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泊桑善于通过生活写女人，本书选择了他的四部作品，包括《一生》、《伊韦特》、《保罗的夫人》和《春天》，情节都是围绕这一中心展开的。本书选择了其中的一部小说《一生》命名。

《一生》是一部源于诺曼底民俗的经典，讲述了一个女人平凡而惨淡的一生，是莫泊桑最优秀、最有生命力的长篇处女作。

《一生》（1883）是莫泊桑对长篇小说的初次尝试。小说试图通过一个女子平凡而辛酸的身世来剖析和探索人生。故事平铺直叙，毫无剪裁痕迹，却充分发挥了作者在“白描”技巧上的特长，使小说达到了“以单纯的真实来感动人心”的艺术效果。

本书除了《一生》外，还收录了《伊韦特》、《保罗的夫人》和《春天》三部小说。

译者序

一生

伊韦特

保罗的夫人

春天

她猛地感到他就在面前，同她紧紧相偎，一阵肉欲销魂的震颤，突然从脚下隐隐传至头顶。她双臂下意识地紧紧搂住胸口，仿佛抱住她的梦幻。她伸向那个陌生人的嘴唇，感到什么东西掠过，宛若春风给她的一个爱吻，她不禁心醉神迷，几乎颓然倾倒了。

她蓦地听见邸宅后面的路上，有人乘夜色行走，心中不禁一阵狂喜，竟然确信不可能的事情，确信天缘的巧合、神喻的预感和命运的浪漫结合，不禁暗暗想道：“莫不是他吧？”她惴惴不安地倾听那行人有节奏的脚步声，确信他到大门口会停下，前来投宿。

然而，那人走过去了，雅娜一阵伤心，仿佛受了愚弄。不过，她很快意识到自己渴望过逾，竟至痴心妄想，不觉哑然失笑了。

于是，她平静下来一点儿，让自己的思绪顺着更合情理的梦想之河漂流，极力推测自己的未来，设计自己的一生。

她要和他在这里生活，住在这俯临大海的静谧的庄园里。自不待言，她要有两个孩子，给他生个男孩，给自己生个女孩。她恍若看见两个孩子在梧桐树和菩提树中间的草坪上奔跑，而父母注视着他们，相互交换深情的目光。

她这样幻想了许久许久，直到月亮行空走完了路程，就要沉入大海中了。

空气更加清凉了，东方的天色开始泛白。右边农舍里一只公鸡打鸣，左边农舍的公鸡则遥相呼应。嘶哑的鸣声隔着鸡舍壁板，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无垠的天穹不知不觉泛白，繁星也纷纷隐没了。

不知什么地方，一只鸟儿啾啾叫起来。啁啾之声从树丛里传出，起初很细微，继而越来越响亮，从一枝传到另一枝，从一棵树传到另一棵树，终于唧唧喳喳闹成一片了。

雅娜忽然感到一片光明，她放开捂住脸的双手，抬头一望，就被曙光晃得立刻又闭上眼睛。

半掩在白杨林荫路后面的一大片紫色云霞，将血红的光芒投射到苏醒的大地上。  巨大的火轮，渐渐拨开耀眼的云霞，将无数火焰掷到树丛、平野和海面，掷到天地之间。

雅娜顿时欣喜若狂。面对这光辉灿烂的景象，她的心醉了，简直受不了这极度的欢悦、这无限的柔情。这是她的曙光！这是她的朝阳！这是她生活的开端！这是她希望的腾飞！她双臂伸向绚烂的天宇，真想拥抱太阳。她要倾诉，要欢呼像这黎明一样的神圣事物。但是，她却呆若木鸡，激情满怀而又无从行动，双手捧住额头，只觉热泪夺眶而出，于是她畅快淋漓地哭起来。

她重又抬起头来的时候，日出的绚丽景象已经消失。她感到心情平静下来，有几分倦怠，仿佛兴头过去了。她没有再关上窗户，就又上床躺下，胡思乱想了一会儿，这才进入梦乡，一直酣睡到8点钟，父亲叫她不答应，只好进房来把她唤醒。

父亲要带她去看邸宅，“她”的邸宅修葺一新的情况。

主楼对着内庄田的一面，隔了一个苹果园便是村路；顺着这条村路走出去两公里，就上了从勒阿佛尔通费冈的大道了。

一条笔直的甬道，从木栅栏大门一直通到主楼台阶。庭院两侧各有一排厢房，是沿着两座农舍的水沟用鹅卵石砌成的茅顶小屋。

主楼的房顶已经翻新，门窗和墙壁全部修好，房间也都重新裱糊过，整个内部粉刷一新。高大而灰溜溜的门脸最近修补过，又新换上银白色的窗板，从而这座灰暗的古宅倒像长了许多斑痕。

主楼背面正是雅娜卧室一扇窗口的方向，隔着灌木林和被海风侵蚀的榆树墙，便可眺望大海。

P12－13

一生要怎么过，一生又是怎么过来的，这是摆在女人面前的真正终身大事。

莫泊桑善于通过生活写女人，这里选择他的四部作品，情节都是围绕这一中心展开的。

雅娜十二岁入修道院受教育，十七岁离开修道院，是个纯情天真、富有幻想的姑娘，她开始憧憬美好的人生、奇妙的爱情，渴望梦想中的白马王子来叩田庄的大门。

这就是《一生》的开篇。雅娜生在一个温馨融融、喜气洋洋的贵族之家，家道殷实，父母都温厚诚朴，乐善好施；而雅娜是个独生女，接受了父亲的“顺乎天性”的教育，又温柔又美丽。可以说，她一生的幸福万事俱备，只欠……

命运似乎对她特别慷慨，不久便派来一个相貌堂堂的贵族青年，德·拉马尔子爵。这对青年男女一见钟情，很快由热恋而结婚。雅娜从少女变为新娘，首先遇到的是情和欲的冲突。她刚刚情窦初开，以纯情投入决定她一生的结合，一时还难以接受子爵的性欲，敏感的心灵一开始就受到了伤害。只是蜜月旅行到了科西嘉岛，夫妻间的情和欲才达到协调。这段短暂的美好日子，成为她一生弥足珍贵的唯一幸福的记忆。

然而，雅娜的幸福来得快也去得快，好似流星转瞬即逝，闪光熄灭之后，给她留下的是一片更加幽暗的夜空，这就是先慷慨后吝啬的命运给她安排的一生。结婚之后，德·拉马尔子爵就摘下温文尔雅的脸谱，露出了卑劣淫邪、薄情寡义的嘴脸。蜜月旅行回来，他立刻把庄园和财产的管理大权抓到手，甚至苛刻地限制雅娜的花销用度，暴露了他那贪婪而自私的本性。他稍不如意，就对雅娜和岳父岳母大喊大叫，表明了他那专横跋扈、缺乏起码涵养的品格。这一切，雅娜都可以忍受，都可以渐渐习惯；然而，她那颗纯情的心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她丈夫那种不择手段、永难餍足的肉欲。

德·拉马尔子爵初次应邀到白杨田庄吃晚饭，就同雅娜的使女罗莎莉私通了。蜜月旅行归来的当天夜晚，他抛开妻子，也是去同罗莎莉重温旧情，二人甚至有了个私生子。他同使女通奸被发现后，仍然恶习难改，又同本地的富维尔伯爵夫人野合，二人经常骑马到树林幽谷私会。后来伯爵察觉了他们的奸情，一怒之下将他们幽会的车子推下山谷。

雅娜拥有一生幸福的各种条件，她所渴望的，不过是一个钟情体贴的丈夫、一种相亲相爱的婚姻和家庭生活。这是每一个纯真少女都会有的最正当、最现实的渴求。然而，她入世所抱的纯情的理想，都被淫欲横流的现实所击破，连这种最起码的追求都难实现。条件这样好的一位可爱姑娘，一生就让一个薄情寡义的男人给毁了，怎能不引起读者的极大同情呢？

比起保罗的女人玛德琳，命运对雅娜又是何等不公啊！其实，玛德琳只是个粉头，连保罗的女人也算不上。她长得既不漂亮，又爱生气，而且同“所有妓女一样愚蠢，愚蠢得不可救药”。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女人，竟迷住了富家子弟，参议员的儿子保罗。保罗“天生多情敏感，曾梦想过那种美妙的、理想而炽热的恋情”，可是，他却一反他的良知和意愿，像掉进泥坑一样坠入情网，被一个愚不可及的女人俘获。且不说保罗是如何“中了女性这种神秘的、威慑无比的魔力”，也不探究这种肉体之魔如何“能让一个最明智的男人，匍匐在一个寻常女郎的脚下”。我们仅仅指出，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也能把一个男人的一生给毁了。不过，这种男人只能成为笑柄，不会引起什么同情。

当然也有比玛德琳聪明的妓女，伊韦特的母亲奥巴尔第夫人就是一个。她是个交际花，以“爱情”为职业，靠情夫供养，得以摆脱普通劳动妇女的命运，过上贵妇的生活。她凭着“本能和天生的机敏行事，接受金钱就像接受亲吻一样自然，根本不加以区别”。她主持冒险家的乐园，向阔佬提供玩乐的场所，而她那如花似玉的女儿伊韦特，也成为她这种社交的资本。天真烂漫的伊韦特有一批“求婚者”，她生活在“幸福”中，哪里知道命运的残忍安排。她发现母亲有情夫，而鉴于母亲的这种身份，她也就不可能通过婚姻跻身上流社会，因为，那些“求婚者”只想同她调情，谁也不会娶她。伊韦特的梦想破灭了，就想以死同命运抗争，她用麻醉药自杀，除了产生一点轰动效果之外，什么也没有改变。最终她还是贪恋生活，争取当个多点体面的高级妓女。

那么，普通妇女的一生，是不是要好些呢？在短短的《春天》里，一个男人讲述的故事，大概更具有普遍意义，也更意味深长。春天往往捉弄年轻的职员和女工。海军部一名职员在郊游中遇见一名女工，在明媚的春天里觉得她很美，便动了情；而女工也衡量了他的价值，接受了他的爱。二人很快就结婚，也就很快回到现实生活，在争吵中打发日子。有趣的是，这名职员第二年春天又独自去郊游，阻止一名青年去接近一个娇小的女子，坏了人家的好事，还说：“这回，我可帮了您一个大忙。”他从自身的经历得出这样的结论：“在爱情方面，我们男人总是天真汉，而女人都是生意婆。”

这无疑也是作者的结论。莫泊桑终生未娶，他讨厌结婚，也讨厌建立家庭。在短短的四十三年寿命里，尤其是1880年发表《羊脂球》一举成名之后的十余年，他不仅在小说创作上硕果累累，而且在猎艳方面也战绩辉煌：从贵妇人到年轻女工，都列入他的战利品的清单；他有三个私生子，但只供养而不承认。

基于他对淫风普遍存在的时代的认识，莫泊桑在小说中总把爱情描写成骗局或陷阱，就像“小心油漆”那样，发出“小心爱情”的警告。

幸而现实并不完全如此。

李玉民

他文思敏捷，成就卓著，不满足于单一的写作，充分享受人生的欢乐。

——左拉

应该向莫泊桑脱帽致敬。

——恩格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