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丁丁少年西峒系列:水獭男孩》的主人公丁丁是一个很孤僻的男孩子,他天资聪明,学习成绩很好,但他在家里跟自己的哥哥是“仇敌”,在学校里也没有一个好朋友。他喜欢一个人爬山,很会游泳,半夜也胆敢到很深的、淹死过人的水里游泳,他被人称作“水獭男孩”。
水獭是学名,在当地被叫作“水猴子”。人们把那些因为游戏而溺死的男孩叫做“被水猴子拉去做替死鬼”了,也有人干脆叫“水鬼”的。这么一种恐怖的东西,在丁勤政的笔下得到了颠覆。这一点我们看小说的目录就能了解:“水獭男孩总是做好事”“只有我能看见你”“同桌同窗同盆”等。
丁丁度过了许多孤独的日子,完成了对远山(到山里姑姑家)的征服,他从一个小男孩成长为一个男子汉。他终于懂得,所谓的水獭男孩,其实就是“一个别人无法理解的你,一个孤独的你”。每个人都会遇到这样的阶段,但最终,我们都要学会与这个世界达成和解——就像妈妈与爱下棋爸爸的和解,妈妈与姐姐的和解,丁丁与哥哥的和解一样。小说主人公丁丁的成长既是他在孤独中沉思的结果,也是乡土美丽人情潜移默化的结果。
《小河丁丁少年西峒系列:水獭男孩》讲述:西峒有个古老的传说,河里住着水獭男孩,会和小孩子玩儿,也会把小孩子抓走,还有贪玩儿的水獭男孩,跑上岸给木匠家当儿子。丁丁可以轻轻松松地考出漂亮的成绩,却不善于和人打交道。大人小孩都开玩笑地叫他“水獭男孩”。丁丁为这个传说着了迷,知道爸爸教过水獭男孩下棋,山里的表哥过年时给上门的水獭男孩发过糖果,他也一心要找到真正的水獭男孩,做知心朋友。
独具风情的山野景致给了孩子肥沃的想象土壤,淳朴善良的邻里和家人温暖着成长的孤寂,在这样和谐美好的氛围中,时隐时现的水獭男孩引领着丁丁一步步揭开神秘的谜底……
火落里有刀斧,有磨刀石,有水桶水盆,有当凳子坐的树墩,我们叫“凳公”,凳子中的老公公。栈港屉子里还有老虎钳、铁丝、铁钉、火柴……若要制作玩具,火落就是最好的工场。
顺带说一下我们家的格局吧。我们家很像一列小火车,长长的,大门出去就是镇街。站在大门外,目光穿过一段短走廊,看到天井和水缸——偶尔还会看到麻雀和喜鹊,又穿过一段长走廊,就看到后门。后门出去是好大一块坪地,边上有枣树,有菜园,夏秋之夜是左邻右舍乘凉聊天的好场所。
从大门进去,短走廊左手边第一问木板房是姐姐的睡房,门朝走廊开。第二间木板房是爸妈的睡房,门朝火落开——如果这扇门从里面关着,妈妈多半睡在床上。妈妈有个老毛病,一生气头就痛,只好躺下。我曾经问妈妈:“你为什么老是头痛?”妈妈说:“都怪你呀,也怪爸爸。我生下了姐姐,爸爸说:‘给我生个儿子吧。’于是我又生下了哥哥。爸爸又说:‘再生一个儿子吧,一个儿子不保险。’我不想再生,因为家里太穷,怕供不起三个小孩读书,爸爸却说:‘再生一个,再生一个!’于是生了第三个,果然又是儿子——就是怀你的时候,我得了这个头痛的病。”
长走廊左手边第一间木板房是我和哥哥的睡房,门也朝火落开,与爸妈的睡房门隔空相对。第二间房没有门,也没有板壁,畚箕锄头耙子打谷机什么的全在这里。再过去挨着后门就是猪圈,养着一头小公猪,黑白花,三四十斤重,绰号“食神”。只消到了喂食的时间,它就嗷嗷直叫,先是撒娇,不理它,就嚎叫,再不打潲送过去,就像火车一样尖叫起来,惊动半条街。
走廊右手边,从大门到后门是一堵长长的墙,隔墙住着柳爷爷柳奶奶,我们家的“右舍”,听说以前在上海当大干部,因为祖籍是西峒,叶落要归根,好几年前退了休,便到镇上来呼吸“新鲜空气”。
我们家的“左邻”是个独身老太太,慈眉善目,很像她家供奉的白瓷观音,时间长了,大家索性叫她观音娘娘。
那天下午四点多钟,我把野茶树枝搁在火落地上,量出一只得乐的长度,用指甲划个记号,从栈港上取下菜刀,将刃口压在记号上前推后拉。野茶树枝滚动起来,被勒出一圈细细的槽沟。接下来,用菜刀一刀一刀砍斫,将槽沟加深。这把菜刀是新的,正在生火煮菜的妈妈看着心痛,就对我说:“你用剁猪草的刀,不许用我的菜刀,菜刀切菜用的。”剁猪草的刀也是菜刀,只不过又锈又旧,已经不配切菜了,不用的时候就扔在栈港支架底下。我把新菜刀放回去,捡起旧菜刀一看,太钝了嘛,还有三四个缺口,就在水池旁边磨刀石上洒一点水,蹲在那儿“嘁嘁”地磨。哥哥坐在大门口,什么事没有,也不来帮我。爸爸坐在水缸边,低头研究棋谱,棋谱搁在左腿上,右脚尖点地,微微抖动,惬意极了。爸爸真会挑地方,天井光线很好,水缸边又特别凉快。
“碧云怎么还不回来?”妈妈的声音,有些不高兴。
我偏一下头,发现妈妈望着爸爸,目光幽幽的。
几天前,爸爸从县城新华书店买来一套棋谱,有精致的包装盒,盒上画着两位仙翁在松下对局,印着“中国象棋四大古谱”八个金字,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妈妈从来不赞成为吃不下穿不上的东西花钱,就拉长脸说:“当农民的,买这些……”
我继续砍斫。叮!叮!木屑飞溅,多数落在地上,有的飞到我握着野茶树枝的左手背上,被汗水黏住了。
爸爸没有答话,头仍然低着,右腿仍然欢快地抖动。看他全神贯注的样子,根本没有听见妈妈说什么吧。
妈妈掀开锅盖,锅盖上的水珠掉在灼热的锅沿,嗤嗤嗤化成蒸汽。妈妈铲起一根豆角,用指尖拈着,吹两下,扔进口中,边嚼边说:“准备吃饭!丁丁,叫一下老小!”
不等我叫,哥哥快步进屋,到水池边倒水洗手。这家伙,耳朵蛮灵的。
我把野茶树枝和旧菜刀放到栈港底下,也去洗手。
爸爸还在看书。
妈妈一边取碗盛菜,一边抱怨:“我说的话,个个都不听。连老大也野起来了,吃饭了还不回家。”
姐姐快步走进来,脸上红绯绯,仿佛是被妈妈的抱怨召回来的。
我问姐姐:“你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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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美的记忆
父亲给我最美的记忆,是让我骑在他肩上。那天上午跟父亲巡视水渠,在花果山一段坡路上我走不动了,父亲说:“我给你骑马笃笃!”“马笃笃”是小孩子对马的昵称,父亲要给我当马骑呢。父亲蹲下来,鼓励我骑上他的脖子,双手握着我的小腿,一下子站起来。嘿,我像骑上高头大马,整个世界变小了,连远处的群山似乎都要听从我的号令。太阳当空,世界明亮,我俯视山脊两边的田地沟渠,觉得自己好了不起,更觉得父亲好了不起,简直就是一个巨人。
然而,我一点一点长大,长高,父亲看起来却一点一点变得矮小。后来我上了大学,假期回家,恰好在马路上碰见父亲,就与父亲并肩而行。父亲挑着半担卖剩的米线,背也佝偻了,腮也缩进去了,显得又瘦又弱。“我来挑吧。”我这样说着,暗暗感伤:原来父亲不像我小时候想象的那样强大,那是小孩子的错觉!父亲是个普普通通的人,身材比一般人还要矮小,跟所有人一样要辛辛苦苦才能维持生计。供养一个大学生,父亲是很吃力的……这些话,我一直留在心里,从来没有告诉父亲。
母亲给我留下最美的记忆,是一个风轻月明的夏夜。人们在屋后坪地上纳凉,大人聊天,孩子们追逐嬉闹。到后来我有些疲倦,就躺在母亲怀里。月过天顶,夜渐深沉,该回屋睡觉了。母亲推推我说:“起来,回家了。”我假装睡着了,不动,也不吱声。母亲明知我是假装的,仍然吃力地抱起我,一边走,一边埋怨:“这么大了,还要抱。”那是母亲最后一次抱我,她身材显胖,臂弯壮硕而又温柔,多么叫人留恋啊。她沉重的呼气吹到我的脸上,香香的,仿佛桂花开放。
那时候,我和哥哥已经跟大人分床睡了。不久之前的一个晚上,我、哥哥、父亲和母亲上了床,正要安排各人的位置呢,不记得是父亲还是母亲温和地说:“你们长大了,这张床有点挤,还是分床睡吧。”小孩子谁不想长大呀,我和哥哥都很兴奋,当夜就分床睡。从此我和哥哥睡一张床,小兄弟的睡房与父母的睡房隔着好大一个火落,天高皇帝远,当真自由自在。可是没过几天,我就悄悄怀念合床同眠的时光,父母不在家的时候,还跑到他们的床上去打几个滚。从前四人合床,我总是拿母亲的胳膊当枕头,多么柔软多么温暖,睡前还要听父亲讲程咬金,讲孙悟空,多么有趣——然而我不再是小小孩,不好意思回到父母的床上去了。
姐姐给我最关的记忆,是送我一支熊猫笔。那时候我到了瞧不上铅笔的年纪,很想拥有一支钢笔,这支熊猫笔正好是钢笔。之所以叫它熊猫笔,因为它的笔帽是一个熊猫头,白脑袋,黑眼圈,煞是可爱。姐姐从县城买来这支笔,本来是自己用的,见我爱不释手,就慷慨相赠。我拿到学校去,同学们好羡慕呢。
还有一次,是春天,姐姐第一回和镇上的姑娘们上山砍茅柴,出门之前,很认真地告诉我:“你等着,我要给你采青咩花回来。”青咩花,就是映山红,又叫杜鹃花,花瓣又脆又嫩,酸中带甜,能吃的呢。我玩了一上午,估计姐姐下山了,就到田野上去迎接,只见姐姐她们挑着茅柴,快步走在田间小道,个个柴担上都插着一束鲜艳的青咩花,随着步伐一摇一颤,叫人心花怒放!
在我们那里,柴分两种,块子柴和茅柴。各种树木被斧砍断,劈成一块一块,就叫块子柴,因为经烧,火力足,又叫好柴。准许当柴砍的树木远山才有,来回要一整天,抡斧头又是力气活,砍块子柴自然成为强壮有力的男人的专利。茅柴是各种茅草和小灌木,用镰刀割,算轻巧活,而且近山就有,来回只消半天,自然要留给老人和女人。姑娘们春天砍茅柴,总要带一束青咩花给弟弟妹妹。现在姐姐能够上山砍柴了,我也能吃到姐姐的青咩花了!姐姐给我拿青咩花时,眼睛亮闪闪的,她早就盼着行使这个美好的职责了吧。
哥哥给我最美的记忆,是和我一起去迎接从远山砍柴回来的父亲。为了得到上好的块子柴,父亲比一般人走得更远,天开亮口就出发,天快黑了才能到家。我和哥哥放学回来,就去山上迎接父亲。走出小镇,从五拱桥过仁水,穿过田野和村庄,进入山谷,天色越来越昏暗,心情越来越焦急,当父亲的身影出现在前方山道,我和哥哥多么喜悦啊。那一担柴很沉,压得父亲气喘吁吁,浑身是汗。小兄弟都想多挑一点,让父亲轻松一点,然而小肩膀那么稚嫩,没走多远就给扁担压痛了。
父子三人回到家,夜幕已经拉合,母亲早已备好饭菜,坐在火落里盼着我们了。见到父亲,母亲简直要欢呼起来,赶紧打热水递毛巾,叫父亲洗脸洗手,声音里充满小别重逢的喜悦。围着桌子吃饭的时候,油灯金黄,笑语盈盈,一家人和和乐乐,多么幸福!
不知道在父亲、母亲、姐姐和哥哥的心里,我可曾留下美好的记忆。父亲已不在人世,没有办法问了。母亲、姐姐和哥哥就在电话那头,又不好意思问。
那么,这样的一本书。可不可以成为我给予他们的美好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