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为随笔集性质,依内容分为“叙议短篇”“旅外散笔”“人物侧写”和“世情偶感”四部分,计六十八题,成文时间跨度为1977至2006年。“叙议短篇”“旅外散笔”分别为作者多年来生活旧事的追述及对某些文化议题的见解和旅外多年的一些逸事见闻的纪录。“人物侧写”中则回忆和记述了叶剑英、顾维钧、赵元任、王静如、刘廷芳、刘景春、吴祖光、李德伦、苗培时、李惠英、陈香梅、张光直、杨雪兰、马友友、林昭亮等诸多名人、师长和好友。“世情偶感”多为杂文,文章短小精悍,然而文中间或引经据典,议论中肯,颇能发人深省,并非一般插科打诨的文章可比。
本书由著名作家邵燕祥先生作序介绍,可为读者阅读指引。
张文颖,自幼喜文,旧籍功基深厚;长入北京中法大学文史系。后参加革命从事地下工作、国际问题研究及外交工作几十载并旅外多年,故其文内容广博,中西交汇,字里行间反映出作者在二十世纪末及二十一世纪初的生活和工作,读来令人收获颇丰。
本书为张文颖先生的随笔集,分“叙议短篇”“旅外散笔”“人物侧写”和“世情偶感”四部分,计六十八题。“叙议短篇”“旅外散笔”分别为作者对几十载生活以及旧事的追述和多年来旅外的一些逸事见闻录。“人物侧写”中回忆了顾维钧、叶剑英、张光直、刘廷芳、陈香梅、吴祖光、李德伦、苗培时、王静如、刘景春、赵元任、杨雪兰、李惠英、马友友、林昭亮等诸多名人、师长、好友。“世情偶感”中则多是对世情时事的杂感,鞭辟入理,发人深思。
鲁迅故居与儿时回忆
我家祖居北京,我于1928年出生,旧居在北京市西城阜成门内宫门口横四条2号。这座房子是我家祖上建的,至我已为第四代。旧居于1953年要建“鲁迅故居博物馆”被政府收购,举家迁出至北城后海南沿居住。
说起我家旧居还是很有意思的。因为房子的地址虽处西城一隅,但凑巧得很,附近却居住过鼎鼎大名的文豪鲁迅。我家居住的是横四条胡同2号,鲁迅故居在西三条胡同21号。可是我家院中一面东墙、一面南墙之外就是鲁迅故居北房中间后罩房——“老虎尾巴”对着的小院。由于是一墙之隔,所以还有些来往。鲁迅于1924年5月迁入西三条21号,至1926年8月末离京赴厦门任教,半年后转赴广州,即再未回京居住。但鲁迅的母亲和原配妻子朱安则仍旧居住在那里,直至她们相继去世。鲁迅离京后也曾回来过,如许寿裳先生编纂的《鲁迅先生年谱》中就记载有:“一九二九年五月十三日北上省亲,并去燕京大学、北京大学、第二师范学院、第一师范学院等校讲演。”“一九三二年十一月九日,因母病赴平。同月二十二日起在北京大学、辅仁大学、北平大学、女子文理学院、师范大学、中国大学等校讲演。”
我父亲张建章自1924年起即在“北平邮政管理局”做事,达几十年之久。他是从邮务生、邮务佐做起,至邮务员,后来成为进口、出口两个包裹处的负责人。因此,作为邻居,朱安女士常常托我父亲代她向上海邮寄包裹,主要是图书、资料等。有时也请求代笔帮她写信。所寄书籍的单子都是许广平女士开来的。朱安女士是缠足,而且不会北京话,因此外出办事不太方便,这就是她找我父亲帮忙的原因。朱氏有时到我家来找我父亲办事,常常给我们小孩一些糖果。她叫我们“小宝宝”。我们很喜欢她,背后我们小孩子称她为“小宝宝奶奶”。不过,她那一口绍兴话,我们是一点也听不懂的。
鲁迅故居后院西墙紧挨着我家的一间东房,因为这间房是平顶的,所以,我在小时总愿爬上房去玩耍,对“老虎尾巴”和后园看得很清的。有时朱安夫人看到,怕我们小孩子摔着,总劝我们下来。
北平解放后,许广平先生到京,曾到鲁迅故居看望。其间曾来我家,对我父亲十余年来帮她们邮寄书籍材料等表示感谢。
写到这里,忽然又想到鲁迅先生在所写《秋夜》一文中的一句话:“在我的后园,可以看到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其实,从鲁迅居住的后罩房——“老虎尾巴”向北望出去,看到的枣树是在我家的北邻(即横四条3号)院中,紧邻我家的北房。那里原来一共有四棵枣树,长得都很高大,但最东面的一棵很早就死了并锯掉了;而最西边的一棵由于有房子遮住视线,在“老虎尾巴”中是看不到的。所以鲁迅先生看到的是两棵枣树。最西面的一棵在上个世纪40年代初锯掉,所存两棵也逐渐老化死掉了。所以,现在从“老虎尾巴”望出去,再也看不到枣树了。由于我在儿童时代常在枣熟季节淘气上房打枣吃,因而对这几棵枣树是很熟悉的,并记于此,也算补充一点历史资料吧。
人体艺术漫议
——“油画人体艺术大展”观后感——
油画人体艺术大展在北京开幕了。笔者有幸接到请帖,先睹为快。公开售票后,只见大摆长龙,真个是人潮汹涌,观者如堵。我不是画家,于美术评论,本无缘置喙。对绘画,我充其量是个蹩脚的鉴赏者。所发的这些议论,大概只能算做门外谈艺吧。
学过西洋油画的学生,或者读过两本世界美术史的人们,都会知道人体艺术在西洋美术史中曾经占据着重要的地位,这是有其历史和社会原因的。因为古希腊人关于神的概念是:神不是玄秘之物。而是更健壮、更聪明的人。他们把神人格化了,所以众多的古希腊雕塑都是健美的人像,而绝没有三头六臂、干手干眼的神祗。另一个原因就是:由于部族间战争的需要,斯巴达克人特别注意锻炼体魄,对少女也同样强调锻炼。在艺术创作中据此也就产生了大量歌颂健全体魄的作品。尔后到文艺复兴时期,这一传统,在欧洲美术中被继承下来并进一步发展创新。
在中国,从历史上来看,人体艺术并未如西洋之发达。虽然在肖像画、风俗画中,有人体的描写,但其广泛程度远不如山水画及花鸟画。后来,由于礼教之束缚,人体画几臻绝迹。至于全裸的人体艺术品则更是绝无的。这样,在绘画的门类中,我们是缺少这一部分的。
西洋画中,画人体既是画人物的基本功(以熟悉人体解剖学和人体力学),又是绘画中的一支。我国虽已引进多年,由于社会原因,却始终在画室中习作,极少正式展出。这次中央美术学院一些教师的“人体艺术大展”可谓是一次突破,其艺术勇气是可嘉的。开展以来,很形成一股热流。
回想1980年,作为中美两国文化交流项目,美国波士顿艺术博物馆曾来华展出50幅油画。当时由于展品中有两幅裸体人像画而引发了一场小小的风波,即,国内负责筹备者中有人认为裸体画似不宜展出,而美方坚持展出。以至上报到当时的总书记胡耀邦那里。胡批示:如属艺术作品应可展出,问题才算解决。后来虽然展出了,但也说明了我们当时在掌握展品尺度上和看法上是颇不一致的。我还想起,也是几年前,画家韩美林访欧归来带回不少古典艺术的画册,由于有裸体人像而被海关没收的事情。这都表明了我们在严肃艺术作品和黄色淫秽作品的区分上。缺乏足够的鉴别能力。因此,我同意不少同志的提法,对于人体艺术的学习与展览以及出版印刷品等要引导,不要一哄而起,那样,作品的质量一定不高。艰苦地做启蒙教育工作,提高群众的美学修养、审美意识,是完全必要的。这既是美术家,也是教育家的责任。我说需要艰苦努力地做宣传教育工作,是因为我们目前还有逼疯模特儿的事件,社会上诲淫诲盗作品也在暗中流传,这表明旧礼教的残余势力和西方社会腐朽力量是不可低估的,严肃的人体艺术要在这个夹缝中站立起来是很不容易的。我们要正确认识这件事的意义。
1988年12月30日
P11-15
张文颖兄是我的老学长,但1948年秋天他离校时,我才入学不久,交臂错过。30多年后的八九十年代,我们在校友活动中接触多起来。他已经从外交官任上回国,闲时写些见闻和随感,文字干净,言之有物,使我读后眼界为之一开。当时就曾建议他编集出书,让更多读者看到。现在这本书中,加上了不少晚近的新作,内容显得更丰富了。
文颖知道,我在学校时,只是一个少不更事的孩子,迷恋文学,什么都写,又加入了新诗社。想不到后来大半生都以写诗为主。我的阅读却不限于诗,我读得更多的是散文,并且也学着写一点。不过我除了明确小品文应该短小外,对散文、杂文、随笔之间的文体界限,始终也分不清。你说杂文的特点是有议论、有锋芒,散文、随笔就不能皮里阳秋吗?近年发现,有些志在创新的朋友,多数是年轻人,主张散文也可以虚构,这一来我在今天的作品中,便偏向于随笔和杂文,对标明是散文的,我欣赏的也是纪实性强的。总之,我喜欢看的是,写人是真名实姓的人,叙事是实事,抒情是真情。因此文颖的作品我爱读。
写序意在推荐,但我不想多说,请读者尽快进入正文,只要翻看一下目录,几十篇文章题目中的人名、地名,让你目不暇接,你就挑选那能够吸引你的题目看吧。我没管这本书稿的分辑,也没按着顺序看,写得随意,我也看得随意,最后“填平补齐”,篇篇尽收眼底了。
不过,在这里,作为闲谈,我愿意提到书中两篇短文,因为它们唤起了我童年的记忆,又补充了新知。
我上小学一年级,家里给我买的第一个铅笔盒,盒盖上彩印的是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先只知道她叫莎丽登波,再问原来是美国电影童星,若干年后才知道习用的音译,应该叫“秀兰邓波儿”。当时北平沦陷于日军之手,我小时候一直没看过她演的影片,这一课是“文革”以后才补上的,而“文革”以后,文颖1977年在美国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人到中年的“小公主”早就从政,正担任白宫礼宾司司长,在这之前,已经先后做过美国驻联合国代表和驻加纳大使了。看过她影片的老人或看过她光盘的年轻人,恐怕未必都知道她成年后的经历。
几代人大概都从课本上读过鲁迅的《秋夜》,一定记得文中的名句:“在我的后园可以看到墙外有两棵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学生会提问,老师会讲解,为什么不直说“墙外有两株枣树”云云。反复咀嚼,这两株树好像成了我们的老相识。现在张文颖告诉我们,他童年时家在鲁迅旧居的西邻,他可以作证:鲁迅当年说起的墙外的枣树,原先一共有四棵,但东边的一棵早死了,只剩三棵,最西边的一棵,被房子挡住,所以鲁迅先生看到的只是两棵枣树。这两棵有幸进入《秋夜》的枣树,今天也看不见了。张文颖的儿时回忆,给我带来一些如见故人的情趣,还有一些淡淡的沧桑之感。
整本书给我的也正是这两样:如见故人和沧桑之感,在这后面,则是对生活的热爱,对师友的怀念。一段长长的时光凝聚在书里了。
邵燕祥
2007年1月24日
稿子选定,想归归类,把它分成四个部分,并区分篇名。
古人所写文章,率多夹叙夹议,后世屡屡仿效。自选的这些大抵如此,当然也有发言稿,其实仍是文章,故统称为“叙议短篇”。
由于职务关系,到国外工作或过境停留,在办事之余,把所做、所见、所闻,间或有点体会及有所发现,写些小文,信马由缰,笔随心驰,并无体例,就叫“旅外散笔”吧。
我把所写的人物述介文章编选了若干。窃思对一些知名人士。写正传、别传、外传、全传等等,那是文学家、历史学家和传记作家的事。我只是就与他们接触交往中,有所认知、感悟,截其光华的一段而记之。吉光片羽,管中窥豹,“人物侧写”,斯之谓也。
阅读书报杂志,听看广播电视,与人闲谈,交流意见,外地走走,市井转转,感慨每每油然而生。走笔为文,总题为“世情偶感”,说是杂文,也无不可。
以上说得对与不对,都请读者给予指教。
这本书稿,蒙出版家沈昌文先生通阅指疵,著名作家邵燕祥先生亲为看稿并赐佳序,书法家王莲芬女士惠题书签。对此,谨向各位致以衷心的感谢。另,老伴戴莲如一直长时间为我把稿件输入电脑和校改打印,不辞辛劳。所以,这本集子出版,应当说,“军功章也有她的一半”。最后,更应感谢国际文化出版公司的领导和有关同仁的大力支持,使得拙著得以早日出版献给读者。
张文颖
2007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