感动过别人的经典旋律。所有这些都是在漫漫长夜做的。酷暑难当的夏夜，滴水成冰的冬夜，几乎自己做青工的所有的夜，都是在读和写的动作中度过的。我怀念那些汗湿背心的夏夜和用嘴里热气呵手的冬夜。那无数一个人的夜晚，我用功过。正是那些用功的长夜，让我走上了一条总算健康的人生道路。诚如一位诗人写的那样，“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用黑色的眼睛寻找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