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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于丹游园惊梦(昆曲艺术审美之旅)
分类 文学艺术-艺术-戏剧影视
作者 于丹
出版社 中华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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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编辑推荐

如果说,百家讲坛,坛坛都是好酒,让中华书局出版的《正说清朝十二帝》和《于丹论语心得》,极大地丰富了广大读者的阅读生活;那么,也可以说,于丹教授推出的新书,本本都包涵心得;中华书局在出版上的一次又一次布局,局局都是好棋!

昆曲从16世纪到18世纪末曾在中国制造过长达二百余年的社会性痴迷,而且人们对它的痴迷程度几乎达到了空前绝后的地步,这是中国戏剧史上其他戏剧范型所不可比拟的。本书以于丹教授2007年国庆长假期间在中央电视台文艺频道(CCTV-3)所作系列讲座为基础,修改润色而成。全书以面向大众情趣的审美视角,呈现于丹教授特有的欣赏心得,带领大家感受昆曲艺术的时尚情怀,激活生活历程的优雅基因。

内容推荐

昆曲源于元末明初的昆山腔,以闲雅整肃、清俊温润著称。明代万历之前,昆山腔还只是流行于吴中的“小集南唱”的清曲,自魏良辅改革昆山腔,才使之成为集南北曲之大成的新声。

其曲重唱,依字定腔度曲,填词合声律,歌者依腔按板歌唱,“调用水磨,拍挨冷板”,讲究字清、腔纯、板正,启口轻圆,收音纯细。

其词高雅、文学性强。早期以清唱散曲为主,随着它在舞台上的兴盛,多以“传奇”“杂剧”为戏剧文学剧本,《牡丹亭》、《长生殿》、《桃花扇》是其代表。其表演是古典艺术的集成,以载歌载舞为其最大特色,文场、武场莫不如此。文场戏字字含情、句句有舞、美听美看;武场戏把武打的科段加以舞蹈化,在边唱边舞中表现人物和战斗气氛。

其曲家代有杰出,特别是当代,有将京、昆表演艺术融于一体的表演艺术家俞振飞,有因演《惊梦》《寻梦》《痴梦》而闻名,人称“张三梦”的张继青等等。

2001年5月18日,中国昆曲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评为 “人类口述遗产和非物质遗产代表作”,这一古老的戏曲声腔逐渐为世界所认知。

对于生活在现代社会的大多数人来说,可能没有时间去全然地深入地接触昆曲,但是暂时停下自己匆急的脚步,偶尔听一两句它的声腔,读一两句它的文辞,体会一下它的情怀,也许可以得到中华民族文化的美的滋养,从而使自己的人生得到丰富。

目录

序(白先勇)

梦幻之美

 游园(《牡丹亭》)

 寻梦(《牡丹亭》)

深情之美

 琴挑(《玉簪记》)

 寻梦(《牡丹亭》)

 拾画叫画(《牡丹亭》)

 思凡(《孽海记》)

悲壮之美

 刀会(《单刀会》)

苍凉之美

 夜奔(《宝剑记》)

 弹词(《长生殿》)

诙谐之美

 跪池(《狮吼记》)

 下山(《孽海记》)

灵异之美

 钟馗嫁妹(《天下乐》)

 活捉(《水浒记》)

 断桥(《雷峰塔》)

风雅之美

 太白醉写(《惊鸿记》)

后记

试读章节

昆曲中,究竟有什么样的梦幻能够让我们蓦然心惊?在梦幻里面,我们究竟能触摸到什么?它在我们今天的生活中还有意味吗?谈昆曲,我们就从它的“梦”说起。

大家可能都听说过《牡丹亭》,因为在最近这几年中,青春版、厅堂版的《牡丹亭》演出了很多次;大家可能也知道杜丽娘,这样一个美丽的太守之女,她的生死缘起都因为一个梦。其实,她做梦的地方并不远,就在她家的后花园。杜丽娘长到十六岁,竟然从来没有去过自己家的后花园,因为父母对她管教甚严,除了让她勤习女工,又请来一个腐儒陈最良教她读书。

但是,就在这一年的春天,杜丽娘读着“关关雎鸠”,“没乱里春情难遣,蓦地里怀人幽怨”,她的青春突然间觉醒了。这样的一怀愁绪去哪里打发呢?小丫鬟春香告诉她:咱们自己家就有一个大园子,去看看吧。这一去,杜丽娘才猛然惊觉,就在几步之遥的自己家的后花园中,这一片春光,已经对她闭锁了十几年!她不禁叹道:“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其实,人人心里都掩映着一片园林,无非被一扇无形的门遮挡着。如果你真的推开这扇门,虽然那可能是一扇吱吱呀呀的门,你好久没来过了,但是你只要打开一道缝。一眼望去,你便会看到许多以前不曾留意的东西。许多真正契合于内心的东西,许多属于梦想的东西。

说到这儿,不由地想起我们今天的生活。大家工作总是很忙,总是有太多太多的事要做。对于很多人来说,做梦成了奢侈的事情。睡觉是为了休息,不是用来做梦的。当你刚要人梦,或者当一个梦刚刚开始的时候,闹钟响了,该上班了!我们都很羡慕的一种幸福,就是能够睡到自然醒。

在网络上,还有一个提法叫做“慢活”。慢活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方式?它是指我们每天可以做一些从容舒缓的运动,比如说打打太极拳,练练瑜伽;过一过环保的生活,能够节约能源,能够有大段悠闲的时间与家人、与朋友分享。所有这些健康从容的生活方式就是慢活。但是慢活似乎离我们越来越远了。人不慢下来,怎么能看见自己呢?不从容怎么来得及做梦呢?这就是杜丽娘说的:“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在这样一个春天,杜丽娘看到了什么?她说:“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觉得难懂吗?其实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很多人都读过朦胧诗,汤显祖写的不正是朦胧诗么?春天啊是袅袅地吹来,摇漾得像细细的若有若无的线一样。只有这样细细的线缭绕于心,才会勾起那些剪不断、理还乱、丝丝缕缕的心愁。面对如许美丽的春光,杜丽娘想:我是一个什么样的生命呢?于是,她似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菱花镜,一下照见自己的容颜。仅这一瞥,已然害得她心慌意乱,嗔怪菱花镜“偷人半面”,羞答答地把如云青髻都弄偏了。此时,杜丽娘更加犹豫不决,“步香闺怎便把全身现”,我能走出去吗?我将要看见的究竟是春光还是自己呢?自己一直关闭着的生命在这样一个万物复苏的时节,能遇见什么样的愁绪和心事呢?这时候的杜丽娘并不知道有一个梦幻在等着她,她不知道自己的心会惊断在这个梦里,甚至会把自己的青春、性命全搭进去,而且是那么无怨无悔、心甘情愿!此时的她,即使往外走一步都是那么迟疑!

小春香对她说,小姐,你多么漂亮啊!你看你头上“艳晶晶花簪八宝■”,你看你“翠生生出落的裙衫儿茜”,多么光彩照人啊!杜丽娘说,我“一生儿爱好是天然”啊!追求这种完美、这种纤细、这种美丽到一种至美的境地,这就是我的天性。

主仆二人边走边说,已经走入了园子。接下来的,就是杜丽娘那个著名的唱段,她唱道:“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可能有好多朋友对昆曲的了解就是自这四句开始的,我还记得自己当年就是读中学时第一次在课本中读到了这几句话。

这几句又是什么意思呢? “姹紫嫣红开遍”,在春天里并不稀奇,我们都看得见,但让人心惊的是,“都付与断井颓垣”。中国文学中有一种对比反差的写法,“以乐景写哀,以哀景写乐,一倍增其哀乐”。这样的姹紫嫣红、春光明媚,却无人欣赏,陪伴它的只有断井颓垣。这般情景,不正像这样一个美丽的青春少女被闭锁深闺吗?一个年轻蓬勃的生命在种种礼教的束缚中,在她那种家庭教育的压抑下,她的心里有一种格外的激情和哀怨。于是,杜丽娘眼中的这个春天,在颓败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惊心!P3-5

序言

在我们悠长的民族文化变迁史中,有一个现象特别值得注意:一部曾经影响全民族达两千年的文化经典,突然从我们民族记忆中几乎消失得无影无踪,一种曾经深人民间数百年为各阶层深深爱好的表演艺术,转瞬间,沉疴不起,奄奄一息。

如果说影响西方世界最深广的一部书是基督教的《圣经》,那么影响中华民族最深刻悠久的则当属孔子的《论语》了。而在上世纪很长一段时间,《论语》从中国的土地上居然失踪,这也显示我们的文化出现了大变动,产生了大问题。近年来于丹教授在中央电视台的“百家讲坛”栏目上讲解《论语》,深入浅出,以生动易懂的语言,结合现实生活的例证,将这部经典的精髓要义送进家家户户,奇迹般地掀起了一阵“《论语》热”。这个现象,恐怕不能视为一时风尚,很可能我们这个民族此时此地,对两千年来《论语》中孔子教诲中国人为人处世的伦理道德,在心理的深层处又产生了皈依式的向往。于丹教授的《论语》讲座,可谓应运而生。

余秋雨先生曾经说过,我们的民族文化中,唐诗、书法、昆曲,是中国人的三种“痴迷”。昆曲曾经有过辉煌历史,晚明至清朝乾嘉时期独霸中国剧坛两百多年,是当时的“国剧”。上至宫廷,下至市井,莫不爱好。唱曲是当时的全民运动。昆曲集诗、歌、舞、戏于一体,由于大量文士参与撰写,审度音律,昆曲遂成为明清时代高雅艺术的指标。而昆曲的长期衰微,亦正是民族精英文化的一大损失。

二十一世纪初,集合两岸三地文化精英共同打造的青春版《牡丹亭》的出现,一时间给昆曲注入了青春的生命,在大学校园,引起青年学生争看昆曲的热潮,论者称此为“青春版《牡丹亭》的文化现象”。此一现象恐怕也源自于华人世界的青年学子,开始对中国传统文化有了新的憬悟,新的渴求。昆曲的古典美学以及汤显祖的有情天地,终于深深感动了千千万万中华儿女的心。

然而这股昆曲热潮如果没有更进一步的社会普及教育,是难以后继的。今年十月一日至七日,于丹教授在中央电视台继《论语》.讲座后及时推出“昆曲之美”讲座,从“梦幻”开始,最后归结到“风雅”,把昆曲美妙传神音艺俱佳的风貌描述得淋漓尽致。相信于丹教授的昆曲七讲,跟她的《论语》讲座一样,会产生广大的普及效应,对昆曲的推广发扬将有巨大贡献。

后记

当昆曲从生命中穿行而过

前尘往事

生命里总有那样一些冥冥中的缘定,不期然间蓦地相逢,无语微笑,绽放出宿命里早已刻画好的那一帧容颜……昆曲之于我,就是如此。

父亲爱戏,于是我从小就被咿咿呀呀的老唱片熏陶着,带着老式楼房木板地上斑驳的红油漆的记忆,还有午后的光懒洋洋泼洒在窗台上的温暖,一个小女孩儿眯着眼睛,在一板三眼的击打声中看逆光里浮动的尘埃……

“哒!上板。哒!头眼,中眼,末眼……哒!头眼,中眼,末眼……”至今,每每在枯燥乏味的会上,实在无处消遣时,微微仰了头,半合上眼,右手的食指、中指、无名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心中一段水磨腔汩汩流出,还会一步跨进三十年前,如同叩响一点不为人知的秘密的欢喜。

在我少女时代的记忆里,戏曲的造型是那样强烈地对立着,呈现出不可思议的反差:一端是革命现代样板戏,男人如郭建光的十八棵青松、杨子荣威虎山上潇洒英雄、洪常青的烈火中永生,女人如李铁梅的提篮小卖、江水英的龙江精神、阿庆嫂的垒起七星灶铜壶煮三江……而另一端,在爸爸的老唱片里还藏着另外一个世界,那里的男人可以为将、可以为相、可以为儒雅巾生,可以扎大靠、可以戴髯口、可以舞翎子、也可以翩翩一扇开合在手,那里的女人裙纱明艳,珠翠满头,玉指纤纤,水袖盈盈,为她们的男人追魂寻魄生死缠绵……

这在一个十来岁小女孩儿的经验系统中是多么诧异的事……这都是“戏曲”吗?

回想起来,其实爸爸的唱片里京剧占了八九成,他爱的戏多是冷涩的,老生戏爱听言派余派,青衣戏爱听程派,昆曲的只俞振飞、言慧珠、白云生、韩世昌、侯永奎有限的几位,但是我偏偏就被昆曲击中了。

今天想来有个重要原因,就是革命样板戏一概是京剧声腔,才子佳人原封不动地栖息在悠远岑寂的昆曲里,像一个被尘封住的寥落而圆润的梦想。

最早听的自然是《牡丹亭》。《牡丹亭》里最早人心的就是《游园》,那样一段“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今天听来都熟悉得疏淡了,但是在一个大家都唱着“不低头,不落泪,咬碎仇恨强咽下,仇恨人心要发芽”的年代,是何等动魄惊心啊……我常常哼一段李铁梅,哼一段杜丽娘,然后就神思恍惚了。

听戏的孩子,从小是有秘密的。拍着曲子长大,就不知不觉在板眼节拍中调试出心里独属于自己的另外一种节奏,不急不慌,任世相纵横,自有一段不动声色的理由。

汪老师

刚认识汪老师的时候,我叫他汪叔叔,那时我只有十几岁,梳一对刷子辫儿,坐在台下如醉如痴仰望着昆剧巾生魁首汪世瑜。

听了好些年唱片,真正看戏是从八十年代。而且我从一开始看昆曲口味就很“刁”:爱听传统折子,偏爱南方剧团的戏码,因为嘴上归韵讲究,配了婉转有力的水磨腔,直磨得心里温温润润滴下水来。那时候除了守在北京看北方昆剧院的戏,就一心盼着上昆、浙昆、苏昆这几大剧团进京,他们的笛子一起,就是我的节日到了,攒下来的奖学金全数扔在护国寺的人民剧场和前门的广和剧场里,有多少场就追多少场。

汪老师的《拾画叫画》,看了总不下十六七遍吧。一句“惊春谁似我,客途中都不问其他”,柳梦梅翩然登场,拾得太湖石下杜丽娘一幅写真,叫得声声啼血,唤醒三生石上一段情缘。这出戏蓦一入眼就看呆了我,那份衷怀投入的痴狂让我一下子就相信了汤显祖所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看他的潘必正“伤秋宋玉赋西风,落叶惊残梦”,循着多少流水一段琴音声声追问“谁家月夜琴三弄?细数离情曲未终”……

看他的李益与小玉伤别在灞陵桥畔,“行不得,话提壶,把骄骢系软相思树”……

看他的陈季常长跪池边,央求着“蛙兄”住口,免得河东狮吼的娘子以为他挨了罚还要向人诉说……

看他的唐明皇对一番美景“天淡云闲,列长空数行新雁”,与贵妃“携手向花间”,酒酣隋炽时渔阳鼓起,惊破霓裳羽衣曲……

汪老师在台上,穿行在这些华彩的衣裳与华彩的奇情之间,演绎出一段一段人间天上。下得台来,他会在我家吃饺子,叫我“小于丹”。

过了十几年,我在大学里教传媒专业,时常去浙江电视台讲课,一墙之隔就是浙江昆剧团,走出排练场看汪老师,汪老师说:“小于丹,你就坐在这里看我们排戏好了,你想听哪一段,格末就给你唱哪一段!”我就闲闲地捧一盏龙井,一坐就是大半天。

又过了十几年,2007年5月的北京皇家粮仓,厅堂版《牡丹亭》上演,六百年古仓,红氍毹上,水袖几乎可以甩到我的鼻尖前,我握一杯红酒,浸润在这一出我熟悉到呼吸里的大戏……“是哪处曾相见?相看俨然,早难道好处相逢无一言”……

曲终,总导演汪老师对我说了一句话.“你什么时候能在中央电视台讲讲昆曲?”

汪老师的话对我太重了,落在心里就会发芽抽条,摇摇曳曳的,不办到,总觉得发慌。

四个月之后,还是这座粮仓,总顾问汪老师一段一段给演员说戏,帮我把握了这七集的《于丹·游园惊梦》。我坐在明晃晃的灯下说着讲着,汪老师总在观众最后一排左边的角落里,看见他对我浅浅一笑,我的心里就不再仓惶。

现在我有个心愿:等到不这么匆忙了,去汪老师的家里,好好陪他喝顿黄酒。

林为林

真正的戏迷看戏,大多是冲着“角儿”去的;真正的“名角儿”大多成名很早。

林为林就是昆剧武生行里中国数一数二的“名角儿”。

1962年汪世瑜老师成了“角儿”的时候,为林兄还没出生;八十年代中期我认识他们的时候,汪老师是浙江昆剧团的团长,刚过二十岁的林为林已经是名满天下的“江南一条腿”,成了中国最年轻的“梅花奖”得主。

那时年少,气焰飞扬。《界牌关》一个亮相,雄姿英发,白靠高靴,晃煞多少人的眼睛!摔抢背,翻吊毛,高高叠起的三张桌子上飞腾而下,英雄战死,也是一身掩不住的骄纵桀傲!所谓“少年壮志当孥云”,台上台下,就说是这番气概了。

陪他在北京街头巷尾里闲逛,路过菜摊子,小武生扬扬剑眉,指着二尺多长的芹菜说:“你们吃的菜这么老的呀?我捆一捆挑起来好演《探庄》的了!”我一愣一愣地看着他,没话。《探庄》的石秀,担的是柴禾。

二十年后的西湖边,浙昆现任团长林为林一袭浅粉色T恤,沧桑不上眉宇,但是笑容疏朗沉静了太多太多。

我说:“想看你的《夜奔》了。”

他说:“《夜奔》我九岁学,十四岁上台演,整整三十年……年轻时候唱的是英雄夺路的激越,现在唱起来才懂得什么是英雄失路的苍凉。”

我告诉他要讲昆曲了,心下忐忑……何况陪我二十年的《振飞曲谱》在一次公益活动里被我拍卖掉了,现在这个版本孤绝到遍寻书店而不见。

为林兄说:“没关系,我的都给你。还需要什么?全告诉我!”

第二天,大华酒店的服务生上来送东西:整整一大纸袋全是曲谱:《振飞曲谱》,《兆琪曲谱》……每一本扉页上都写着“于丹贤妹惠存”,下落“为林敬赠”,也就是说这书一“借”就归我了。第二大纸袋是为林兄当团长以来完成的一百四十多出传统折子戏录像DVD,我需要的戏码几乎全在上面了。另外还有满满一纸箱漾了蜜汁般的鲜桃子。

这么多东西打了一个大箱子托运回了北京,全都用得上。再想想录像现场需要有些片断的表演,还得惊动这些“角儿”,于是贪心不足,又给为林兄电话。

他在山里休养着,闲得连信号都没有,看到我信息跑出来才通得了话。大戏《公孙子都》他担纲主演,唱念做打,文武俱重,刚刚一举闯进国家精品工程项目,大家把脱了几层皮的功臣才送到山水之间,我的电话就追着来了。

为林兄一口应承“没问题,我来给你站场子!笛师鼓佬我自己带,费用中央台不用管。”

我嘻嘻哈哈地说:“不用太费事啊,用不到整折《夜奔》的,只要你【驻马听】‘按龙泉血泪洒征袍’一段,拉拉山膀跑跑圆场有那么个意思就够的。”

两天之后,为林兄一个长长信息过来,千道歉万道歉的,说“我误你事了”,原因是“昨夜在山庄路台上练《夜奔》,不慎右脚上的老伤又扭了”……

《夜奔》,这是他唱了三十多年的戏啊!一招一式估计已经像骑自行车一样成为机械记忆了,居然等不到回了杭州排练场再说,非在星迷月暗的山里就要练起来……我的眼泪一下子涌上来,发信息怪他:你傻啊?!我又不是高俅,你又没烧草料场,有什么赶命的事,还真在山路上夜奔?!

他一个信息发过来:“伤的不重,没关系,千万别自责!想我练武之人,受点小伤难免的!只是想好好表现一下,下点私功,没想到地不平,扭了一下。哈哈哈,惭愧!”他还打着哈哈说:“老胳膊老腿喽……”

就这样,一个帮了我这么多忙的朋友,最终在《于丹·游园惊梦》中,他一个镜头都没有。

节目播出的时候,他一直给我信息,最后一天播完,他信息里有一句话:“看完你的节目,我们的演员都练功去了。”

前两天坐在国家大剧院里,我看着他的《公孙子都》,风华绝代,炉火纯青,我心里幽幽地想:你还是欠着我《夜奔》,不知什么时候能看到……在北京?上海?还是西湖边?我都会等着。

马东  电视这个东西很容易让人误读。按老百姓的看法,会觉得无论私下里多没正形儿的人一上电视肯定就一脸严肃了,可是在职业主持人里,偏偏就有那么几个跟大家想法正好相反的人:电视上一脸坏笑,伶牙俐齿,私底下少言寡语,心地柔软慈悲,在家吃饭的时候比在外面应酬的时候多,跟书泡在一块儿的时候比跟人扎堆儿的时候多。崔永元是这么个人,马东也是这么个人。

学计算机专业的马东留学八年回来,在中央台文艺频道里是气质上很不“文艺”的一个人,除了做《文化访谈录》的制片人和主持人之外,他还经常被文艺中心委派去操持一些大型比赛。2007年中央电视台主持人大赛他做导演,我是初评阶段的评委。

马东跟我一向很熟,说话就开门见山:“姐,来文艺频道讲讲吧,我们《文化访谈录》想推个系列节目。”

那时候正在两场录像中间,我顶着一脸大浓妆,被大灯烤得昏昏乎乎的,一手捧着盒饭一手举着西瓜:“我可不讲了!什么都不想讲。”

马东慢条斯理:“别着急,再想想,中心朱彤主任让我找你的,见面聊聊再说。”

坐在朱主任对面了我才知道,马东早就做好一大堆方案了,有说电影的,有说音乐的,还有聊教育的,我放下这份放下那份都说先不讲了,忽然脑子里闪过汪老师的托付,我说:“文艺频道怎么不讲讲昆曲呢?”

儒雅的朱彤主任看看我说:“这个题挺好。”

两天以后马东跟我说“朱主任批了,就按你说的,讲昆曲吧,做个系列,我去争取十一黄金周播出!”

刚好八月底有次昆曲界的盛会上海昆剧团,江苏省昆剧院,浙江昆剧团,北方昆曲剧院,湖南省昆剧团,苏州昆剧院六大院团赴港汇演,距离1987年我在北京看到的这个阵容演出整整二十年。马东说:“我陪你去看戏。”

第一天晚上是名家清唱,开场之前,苏州昆剧院蔡少华院长把我和马东带到后台,除了向汪世瑜老师报到之外,我在那个狭长的小化妆间里还见到了久违的浙昆名旦王奉梅老师,中国最好的昆曲大官生蔡正仁老师,“第一老生”计镇华老师,有“活关公”之称的侯少奎老师,上昆名旦梁谷音老师……蔡正仁老师握着我的手说:“于老师,我本来就要去北京找你的!”身形魁伟挺拔的侯少奎老师一双大手握紧我,声如洪钟:“好好讲讲我们的昆曲!”

那个时刻我忽然懂得了什么叫作“临事而惧”。我从小好像也没迷过什么影星,真正追过的“星”就是眼前这些人了……场上笛子起来了,水磨般的涟漪一痕一波悠悠漾开,哒!上板……我微微仰头,闭上眼睛,锁住眼帘里涌起来的酸和热。【红绣鞋】响起来了,【锦缠道】响起来了,【山坡羊】响起来了……我梳着羊角辫在周铨庵老师家里拍曲子的情形,我戴着耳机骑自行车一次一次被警察从红灯前截下的情形……那些青春流年中的吉光片羽,一霎间凌乱而鲜亮地飘摇闪烁,让我不能自持。

我是个轻易不会失眠的人,那一晚,被自己魂魄里萦旋的曲子吵得竟是怎么也睡不成,轰也轰不走,反反复复间,竟总是《拾画》中那一支【千秋岁】:“小嵯峨,压的这旃檀盒,便做了好相观音俏楼阁。片石峰前,片石峰前,多则是飞来石三生因果……”

凌晨四点二十,我索性起床,倚在窗边看香港的海岸在晨光曦微中渐次显露轮廓,海天之间的雾霭迷离幻化,让我且执且迷于这一句“三生因果”的探问。

八点一过,蔡正仁老师就来了,接着是上昆的郭宇团长,计镇华老师,张静娴老师……蔡老师给我讲起他唱了半个世纪的昆曲如今每每演到唐明皇《迎像哭像》还伤恸得情难自禁,一句“数声杜宇,半壁斜阳”之后,唱得自己心中竞像大病一场!美丽的张静娴老师一直用孩子般亮晶晶的眼睛望着我,自告奋勇要帮马东去找大量昆曲剧照;计镇华老师持重典雅,气度雍容,给我细细解释“阔口”行当里的讲究;干练的少帅郭宇团长告诉我:“上昆就是你的后盾,需要什么尽管说话!”他们一走我就跟马东说:“完了!我现在满脑子除了戏还是戏,除了感动还是感动,一个主题也没有,我可不知道怎么讲了!”

马东一点儿给我加油鼓劲的意思也没有,散仙一样:“姐,大不了回去跟主任说准备不充分,咱先不录了,就当只为来香港看回戏呗!”

此言一出,我的心里忽悠一下松了不少。

呆在香港酒店里好几天,晚上看戏,白天翻书,马东从不过来催我一句,到了饭点儿就打个电话:“走吧,我带你去半山吃咖喱。”

坐在香港室内让人冻得哆嗦的冷气里,一人抱着一杯茶,眯着眼睛看正午山坡上的阳光,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昆曲的美谁能说出有多少种?梦幻,深情,悲壮,苍凉,诙谐,灵异,风雅……不一而足啊!马东扬手叫来服务生,要了张巴掌大的小纸片,把我刚说的这些词码了码,往我眼前一推:“就这七个主题了,吃饭吧!”

十月一号的中午,我在电视上看见《于丹·游园惊梦》的第一集《梦幻之美》,自己竞怔怔地呆了。我给马东发信息说:“我自己恍如前世今生的穿越……想不到你能把后期做到如此美好,这个剪出来的版本才真让我有‘惊梦’之感!宿愿啊,人心中总有一些寂寞而坚执的宿愿,寻寻觅觅一念中的相合,没有这份默契,成就不了一种呈现。我对你的这份感激是无可言传的,不为一个节目,为了一个生命深处蕴藉的梦想!”

马东还是淡淡的:“姐,做到你说的一半我就知足。”

风中的吟唱

当流光涤荡过我们的生命,总有一些或明或暗的片断蹁跹徘徊,成为刻画着年轮的信物。逢着一段心事,一处风景,一个人的名字,一种形式的寄托,都是有缘的,至于是不是可以守得长久,那要看有没有“份”了。我相信自己与昆曲是有缘有份的,而且历久弥珍。这与昆曲是不是非物质文化遗产无关,与现在还有多少人听戏无关,甚至与我要不要去振兴它也无关。昆曲之于我,宛如每个清明前必定要啜饮的一盏春茶,宛如每个夜晚来临时或长或短的几笔日记,宛如我随便哪个空闲就可以展开的一段瑜伽,宛如众多熏香中我特别钟爱的薰衣草的那一种气息……无论生活的节奏如何紧张忙碌,我坚持认为有些形式是要被从容消费的,并且在形式的穿越中成为自己。

苏东坡这样评价陶渊明:“陶靖节以无事为得此生,一日无事,便得一日之生。”他说天下人“终日碌碌,岂非失此生也”。我从小就喜欢这个采菊东篱、种豆南山的隐士,尽管他的庄稼一概“草盛豆苗稀”,但是他的那一丛散淡菊花,还是温暖了后世每一轮带霜的斜阳。这些诗文戏文陶铸了一个小女孩儿柔软的魂魄,注定了我不愿意把分秒必争的光阴都用来实现价值,不愿意把从日出到日落的一个循环变成排满公共事务的日程表。我喜欢有些流光纯粹用来浪掷,可以敏感于四季,沐春风而思飞扬,临秋云而思浩荡,可以拍一支曲子,霎时间沧桑幻化,古今同心。

我自己选定了这张封面的照片:江苏省昆剧院院长柯军英气勃勃的林冲在我身左;上海昆剧团副团长张军风流倜傥的唐明皇在我身右;他身边的沈畎丽扮的不是贵妃,却是钟馗待嫁的小妹;林冲身后是一对璧人曾杰和胡哲行妆扮的柳梦梅与杜丽娘;不远处陈滨的石道姑持着拂尘遥遥相望……我穿了牛仔裤坐在他们中问,手上是唐明皇《小宴》里那把洒金折扇,开了半边。

这组“关公战秦琼”般的造型让我沉迷,我喜欢他们的悲欢离合没有逻辑地密密匝匝重叠在一起,颠覆了时空,静静地凝固着,鲜艳而执拗,虚灵而真切。

这帧照片让我的记忆一直牵绊在皇家粮仓那六百年青砖的包围里,王翔总经理停下了所有对外经营,无偿提供我们前后三四天的录像。汪世瑜老师每天从早到晚盯在场上台下,录像结束当晚九点多的飞机赶往西安,蔡正仁老师率领的《牡丹亭》在那边已静候他好几天。古稀之年的侯少奎先生现场扮起的关大王震撼了整座古仓,计镇华老师抱起了《弹词》中李龟年的琵琶,刘异龙老师装束起了《测字》中娄阿鼠的行头,张军和沈呋丽从潘必正、陈妙常一直换到唐明皇、杨贵妃,柯军从史可法沉江一直奔跑到失路英雄林冲,董红钢一个下午勾了钟馗、周仓、杨国忠、判官四个大花脸的脸谱,洗了再画,画了再洗……

这些名角大家,沉沉静静地穿行在场子上,剪进节目的可能只是一个造型,倏忽叠过,我无以言表的感谢甚至来不及说出,这些安安静静的心已经回到了他们各自的剧团里。

节序已经从暮秋转向初冬,浓郁的颜色被日渐逼仄的瑟瑟寒意冲淡了不少,天色温柔,我心里节拍不改。大概从我的孩子没出满月开始,我哄她睡觉时就有一搭没一搭地哼曲子,直到她后来会趴在床上支起小脑袋提要求:“妈妈唱戏。”直到再后来我忙得满天飞,她姥姥发愁地说:“你妈妈出差了,谁会唱戏哄你睡觉啊……”

我相信今生有一些美丽的缘定必然相逢,我喜欢有一种生活方式可以叫作“昆曲”。

于丹

2007年11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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