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呈现了两种状态,一种是不可一世的叛逆,另一种则是过分的冷静。前一种状态与他的生活、年龄有关,在作者的笔下,通过另一种视角,把崇高、伟大、自豪解离得支离破碎。所以在作者的笔下,你看到的人物都显得那么渺小,但本真;另一种状态则是作者经过一番追寻,把悲伤、成长、回忆通过最终的“离别”得以升华。所以在作者的笔下,你感受到了疼痛、失落,每个人物显得那么孤独。
本书作者韩昌元也写“我”在生活中的小挫折,情感上的得意或者失落,写苦涩的童年,写叛逆、写自由、写流浪、写死亡等等。他在一连串的偶然性事件中,描述了现实生活中的不确定因素。
韩昌元,笔名韩牧、左小手、老牛等。2005年7月大学毕业。做过广告策划、新闻记者、副刊编辑。现有200多万字小说见于《青年文学》《四川文学》《安徽文学》《当代小说》《佛山文艺》《作家天地》《雨花》等刊物。现居北京,在某纯文学杂志供职。著有长篇小说《像疼痛一样疼痛》。《永远画不完的画》是其出版的小说集,内容包括《最后的最后是一把刀》《徽商韩化修》《胡琴》《假如一切都可对比》《跳火车》等 64篇。书中写了“我”在生活中的小挫折,情感上的得意或者失落,写苦涩的童年,写叛逆、写自由、写流浪、写死亡等等。他在一连串的偶然性事件中,描述了现实生活中的不确定因素。
那年的压岁钱
那年春节,全家人都沉浸在期待大姑到来的喜悦中。
大姑出嫁在广州,已有好几年没回来了。父亲烧起火,我和弟弟就围在火堆旁。火很暖,父亲和母亲就说起大姑的事。那时,在村里人看来大姑是嫁给了个有钱人,好日子可有得过了。
天,一天冷似一天,我们围着火堆也更紧了。雪伴着年关将至,本是润雪兆丰年,可却是被我们全家人骂着。尤其是弟弟,3个小时总问父亲一句,下雪了,大姑还会来吗?
来,你大姑肯定会来。父亲说。
于是弟弟就愣看着火,期盼着火堆旁能多一个大姑的身影。
弟弟期盼大姑来是有目的的。
弟弟所谓的目的就是要大姑的压岁钱。父亲母亲曾不止一次地说,大姑有钱。如果有了压岁钱,弟弟便可以上县城了。因为每年正月初五是小年,而我们的小县城“赶会”。“赶会”那天是最热闹的一天。而能够赶会且是到县城,那是我们这个年龄人最大的梦想。然而到县城要跑半天的路,但如果父母能给几角钱买点东西,就是跑几天的路我们也乐意。
弟弟越来越着急了。
腊月二十九,大姑和大姑父终于来了。弟弟忙从屋里跑出来,一不小心,就跌倒在大姑的面前。大姑笑了,给了弟弟糖吃。弟弟吃完糖,很失望地去找母亲,说,大姑没给我压岁钱?没说完,弟弟就哭了。
傻孩子,还没到大年初一呢,大姑会给你的。母亲说着就笑了。
弟弟期待大年三十陕过去,于是最好的一次年夜饭弟弟却不吃去睡觉了。母亲问弟弟你为什么睡觉了?睡觉了年三十就过的快了。弟弟说着就把头用被子蒙上。
大年初一晚上,大姑给了我和弟弟各5元钱。弟弟拿着钱蹦地好高。那时,5元钱可以解决好多问题。
弟弟拿着5元钱,见了小伙伴就掏出钱炫耀。小伙伴更羡慕弟弟可以去县城“赶会”了。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把钱藏在枕头底下。没事,弟弟就拽着我,说,哥,这5块钱可以买个书包,还可以买个小车,还剩不少呢……
大年初三,大姑又要走了。
大姑初五再走吧,我们一起去赶会。弟弟拽着大姑的衣服。
大姑笑笑,拍着弟弟的脑袋,说,大姑什么世面没见过啊。说着,大姑大姑父便和我们一家人再见了。
大年初四,弟弟在家坐不住。那天一个卖豆腐的老头来我们家要账,说,我们家几年的豆腐钱都没给。父亲说等两天一定给。
晚上弟弟回来,又将5元钱炫耀给我看。吃过饭,弟弟很早就睡了,说,明天就可以去县城了。弟弟睡了的时候,没有把钱放在枕头底下,而是忘在了桌子上。
天亮,弟弟哭得很凶。
我的钱找不到了,我没法去县城了。弟弟急得像疯了。
父亲吸着烟袋。
是你偷了我的钱,一定是你,昨晚我拿给你看的。弟弟突然和我打了起来,要我还他的钱。
我没有!我将弟弟摔在了地上。弟弟趴在地上,哭得满身是泥。我看的难受,就想拿出我的钱和他平分算了。可是,那一刻,我惊呆了,大姑给我的5元钱也没有了。
那天,弟弟和我打了起来,最后骂我了,他总认为是我偷的。母亲哄弟弟,等有了收入给弟弟5块钱。可当弟弟看到别的小伙伴去县城赶会时,他又哭了起来。
没几天,父亲就把欠了几年的豆腐账还了。 最后的最后是一把刀
漆黑的夜,爹掏出两毛钱塞到我手里。我摸着钱说,钱啊,爹,我可以买“狼狗肉”了(狼狗肉是一毛钱两包的零食)。爹嘿嘿笑。我说,爹,你笑啥啊?爹说,我带你去偷林子家的玉米。
我瞪着爹说,爹,我不去,林子是我的好朋友。爹提起我的衣领说,你是我的种,你现在就必须跟我去。我跟在爹屁股后面。爹在路上一直嘿嘿笑,像去参加什么颁奖典礼似的。
到了林子家门口时,爹让我守在门口,一旦有人来就学狗叫,像疯狗那样叫。我不懂爹的意思就说,爹,你叫两声给我听听,就两声。爹汪汪叫了两声。爹一拍屁股就钻进了林子家。没多会,林子从他家跑了出来,手里拿着钱。我一看到林子就迅速躲在他家厕所里,心扑腾扑腾地跳。
林子娘是云南人,是林子爹用钱买来的媳妇。听娘说,林子娘来村子时就怀了林子。林子3岁后,林子爹就一直生病,后来查出得了癌症。于是,林子爹经常在外面看病,家里的农活都是林子娘一个人干。我经常和林子说,林子,要是你爹死了,你咋办?林子说,那我和我娘得去云南找我亲爹,我娘和我说过。我说,林子,云南有多远啊。林子说,我也不知道,但听我娘说很远很远,要坐5天5夜的火车。一说到坐5天5夜的火车林子就哭。我说,林子,你咋哭呢?
林子说,我怕,云南太远了,我不想让我爹死。
我说,不死。要是死了,你就在我们村子再找个爹,那样就不用去云南。林子说,好,打死我也不去云南,太远。
厕所里味道很重,林子娘都没时间清理。我探出头看到林子跑了就疯狗般地大声叫。这时,我看到爹从林子家慌张地提着衣服跑出来。我跟在爹屁股后面跑。爹跑,我也跑;爹拼命,我也拼命。我大声喊,爹,你等我一下。
爹转了脸看是我,说,咋是你呢,吓我一跳!我说,爹你咋跑那么快呢。爹嘿嘿笑,咽了口吐沫。爹说,杂种,没人你叫什么?
有啊,林子,他刚才跑走了。我说。
林子?哦,以后是林子的话你就不要叫了。说完爹嘿嘿笑。我看着爹说,爹,你偷的玉米呢,以后别偷林子家玉米了,要偷就偷别人家的。
爹嘿嘿笑,跑了,我跟他屁股后面喘着粗气。
第二天,林子给我狼狗肉吃。我说,林子你咋弄钱买的?林子嘻嘻地笑。我说,林子,你咋弄的钱?这时我也掏出了两毛钱,在林子面前晃了晃。
林子说,是你爹给我的,他昨天晚上给我两毛钱,然后让我去买狼狗肉吃。
我把狼狗肉往地上一扔,说,林子,你家玉米少了没有?林子说,没有;你家还有什么东西少了没有?林子说,没有。最后林子说,我家还多了东西呢,我到家时桌子上还有几十块钱呢!
你娘被人欺负了。我说。
谁,我打死他!
我爹,是我爹。我说。
林子不信我爹会欺负他娘。又是一个漆黑的夜,爹依旧掏出了两毛钱给我,然后去了林子家。到了林子家后,林子跑了出来。我和林子趴在窗户上看到林子娘睡在床上,我爹压在林子娘身上。我爹累得头上冒汗。
这时,我掏出一把小刀,小声说,林子,我们一起去捅死我爹,他欺负你娘。
林子说,好。
我和林子握紧刀,两双手全都是汗。稍顷,林子跑了。我追着林子说,林子你咋跑啊?林子不说话,蹲在他家厕所旁说,那是你爹啊,你爹要是死了你咋办?我说,我爹欺负你娘就该死,我不怪你。林子哭了,又夺过我的刀。半晌,他又把刀还给我说,你不怪我,可那还是你爹啊,我不想你爹死!然后我和林子就抱在一起哭。林子说,我不想你爹死。我说,林子,我不想你娘被人欺负。
没多久,林子跑到我家对我说,我爹死了,真的,我爹死了!
我说,林子,你爹咋死的?林子说,我爹不喘气就闭上了眼睛,那肯定是死了。说完,我和林子一起跑向他家。林子爹刚从县城运回来,他家围了好多人。我说,林子,你爹真死了。
林子爹下葬那天,林子头上扎着块白布。那白布就像刀一样,我看后就想拿过来。半晌,我夺过林子头上的白布扎在自己头上,然后掏出刀说,林子,我们去捅死我爹吧,他欺负你娘了。林子哭着说,我爹死了,我不想你爹也死,我娘说了,我要和我娘去云南。
林子爹死后的第三个月,林子和他娘就准备回云南。我知道这消息后就跑到林子家。林子看到我就跑了出来。我和林子坐在村口的池塘旁,可是直到晚上林子都一直哭。我说,林子,你别哭了,你哭我就想哭。林子说,不哭,可我不想去云南。我说,好。可林子又哭了起来。我说,林子,你哭我就哭,真的。林子说,你不能哭的,你哭我就难过。
我最后还是哭了。晚上9点左右林子就离开村子去云南,要坐5天5夜的火车。
林子走时,要了我的小刀做纪念,林子说,这刀我留下,你不能捅死你爹。
我说,我知道。
林子说,我想云南一定很漂亮。我待会离开时说一、二、三我就跑,到时我们谁也不许哭,谁哭谁就是杂种!
我说,好,谁哭谁就是杂种!
稍顷,林子数着:一、二、三。林子跑了。
我哇哇大哭,喊,林子,林子,我会想你……
我是杂种,因为我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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