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审判》和《城堡》是被称为“西方现代派文学鼻祖”的奥地利小说家弗兰茨·卡夫卡仅有的三部长篇小说。卡夫卡“对现代人及现代社会的巨大的洞察力,他那源于犹太血统、动乱年代和炎凉世态的无家可归感,他那对人类苦难的战栗的眺望,他那对人生崩溃的现场目击,都使他的作品成为一部现代启示录,构成现代人文景观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城堡》讲述了土地测量员K受命赴城堡上任,却被拒于城堡之外,于是K同当局围绕能否进入城堡之事展开了持久、烦琐的拉锯战。K最终也没有进入城堡见到当权者。小说笼罩着神秘的梦魇般的气氛,寓意深刻,令人回味无穷。
土地测量员K受命赴城堡上任,却被拒于城堡之外,于是K同当局围绕能否进入城堡之事展开了持久、烦琐的拉锯战。K最终也没有进入城堡见到当权者。小说笼罩着神秘的梦魇般的气氛,寓意深刻,令人回味无穷。
K很晚才到乡村。乡村陷入厚厚的积雪里,看不见城堡所在的山峦,夜雾和黑暗笼罩了城堡,见不到一点儿亮光,也看不清城堡的面貌。在通往乡村的大路上有一座木桥,K站在木桥上久久地凝视着远方,远方看似一片空空荡荡。
后来,他走过木桥去寻找过夜的地方。不远处有个大客店,那里的人还没睡,正在喝酒闲聊。客店老板对迟来的客人感到有些不知所措,尽管客店已经客满,无法给他安排一个房间,但还是答应借给K一个稻草床垫,让他在一个普通的房间里过夜。K十分高兴地接受了老板的建议。几个庄稼人正在喝酒,但K不想跟任何人讲话,他自己动手从阁楼上拖出一个床垫,躺在火炉边睡觉休息。这儿非常暖和,农民们也很安静,K用疲倦的目光再一次扫视了他们一下,就安然入睡了。
没多久,他被人叫醒。一个年轻人,长着一张演员似的面孔,细细的眼睛,浓浓的眉毛,正跟老板一起站在他身边。农民还没有散去,他们当中有些人开始把椅子转了过来,以便更好地看清所发生的事,更好地听清楚他们说的话。年轻人很有礼貌地请K原谅,因为是他把K叫醒。他向K作了自我介绍。他说他是城堡管理员的儿子。接着他又说:“这个乡村是属于城堡的,凡是住在这里或是在这里过夜的人实际上就是住在城堡或是在城堡过夜,没有得到伯爵的批准是不允许任何人住在这里或是在这里过夜的。您没有得到批准,至少,您没拿出一份允许您在这儿过夜的证件来。”
K欠身起来,捋平了头发,对这些人从下向上地看了一眼说:“我这是到了一个乡村吗?难道这儿有城堡吗?”
“当然有,”年轻人慢条斯理地说,而周围的其他人则看了看K,对他的问话直摇头,“这里是威斯特一威斯伯爵的城堡。”
“这就是说,一定要得到许可才能在这儿过夜哕?”K重问道,好像想弄清楚,这些话是不是他在梦中听到的。
“一定要得到许可,”年轻人回答道,他两手一摊——这动作对K是一种明显的嘲笑——问老板和在场的人,“难道可以不要得到许可吗?”
“这么说,我还不得不去搞一张许可证哕。”K说。他打了一个哈欠,掀开被子,好像打算要站起来。
“您想向谁要许可证?”年轻人问。
“向伯爵先生要啦,”K说,“要不怎么办呢?”
“现在深更半夜的,去向伯爵申请许可证?”年轻人向后退了一步,激动地叫喊着。
“难道不行吗?”K冷冷地问道,“那您又为什么这时把我叫醒呢?”
这时年轻人已完全不能自制,他大声说道:“人们习惯过漂泊生活吗?我请您要尊重伯爵的仆人。我叫醒您是为了告诉您,您该马上离开伯爵的领地。”
“够装模作样的了,”K故意小声地说,他一边躺着,一边把被子拉过来盖在身上。“您太放肆了,年轻人,明天我们再来谈您的行为。如果确实需要证明的话,老板也好,所有在场的先生们也好,都能给我作证的。我只能对您这么说。我就是伯爵请来的土地测量员。我的助手明天将带着仪器来这儿。我一路上想在雪地里散散步,但十分遗憾,我迷了好几次路,因此这么晚才到这儿。您不说,我自己也知道,现在不是去城堡报到的时候,因此,我才安于在这种地方过夜,而您却粗鲁无礼地把我叫醒。我就说到这儿。晚安,先生们!”说完,K就面对火炉转过身去。
“土地测量员?”他听到背后不知是谁用疑问的口气说了一句,而后就寂静下来。年轻人很快克制了自己,他压低自己的声音跟老板说话——这是为了表示他对睡着的人的尊重——但为了让睡着的K能听到,他说的声音还是足够大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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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审判》和《城堡》是被称为“西方现代派文学鼻祖”的奥地利小说家弗兰茨·卡夫卡(1883一1924)仅有的三部长篇小说。它们的部头不大,且均为未完成之作,“与那些与他齐名、著作等身的大师相比甚至有些寒碜”,但卡夫卡“对现代人及现代社会的巨大的洞察力,他那源于犹太血统、动乱年代和炎凉世态的无家可归感,他那对人类苦难的战栗的眺望,他那对人生崩溃的现场目击,都使他的作品成为一部现代启示录,构成现代人文景观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弗兰茨·卡夫卡1883年7月3日诞生在奥匈帝国的布拉格一个犹太商人家庭。卡夫卡的祖父是乡村屠夫,家庭生活贫困,他的几个孩子从小就得帮助家里干活儿,即使在冬天也得早早起床,而且常常赤着脚把肉制品送往周围的村子。卡夫卡的父亲十四岁起就不得不外出自谋生路,他当过走街串巷的小贩,二十岁当兵,升到排长,退役后定居布拉格,三十岁成家后开店经商,经过艰苦奋斗终于积蓄了一笔财产,并跻身于犹太中产阶级行列,使其姓氏成为受人尊敬的姓氏。事业的飞黄腾达使他变得异常自信、偏执、暴虐和专横,他压制儿子的自由,使体质孱弱且非常敏感的卡夫卡深受其苦。卡夫卡的母亲出身于家道殷实的德国犹太中产阶级家庭,娘家人祖上大多性格怪癖,好与世隔绝的隐居生活,且单身汉多;她本人性情忧郁,好冥想,这些对卡夫卡后来的生活及其忧郁悲观的性格之形成有很大影响。卡夫卡的父母共生育过六个孩子,三男三女,卡夫卡的两个弟弟分别在两岁和半岁时因病夭折。
卡夫卡六岁开始上小学,就读于肉市街德语男校(1889—1893);十岁时进入位于布拉格旧城的一所用德语授课的国立文科中学(1893-1901);十八岁起在布拉格德语大学学习。刚入校时他曾经学过两个星期的化学,并兼听艺术史课程,1902年夏天开始攻读日耳曼语言文学,后屈从父命改学法律,1906年二十三岁时获得法学士学位。毕业后他先在律师事务所和法院见习过一年,1907年10月份起在布拉格一家私人保险公司做临时雇员,1908年7月进入布拉格波希米亚王国工人工伤事故保险公司,1922年6月因病退休。1923年卡夫卡重新研究希伯来语,同年9月迁往柏林,1924年3月由于健康状况恶化不得不返回布拉格。1924年6月3日,四十一岁的卡夫卡因结核病在维也纳附近的基尔林疗养院英年早逝。卡夫卡一生中数次恋爱,几次订婚,但终身未娶。
卡夫卡从上中学时就开始了他的早期创作。他热爱写作,视写作为“性命攸关”的事,不过他的早期作品被他销毁了。他留存于世的最早的一部作品是他在1904年着手写的短篇小说《记一次斗争》。卡夫卡是利用业余时间-从事写作的“非职业作家”。在他去逝后,由他的生前挚友马克斯·布罗德汇编成十卷出版的遗作中包括了他写的长篇小说、短篇小说、速写、寓言、警句、信件、日记等,不过卡夫卡的主要成就是小说。除了三部长篇之外他还写了近八十篇中短篇小说,其中著名的有《乡间的婚礼筹备》(1906)、《判决》(1912)、《变形记》(1912)、《在流放地》(1914)、《在建造中国长城时》(1918~1919)、《乡村医生》(1919)、《饥饿艺术家》(1922)、《地洞》(1923~1924)等。他的最后一部作品是写于1924年3月的《女歌手约瑟芬》。
卡夫卡的三部长篇小说《美国》、《审判》和《城堡》突出地表现了他的社会批判精神。这三部作品有一定的连续性,《美国》-5于1912至1914年。《审判》写于1914至1918年,《城堡》写于1921至1922年。它们都是在卡夫卡去世后由他生前的挚友马克斯·布罗德违背他的遗愿出版的,出版顺序为:《审判》(1925),《城堡》(1926),《美国》(1927)。
长篇小说《美国》原名为《生死不明的人》,1927年出版时被布罗德改为现名。小说的第一个章节《司炉》1913年发表,1915年获得德国最负有盛名的文学奖之一的冯塔诺奖。这部作品的主人公卡尔·罗斯曼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由于女仆勾引他,并且有了他的孩子,他被父母赶出家门。他只身一人去了美国,在旅途中结识了船上的司炉。由于司炉受到不公正的对待,他陪同司炉找船长说理,并巧遇移居美国多年、已成为百万富翁和参议员的舅舅。舅舅收留了他,并按照上流社会的标准让他接受全方位的资产阶级教育。卡尔过上了豪华的生活,而且学到不少东西;但是他却失去了自由,也体验到美国经济生活的冷酷无情。有一次仅仅因为他违背舅舅的意志应邀去别人家做客没按时回去,就被舅舅赶走。卡尔在旅店过夜时认识了两个失业的流浪汉德拉马什和罗宾逊,卡尔友好地对待他们,却受到他们肆无忌惮的利用和敲诈。后来他在一家饭店当上了电梯工,尽管那里的工作条件和生活条件差得几乎令人难以忍受,但他十分珍惜这份工作,并抓紧时间学习,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向上发展。不料一个半月后醉醺醺的罗宾逊来找他,为了把罗宾逊藏起来,他请另外一名电梯工替自己顶几分钟的班,结果因为擅离职守被解雇,临离开时还受到门房总管的残酷折磨,害得他失去了上衣以及所有的钱和证件。卡尔再次落入德拉马什手中,被迫当了他的佣人。卡尔希望找到一份有所作为、受人尊敬的工作,他逃了出来,最终被一家剧院聘用。卡尔是一个谦恭、善良、乐于助人、积极向上的小伙子,却一再遭到不幸,他三次被赶,并被形形色色的利己主义者和阴险的骗子利用,卷入一些讨厌的和秘密的冒险勾当中去。小说通过卡尔·罗斯曼的遭遇,揭示了资本主义社会贫富悬殊、劳资对立的现象,描写了资本主义社会对工人的残酷剥削和压迫以及劳动人民的悲惨生活。作者没有到过美国,这里的美国并不是现实中的美国,而只是他虚构的一个具有普遍意义的充满敌意的陌生世界,卡尔·罗斯曼也仅仅是许多人的一种化身,作者通过这个人物的遭遇集中地反映了资本主义物质社会的种种弊端。
《审判》的主人公约瑟夫·K是一名银行襄理,为人正直、勤奋。在他三十岁生日的那天早上,一个奇怪的执法机构无端宣布他被捕了。经过审查,这个执法机构允许他照常上班,像往常一样生活,但又通知他,审讯时必须到场,而且审讯的次数会越来越频繁,这使他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经过多方打听他才得知,是一个极为秘密的法庭在审理他的案子。他始终也见不到法官,许多可疑的迹象使他终日惶惑不安、心绪不宁。他决心反抗,并在一次审讯时当众抨击了司法机构诬陷好人、草菅人命的官僚作风和腐败现象。他四处申诉,并试图寻找周围的人帮忙。他找过律师、画家和谷物商等,但他们有的对他的案子不以为然,有的本身就是法院的人,有的则用自己对律师和司法人员卑躬屈节的例子开导他。他跟法院整整周旋了一年,终于明白,他斗不过这个庞大的机构。在他三十一岁生目的前夕,他被两个男人带到采石场用刀刺死。这部小说影射了奥匈帝国黑暗的司法制度的内幕,讽刺了法的荒诞,揭露了资本主义官僚机构的腐败,其情节扑朔迷离,象征色彩很浓厚。
《城堡》的故事情节是这样的:在一个冬日的晚上,土地测量员K来到位于城堡附近的一个贫穷的村子里投宿,人们跟他要城堡伯爵的居留许可证.他自称是应伯爵之命来当土地测量员的才得以住下。第二天他前往城堡,想请求批准他在村子里落户。尽管他走的那条路始终指向城堡,可却怎/z,也到达不了城堡。他想在一个农舍里休息一会儿,却被车夫又送回了旅店。K通过电话跟城堡联系得知,他永远进入不了城堡。为了能够见到城堡办事处负责人克拉姆,达到自己的目的,他不惜一切手段拉关系。他找过村长,找过克拉姆的信差巴纳巴斯,甚至勾引克拉姆的情妇弗丽达,但都无济于事.一直到第六天他仍然没能进入城堡。小说到此中断,卡夫卡没有写完。据布罗德回忆,他问过作者小说的结局。卡夫卡告诉他,土地测量员没有停止奋斗,但最终疲惫不堪而死,这时才从城堡里传来准许他在村子里生活和2T_作的决定。《城堡》是卡夫卡的小说中最具有代表性、最能突出体现他的创作特色的作品。作品没有明确的时间、地点和社会背景。城堡只是抽象、象征性的事物。它既象征着给人带来灾难的混乱的世界和无法捉摸的现实,也是整个国家统治机器的缩影。小说通过描写普通人与封建当局的严重对立,揭露了封建统治机构森严的等级制度和官僚主义作风。
卡夫卡的作品惯用象征、隐喻、夸张等曲折迂回的叙述方式和表现手法,情节生动,语言简洁流畅,但故事怪诞离奇,无确定的时间和地点,不交代前因后果,跳跃性大,给人以梦幻、神秘、奇特的感觉。卡夫卡生活在处于19世纪和20世纪之交的封建落后的奥匈帝国,这三部小说的写作时间又正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前后十年。当时在哈布斯堡王朝的统治下,外表庞大、本质上却腐朽虚弱的奥匈帝国已经危机重重,风雨飘摇。1914年7月奥匈帝国借其皇储被暗杀引发了第一次世界大战。但战争并没能挽救这个帝国的命运。随着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失败和国内革命运动的高涨,奥匈帝国终于彻底崩溃。然而旧的矛盾尚未解决,新的矛盾又层出不穷。新旧矛盾的交织、社会的动荡不安,把普通老百姓置于水深火热之中,使社会上的小人物吃尽了苦,受尽了罪。卡夫卡是那个时代的见证人,他憎恨他生活的那个精神空虚、丧失人道的世界,他为世人感到苦恼;同时沉闷窒息的社会和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浩劫也使他对社会、对人类感到悲观失望。于是,“他的人道主义信念与对现存秩序的怀疑构成了他世界观的主要矛盾,认为目的虽有,却无路可走”。因此,他的作品很少有亮点,大多体现他对人类前途的忧虑和不安,以及他对这个充满罪恶和丑陋的世界的愤怒和无奈。卡夫卡这三部长篇小说中的主人公虽然年龄不同,身份不同,经历的事情不同,但无论是《美国》中那个不谙世事、无助的少年,还是《审判》中无罪的被告,或者是《城堡》中那个颠沛流离、一心想寻找一个栖身之处的异乡客,几乎无一例外地都处于一种身不由己的境地,他们在离奇古怪的世界中都有自己的目标,他们不停地努力、奋斗、反抗,却总以失败告终,成为社会的牺牲品。卡夫卡的作品以独特的方式揭露批判了封建专制的官僚体制以及资本主义制度的罪恶和黑暗,在表现资本主义世界中人的异化方面可谓首屈一指,他的作品对以后的西方文学产生了极大的影响。
卡夫卡的创作态度严肃认真,他的梦魇般的作品寓意深刻,哲理性强,且具有象征主义特征。阅读卡夫卡的作品不能停留在故事情节上,仅对作品中的人物和事件做具体化的理解,而应该挖掘作品的内涵及其象征意义,比如《审判》中法院办公的地方都设在劳苦大众杂居的公寓顶楼,法庭和顶楼分开来看本来都是司空见惯的东西,可一旦把法庭放到公寓的顶楼,它们便成了对普通百姓带有威胁性的,像无法驱除的噩梦似的时刻缠绕着他们的东西。这样的例子在卡夫卡的作品中举不胜举。所以,真正读懂卡夫卡的作品并不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有人甚至说,卡夫卡的全部写作是向阅读挑战,同时也是对阅读的考验。然而,卡夫卡的作品并没有因此而遭到被淘汰的悲惨命运,反而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被译成多国文字,拥有的读者越来越多,越来越广泛,以至形成“卡夫卡热”,他的三部长篇小说还多次被搬上舞台和银幕。这一事实足以表明卡夫卡那些“单调”、“冷峻”的作品所具有的独特艺术魅力和震撼人心的感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