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书分两篇:上篇题“亦幻亦真”,意在启示将“极真之理以极幻想手法表现”之读书法,收文二十三篇,如《姓氏之幻》、《吃唐僧肉的讲究》、《“喜花”与泡沫》、《遥诊·推拿·听诊器》……以为以幻求真之例证。下篇题“似虚而实”,意在从所写的虚,来探测暗含的实,示读者以“广泛联系,寻根究底,执虚如执盈”之又一读书法,收文三十八篇,如《饮水致妊》、《无语悟空》、《佛与魔》、《虚实西天》……以明虚幻而不虚妄之理。
本书貌似随意谐趣之作,实则为作者之特殊创意。李君倾数十年治学之阅历,虽云变调,实为高调,用以提高对《西游记》之认识,更出以有趣文笔,若面向中学生,娓娓道来,寓教于乐,陶冶学子得窥读书之门径,使其不仅知其然,更能知其所以然。
本书是继《串味读金庸》之后,作者的又一本读书笔记式随笔。上次是“串味”,这回是“变调”,都属一种另类读书法,用理工、文史交替并生的视角,开掘《西游记》这部脍炙人口的神话小说背后蕴藏的自然科学、社会科学知识,带你走入一个別开生面的缤纷世界。
悟空的变幻
神物变凡品
孙悟空身上有毫毛八万四千根,根根皆能变,这似乎不值得惊奇。奇的是《西游记》中对这些毫毛作了“分类”,有脑后毛、左臂毛、右臂毛、尾上毛等等,毫毛所在部位不同,其变化的功能各异。如此说来,悟空身上的毫毛简直神了。
除了悟空自己已有的八万四千根毫毛外,菩萨观音还赐他三根救命毫毛,作为危急关头应急之用。这三根毫毛是紧急状态下方能动用的神毛,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劳”它大“驾”的。
在第七十五回中,神毛第一次被“启用”。当悟空被妖怪吸人阴阳瓶中将被烧化时,他忽然想起了菩萨当初赠他的那三根毫毛来。危难时刻,从脑后拔下,吹口仙气,呼声“变!”,三根神毛顿时各自变化:一根变成金刚钻,一根变成竹片,一根变成绵绳。这三件东西合起来,正是补锅匠人常用的一套钻眼工具。
当此生命攸关时刻,根据菩萨当初的承诺,神毛也许是可以变为更加有威力的武器直接灭火或者打破宝瓶的(如果是周星驰,也许它就变成灭火器了;如果是007,也许它就变成定向爆破的口香糖炸药了),但作者让悟空选择了一个“笨办法”——只是把神毛变成平凡的工具,在妖瓶底部进行钻孔。果然,阴阳瓶的瓶底被钻一小孔后,其阴阳之气顿时泄露,随即火的温度骤降,火热转为阴凉,悟空即使逃不出来也不必担心被烧化了。“一拔多亏大圣毛”。大圣的毫毛之善变,是《西游记》读者耳熟能详的,而聪明的作者却没有无限制地滥用神物的神奇能力,似乎笨拙地先让神毛幻化为凡人的物事,然后再劳动悟空去费力地钻孔。但正是这样一个小小的迂回,却保住了神物的人性,保住了故事曲折的美感。
除了神毛变凡物外,金箍棒有时也要通过凡物之变达到某种目的。那是第三十四回,当悟空被妖怪用金属圈套住脖子,绑在柱子上的时候,他趁妖怪不注意抽出金箍棒,吹口仙气,说声“变”,金箍棒立刻变成了一个纯钢锉刀。“他扳过那颈项的圈子,三五锉,锉做两段;扳开锉口,脱将出来,拔了一根毫毛,叫变作一个假身,拴在那里,真身却幌了幌,变作小妖,立在旁边。”原来,神棒也需要变成凡物锉刀才能起作用。这里,悟空一口气连续实现了金箍棒变钢锉、毫毛变假身、真身变小妖三种变化,简直令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局限性
孙悟空从须菩提祖师那里学会了七十二变,他能变各类人,也能变各种物;他能把自身或是外物一变一地变化,也能拔一把毫毛一变多地变化。于是,这使他的变化范围大为扩充,原本的七十二变实际上扩展为千变万化。
尽管如此,孙悟空的变化术也还难免有局限性。他在出道之初与二郎神竞技(比赛变化之术)时,变作一座庙——眼为窗,口作门,唯独剩下一条尾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最终只好变作庙后竖立的一根旗杆。庙后哪有竖旗杆的?这一不合理性当即被二郎神所识破,于是乎来了个砸“窗户”、踢“门”,逼迫悟空立刻现出本相。
在第七十五回中,悟空再一次暴露出他的变化术的某些不完善性。当他变成小妖“小钻风”深入妖精洞中后,说话间他忍不住扑哧一笑。这一笑不要紧,他的本来面目顿时显现出来,虽然他马上意识到并赶快又变回了“小钻风”的模样,但还是被妖怪识破了。
妖怪要小妖们捆绑他时,忽然发现了“马脚”所在:“揭起衣裳看时,足足是弼马温。原来行者有七十二般变化,若是变飞禽、走兽、花木、器皿、昆虫之类,却就连身子滚进去了,但变人物,却只是头脸变了,身子变不过来。果然一身黄毛,两块红股,一条尾巴。” 变人而变不彻底,只变了面孔而未变身子,还留有一身黄毛、两块红屁股和一条尾巴未变过来,这正是悟空变化的局限性。“七十二变”乃至千变万化都是形容孙悟空变化术的数量的,而对其变化术的质量一般人并未深究。唯有毛泽东对此极为重视,他曾多次强调,所谓“彻底”应是彻头彻尾彻里彻外之谓也,不能留有尾巴等等。
从《哈利·波特》的角度看,孙悟空肯定是未学好“变形课”。他就像是书中的女主人公赫敏似的,虽把茶壶变成了乌龟,但乌龟的尾巴仍是茶壶嘴一样,不伦不类。
悟空为何唯独在“变人”方面不彻底呢?按道理讲,猴子与人同属灵长目,而且人是由猴子进化来的,猴子变人本应顺理成章、障碍最少的呀,这,也许还是因为作者精通美学,精研读者心理学,特意为人物形象留下了些须不完满,留下了“阿喀琉斯之踵”吧。
P16-P19
序一
批注,历来为读书之一法。前人读书往往或批、或注、或校、或补,于解读本书有极大助力,可为读本书之资粮。此不仅正经、正史云然,即稗官小说,亦多有所作。清初金圣叹之批才子书,发一己之郁闷,论世道之莫测,久已脍炙人口。而李卓吾之评西游,更见思想之发挥,率多延伸书外。前人论诗,时有“意在诗外”之论,以其可得诗之真谛、妙谛。是以书外、诗外之所得,故不得漠视。
我喜读书,时以读批注而赏心悦目。至若古典文学作品,尤应读眉批、夹批以引发思路。数十年前读《西游》,虽先读华阳洞主人之校,参以李卓吾之评,略有所得。惟终嫌片言寸笺,个人之浮议为多,而无更深挖掘。近日获读李正明君所撰《变调说西游》不禁耳目为之一新,眼界为之拓宽,诚读书人善读书之所作也。
李君正明与我相识多年。素知其专攻物理而雅好文学。任职南开大学出版社编审,颇著辛劳。1998年,正当文史随笔热潮之际。李君独具只眼,组织《学识走笔·大学生文库》,荟萃数、理、化、文诸科,熔铸为《丛书》,以倡导文理融合。我亦应邀,以《枫林唱晚》文史随笔加盟。《学识走笔·大学生文库》于当时众多丛书中,颇为时所称。亦以见李君博涉多通之思想,更于提高大学生素质,极有裨益。然李君未止步于此,更进而以哲学理念,科学方法,深层探测,以求其真。乃以《西游记》为标的,择其窍要,阐幽发微,所得出人意外。遂集其篇什,成《变调说西游》一书,为批注古典小说开一新局面。
《变调说西游》之“变”,乃“变徵(Zhi)为羽”之变。李君借提高音阶之说,隐寓其书为提高《西游记》认识之作。李君之用心可谓深矣。全书分两篇:上篇题“亦幻亦真”,意在启示将“极真之理以极幻想手法表现”之读书法,收文二十三篇,如《姓氏之幻》、《吃唐僧肉的讲究》、《“喜花”与泡沫》、《遥诊·推拿·听诊器》……以为以幻求真之例证。下篇题“似虚而实”,意在从所写的虚,来探测暗含的实,示读者以“广泛联系,寻根究底,执虚如执盈”之又一读书法,收文三十八篇,如《饮水致妊》、《无语悟空》、《佛与魔》、《虚实西天》……以明虚幻而不虚妄之理。
《变调说西游》貌似随意谐趣之作,实则为李君正明之特殊创意。李君倾数十年治学之阅历,虽云变调,实为高调,用以提高对《西游记》之认识,更出以有趣文笔,若面向中学生,娓娓道来,寓教于乐,陶冶学子得窥读书之门径,使其不仅知其然,更能知其所以然。金人元好问有诗云:“鸳鸯绣了从教看,莫把金针度与人。”元氏一代宿学,犹吝金针。而李君竟能不吝金针,度人以矩擭,以法度。即此,亦足征李君之学人胸襟矣。
李君正明所作既成,请序于我。我始以趣味小品视之。及读其书,兴致盎然,而见其寓意深远。此不止中学生受益。即老朽若我者,也若啖蔗者,越嚼越甜,若饮纯醪,若进佳肴,是当浮一大白,乃操笔而为之序。深冀读者勿以小品闲书视之,而当受其金针为己所用,尤望李君出其文理知识,再接再厉,为社会多做贡献。老朽当拭目以待,期获新知,是为之序!
来新夏
2006年3月1日写于南开大学邃谷,时年八十四岁
后记,也可逆读作“记后”。写书过后再记下一点书外之事,写于前而记于后,颇有点打补丁的味道,但又不尽然。
写书,有一定的疲惫感,尤其是业余写书,主业之外,另给自己加一件额外的活计,不得闲着,可谓“两头忙”,时间上紧迫、不从容,故疲惫。然而,由于这种写书既非职称之需,又非赚钱之需,一句话,没有功利性,因此信马由缰,自娱自乐,乐在其中,中意称心,心无所忌。
这本书是继《串味读金庸》以后的又一本读书笔记式随笔。上次是“串味”,这回是“变调”,都属于一种另类读书法。本意是从理工和文史兼有的角度去读书,尝试非常规读书的乐趣。这种读书法可以带动自己去读更多的书,为了阐明《西游记》中的某一个问题,“被迫”去翻阅其他书。这里,批注已不够用了,谈感想已太泛了。发议论已太僵化了,学遣词造句已来不及了,所以干脆来它个一勺烩,也许练笔、凝思、铸意、抒情才是我写这种读书类随笔的本煮。
从2004年到今天,马拉松式地写着,看了几遍《西游记》,作了许多笔记卡片,每过几天,有感觉时就匆匆提笔写一阵子,再过些日子又补充一点,删节一点。这就是当编辑的写作生涯。
书稿照旧由我妻子敲人电脑、打印出来。她说,不喜欢听我说话,但愿意看我写的文章。这是第一读者的反映。书稿成后搁置了许多日子,后经儿子审阅,提出了许多修改意见,有的他随手给改了,有的则留下作业由我完成。应当承认,这次修改收获颇大。书稿沉寂一段时间后再改,确有意想不到的效应;旁观者清,当事者迷,学中文的他和学理工的我在视角和风格上毕竟迥异。这种互补性,为改稿注入了活力和助推力,令人获益良多。
书的写作过程中,少不了和几位好友在一起讨论。其中孟明、董青、任增霞、裴志明、董斌、程路等朋友都给了我不少帮助。他们有的还提供素材,不辞劳苦地复印或从网上下载资料给我。在拙作即将付梓之际,特向他们表示衷心的感谢。
书稿初成,先后约请来新夏教授、刘瑞挺教授赐序,两位老先生百忙之中满足了我的请求,在此特向他们表示谢意。
最后,真诚感谢肖占鹏老师的鼎力支持,是他的努力才使拙作又一次得以顺利面世。
李正明
2006年5月于南开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