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又一个历史人物，一出又一出历史演义，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帝都，不能忘却的纪念；胡同，行将消失的古韵。追忆它们的逝水年华……

本书是关于记录北京老胡同故事的散文集，书中收录了鲁迅、冰心、老舍、胡适、周作人、梁启超等人的散文作品。

本书是关于记录北京老胡同故事的散文集，书中收录了鲁迅、冰心、老舍等人的作品，具体收录了：《一次自然生命的铺辰》、《横空出世的帝王》、《昨日文小姐今日武将军》、《箭杆胡同一支独秀》、《何止拐了八道弯》、《我的圣母玛利亚》、《殉身不忍旧学亡》等文章。

失明的窗棂

 一次自然生命的铺辰

 笔下的老北京

 一局没走完的棋

 暗香浮动月黄昏

 细管里吹出的号角

 一个人的北京城

失忆的瓦砾

 横空出世的帝王

 牵引明清两代

 一切都如过眼云烟

 你说我容易吗

 一臣开济三朝心

失重的梁柱

 难以驯服的老虎

 欲栽大木柱长天

 这个世界会好的

 老马识途

 扛不动的北京古城

 竹影扫街尘不动

 殉身不忍旧学亡

失聪的庭院

 无从复制的风华

 昨日文小姐今日武将军

 你是梦里的玫瑰

 清丽的梦一场

失血的朱门

 壮士的背影

 圣人的角色

 时代的过渡者

 护国大将军

失语的老墙

 彷徨中的呐喊

 心中的北大红楼

 箭杆胡同一支独秀

 神龙见首不见尾

 何止拐了八道弯

 我的圣母玛利亚

1945年12月6日，周作人被周民党军警逮捕，先关押存北平炮局胡同的陆军监狱，1946年5月26日，被飞机押解至南京受审，1947年，被判有期徒刑十年，在老虎桥模范监狱服刑。八道湾的院门在他背后戛然闭上。

如果当时侵占中国、向周作人提出合作要求的国家不是日本，他或许会采取另外一个态度来应对国难，或许不会沦为汉奸。只是，1906年至1911年秋这段日子里，周作人已经把日本作为了自己的第二故乡。在日本，周作人敏锐且惊喜地发觉，这个古老的东方民族，将很多已经在中旧走向式微甚至已经消亡的文化习俗和民族传统，大大地保留了下来。日本市井文化所表现出来的人性之健美，艺术作品中幽玄而灵动的内在生命的意境，使周作人在对国家现实孤苦的诉求中，抽得了一丝精神的韧性。

周作人穷尽一生所追寻的，是一个“人”之所以为人的条件，之所以做文章，用他自己引用安特来夫的话来说：“我们的不幸，便是在大家对于别人的心灵、生活、命痛、习惯、意向、愿望，都很少理斛，而且儿乎全无。我是治文学的，我之所以觉得文学的可尊，便因其最高尚的事业，是在拭去一切的界限与距离。”他始终相信，人只有在精神具备超越了“肉”的“灵”，才算真有了做人的资格，然而，他这样要求那时的中国百蚌，未免像个孩童般天真。

艺术于周作人而言，是解忧的灵丹、是消愁的妙药，但是，用药也得遵守合理的剂量，即算是在监狱里，只要给他一支笔，支起一张桌，他就能安然地把日子捱过去。他却贪心了，想让艺术的诗性占据自己整个真实的生活，生活退而变成戏剧背景，本末倒置的后果便使他像嫦峨一般，向着广漠的太空不断飞升，从此冷暖自知，只有无从打发的寂寥和清冷做伴。

1949年1月，中国人民解放军进军长江南岸，根据国民党的绥靖区疏散条例，战争危险地区的有期徒刑犯人可以担保释放，周作人在1949年1月26日保释出狱。1949年8月14日，周作人从上海回到北京，先住在太什寺街，直到10月18日下午，才在儿子周丰一的陪同下，回到八道湾。

它没有逃跑，良久，这张时间的脸最终让我畏惧。

眼前的八道湾11号，已经真正成为北京一个普通的市民大杂院了。院子里有很多鲁迅亲手种下的树和花草，一直住在院内北房的张淑珍老人说，老年的周作人喜欢在天气温和的时候在这些树下散步，依旧是不吭声。

人们在内心某个幽僻的角落里，掩埋着某种昂贵的情感，它因为自身太贵重的价值与所有耆的身份不大协调，而被藏起来。然而当这所有者，因为某些场合或情景受了触动，便会适时地回头把这情感刨上来看一眼，使自己感到一种和谐的富足感。周作人懂得何时该把这情感摆出来赏玩，却又不会同浪漫、英雄主义者那样“玩物丧志”。或许人都应当谦卑地容纳这样的一种高贵，才不至于感到生命时时缺失的沉重和滞涩。

“我相信写得出的文章大抵都是可有可无的，真的深切的感情只有声音，颜色，姿势，或者可以表出十分之一二，到了言语便有点儿怀疑，何况又到了文字”。“人生最深切的背后悲欢甘苦，绝对地不能以言语形容，更无论文字”。周作人此时手头上仅有无穷无尽的回忆，关于书里的文字，关于兄长鲁迅，关于故人，关于自己亲手制造的历史。其中的甘苦，的确已经是某种文体或篇章所无法驾驭的了。

钱穆在《湖上闲思录》中写道：“人生有偏向前(多希望未来)和偏向后(重记忆过去)之两型。向后型的特征，最显著的是爱好历史。历史全是人生过往之记录。向前型的人，对此不耐烦，他们急要向前，急要闯向未来。

他坐在八道湾11号里剥落阳光的硬壳，思念生命秘闻某一刻的外泄，虚构一个人的枯荣，始终在茧子里，却终于没有振翅飞出。不可知之域，他们不要现实，要理想。重历史的人，只从现实中：建立理想，急向未来的，则要建立了理想来改造现实……但未来人生到底不可知，你若屡要向此方向闯进，你自会感到像有一种力量，或说命运，在外面摆布你，作弄你，他是如何般有力，又是：如何般冷酷而可悲。你若认为过去的全过去了，不属你的份，当知未来的又是如何般渺茫、错综，而多变化呀。凡属未来的，全不由你做主，也同样地不属于你。你的未来逐步展开，将证明你的理想不真切，或是逐步而退让变质。你若硬守住个人的希望不放松，硬要向前闯，那多半会造成悲剧。”

这似乎点明了鲁迅和周作人根本的不同，鲁迅一心供起自己手制的偶像，绝不肯稍加放松，而周作人长了一双向后看的眼睛，不时把自己引向了历史上某个文化鼎盛的时期。周作人确实比鲁迅活得更踏实，鲁迅的希望眼看着逐步幻灭，但是周作人的记忆却始终是他的真实收获。这些印在心坎上的痕迹，是任谁也取不走的。那些逝去的日子无从追究，它们不断地消失在了他的日记和文章里。这些记忆凝固之后形成的文字，简育可以和小孩渴望的麦芽糖媲美，能统统放进嘴里吮吸，尔后变成一汗甜丝丝的、滋味莫名的水，咽进肚里。

1898年2月l 8日开始，周作人记了六十八年的日记，在1966年8月23日晚打住。第二天，红卫兵来抄家，对这个八十四岁的老人实行了残暴的“无产阶级专政”。那是一局杀红了眼的棋，命运把人类放入其中，无能为力的棋子，被不情愿地捏起来又放下去，开炮，将军，一个个消失在横竖交叉的小径上，被放回造物者的小盆于里。

1967年5月6日下午4时，周作人的苦难真正彻底结束。

1885年1月16日，一位堂房的阿叔，那天夜里出去作乐，夜半归来，走进内堂大门，仿佛看见一个白须老人，他起初以为是自己醉了酒，不清醒所以花了眼。可是到了后半夜，周家真的出生了一个男婴儿。于是乡里传开一个流言：那个男孩是老和尚投胎转世的，不是“头世人”，注定了比那些头次做人，什么也不懂的人，要深谙人情世故。从老头怎么变成了老和尚实在没法考据，但是，周作人这一辈子实在让人慨叹，连他的文章也像是做给后世人看的。

现在，周作人住过的房子，正在被这个城市一寸一寸地剁下来扔掉。大雾退后的大杂院像个完美的小鸡蛋，所有能利用的空间都被占满了。

周作人还是那样一如既往地寂寞着。P326-3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