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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听见古代(陕北话里的文化遗产)
分类 人文社科-文化-民族/民俗文化
作者 王克明
出版社 中华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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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编辑推荐

作者在陕北多年,发现陕北方言中保留有大量的古代词汇。作者花费十年时间,翻阅了许多古籍,找出陕北方言中古语遗存的来源。书中不仅用古籍来印证方言,也通过方言展示了陕北特有的民俗。

本书记录的陕北特色口语词语,有3900条。记录的原则是作者自己听到的、作者个人生活中用到的,并且普通话口语不用的词语,书里看到的不算。书中收录的陕北词语和语句,一些是作者跟延安、榆林等地的干部、职工和农民聊天所得,很多则出自余家沟村的几十位农民之中。书里的陕北词语,作者依自己对陕北生活的感觉,分为“陕北的古代人称人身词汇、表述行为的陕北古老动词、陕北日常生活中的古人词语、陕北古老的人际交往词语、有关婚丧信仰精神寄托的陕北古词、陕北关于天地自然的古老用词、陕北话里的古代虚词”7个方在,和“亲属,叫了一千五百年的‘大’”、“劳作:造字之前‘耕’就叫‘耤’等42类,不合方言调查规范分类。作者还将所拍照片230多幅插在文,以便帮助了解词义,或帮助了解陕北。文后附有拼音索引和笔画索引。

内容推荐

本书首次系统整理了陕北方言中保留的大量古代词汇,挖掘其中蕴藏的文化遗产,展现了陕北这片黄土地别具一格的风土人情和博大浑厚的文化底蕴。

该书作者王克明曾于一九六八年至一九七八年在陕北山村余家沟插队十年。十年的农民生活使他对陕北话产生了浓厚兴趣,返城后仍不断收集整理。近些年,他又数次专程回陕北核查,并大量查阅古籍,考证陕北词语的古代源流,写成这部七十余万字的著作。

收入该书的陕北词汇,均可从古籍中找到出处,作者用通俗、风趣的语言,将这些词语的历史沿革娓娓道来。历史学家吴思称这是“一本有趣的书,只言片语便把我们拉进古今交融的世界。学问居然做得这么好玩。”早年也曾在陕北插队,对陕北话有浓厚兴趣的著名作家史铁生如此评价这本书:“几百年黄土地上动人的声音,靠一个北京知青,找回了被埋没的形体。”

通过本书可以了解到,一些被列为书面文言词汇的词语,却是陕北农民整天挂在嘴边的日常用语,如迮狭、蹭蹬、太半、宾服等。还有很多被现代汉语遗忘的“祖宗词汇”,也频繁用于陕北人的日常生活,如称棺材为“木椟”,管考虑叫“扪摸”。仅一个“死”的意思,陕北就有“殁”、“老”、“尸解”、“命过”等说法。

作者王克明称自己的研究方法是“野路子”。与一般方言研究著作不同,该书没有拘泥于对语音、语法等的解释,而是经常像讲故事一样,把现存的陕北方言与历史典籍相对照,挖掘陕北话中的文化遗产。例如陕北人称结义兄弟为“拜石”,作者认为这源于“米芾拜石”的典故。

目录

前言

目录

一、陕北的古代人称、人身词汇

 亲属:叫了一千五百年的“大”

 称人:这里还有孔子的“子”?

 人品:人心不能太■了

 性格:那人脾气傥傥的

 样子:铺眉苫眼,起模画样

 人体:光脑尿蛋精沟子

 健康:“病差了”就是病好了

二、表述行为的陕北古老动词

 劳作:造字之前“耕”就叫“措”

 吃喝:你把剩饭杀割了

 行走:假这条路■的奔了

 瞧看:他趴在那里觑人家

 手臂:两手掬起一掬米

 身体:操心崖里踢下去

 说话:咋听不见他言诠?

 心智:见肥肉块子就爱

三、陕北日常生活中的古人词语

 光景:一个人睡觉多孤操

 名物:二等吃烟,腰别火镰

 饮食:臊子其实就是沙司

 性状:他小曰本丑势了

 行状:一口酒喝得七七八八

 数量:“好少”就是很多

四、陕北古老的人际交往词语

 处世:谁也出不了你的彀

 和睦:常就漆胶在一搭儿

 矛盾:不要拿大奶头子吓声人

 交易:咱放在等秤上赀

 代词:他兀就没长眼?

五、有关婚丧信仰精神寄托的陕北古词

 婚恋:十五上开怀交往下你

 性:你说那是个■老?

 生老:侑食三千年

 信仰:望乡台上挂金牌

 娱乐:闹五音哨枚笛

 育人:大宦成人

六、陕北关于天地自然的古老用词

 天地:参在天河■在地

 植物:老树上蕞出一蕻小枝子

 动物:骣脊梁马鸱怪子

 时间:先前儿来,外后儿走

 方位:古代“何许”和陕北“谁许”

七、陕北话里的古代虚词

 副词:流水有人走城着

 介词:三十六眼窗子迎南开

 连词:恁么则我不去了

 助词:哪去也?城去也

 象声词:圪剌刺和咿咿■

参考引用书目

汉语拼音索引

首字笔画索引

后记

试读章节

大(da)

中国人多管父亲叫爸叫爹,陕北人却管父亲叫“大”,音若“答”。这“大”,是个很有些来历的称呼,至少已经叫了一千五百年了。你大哪去咧?我大睡下咧。 你大跟你妈睡咧? 我大不跟我妈睡,跟你妈睡也? 你大就你这么一颗儿(er,儿子),你还不成人!

陕北的“大”还指伯父、叔父。对排行老二的伯父(或叔父),不论他是自己父亲的哥哥还是弟弟,都称“二大”。对排行老三的称“三大”。以此类推,四大、五大之类。

大伯父,陕北则称“大大(da da)”,词义是“最大的‘大”’。北京有一种称呼,把所有比自己长一辈、且年龄高出父亲的男人,都叫“大大”。北京的“大大”,在“跟父亲同辈、且年龄高出父亲”的这层意思上,跟陕北的“大大”一致。不过,陕北有一些父亲是排行老大的人家,子女直接管自己的父亲叫“大大”——因为他们的爸爸就是“最大的‘大”’。

陕北骂人多涉及“大”,不像其他地方,多捎上“妈”。■你大的!你大了脑! 你大的骨殖!

称父亲为“大”,元代始见文字。元·张国宝杂剧《罗李郎》四:“还不够一两日,他将唾盂儿不见了,必然递盗与他大的拿去。”明·沈榜《宛署杂记·民风二·方言》:“父日爹,又日别,又日大。”

然而,在口语中,称父亲为“大”的历史就长了。以前,佛家文字中有个“多”。南齐·伽跋陀罗译《善见律毗婆沙》六“阿摩多多者”注:“汉言阿摩是母,多多者言父也。”隋·阁那崛多译《佛本行集经》四十五:“到已长跪,白父母言:■婆、多多,我实不用行世五欲,愿修梵行。”“多”,中古时代,读音差不多是“搭”。称父亲为“多多”,听上去就是“搭搭”。后来单音简称,元代始写作“大”。“多”的读音,南方有些地方加了个介音“i”,发展成dia,北方则在‘‘多,,上加了个“父”,演变成了“爹(die)”。宋《广韵》曾用这个字记羌族称呼:“爹,羌人呼父也。”睢“圣人布道此处偏遗漏”的陕北,保留着古老的“多(大)”。这便是陕北呼父为“大”的源流了。

其实,不管是“大”是“爹”,还都是以前那个“多”。音变而已。

今有学者认为,“大大”可能是梵语tata的音译词。然而,古代僧人说过,“多多”是“汉言”,即汉朝时候的语言,亦即汉地语言,也就是今天所说的汉语语言,已经说明白了“大大”不是外来词。况且,你想,让一个民族改变他们对父亲的称呼,工程恐怕太大,希望绝对渺茫,就像现在让全中国人民都管爸爸叫Dad一样。

北京的“大大”,比起陕北的“大大”来,义域宽广。但它应该也是源自古代那个“多多”——跟陕北的“大大”同源。

儿子,陕北不说“儿子”,说“儿”,没有那个“子”尾。你那颗儿可儿了!这里第一个“儿”是儿子,第二个“儿”义是捣蛋、坏。哎呦,把你能的!你是谁的颗儿了! 此处的“儿”,不是儿化音,是er,即“儿子”。

“儿”是古代的用法,就是男孩、儿子。《汉书·张汤传》:“汤为儿守舍。”又《项籍传》:“外黄令舍人儿,年十三,往说羽。”唐《一切经音义》卷三十释“婴儿”:“苍颉篇云,女孩日婴,男孩日儿。”宋·普济《五灯会元》卷七《玄泉山彦禅师》:“师日:张家三个儿。”

今天陕北口语跟宋代语言的一样:他张家四个儿,三个这庄生着。 普通话则说,他老张有四个儿子。

父子两个

普通话说父子俩就是“父子俩”,陕北一定要说成“父子两个”。父子两个等卵子,一屎个般般价。

叔侄二人,陕北也说“父子两个”。如说叔侄二人一起打土疙瘩,陕北说:“那父子两个打土疙瘩着。”

这是八百年没变的元代语言。元·关汉卿杂剧《窦娥冤》:“婆婆也,我这寡妇人家,凡事也要避些嫌疑,怎好收留那张驴儿父子两个?”

古人言语中,叔侄也是可以说作“父子”的。清·孙志祖《读书脞录》卷六:“古人称叔侄亦日父子。《汉书·疏广传》:‘父子并为师傅。,谓广为太子太傅,其兄子受为少傅也。后汉《蔡邕传》阳球飞章言邕及质,邕上书自陈:‘如臣父子欲相伤陷。’《晋书·谢安传》朝议欲以谢玄为荆州剌史,谢安自以父子名位太重。质乃邕之叔父,玄亦安之兄子也。《世说·文学》篇:‘江左殷太常父子并能言理。’谓殷融及兄子浩。又《通鉴》卷一百十慕舆护日:‘以子拒父犹可,况以父拒子乎?’慕容德于宝为叔父,亦称父子。晋以后则罕见矣。”孙志祖列举了一堆把叔侄叫作父子的事例:疏广和侄子疏受,蔡质和侄子蔡邕,谢安和侄子谢玄,殷融和侄子殷浩,慕容德和侄子慕容宝。没有南北朝以后的。他说晋以后罕见这样的叫法儿。

晋亡至今,一千六百年,这种叫法儿在陕北还挺普遍。P1-2

序言

陕北人说古代话?

38年前,初到陕北余家沟,所闻言语,叽哩咕噜,似一派“胡”言。我们张口说话,村民就答“害怕”。不知所怕何来。后来才知道,不是“害怕”,而是“解不下”,念“害不哈(ha)”,意思是“不懂”。把不懂说成“害不哈(ha)”,当时听来,简直就是另一种语言。

农民聊天儿,口无遮拦。女知青在一旁听农民说到“局(gai)老”,好奇问之。“■老”在现在的陕北话里,指妻子有外遇的人,意思相当于“戴绿帽子的男人”。见问,农民尴尬,随便应付:“念过高中的就是局老。”不料,女知青欣喜,说她哥哥姐姐都是■老,她一些亲戚也是■老。传闻又有女知青听农民说到“合(ri)板子”,问词义。这个词是说交媾,农民更不好作答。追问之下,信口胡说:“合板子就是吃肉。”女知青竞高兴,说:“我昨天才合了板子,现在最想的事儿还是合板子。”

在悬崖边上砍柴时,李培义掉入山水冲刷成的深坑——天窖。同行的陈京生高喊救人:“李培义掉下去啦!李培义掉下去啦!”不远处有农民,直腰张望,并不救人。后来发觉语气紧张,才至跟前。原来,余家沟人没听懂这个“掉”。陕北所说,“掉”是丢失,“吊”是用绳坠。摔,乡亲说“踢(tang)”。如果高喊“踢下去了”,肯定紧急救人。说成“掉下去了”,乡亲们想:吊下去了,干吗不吊上来?

春耕开始,每天早上,邻居会拍打我们窑洞的木门,叫醒我们:“队长呐喊了,起!”那时我们知道鲁迅有著作名《呐喊》,知道那词古老,不禁疑惑:陕北人说古代话?

我是普通话一分子。年少时,说话所用词汇,大概只有被确认的现代汉语词汇的一小部分,还有些现在已经消失了的文革词语。突然进入一个方言世界,周围一切,不知所云,心生恐慌。于是,从那时起,我开始学习说话。青年时代,山间10年,自觉陕北话已俨如母语方言。

1976年,我还在余家沟学大寨。8月,不记得是为甚,我从余家沟步行4个钟头,进了延安城。钻进延安新华书店,在那反击右倾翻案风的乱世年代,竟购得一本新印古版书——文物出版社的元代东山书院刻本影印平装《元刊梦溪笔谈》,1975年12月版,1.60元。这本书的出版说明称,作者沈括是宋代法家,我想.这是他的著作居然在文革中还能原样儿面世的原因。售货员在封底盖上了延安宝塔山的图章,以证明书已付款。回村后.虽看不太懂,也不时把油灯挑亮,学习几页。

旧时。陕北农家为使锅台美观,常把捏碎的鸡蛋壳镶在上面,星星点点,很是活跃。听乡亲说:“灶火跟前焊些儿鸡蛋壳壳.教好看些儿。”我纳闷:无焊枪焊条,何以焊之?鸡蛋壳壳,又何必焊之?及读沈括,方知为“陷(han)”,镶嵌而已。又,常听乡亲们管崖立面、墙面叫“袜袜”,不明就里。也是读了沈括,才知是“洼”。

小时候总以为古代人说的话,都远在历史深处,黑咕隆咚。当知道我生活中的陕北方言,竞还说着沈括说的话.我对陕北话产生了一种敬意,发生了对陕北话的朦胧兴趣。之后,时常记录一二。回北京后,也未中断,常和曾经一块儿插队的朋友议论陕北话,也常回余家沟,至今已十数次。并两度游历陕北,直出“西口”,达贺兰山。

1989年下半年,曾与我在同一条山沟里插队的王新华,将他手记的《陕北词语200条》送给我,说我在陕北呆的时间长,能整理出更多的东西。那里面有简洁的词义注释。后来,我搜翻笔记,添加积累,成就了本书发端。王新华博士对陕北话情有独钟。有时,他见到陕北老乡,听到一个不熟悉的词儿,不管是在北京还是在延安,都打一个电话告诉我,兴高采烈地问:“哈,这词儿你知道吗?”

到现在,我随手记录的陕北特色口语词语,有3900条。我记录的原则是我自己听到的、我个人生活中用到的,并且普通话口语不用(包括少数词同而语义与普通话不完全相同者)的词语,书里看到的不算。这两年看到语言学家的优秀著作——刘育林、安宇柱的《陕北方言词典》、邢向东的《神木方言研究》,里面有很多熟悉的、我已经记录下来的词,也收有很多我闻所未闻的词。尤其是看到邢向东先生收集的大量4字格民间成语,我叹为观止:在陕北,我毕竟是个外来人口,陕北话实际上远未成为我的母语方言。

余家沟的文明

我收录的陕北词语和语句,一些是我跟延安、榆林等地的干部、职工和农民聊天所得,很多则出自余家沟村的几十位农民之口。

余家沟是延安的一个深山村庄,二三百人,由前余家沟、后余家沟和贺家山3个村落组成。后余家沟村落山上,有窑洞型古庙一座。内有释迦牟尼三世泥塑佛像,已经至少140年没有香火。三尊佛像保存较好,只是彩绘退色严重,塑制年代已不可考。传说这个村落古代曾居住黑、白二姓,但无从考证。只知140年前的清同治年间,余家沟曾在一次规模浩大的西北民族动乱中惨遭血洗.包括七八个村庄在内的30华里整条山沟,阒无一人。我在余家沟时,还见到喷溅在古窑洞墙壁上的陈年血迹。20世纪早期,余姓人家入住,凭空占地,捡得财富。余家沟由此得名,而古村庄名称,已经湮灭。后来者,或给余家揽工,或从余家手里购买土地。现在居民,最早到余家沟的是谷、贺、李三家。1928年谷家从榆林地区逃荒至此,给余家当长工。当时村中有古窑20孔。1929年,经余家同意,谷家人住其中几孔,至今已77年,不曾搬动。这批居民初到余家沟时,山沟里是平展草滩,柳树成荫,几十年后已被山洪冲成数米深沟。1930年以后,陆续有逃荒者从延安以北的陕北一些地方移民至此。我插队年代,移民还在继续。那时,山村无电无通讯,进出山沟唯步行可达,没有外界文化影响。至今民俗古朴,民风淳朴。他们的语言,很大程度上具有陕北话的普遍代表性。

余家沟人生活中大量使用文言词汇。一批被现代汉语列为书面文言词语的词,农民整天挂在嘴上,如迮狭、蹭蹬、太半、门限、侑食、宾服、彀、聒、幸、■、■、谖、惮、偏、意、瘥、殁、嘀(谰)等等。还有很多早就被现代汉语忘了的祖宗词汇,也用于日常的生产、生活和交往,天天说着。如猪拱地说“猪■地”,门关上说“门■上”,剩饭叫“饺饭”,棺材叫“木椟”,考虑说“扪摸”,耕地说“■地”,范围叫“彀”,林木叫“梢”,陷泥日“范(■)”,繁殖说“胤”。典型文言词语“许”“也”,整天挂在口头;“兮”“乎”之类,亦有残存。仅一个“死”的意思,陕北就有“殁”“老”“尸解”“命过”等词语。这些词语,也曾经整天从我嘴里冒出。那时年少,不以为然。后来,当意识到自己说的是一大群古代词语时,我惊愕不已。  记录陕北话的过程中,我产生了探源陕北词语的奢望,试图给这些词语找到有文字以来古代源头。不明其理,不知其用,兴趣使然。于是开始查阅工具书,又从工具书进入古代文献,学习有关知识,竟停不下来。然而,随着中国古代文献在我眼前日益广博,我越发明白,中华文化博大深邃,书山字海阅读不完,寻根究底无穷无尽。凭我一人之力,可以字字查找,无望一一探源。

对于我来说,更重要的是,这些陕北话是我的生活,是我和余家沟的生活。在我眼里,它们是生动的艺术,是富有的文明。它们从遥远的古代走来,蹒跚沧海,文化厚重,加泥带土,沉沉甸甸。我把这种真实的话语端起放下,连缀成书,感觉是在慢慢讲述一段生活、一种民俗、一块土地、一页历史。我想,了解一个余家沟,了解一片陕北,了解一方文化发源地,谁都会对我们中华文化的深奥久远,产生严肃敬意。

到现在,能找到古代出处的词语,近1500条。这里包括了很古老的词语,也包括了唐宋以来、乃至元代以降(近代汉语)的古白话里的词语。但这本书没从语音学着手。像陕北读“虹”为“将”,是现代汉语还认可的字音。而陕北读“铸”为“到”,就奇怪了。其实,《说文》注“铸”音:“寿声。”又注“祷”音:“寿声。”这就说明,“铸”和“祷”,两千年前,本来同音。“铸”说成“到”,不过是陕北人始终说着“铸”古时候的本来读音。这种只是读音不一样、普通话里日常还使用着相同词义的词,除个别有趣者,书里没收。书中收入的词汇,与普通话音不同者,用汉语拼音标注它们的读音或近似读音,未细究音值。汉语拼音能准确标注普通话读音,但不能准确反映很多方言读音。所以,有些语音差别甚大或须说明者,只好搬来国际音标,脚注于下。同时,尽可能跟古音和其他方音做点儿比较。脚注里上古音、中古音、近代音的拟音音标,和吴语、湘语、赣语、客家话、粤语、闽东话、闽南话的音标,都引自李珍华、周长楫编撰《汉字古今音表》(中华书局,1999年1月)一书。我想,陕北话里,一定还有点儿没解决的语音问题。但愿能引起语言学家、音韵学家的关注,把它们弄个明白。

宋代洪迈有言:“俗语有所本。”(《容斋随笔》)民问传统俗语,都有历史来历。有些词语,前人写入文章,我们便有可能找到。另有一些.前人不曾用于著述,我们今天就不知其流。我想,中国古代那么多书,我阅读仅沧海一粟,因此查证非常有限。如果多用时间,埋头故纸,我相信还可以核出它四五百条。在记录的3900条(还在增加)词语中,1500条已占了将近40%的比例。再查下去,这个比例可能高达50%。同处北方,陕北日常口语里,却这么高比例地使用着被普通话废弃了的古代词语,是我万万不曾料到的。由此,我对陕北话的早期敬意,上升为敬仰了。我知道这是偏好所致。试想,如果我不理解、不喜欢文化传承的东西,那么,我对陕北话的态度,一定是从鄙视开始,到厌恶结束。

就这样,守着一片湖光山色、一方白云蓝天,伴着一墙书籍、一台电脑,我在乡下过了这么几年。

陕北话里古词之谜

宋代马永卿曾说:“古今之语大都相同,但其字各别耳。”(《懒真子》三)一千年前的这种认识,放到今天看,依然有理。唐宋以来.白话文写作开始出现。从《敦煌变文》到禅宗语录如《五灯会元》类,加上《朱子语类》《三朝北盟会编》之类著作,可看出当时口语与今日差别不算特别大。那时的人跟今天的人之间,完全可以口语交流  如果方音能懂的话。到了元代,戏曲中的道白,跟现在的说话,已经没什么不同了 一至少是跟电视普及前的陕北没什么不同了。这种情况使我怀疑,比唐宋更早年代的口语,是不是也很有些白话性质?对那时的言语,我们今日只知书面文言,不知口头俗语。一些现代普通话口语中没有的词汇,白纸黑字出现在古人文章里,我们便名之为“文言词汇”。

其实,文言词汇,大都来自口语。陕北话里使用的很多文言词语,都是“斗大的字不识一毛口袋”的农民,代代口头相传,断非学自书本。这些文言词汇的产生过程,是农民口语在先,文人文章在后。文人创造的词汇,至今多为成语,很少进入农民口语。不过,农民也有成语状态的词,口口相传,节奏感强,至今不衰。前二年陕北流传用农民成语创作的手机短信一则:“你走路喝林掼拉,说话憨溜少适,常常日急慌忙,不说圪情马匝。而今(ge)你又糊得挖眉(mi)二道,鼻淌涎(han)水,站在那儿憨溜不唧,辱眉(mi)现眼。把你还能得不行。快去(ke)!”大意是:你走路听里咣啷,说话傻里傻气,常常急急忙忙.不说干干脆脆。现在你又脸脏得汗水和泥,鼻涕过河,站在那儿傻了吧唧,丢人现眼。你还能耐得不行。快边儿去!

鲁迅曾有言:“我的臆测,是以为中国的言文,一向就并不一致的,大原因便是字难写,只好节省些。当时的口语的摘要,是古人的文;古代的口语的摘要,是后人的古文。”(《且介亭杂文·门外谈文》)远古时代,人们的口语就比较通俗,不可能整天聊天儿都说着“厥若彝及抚事如予”这样的话。文字的产生,开创了言、文脱离的历史。早先书面语言的简洁,所谓的“惜墨如金”,一定与当时记录文字的技术条件有关。结果,书面所刻所写,跟口头所说,差距颇大。后来,书写成本越来越低,文章日趋骈俪。韩、柳往回拉了一把,竞确定了文言文的高端地位。不过,文化人写作口语化的倾向,早已出现了。《世说新语》便可谓通俗之初。唐宋至元,白话文发展迅速,言、文开始走向融合。明清小说则俚俗口语全面使用,长篇巨著层出不穷,实现了言、文一致。那时,书面文言体系已如朽木牌坊一一皇上御批都“我手写我口”,常用大白话。后来“五四”一推,轰然倒塌。之后,文言词汇也就在现代白话文的革命浪潮里,沉没没影儿了。

然而,在陕北话里,我们听到成群的古语还在使用。这说明,文言词汇本来就出自口语,而且古今口语表达变化不大。如此,这样的词汇群才可能大规模地活用至今。几千年来,口语发展变化,但本色如故。如果古人真是用那种佶屈聱牙的话来进行日常交流,到变成现在这样儿,是不可能让那些词汇活下来的。这样,才可以解释为什么陕北话里保留着那么多的古代词汇。

方言词汇以音、义代代相传,不依文字。古代词汇保留最多的地方,一定是在闭塞偏远的乡间。那里农民习语,全都承自祖先。像陕北那样的地方,几千年来,交通阻隔,地方闭塞,生产方式不曾进步,生活方式稳定保守。由于没有文化,很难学会官方语言。由于耕种为生,政治风云也没影响。正因为此,许多一两千年前的,甚至更久远的生产生活日常词汇、语义,也就停滞在这个“圣人布道此处偏遗漏”的陕北,在农民的口语当中,活生生地使用至今,不为外人所知。

不过,有个问题。陕北这地方,自古以来,五方杂居,或饮马放牧,或落地生根。早有熏育、犬戎、白翟、林胡游牧在此;又有匈奴、鲜卑游食征战。羌胡、柔然、突厥、回鹘都曾打马而过;龟兹、库莫奚、乌丸、氐、羯也曾越岭翻山;党项、女真得以划界统治;蒙元之后,还有与鞑靼、瓦剌的局部冲突;回族居民亦从甘、宁迁入陕北。很多历史民族,都在这里留有他们的后代。一个能够有规模地保留古代汉语词汇的地方,应该是长期稳定地居住着汉语人群的地方,就像中原,就像南方,就像古代从北方移民到南方的那些人群。而这儿,竟然是个许多历史民族都生活和战斗过的地方。这里曾发生战争无数,仅宋夏之战,就打了百年;最近的那次民族动乱,也持续了十余年。而且,今天说着古代汉语词汇的余家沟人,大都来自曾经操党项语言的西夏旧地。虽然早已“渐染胡语”,但历史久远的汉语词汇,像两千年来只用于皇室的称耕地为“■”,居然能在这里的民间口语中,持续使用至今。这是什么原因?陕北人的祖先究竟在哪儿?他们当中,真会有人是从某个历史民族融入汉族?他们的祖先都经历过什么样的移民历史?西晋永嘉之乱、唐代安史之乱、两宋靖康之乱,那些大移民的时代,他们又都在哪儿?难道他们是宋代边防战士、明代长城守军的内地后代?对于我来说,这些,是千古之谜。

但清楚的是,余家沟人,不论他们来自何方,他们说的话是陕北话。陕北人和陕北话,植根于厚重的黄土高原,风霜刀剑,历史如烟,草木精华,千凝百炼。我,只是从陕北方言之塬上,掬一抔土。

方言需要天然的文化生态环境

我们总以为北方方言不如南方方言古老。其实不然。北方方言中的古汉语存留,并非人们认知的那样空白。目前这本书里所列陕北话里的词语,并非都找到了书面最早源头,口语源头是语源学家的事情,因此没有给它们做历史层次断代的条件。但是,仅从目前整理的情况看,收入这本书的词语中,先秦两汉南北朝用语就已占了31%,唐宋时期的约有34%,元代以降者为35%。如果不算元代以来,先秦至宋的上古、中古词汇,也已有近千条,在书中占65%。在我的随机性很强的陕北日常口语词汇收集中——3900条里,占了1/4。而且,这些词语的使用,好多都并不局限于陕北,在整个晋语地区,广有分布,以至华北京郊。

一代又一代不识字的北方人,口口相传着那些词汇。那些词汇支撑着他们的生活,没受外来文化冲击。虽然语音逐渐有变,甚至语义有变,古老的文化却能静静地保留。陕北农民不知,在闲话家常里,在嬉笑怒骂中,他们承载了一个民族的文化积淀。

文化多样性的基本现象之一,就是语言多样性。每一种地方语言的存在,都表明一种历史文化的继承和延续。这是中华文明的财富积累。在强制“书同文”两千多年以后,我们看到了强力实现“语同音”的远景。方音消失,看似无伤大雅。问题是,很多词汇必将随之消亡。而它们,正是语言文化的继承性的重要表现,是语言文化的精华所在。汉语方言承载的语言文化、历史文化,将随着“语同音”的实现而彻底灭亡,永不复生。

“时有古今,地有南北,字有更革,音有转移,亦势所必至。”(明陈第《毛诗古音考·自序》)方言的产生、发展和消亡,很有物竞天择的味道。但这是一种平等的、自然的竞争,不应该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方言无须人为保护,但也无须人为消灭。三千年都不死的东西,说明它在天然的文化生态环境下,有着极强的生命力。如果这种文化生态环境被人为破坏,方言必然快速走向断子绝孙。

文化是人类行为的可能性的不同选择。落脚东亚的这群人,选择了用汉语汉字承载的文化。与地球上其他地方的文化比较,这并无等级优劣之别,也无先进落后之分。在中华文化影响力日益增强的今天,我个人对我们的传统文化是敬之有加的。

同样,我不觉得方言落后,也不觉得方言先进。因为方言就是一种文化,一种非物质文化遗产。在我眼里,我国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是一个系统,借用好友吴思的经典语言,是一个被现代商业文化、政治文化掩盖了的“潜”系统。口头传说和表述、表演艺术、社会风俗、礼仪、节庆、有关自然界和宇宙的知识和实践、传统的手工艺技能等,成为这个系统的各个单元。文化观念维系着这个系统。而这个系统的媒介,就是方言。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不只是把一盘散沙捡到盘子里。系统性地保护天然的文化生态环境,才能维持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生命力,包括其各个方面的确认、立档、研究、保存、保护、宣传、弘扬、承传和振兴,才能使拥有这些遗产的人群具有一种认同感和历史感,从而促进文化多样性和人类的创造力。

问:这什么也?答:收音机也。

问:你哪去也?答:我城去也。

这就是陕北话。今天,几乎所有人都能唱响一曲陕北信天游,因为陕北历史风情,打动无数人心。民歌秧歌腰鼓剪纸,世所熟知。现在,我想把我知道的黄土高原破碎沟壑里、吆牛踩场的农民话语中的那些祖传的俗语,告诉大家。俗语也是不断发展不断消亡的。像今天陕北管输液叫“吊液体”,管汽车钥匙孔叫“匙位子”。所以,古老的口语不会成为现代文明发展的阻力。有些仅在民歌里保留的词语如“菱花”“梅香”,口语中早就不用了。还有很多现在老年人说话中冒出来的词语,连当代陕北后生可能都会闻所未闻。加上电视日益普及.普通话影响深远。想到这里,我觉得,用文字记录下来一些东西,悲观地说,有点儿文化抢救的性质;而乐观地说,也可能对保护文化多样性有些用处。

■言几句

对这书里的陕北词语,我依自己对陕北生活的感觉.分为“陕北的古代人称人身词汇、表述行为的陕北古老动词、陕北日常生活中的古人词语、陕北古老的人际交往词语、有关婚丧信仰精神寄托的陕北古词、陕北关于天地自然的古老用词、陕北话里的古代虚词”7个方面,和“亲属:叫了一千五百年的‘大”’、“劳作:造字之前‘耕’就叫‘措”’等42类,不合方言调查规范分类。类别中,按陕北话音序排列词语。对这些词,在用普通话词义解释的同时,还引用了很多使用着这些词语的当代陕北语句,以图较全面地反映陕北话的面貌。此外还有古代人对这些词语的使用情况及当时词义。内容大体如此,书写不拘一格。我还将所拍照片230多幅插在文中,以便帮助了解词义,或帮助了解陕北。文后附有拼音索引和笔画索引。

成书出版之前,有三位朋友通读过这部书稿。他们是子明兄、吴思和王勉女士。

子明兄是政治学家,曾在内蒙插队,熟悉与陕北话大体相通的内蒙汉语方言。他通读了书稿后,七八九写了若干条意见,并逐词讲解他对书稿中问题条目的看法,纠正我所注语义的错误,使我获益颇丰。他建议我将原来的拼音排序改为分类排序.并建议我整理参考书目,以突出表现陕北语言文化的传统继承性。

吴思是历史学家,曾在京北山区插队,熟悉那里的俗语。书中提到的京郊山区民间使用相同词语的内容,大多都是他的建议。他也建议并动手帮我改变排序,反反复复,直到我们都觉得还可以了。我们俩为这本书列出的书名,可能有二三十个,不是他不欣赏,就是我不满意。其间甚至卡壳停顿。这个过程持续了几个月。直到有一天,在根据他的思路又列书名的时候,突然蹦出“听见古代”四个字,我二人同时击案,就是它了。

王勉是中华书局的资深编辑,上山下乡时去的云南。她对本书进行了编辑加工。重要的是,她在编辑过程中,再次帮我调整敲定目录,并根据词义,指出我选用不当的若干古字,并提出了用字建议。我回家翻书,方知准确。她还建议我加上了一些与老北京话用词进行对照的内容。我记得她打电话告诉我,说他们单位同事在看了书稿里“跌”字词条的内容后,说“北京话里的‘颠儿’会不会就是这个‘跌’?”她还建议“合(ge)”字可以对照日语。诸如此类。她建议我对书稿内容朝这个方向进一步开掘。后来我在“跌”词条里加写了“颠儿”的内容,又请老友张强塞娜讲解了日语的“合”。由于学识浅薄,我无能对已就书稿内容进行更深度的研究,只补充二三而已,颇类敷衍。

子明兄、吴思、王勉还都曾指出我引用典籍的不当之处。对他们的帮助,和他们曾经给予我的热情鼓励,我深致谢意。

原在中国科学院研究生院当英语系主任的张亦政教授、北京师范大学的傅爱兰教授,在语言学和语音学方面,给了我很重要的指导。北京大学图书馆古籍文献阅览室的师晓峰老师,在古籍查阅方面,给了我很重要的帮助。我在此一并致谢。

最后,我必须要表达我的惶恐:因为学识浅陋,难免附会牵强、张冠李戴、指鹿为马、冒失偏颇,词源本字疏于钩沉,引用文句难免错谬。我盼望得到指教。学海无涯·深不可测。对待学问,必须毕恭毕敬,放肆不得。只希望能有更多朋友对古老的陕北话感兴趣,只希望能给语言学家、方言学家研究陕北方言、研究晋语,提供些许有用的素材。

王克明

2006年2月18日于看云轩

E-mail:kemingw@126.com

后记

没有冯毅,我很难顺利地完成这本书。冯毅是我在延安最要好的插队老友。多年来,在他任原延安地区延安市副市长、延安市宝塔区区长、延安市安塞县委书记期间,每次我回延安,都得到他的帮助。他对陕北文化研究工作有很深刻的认识,安塞的民间传统文化活动,开展得有声有色。他生于斯,长于斯,每聊起自己家乡的民间文化,都眉飞色舞,憧憬发展。我们颇有共鸣。在我几次陕北访察中,他都热心地周到安排,给予了重要支持。

没有李长荣,我不可能完成这本书。李长荣是我在余家沟最好的朋友,长我近二十岁,在余家沟居住几十年。我们的友谊始自三十多年前一起当队干的时候。现在,我年长了,他年老了,多年不在一起做事,剩下的只是一年比一年加深的记挂。我珍惜他的信任。他并不知道我一次次回余家沟,要做完一件什么样的事情。但是,就像我在余家沟的时候一样,他帮助我。每次回延安,几乎都是他组织安排,帮助我顺利干完活儿。他不识几个字,说话风趣,“怪话儿”(幽默的顺口溜之类)连篇。书中很多陕北话语出自他口。还有谷海宏、贺泽军,我回余家沟,他们就放下生活不做,给我讲陕北话,陪伴帮助我完成采集、拍照等工作。我干几天活儿,他们自家的活儿就停几天。

我感谢在余家沟和我朝夕相处十年、我这么多年来语言资料来源的“说话人”。他们是:王志文、王虎岐、刘永前、刘应举、刘海元、安胜前、李长荣、李生发、李生有、李生枝、李生贵、李生富、李新明、李福荣、谷志元、谷志有、谷志连、谷志傲、谷志富、谷海宏、张云华、张怀有、张怀亮、张怀富、胡有杰、钟万发、侯志雄、贺万山、贺卫泽、贺泽军、贺泽兵、贺金良、高来娃、姬乃尚、姬占英、贾世旺、栗树开、薛富有等,以及他们的婆姨娃娃们。说话人还有安塞的王安、郝贞有、贾玉亮等。延安的郭大英、折宏银、高延龄、周喜章,对我的语言采集工作给了特别重要的帮助。周喜章先生的语言也具有很强的幽默感,常令我脱笑开心,书内使用很多。在北京、深圳工作的陕北人周兆军、王米莲、王志梅、高洁、雷思莲,都为我提供了语言资料。

延安市宝塔区的韩耕洲、周福元、吕德清、师发展等同志在我的采集工作中也给予了使我难忘的帮助。  还有其他许多延安人、榆林人的语言,我也记在这本书里了。我向以上所有帮助过我的陕北人表达我的感谢和敬意。

特别要感谢延安的周喜章先生的慷慨支持,他为本书提供了出版资金。

几年来,在做这件事情的过程中,许多朋友或共同讨论,或提供素材,或推荐书目,或鼓励帮忙。所有这些,使我越来越觉得,自己做的,一定是件有用的事儿。朋友们是丁巨元、于明、马苏元、王士伟、王恒、王济洲、王晓春、王新华、史铁生、白宝明、任凡、任正刚、刘北宪、刘科、刘益荣、许小年、许明、李华、宋小明、张小建、张贵来、张塞娜、张霖、陆小娅、陈希米、陈璞、林小枫、欧阳亚平、周彤、郝莉莉、褚朔纯、葛小冲、韩小康、彭少华、谢小庆、谢渊泓等。在这里,我向大家鞠躬致谢。

我心中敬重的几位老汉褚连山、徐孔、靳之林、杜子端、李士靖,多年来对我的帮助教诲极其有益,受用不尽。我从未言谢。我很希望他们能允许我用这样一本书来表达我对他们的敬意。

此外,我在对《北京青年报》尚晓岚编辑表示谢意的同时,也对《北京青年报》的读者王立谦、燕山客表示感谢。他们指出了我叙述的不足和偏颇,启发我在出版前小心对待文字。

三年前,我的父亲在去世前一天,跟我姐姐说我在“写一本特别好的书”。其实,父亲并没看见我在写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写的东西是好,还是不好。我想,只是因为父亲和母亲都曾在陕北多年,他们希望我写的关于陕北的东西,是好的。我希望自己能不负父亲临终期望。我的老母亲现已八十六岁。她最理解我想要做的事情。她不用语言表达,只是常问问我的进度,问问我的健康。对此,我心明了。我的哥哥嫂子已日夜陪伴照顾母亲三年,这使我能集中精力于活儿。表姐宗璞也热心给我联系介绍语言学教授,尽心地帮忙。表弟方吴在计算机方面给了我热心支持。我的两位姐姐和我弟弟,还有他们的家人,平时都不在北京,但他们都从各个方面给我方便,给我帮助。

这些年,窗外大潮滚滚。我能几年时间坐在家里不动,全凭我婆姨江红的理解、支持和帮助。不但容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四体不勤、五味不顾,她还抽时间帮我在北京大学图书馆里上下五千年地忙活。同时,她是我的文字的苛刻的第一读者。还有我的女儿木木。我常对她的时尚外观不以为然,可是她内心对陕北文化的兴趣,她那份能与陕北农民愉快相处的平常心,却让我心宽情慰。她曾陪我同往陕北,协助了我的采集、摄影等田野工作,本书照片,多有她摄。

家人之恩,妻女之情,自不言谢。但总觉得能做完这点儿事儿,是有我的一半儿,也有他们的一半儿。

王克明

2006年2月22日于看云轩

书评(媒体评论)

一本有趣的书,只言片语便把我们拉进古今交融的世界。学问居然做得这么好玩。

吴思

几百年黄土地上动人的声音,靠一个北京知青,找回了被埋没的形体。

史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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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3/26 9:07: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