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匆匆离去的艾青没有留下一本回忆录;10年之后,与艾青“患难相处、心魂相守”的妻子——高瑛女士,替他完成了这部不是传记的传记。全书六十四个“故事”,是迄今为止记述艾青最详实的读本,书中不仅大量披露了发生在艾青身上的一些极为隐秘的、鲜为人知的生活经历,并初次将自己与艾青那段“不太光彩的”被“世人诟病的”恋情,及其背后的真相,悉数告白于世人。
当代著名诗人贺敬之评论道:这部传记写得质朴、坦诚、亲切、感人……很有魅力,是一部很好的纪实散文。著名作家、理论家翟泰丰则说:在这部书里我读到了高尚的人生,读到了纯真的爱情,读到了真正的人格美,读到了一个时代诗人给我的骄傲和力量。
艾青,这位吹着彩色的欧罗巴芦笛走上诗坛的“第一位走出国界的新诗人”,以一首《大堰河,我的保姆》奠定了他在中国诗坛的地位。然而诗人的一生并非如诗一般充满激情与诗意。陪伴他走过最后人生路的妻子高瑛回忆录《我和艾青》,以她真诚、朴质的文字再现了诗人五十年代以后直至去世的将近四十多年的生活经历,着重叙述了诗人所面对的婚姻、家庭的磨难与不幸。书中展现了诗人本真、赤诚与可爱的一面,而高瑛与艾青那遭遇世人冷眼的爱情,在此书中也是第一次予以披露。
本书28.6万字,全书用纪实手法,翔实而朴素地描写了高瑛眼中的艾青。生活的点点滴滴,看似平常,却道出了人间真情。让读者体会出高瑛对艾青的真挚情感。大量的图片穿插其中,图文并茂,鲜活生动。虽说字里行间没有太多的文学修饰,但朴素中见真情,某些细微之处,颇让人动容。
人生迈错的第一步
1951年,婚姻法还没有公布,我还不满十八岁就和谭谊结婚了。
我们都在哈尔滨松江省鲁迅文艺工作团工作。我是舞蹈演员,他是创作组组长。
我和谭谊都是山东省胶东人。因为远离家乡,远离父母,在这里遇到了同乡人就格外地亲。
谭谊比我大十二岁,像个老大哥,处处照顾我。那时是供给制,吃大锅饭。我生病了,他就想法煮几个鸡蛋给我吃,我非常感激他。
1950年秋天,谭谊去沈阳参加东北文代会回来,把大会送给他的纪念册送给了我,里边夹着一封信。我打开一看,吓了一跳。他在信里说,要把我们的同乡关系往前发展一步。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从此就躲着他,怕见到他。
作为同乡关系相处,我喜欢他;作为未来的丈夫,我不爱他。他缺乏阳刚之气,不是我的意中人。
他看不见我了,就托团里的潘青给我做工作,让她开导我、说服我。
他约我谈谈,我回避不了啦。
他说我一来到团里,他就爱上了我。
我说:“终身大事,得问问父母。再说我还太小,没到谈婚姻的时候。,,建议他另找别人。
他说:“另找一个还是你。”
1951年春节前,我们下乡演出回来,谭谊对我说:“我写了报告,组织已经批准我们结婚。”他已经把我的东西搬进了新房。我无奈,爱面子,心太软,没有退路了。第三天,就稀里糊涂和他结婚了。
结婚那天,我穿的是一身黑服(黄军装染的),团里舞蹈队的刘新对我说:“看你这身打扮,哪像个新娘,倒像个寡妇。换一套衣服吧!”
终身大事,没有给我增添什么喜悦,倒让我想起常听说的一句话:结婚如同进入坟墓。
谭谊曾经对我说过,他在老家只有一个母亲,她年轻守寡,后来到上海给人家当保姆。解放后回到老家,在村里做妇女工作。
谭谊阑尾发炎,住医院做手术,我拆开了他母亲的来信。信中说:“家里那个人已经走了,嫁给一个皮匠……”我的心“咯噔”一下,想:“那个嫁了人的人是谁呢?”这时我想起来,谭谊曾经对我说过,为了尊重对方,互不拆信。当时我们都在革命队伍里工作,过着集体生活,都没有什么社会关系,家都在外地,能收到的信也都是家书。
我拿着信,跑到医院,问谭谊:“那个嫁了人的人是谁?”
他说是他大爷的女儿。
我看出来他是在说谎,就说要给他老家的农会(那时还没建立村政府)写信,调查这件事。
他说:“写就写吧,随你的便。”
第二天我去医院,谭谊问我:“信写了吗?”
我说:“今天就写,当着你的面写。”
他说:“算了,不要写了,我和你说清楚吧。我结过婚,是父母包办的封建婚姻。结婚不久我就去东北了。”
我火了,也听不下去了,我骂他是个骗子,欺骗了我。他为自己辩解,说他在档案里写了这段历史。那时,我不知道什么是档案,也不知道档案放在什么地方。
我跑回家,把结婚收到的纪念品,撕的撕、砸的砸,想到十八岁的我,嫁给了二婚的他,非常委屈。谭谊从医院回来,进门就向我道歉,说他太爱我才隐瞒了结过婚的事。
木已成舟,我认命了,也麻木了。走到这一步,有苦只能往肚子里咽。
爱情是什么,我不知道。
幸福又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我们的家,就这样维持下去了。
他酿的苦酒,我得陪着他喝。
几十年过去了,鲁艺文工团一些老同事来看我,谈起往事的时候,我问他们知不知道谭谊从前农村有老婆,大家都说不知道。有人开玩笑说:“这是故事新编吧?”也有人说:“谭谊没解除婚姻就和你结婚,那是犯的重婚罪。”对于往事,别人当着笑话说,而我呢,会是什么滋味?
我怀孕了。
那时的哈尔滨,冬天吃的不是萝卜白菜就是土豆。我一闻到大锅菜的味道,不是反胃就是吐,想吃的不是山珍海味,而是酸的、辣的和素的。我自己动手,做点自己想吃的东西。
别人不知道我怀孕,说我一结婚生活就特殊化,讲吃讲喝讲享受,资产阶级作风抬头了。谭谊听到了反映,回家就批评我:“你得注意影响了,群众对你有意见,你还想不想人团了?”
我说:“姓谭的,你还有没有一点人性?”
我难过,我痛恨,我在床上打着滚儿哭。谭谊看到我这个样子,抬起腿来就走了。
我流产了,血不停地流,省文化局贾乃智听到哭声,推开门一看满地是血,就问:“谭谊到哪里去了?”我说:“他死了。”
他急急忙忙把医生请来,对我进行抢救。
那天是星期六,团里的人都到省委俱乐部跳舞去了。幸亏贾乃智在家里,救了我一条命。
我是流产引起的大出血,非常危险,因失血太多,头抬不起来,胳膊也动弹不了。
贾乃智找到了谭谊,他正在集体宿舍里别人的床上睡大觉。
1952年,我生了女儿玲玲。
1953年,我又生了儿子高剑。
两个孩子,先后都寄养在佳木斯我的父母家里。尤其是儿子生下来几个月就跟着他们,儿子和谭谊没有见过几次面。女儿一岁时,谭谊就去北京中国作协文学讲习所学习,一去就是两年。在孩子的心目中只有妈妈和外公、外婆。
我和谭谊五年的夫妻,没有拍过一张合影。谭谊在北京学习两年,我没有给他写过一封信。1954年北京苏联展览馆开馆时,单位派我前往参观,我趁机去中央戏剧学院看望老朋友,回来晚了,谭谊不给我开门。我因无处过夜,只好不停地敲门,引起了文学讲习所学员们的议论。几十年后,邓友梅对这件事依然记忆犹新。 P1-4
艾青,一辈子写了不少诗,其中有不少众口交誉的好诗。新诗创作是他整个生活实践中最辉煌的亮点,有“艾青五卷集”为证。
莎士比亚曾说过,只有在黑暗中才能使人产生对光明的向往,所以大多数人都习惯在夜间借着灯光写作。我认为太阳一出来,属于人的灵感之光就黯淡了,可是艾青不一样,他就告诉我,黎明前一觉醒来,揉一揉眼睛,脑子里蘸满了露珠,那么晶莹,那么清爽,于是他开始写作……他喜欢写太阳、写火。文笔下的关女往往伴着月亮的朦胧,因此在中国古典文学中,我特别欣赏“El出东南隅,照我秦氏楼”中的罗敷——那个经得起太阳照耀的美女,艾青的诗堪与秦罗敷比美。
50年代初,艾青和茅盾主持《人民文学》时,将我的《屈原(九歌>今译》发表在这个国家级的文学刊物上,这是中国古代经典文学以新姿态在中国的杂志上第一次亮相,也是有意识地让传统文学切入现代文学之林。作为主编者的茅盾和艾青真是有魄力。从那个时候起,我和艾青的来往就多了起来。艾青喜欢我吟诵屈原歌颂太阳的诗——《东君》,曾有一段时间,艾青几乎每天都来找我。我是夜游神,经常后半夜才休息。艾青则往往后半夜就起床,上午八点左右完成了当天的创作任务,九点就来敲我的门。艾青说过:惊醒他的不是黎明,而是他对黎明殷切的期望。我苦笑着说:惊醒我的不是清醒,而是艾青对我疲倦的蔑视。我甚至无可奈何地说:你是我生命的掘墓人。然后,我们会提着各自的小包开始上街观察“生活”……艾青是个能化腐朽为神奇的人,堪称‘‘彤象思维第一流”,我的言谈常常在他那里获得延伸。有一次在一起喝酒,我说我有火的性格,他马上形成诗歌:“水的外形,火的性格。”我的言语是铁,经他一点就成金了。
关于艾青和高瑛的婚姻有许多来自市侩意识的恶意中伤,而承受诽谤的主要一方是高瑛。艾青和高瑛之间,从相识到相爱,都是他俩自己的事,我并非介绍者。但从‘‘一见倾心”到热恋的全过程,艾青都情不自禁地及时向我作了真诚的描述。有时他悄悄对我说着、说着……乃至被自己的热情沸腾感动得落泪。我曾善意地调侃他说:“为什么在我面前,艾青眼中饱含眼泪,因为他爱高瑛爱得深沉……”在他俩爱情尚属保密期间,我就分担了他的喜悦,不仅是我,还有我的老妈妈,对艾青都采取了鼓励和支持的态度。高瑛成为艾青的妻子,只是因为艾青爱高瑛,高瑛也爱艾青,别无理由。他们的爱情战胜了许多艰难险阻,绝非市侩们可以想象。艾青曾若干次把一些主动追求她的女性带到我母亲面前,都遭到老人家的反对(她观察人严格得近似苛刻)但当高瑛第一次出现在我母亲面前时,老人家和颜悦色攥着高瑛的手给予祝福,并且以老年人的睿智郑重地对艾青说:“只有这个女人能和你患难相处,共度一生。”果然有了后来风雨同舟、生死不渝的四十多年。老人的预言丝毫不爽。高瑛是不会用艾青的诗去换高飞的那种女人。她是一个轻财利、重感情的好女人。所以无论旁人说什么,我多年来一贯支持他俩的爱情。
但,后来,我有些后悔了。
为什么?因为后来,我才读到高瑛的诗。她是那种能让人感觉亲切的诗人,如果不是浅尝辄止,她能继续写下去,多么好!无须豪言壮语,摒弃五光十色,真诚、亲切,那是慈母般的温馨啊。不是壮美,而是优美。在我们中国诗坛,这样的诗人并不多。正是由于成为艾青的妻子,高瑛的诗才委顿了,成了一个被埋没的诗人。艾青得到了一个患难相处、心魂相守的好妻子,中国诗坛少了一颗亮晶晶的星星。
我认为艾青在复出文坛后所写的《光的赞歌》就是一种补偿,是对被他笼罩下黯淡了的诗的精灵的补偿,是对高瑛作为他生命之光的一种展现。
这部高瑛写的回忆,是真诚、朴实、可读的。作为传主的艾青是大家关注的,高瑛和艾青的故事是大家都想知道的。我相信这部书是会受到读者欢迎的。
高瑛成为艾青的妻子,只是因为艾青爱高瑛,高瑛也爱艾青,别无理由。他们的爱情战胜了许多艰难险阻,绝非市侩们可以想象。
——文怀沙
艾青夫人高瑛以一个见证人的身份,从“四十一年夫妻缘”的角度,为新中国成立后艾青近五十年大起大落、大悲大喜的人生历程提供了一份贴近本色的记录。
——洛寒超
这部书读来时而令人寒噤,时而感人泪下,时而令人与作者同恨,时而又引人与作者同乐……因为这是作者从心底里流出来的人生泪与血的历程。
——翟泰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