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过留声
文友聊天儿,谈到文学精品,我说短篇小说《受戒》可能流传于后世,坐在对面的汪曾祺白了我一眼,意思是“当面吹捧”。林斤澜感慨地说,“一个作家,真能留下二十个字就不错!”他指的是李、杜五言诗吧?这样的二十个字也许是从两千万字里筛选出来,才像金子一样流传至今的。汪林二兄都以精练的短篇著称,字句斟酌,年纪越大写得越好,这在“长篇如潮”的当代文坛很少见。难能可贵呀。
你随意写下一个字,它就会变成几十万个铅字,重得很。作家要对得起当代和身后的读者!人生苦短,如白驹过隙,我们打算给后人留下点儿什么呢?
西北荒凉干旱的路上,隔几十里才有一台手压抽水机,旁边有个小桶存着娘水。路人把娘水倒进抽水机,才能抽出水来,喝个够,然后再存下一桶水留给后来人。谁若只顾自己,喝掉娘水,或者不存娘水,那就是天良丧尽,半夜也有鬼叫门!
其实,处处有“娘水”。厂长拼设备,把资金原料都拼光,拼出个高产、高升,后来的厂长怎么干?县长、省长把原始森林都砍光,长江洪灾,黄河断流,你就不怕鬼叫门?为牟一时之利,破坏自然生态环境,你打算给子孙后代留下什么呢?
雁过留声,人过留名。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这是古人的说法,标准不高。今日衮衮诸公的思想境界,理应超越古人才是啊。
低龄佬
21世纪全球老龄大会把六十五岁至八十五岁定为“低龄老人”。低龄佬大多生活自理,可以工作,而且队伍正在扩大。怎样看待和善待生生不已的低龄佬呢?
吴祖光先生六十九岁去无锡采访,人称吴老,他不爱听。我说,“这是对您的尊敬。”他不以为然, “瞎掰,是想把我从中青年作家里开除。”此后二十年他著作颇丰。
七十二岁的凌子风导演身穿花西装,红领带,笑咪咪地叫我,“告诉你个秘密,我已人到中年。”原来他又坠入了爱河,而且继续工作了十多年。
一次我问黄宗江学长,“七十岁的感觉怎么样?”他脱口而出,“一切照常,该写就写,该玩就玩儿。”十多年过去了,他依然谈笑风生,佳作连篇。
陪同七十七岁的林斤澜大哥去云南旅游,他能吃能喝能睡能爬山。他平时开会、访友,走几站地也不在话下,而且越老文章写得越好。
勤劳的农村老人很多都在继续干活儿。经验丰富的老医生、科学家、企业家、书画家、作家、教授……颇受社会欢迎。不要让老人孤独地待在家里吧。多开辟一些适于老人活动的场所,多创造一些老人能参与学习、工作和社交往来的机会,以提高老年人的生活质量。家家有老人,人人有个老。尊老、敬老、“夕阳红”、“银发关怀”,都是社会文明进步的重要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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