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以各种史载的晚明文人的思想操行为纽结，透析了晚明知识界的思想潮流、文人操守行状及其与当时社会政治的关系，从另一个角度揭示了晚明文人的末世之感和当时士大夫的心路历程，重新演绎和审视了一般所谓的晚明文人的“狂放“与“觉醒“，指出晚明其实是彻头彻尾的堕落时代，极富创见。同时，作者通过对晚明文人历史的考察与描述，向人们提示了一代知识分子在腐朽专制的年代里将面对怎样的历史与可能，发人深省。

本书是作家、评论家费振钟对晚明历史、人物与思潮进行深入考察与体悟之后创作的系列文化散文的结集。全书收录了20篇文章，16.4万字，分为思想的黄昏、末世之痛、道德与政治、生命如飘四辑。

第三版序言

思想的黄昏

黄昏下的声音

在民间

大侠悲风

高洁之思

无家的文人们

末世之痛

病魔时代的剪影

末世幽默

堕落的快意

江左风流

曲终人不见

道德与政治

道德主义者的悲喜剧

献谄与攻讦

山人行状

紫柏的失陷

万历科场

生存的歧义

弇山园私史

南都消息

英雄失路——关于“东林党人”李三才

大师的落魄

生命如飘

附录 本书部分人物、事件系年

跋 欲回天地入扁舟

“处士王心斋先生艮”以布衣出身，成为一个学派的领袖人物，这在明代思想史上是极有深意的。他是扬子江北岸的泰州人，家境贫寒，没有读过多少书，做过盐丁(章太炎说是烧银的灶丁)，那是一件下等的工作。他完全靠着先天的颖慧，慢慢地参求学问，从而达到了哲人的境界。后来他回忆当年得道的情景时，充满了一种“天降大任于斯人”的神情：那是一个非凡的梦，梦境中天坠落下来了，地上无数的人奔号求救，只见他王艮先生，高举双臂，一手托着天穹，一手把乱了次序的日月星辰重新排列归位。梦醒后，王先生不免又惊又喜，大汗如雨，心体洞彻。他知道这个梦对他的意义真是太重要了，于是极其慎重地记下了做梦的时间：“正德六年间，体仁三月半。”从这以后，我们已经看不到盐丁王艮，我们看到的是一个头戴五常冠，身着深衣大带，手执笏板，“言尧之言，行尧之行”的当代奇人。不知道在那时人们的眼里，这位奇人的冠服言行，会产生多大反响，他们是否相信这位奇人真的能够有“道济天下”的能力?

也许王艮一时还不能表现这样的能力，虽然他可以凭着自己的天赋，进入学问的天地，但离开派立宗似乎仍差一段距离。而且他偏处在泰州一隅之地，根本不知道有一位王阳明夫子，其学说已经风行江南，学者翕然相从，可见他对于当代学坛及其思想界的大势，还不太了解，也不太适应。实际上他的“证道”，多少有一点自高自大的味道。所以王艮奔赴南昌见王阳明，喜剧性地成为王阳明的弟子，对他而言是一个重要机会。他与王阳明之间反复辩难，以及由上坐而侧坐而下拜的座次变动，只是象征性地说明了他在认同上的郑重。关键之处并非王艮最后心悦诚服了王阳明，而是当代大儒王阳明确认证了“道”的王艮的非凡能力，难怪事后王阳明对门下说道，“向者吾擒辰濠，一无所动，今却为斯人动矣。”事实上，成为王阳明弟子的王艮，并不想仅仅“从先生指授”，他感叹说，“千载绝学，天启吾师，可使天下有不及闻者乎?”言下之意，他是准备代阳明先生向天下人传道了。所以，他自己制造了一辆牛车，一路招招摇摇走到京都。时北京正拟对王阳明“离经叛道”的思想申行禁止，让王艮这么放肆一闹，不用说给他的老师带来更大麻烦。所以，王艮北行“代师传道”的热情之举，事后却不免受到老师痛加裁抑。不过他自己也许倒是在京都颇露了一回头角，所谓“都人以怪魁目之”，正好满足了他示人以不同凡俗的强烈愿望。尽管王艮意气太高，行事太奇，用世之心太热，但他日后能够开阔阳明之学的源流，并且自成了一派，却不是偶然的。

其实，我对王艮感兴趣的原因，并非他是一个奇人怪杰，有关他的若干带有传奇色彩的行状和经历，也早由前人的叙述记录在案，无须置喙。我只是在追想这样一些问题：布衣王艮的学说，是怎样离开了当时士大夫阶级的学说，而成为民间的学说?他作为一个民间思想的代言人，一个“民间圣人”，又在何种程度上影响了当时激进的士大夫文人的思想作风?这样的想法，也许可以更深地触及到那个时代知识分子的生存取向，看到知识分子从庙堂退向民间的努力，怎样体现出一种自由挣扎的历史痕迹。

“处士”二字加在王艮身上，是很有几分刻意的味道的，王心斋先生在这个传统词义下，被描写为隐居林下的才德之士，不能说没有真凭实据。曾经有人向朝廷举荐他，可惜这是一个科举正规化的朝代，征辟取士只不过是个虚应的故事，所以终于没有希望。山野遗贤无由上达，做处士也属正常。而他不能跻身士大夫阶层，大概主要还因为他出身商人，不便走科举这条路，他的处士身份事实上是被动的也是极其无可奈何的。举荐不成，科举无名，这就是王艮置身民间的背景和原因。我们分辨不清王心斋先生后来那种“处为天下万世师”的狂放心态，是出自对他的民间处境的一种反激，还是出自他对“在民间”的个人地位的极大自信与自重?但是可以肯定，“在民间”显然是他一生稳定的思想学术立场，也是他思想学术的生长点。就是从这里，王艮开始他“蒲轮辙环”修身讲道的历程，从而以“民间圣人”的面目兀自行走于当世。“民间圣人”是这样一种新的人格类型：它是意识形态在重归于民间的过程中，塑造起来的民间思想者和启蒙者形象，其核心是个人主义和超我主义，它以对个人存在的神圣性强调，重新解释社会价值标准，由此把平民日常生活提升到了“道”的精神层次，而把贵族主义的“道”泛化为平民主义的“道”，使“道在民间”成为16世纪中国又一具有前启蒙意义的思想潮流。

P16-19

本书先后于2000年、2004年出版过两个不同的大陆版本。遗憾的是，作者发现，书中有若干错误之处。主要在书中所叙人物活动和事件的时间，少数则在对史实掌握或分析上，出现某些失误，致使叙事有几处不实不确。这首先由于作者不够严谨，其次因所依据的历史资料，每有歧异，多种说法，不能一致，作者取舍之间，未免留下矛盾破绽。虽说这些错误还不至影响书中立论，但阅读时如沙砾在眼，颇有不快之感。而作者在前两版一直未有机会加以修正，这是要对喜欢这本书的读者深致歉意的。

现值上海书店出版社出版本书第三版，作者终于可以重新修订本书文字。除对书中人物生平活动时间以及相关事件，逐篇再加考订外，部分章节的观点亦增加了新的论述。希望修订后的这一版，能给读者更满意的阅读效果，作者亦能稍稍安心于自己的著述了。

                 作者谨识

时空的隔阂，使今人与古人的心灵沟通变得异常困难。像本书作者那样，用心贴心的办法去读古人，需要才学识，更需要良知参与。到了这种境界，不是我们居高临下地裁判古人，更多的是冷峻地盘问我们自己。

——王家范

费振钟关于晚明的历史文字我是很爱看的，有思想但不卖弄，有才华却不挥霍，《堕落时代》也是如此，写得漂亮，又非常沉稳节制。

——蔡翔

明朝是“曲折而展开”的时代，风云诡谲，跌宕起伏。寄生于那个时代的知识人或达或隐，或喜或悲，或庄或谐，或方或圆，或执或流，也就格外地精彩纷陈，动人心魂。这一切都在作者的同情理解下，在作者的如花妙笔下，得到了行云流水般的铺泄。读来令人回肠荡气，不忍释卷。

——钱文忠

“生命如飘”，这是明末人物与我们的共同命运。就此而言，费振钟先生不但写出了晚明那个时代的特殊性，也写出了那个时代的普遍性。晚明那个时代，某种程度上竟成了我们这个时代的缩影。他笔下的晚明文人，有些竟也就像是我们自己一般。

——刘季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