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连岳第一本公开出版的小说，写的是格列佛游历四个国度（铁舌国、雪国、镜国、超光速时空）的故事。虚构色彩极强、虚构能力一流。用历史上最严格的文学标准，也就是歌德评价当时浪漫主义作品的话来说：“它们等于零，但是又写得不坏。等于零是因为它们没有任何内容；而所谓写得不坏，则是因为它们的一般形式为作者们提供了一个良好的范例。”

这是连岳第一本公开出版的小说，写的是格列佛游历四个国度（铁舌国、雪国、镜国、超光速时空）的故事。虚构色彩极强、虚构能力一流。

铁舌

时装

牛屎

弱势

刑罚

水果

腐败

新词

秋天

黄色

仇恨

武器

攻势

功勋

升天

雪国

脑袋

气球

集会

欲望

暖冬

罗素

先知

塑像

情人

重生

臭水

自杀

秘密

瘟疫

镜国

拉康

青铜

渎神

原理

乳房

木马

格言

折射

迷宫

液体

指纹

沙漏

混乱

玻璃

时间

上帝

梦露

恐龙

放弃

寂静

发现

水星

剃刀

诅咒

水珠

激情

内衣

回游

死亡

赌博

知识

流动

无限

学习

书籍

牙印

铁舌

格列佛在家中呆了几年后，出海探险的念头又抓住了他。探险有像异性一样的魅力，隔段时间不亲近，满脑子都在想。

照例，他在海上要出事，以前或是海难或是水手哗变，现在为了叙述省事，就让他梦游掉进大海吧。反正，他总是要出事的，谁让他是格列佛呢。

在海滩上醒来时，他发现身边站满了奇怪的生物，大约一米六高，可是头部硕大无比，有八十厘米长，躯干和四肢就如孩子们画的人那样，纤细无比，腰只有人类小腿那么粗。格列佛饱受风浪的折磨，已然精瘦，但伸出任何一根手指，都要比他们中最强壮的胳膊粗上一圈。

他们的嘴角直咧到耳朵边上，打喷嚏或愤怒喊叫时，整个头部好像要向后断成两截。脸上的其他器官，只好委屈地挤成一堆，鼻子简化成两个孔，和两只小眼睛凑在一块，就有四个黑点。大嘴里有条扇面大的舌头，灵动异常，有时能变形得仿佛蜥蜴类那样又细又长，顶端开叉，伸出在空中飞舞。格列佛想，他们这样做恐怕像人类用手势加强语气一样。有个“人”(请充许我以“人”字称呼他们)因为争论处于下风，羞愤地用舌头抽打一块石头，不一会儿石头上就满是刮痕，而舌头安然无恙。格列佛后来知道，这儿的主人责打仆人、上司修理下属时，就把舌头当皮鞭用，且骂且抽。

成百上千的人在格列佛躺着的沙滩上三五成群激辩，看样子话题都是围绕着他。饥肠辘辘的格列佛没一丝气力，他请求给些吃喝，微弱的呼喊淹没在一片嘈杂中。绝望的他知道自己来到了传说中的铁舌国，一个视演讲与辩论为万善之首的国家。

不知不觉日上中天，格列佛分外饥饿，一阵风从海上吹来，喧闹的人群忽然静了下来，都面向大海张开了大嘴，风灌进去发出悦耳的哨音。此时，有两个人走过来扶起格列佛，见格列佛在风中没反应，以为他过于虚弱，于是把他的嘴拉开，他们对格列佛的小嘴和柔嫩的舌头，无限鄙视。其实格列佛在家乡号称阔嘴汉，不料受此羞辱。

过了约一刻钟，他们的小肚子胀了起来，显见是饱了，辩论声浪又起。扶着格列佛的其中一人说：今天的风餐不错，有我喜欢的三文鱼味，如果不那么咸，就更好了。另一个人说：我对海鲜总是有点过敏，没吃饱，我认为从LLI里来的风更好，希望早点刮两北风，那样就天天有山珍型的风餐了。又过了约一刻钟，人群中此起彼伏，发出爆响，被风吹得恶心的格列佛判断出这些声音源于他们的臀部，看来风这种东西，消化得比较快。凭良心说，倒是一点不臭，反而没有了原来海风的腥味。

时装

格列佛由于饱受海水冲刷，身上的衣服褴褛不堪。绝不丢祖国的脸是他的第一原则，幸好还能勉强遮住要害部位，不然，他只好做个丧失原则的人了。

各国的时装设计师一般对不像衣服的衣服感兴趣，铁舌国的时装设计师也未能免俗，他蹲在格列佛旁边，口中赞叹：真是大自然的杰作!格列佛以为夸自己，嘴里忙说：光荣归于伟大的国王，他是大自然之光、百姓欢乐的源泉、疯牛病的克星、辣妹的情人、贝克汉姆的灾殃!后来才发现人夸的是他的衣服的裂纹。

铁舌国的人穿衣原则还是和人类差不多，只是胸口绣着食蚁兽或河马图案，这是他们崇拜的动物，一个舌头最灵活，一个舌头最大。有的还绣着自己最喜爱的格言，比如：沉默可耻；语言是世界的本质；I Just say so；不说话，毋宁死；宁可说错千句，不可漏过一语，诸如此类。可是这位时装设计师的打扮让格列佛着实吃了一惊，乍一看，他什么都没穿，认真一看，他腰间挂着一根松针。他发誓在最好的服装设计出来之前，将保持原始人的打扮，至于什么是最好的服装，已经全民辩论了三十年，还没结果。格列佛的老祖宗亚当夏娃在知道羞耻之后(也就是道德产业出现之后)，服装业出现以前，穿的是橄榄叶，铁舌国即使不产橄榄树，也可以挑芭蕉叶嘛。仔细一看，格列佛才知道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一根松针，也足够遮住设计师男性的雄伟之处了。原来铁舌国人舌头超强进化，其他器官长期闲置，退化到这种地步。格列佛顿时得意万分，人类的劣根性一时大发作。

铁舌国青年的新婚之夜，不会像人类那么无聊，话语指向都是性事，而是两人就国家、道德、本体论、数理逻辑、矩阵、传统、新青年、经济学、辩论经典等问题进行探讨，通宵达旦，宾主尽欢。本能与冲动，许多铁舌国夫妇已经忘了。国家为了防止人口灭绝危机，近来开始展开宣传攻势，口号有：少说两分钟，生个孩子先!生一个孩子，等于说十万句话!边说边干!

最后一个口号格列佛认为有点下流，铁舌国外交部的答复是：格列佛才下流!他玷污了人类的想象力。

牛屎

铁舌国皇家大道是全国人民的骄傲，铺的都是云石，许多国民看见街上有污渍、垃圾什么的，都会用舌头舔干净。格列佛觉得恶心，可是舔了大街的铁舌人却将之视为荣耀之事，舍不得把舌头洗干净。格列佛亲眼见到两个人为了舔一块香口胶打将起来——这样的垃圾可是百年难遇的!在皇家大道舔垃圾是铁舌国人惟一愿意做的实事，他们认为，舌头除了用来产生真理，只能用来为皇家大道舔垃圾，因为这么做才是不需辩论的、确定不移的真理。

大道的中央有座金塔，占了街道三分之二的宽度，它不像凯旋门，下面可以让人车通行，却是坐实在地上的，只有个窄门，似乎也不能让人观光，不懂有何深意。

原来，这是铁舌国惊天大秘密。

一百年前的一天凌晨，被国民舔得镜面似的皇家大道赫然出现了十一堆牛屎，热腾腾的，新鲜得很。问题是，京城方圆三百里内不准养牛。事情蹊跷，以致谁也不敢舔这些牛屎。

安全部门紧急下发的辩论题目是：“动物研究所：牛屎的成分”；“数学所：‘11’在自然数中的作用”；“国防部：敌人用牛屎，我们有什么?”“农民协会：如何让你的牛定时排泄?”由于事属紧急，前所未有地要求在三个月内得出结论。

为了在结论出来之前保护罪证，在牛屎上面盖了座木屋。

有结论时，打开木屋，牛屎已长出了八十四朵蘑菇。八十四是个禁忌，是第一夫人的胸围数字。只好展开第二次全民辩论。在木屋上盖了铁塔。

对蘑菇有了国家观点后，打开铁塔，里面已长出了灌木，一只野兔蹲在小木屋上。又盖了铜塔罩住。

十年后，铜塔内传来了灰狼的嚎叫，高大的针叶林和阔叶林已经长成，猿猴挂在藤条上沉思，嘴里抽着烟——这说明，它们已经会用火了。我的天!于是盖了最坚固的钛合金塔。

那些牛屎，像哲学家的本体论一样，最终演绎成了庞大的体系。下发的论题，已经多达三万条了，铁舌同最近讨论的是：牛屎阶段的结论与塔内现状的吻合情况。累月经年地辩论，排名前十位的国嘴，有三位用舌过度，不幸去世。其巾一位，说着说着，“咔嚓”一声，舌头断成两截。

铁舌国警察最后一次打开钛合金塔时，里面的人们已经开始辩论，警察被作为外星人，成为他们的研究对象。铁舌国在最外面厚厚浇铸了金塔，在历史教科书中称为“金字塔”。

而有关塔的话题，宪法规定不允许辩论，因为已有结论：里面是人类文明的秘密。

P1-6

这本书是我最偏爱的一些文字。

本来想花时间好好写个序言，至少长一些。可是想了很久，拖了又拖，还是觉得少说一点好。

这个虚构性质的专栏从二000年底开始写，一周一篇，发在《二十一世纪经济报道》，二00二年中结束，这么漫长的时间里，感谢有个小环境纵容我在大众媒体上玩这种文字游戏。

好像是每周三晚上，得交这个专栏的稿件，经常一个人枯坐到下半夜，为格列佛找一件怪事情来做。找到以后，相当开心。

如果这些文字也能让你开心，那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