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跨越时空的人魔情爱,这是骇人听闻的残暴掠夺,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善与恶,丑与美……《残血》不仅是肢体残废,它首先是情感之残,林凌和洪混为争夺雪红,冒险上黑松林无影寺被黑影怪致残,一个成了眼下无,一个成了独眼龙;其次是政治之残,乱局之中,担任公社书记多年的洪宝生野心勃发,率领眼下无和“四丑”组成的“残血兵团”一举夺了无名县党政大权,以顾问身份处独裁之地位。
《残血》不仅是肢体残废,它首先是情感之残,林凌和洪混为争夺雪红,冒险上黑松林无影寺被黑影怪致残,一个成了眼下无,一个成了独眼龙;而非人非猿的黑影怪是更久远畸形年代爱情残废品。历史的畸形和现实的畸形叠印在一起,使画面光怪陆离,情节扑朔迷离,故事惊心动魄。
其次是政治之残,乱局之中,担任公社书记多年的洪宝生野心勃发,率领眼下无和“四丑”组成的“残血兵团”一举夺了无名县党政大权,以顾问身份处独裁之地位。为捞取更大政治资本,迎合上层人物某些需要,他制定惨无人道的“惊雷行动”,要把全县地富反坏右及其子女斩尽杀绝,以建立红彤彤的无产阶级纯洁新世界,衍化出匪夷所思的人性大博斗。
终于到了山口,黑松林松涛似怒似吼似呼似喊。雪红妈步履沉重得像驮着一座山,气喘吁吁,头在旋转,胸闷耳鸣,脚一软,终于跌坐在石阶上。
那个映在绿阴丛中的小村落似乎很近又似乎很远,一会朦胧一会又清晰,她找不着她和她的小雪红相依为命的那间小屋,却见小雪红凄厉地呼喊:妈妈,妈妈!她的头一阵更大的昏眩,她失去了知觉。
好一阵她才醒来,心里酸楚着悲哀着喊:我的小雪红,妈妈只能如此,妈妈对不起你!
她把小雪红送给了无儿无女平常又对小雪红疼爱有加的雇农军伯老两口,当时她的手抖得签不成字,奇怪的是眼里却无泪。
小雪红心里是理解她的,但却哭得惊天动地。
小雪红是她能活下去的惟一支撑,然而今后她却管不着了。
她牵肠挂肚地念着小雪红,为她的未来命运担忧,却只能走上红岩,用最后的一跃跨过奈何桥,跌进无底深渊。
这是她精心谋划的死亡方式,红岩下面是无底深渊,只要跳下去就无影无形,寻不着任何踪迹,此地历史上的大土匪大强盗据说还有老和尚,都采用过这种方式。
她不愿意让人们特别不愿意让小雪红见着她的死相,她愿意自己在小雪红的心灵中永远是忧郁和凄美的。
她试着站起来,脚像抽去筋般无力,她只能爬,咬着牙关爬,爬上红岩实现她无影无形的目标。
才爬了十几个石阶就气短心跳,汗猛烈地喷出来,咸得眼睛生痛,她用衣袖擦眼睛,却突然模糊了什么也看不见,她生怕成瞎子就爬不上红岩了,心一慌用手背狠狠揉几下眼窝,还好,又看见了路,没瞎。
她只能歇息一下再爬。
坐在石阶上眼神又牵进了那村那屋和她的小雪红。这是个什么世道啊!小雪红才多大,那个剐千刀的洪混居然要拉她上床强来,又居然以斗争游街挂牌她来要挟小雪红,这是拿刀剜她的心,她恨,恨不得自己是武松是孙悟空,杀尽丑类用金箍棒把这狗混混砸成肉酱。
然而她手无缚鸡之力。
她期望着军伯老两口能护佑她的小雪红,她也期望自己死后的灵魂能伴在小雪红身边,无影无形的魂灵能捍卫住小雪红的生命。
死才有灵魂的生,她突然激情而力量倍增,她发狠一步一步一个阶梯一个阶梯地爬去,汗湿了衣裳,汗衣像拖把,每挪一步都湿一片,膝盖皮破了,汗伴着血,弯弯曲曲的血汗,像奇异的书法。
她突然感到窒息,意识也突然模糊了,她心想,完了,恐怕要死在这里了,太糟了,死相肯定难看,小雪红见着怎么得了,会哭死去,一辈子都会留下心灵创伤。洪混们要把尸体弄回去开批斗会什么的,她死了当然无所谓,只是让乡亲们恶心,太对不起乡亲们了。她心灵突然挣扎着大喊:我不能死在这里!
她意识清晰了,咬牙要爬,却力竭爬不动,好在已爬了一半,再歇几次就到了。
她歇一阵挪一段,终于快到红岩之顶了,一阵昏厥,她像死过去了,好一阵又慢慢苏醒了,希望的顶点就要到了,只要能变成灵魂伴在小雪红身边,一切的辛苦挣扎都是值得的,她不能让雪红重复她的命运。
是谁使她的命运陷入深渊,是飞飞,是她深爱的飞飞,那段童稚而天然的爱让她成了太监婆,她至今也不明白什么意思,但太监婆却像毒蛇般绞住了她,她在孤独窒息中艰难活着,没有小雪红的相伴,她早就应该结束了。
像轮回般,小雪红正在重蹈她的覆辙,小雪红与林凌的爱不正是她与飞飞的爱?而现实也应验了她们之间一样的命运。
她终于爬上了红岩,清爽而野气的山风吹拂着她蓬乱的头发,她长呼一口气,用手指梳理了头发,可惜没有镜子,不能见最后的自己什么样子,肯定是疲惫憔悴和死白色的脸,她又庆幸世人看不到她这狼狈样,她在世人特别是在小雪红的心灵中永远是忧郁的凄美的。
好了,一切都结束了,她闭上眼睛往无底深渊跳去。
但她没能跳起来,被一只有力的手拽住了,她吃惊得瞪圆了眼睛,原来是无影寺的超尘大师。
她曾多次上无影寺拜佛,见过这超尘大师,知道她是富豪之女却迷恋上了佛理有了佛缘,住持无影寺已有许多年,她心一酸说了声“大师”就晕了过去。
她醒来时超尘大师慈爱地瞧着她的脸说:“你终于醒来了。”边说边端了个粗瓷碗捥了一勺汤喂她,她微张开嘴,沁人身心的参味使她一惊:“大师,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佛缘!”
“佛缘?”她怔怔地不解地瞧着大师。
“是的,是冥冥中的一种佛缘,有些事看似偶然,实是必然的,你可以做我的继承人。”
“继承人,你早就知道我要跳崖?”
“那倒不是,只是冥冥中有一种灵光在指引着,我预感到今天有事,果然有事!”
“我,”她茫然地望着超尘大师,“我这种样子他们那些人不还是要追上来吗,我很难活下去。”
“放心,世上的一切都是相生相克的,苦呀难呀,到了尽头就有相克的东西,否则,世界就不会是这样子了!”
“大师,你太深奥了,我不明白。”几勺参汤下肚,她的意识清晰了,身体也似乎增添了力气。P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