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辽宁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太阳鸟文学年选系列从书,从1998年开始,已经连续出版了九年,其间经受了图书市场的检验,得到了读者的广泛认同与好评。作为年度盘点的最佳文学系列,仍将由著名学者王蒙出任主编,数位文坛宿将鼎力协助,众权威选家精心编选,倾力打造辽人版2006年度最佳选本。今年的选本仍然秉承我们一贯的纯文学主张.将读者最喜欢阅读的文学门类中的精品编选成如下六卷:中国最佳中篇小说;中国最佳短篇小说;中国最佳杂文;中国最佳散文;中国最佳随笔;中国最佳诗歌。主编本丛书的编委及各分卷的选编者皆为文学领域卓有建树的专家学者,他们不负读者厚望,将发表于2006年1-12月的原创作品精读、精选,力求将最优秀的作品完整、客观、公正地呈现给读者。每卷卷首的序言则无论是作为一份颇有研究价值的、对当年文学的回望与综述,还是作为一份呈送给读者的阅读导引,都是为2006年度的中国文学以及它的众多爱好者们做了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本书为散文卷。
辽宁人民出版社太阳鸟文学年选系列为当代文学存档,已历时九年。
这套丛书将目光锁住纯文学的佳作精品,以其独具的民间视野,耙梳整理着文学的年度精品,时至今日,它已走过了九个年头,赫然排列出五十多本留存着文学流年芳香的佳作选。它恪守纯文学阵地,坚持编选的民间视角,逐年梳理,逐年集粹,自成风格,稳稳地占据着文学年选的地位。
这套选本在传统阅读的基础上,打开了文学的多元生存空间,走的是平民化、大众化的阅读路线。它更多的是以参与其中,而不是以客观审视或居高临下的姿态亲近现实,关注生活,靠近民众的阅读心理。因此,这套选本不奇异、不乖张,不空蒙、不小资。平实、亲切、生活、现场,就是它的特点。
我哭着来到了这个世界,可难为了戎马倥偬的父母。部队长征在即,我这刚出生的婴儿是随行,还是忍痛割舍?父亲把一位最忠厚、最亲近的亲戚找来,对他说:“部队这次走得很远,要越过千山万水,越往前走,气候会越冷。毛毛刚刚出生,实在是没法带她一起走,留给你抚养,好吧?!”
那位亲戚满口答应,说,回去找个奶妈,过两天来接。分手时,父亲还给了他一些钱,可是左等右等,那位亲戚没来接。父亲着急了,亲自去登门拜访,却一头撞在人家的门环上。问邻居,邻居说,全家人几天前就都搬走了。父亲当然明白人家有顾虑,也理解人家的顾虑。回来对母亲说:“他是怕我们连累他。”他沉默了一会儿又说:“这么亲近的亲戚都躲起走了,看来没人敢要这孩子。罢了,我们干革命,就是为了下一代,这孩子我们带走。只是你要多多辛苦些了。”
这时候,我正在哭,母亲把我抱起说:“别哭了,再辛苦我也要把你这小毛毛带走。无论路有多远!无论……”
当时,部队为了长征,进行了轻装精简,把老弱病残人员都留了下来。我这个刚刚出生的婴儿能带吗?为此,红二、六军团总指挥部党委专门开会进行了一次研究,最后的决议是:先把娃娃带起走,路上遇到合适的人家再送人吧。母亲很伤心,她知道这个决议意味着随时都可能和自己这个初生女儿生生别离。就这样我跟着红二、六军团长征了。为了照顾母亲和我,指挥部让我们随着军团的卫生部走,部长是贺彪。行军第一天,在乘船过一条河的时候,母亲要其他人先过,她抱着我在河边等。当贺彪划船来接妈妈和我时,突然敌机来了,在船的周围扔起了炸弹,船像一片树叶在波浪上摇晃,涌起的水柱几次都险些把船掀翻。不懂事的我偏偏在这个时候大哭起来。焦急的贺彪竞冲着我大喊:“你哭你哭!看你把敌机都哭来了,再哭把你扔到河里!”
飞机飞走后,母亲高兴地对贺彪说:“她不是哭,她是在吓唬飞机呢,你看,飞机不是被她吓跑了吗?”
贺彪见我还在哭,就用手指点着我的脸蛋说:“别哭了,敌机让你吓跑了!”
因为卫生部是行军队伍的后卫,母亲和我都休息不好。指挥部就让母亲和我跟先遣队走。每天行军时,母亲怕树枝划了我,就用布袋子兜着我,她把布袋挂在胸前,这样她可以时时照看着我。出生刚一个月的我,就在她胸前的布袋里,随着她的脚摇晃着前进。后来我想,母亲行军时的摇晃,天上飞机的轰鸣,地上的枪炮声,我不就是在这种奇特的摇篮曲伴奏下活下来的吗!
母亲生下我就没奶,每到一个宿营地,她就抱着我四处找奶。我的哭声把那些老乡们都引了过来,老乡们见红军中还有婴儿,都感到稀奇。母亲就给他们讲革命道理,讲红军是穷人的队伍。那些正在喂奶的年轻妇女就把饥肠辘辘、大哭大叫的我抱进她们的怀里。可以说,长征二万五千里,有无数位妈妈给过我奶水。爸爸妈妈说我吃过千家奶,这真是名副其实的千家奶啊!
你说那怪不怪,父母和任弼时、肖克、王震、卢冬生、贺炳炎、贺彪这些叔叔、伯伯、阿姨们,那时候,对我的哭声不仅不厌烦,反而都愿意听。一旦我不哭了,他们反倒担心起来。有一次,我病得很重,不吃不哭不睁眼,长征路上又没有药。当地老百姓告诉了妈妈一个偏方,用百年老灶的土和蛋清和泥糊在我的肚脐上。这偏方还真管用,两三天不哭的我又哭起来,父母听到我的哭声才舒心地笑了。
父母盼我哭,可有时他们又怕我哭。每次过敌人封锁线时,母亲都用奶头堵住我的嘴。一次,急行军,母亲很紧张,紧紧地用奶头堵了我的嘴。当队伍冲过敌人封锁线后,母亲拉出奶头,我却没有声音,母亲以为我被奶头堵得没气了,连忙低头一看,我正在母亲胸前的布兜里酣睡。
还有一次过敌人封锁线时,父亲把我放进他穿的羊皮大衣的怀里。他骑马冲过敌人封锁线后,却把我丢了,我的哭声使红军战士们发现了我,他们见我用军衣包着,猜想是红军的孩子,就抱着我行军,后来,辗转地把我送到父母手里。但这个故事父母都不承认,都说没把我丢过,而贺炳炎却一口咬定是真的。我想,这故事可能是真的,父母不想承认是觉得我这娃儿一出生就历经了世人都难以经受的磨难,他们不想让我知道得太多吧。
过雪山时,母亲就背着我,当她千辛万苦翻过雪山之后,又听见我的哭声,她也激动得哭了。毛毛!小毛毛还活着啊!雪山没夺走你!我的命大啊!在那次,我15岁的舅舅蹇先超就牺牲在寒冷的雪山上。
过草地的时候,母亲因为把干粮分给了丢了干粮的女战士马忆湘(当时她才十二三岁),身为总指挥的父亲也断了粮,我饿得哇哇直哭。一个警卫员把干粮袋抖了一阵,抖出一小撮面粉,搅成糊糊,抹在我嘴里,我的哭声才慢慢地止住。
红二方面军过草地时,由于行走在红四方面军的后面,野菜都被前面部队挖光了,许多人因为吃了不知名的野菜都中了毒。为此,父亲下令成立“试吃组”,成员都是共产党员。母亲就把“试吃组”吃过的野菜,捣成菜泥喂我。野菜又苦又涩,我哭着不肯吃,吐出来,母亲再喂。我哭得声哑了,野菜泥也喂完了。
长征的路上,父母几次想把我送人,可我不断生病,他们见我病着,总也不忍心丢下我,只好带着我走。看来我是因祸得福哇!如果我是个健健康康的婴儿,我会流落在哪里呢?也许早已是长征路边上一小堆白骨了,真是难以设想。
我这个小毛毛跟着长征,可以说无时不牵动着大家的心。每到宿营时,大家都安排我和母亲住一间能遮风挡雨的房子。指战员经过我们居住的屋外,都要侧耳倾听,怕我没了声息。有一次我病得非常重,两三天都没有哭声了,大家认为我真的活不下去了。陈希云(建国后任农业部长)找了块花布,递给我母亲,他说:“娃儿走的时候用这块花布包着吧,她到底是个女孩。”
也许真的是我命大,三天后,我又哭了,我的哭声,使大家悬着的心都放下了。我又哭了!几乎给了全军一个惊喜。像传达一个总部的口令一样,队伍里都在传递着这句话:捷生又哭了!捷生又哭了!建国后,许多叔叔阿姨们都对我说:“长征路上,我们都愿听到你的哭声,你的哭声,就是平安,就是欣慰啊!就怕听不到你的哭声!”真荣幸!我的哭声在那条漫长的饥饿征途上,竟然成了一种象征,它象征着生命在继续,它象征着前途有光明,它象征着革命有希望。
P2-4
散文夜话
秋风起,天气凉,草木衰,季节移。窗外风起尘动,喧嚣乱耳,不宜阅读。但邀一二书友,茶楼品茗,远避市声,谈书说文,不亦快哉。这就有了散文夜话一席谈。关于选本的话题,权作一序。
甲:年年编年选,岁岁景不同。虽然,编书不如编辞典,有如人所说的“为人间最繁难的事”,但编书至少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活计。
乙:也是。从大量的阅读中挑出这五六十篇,披沙拣金,不只是一件智性劳作,也是一个力气活呀!仅从所涉范围,就包括了三十多家刊物和报纸。现在,这样的工作南北都有人做,虽有些读者,但总体上不太理想。
甲:可是,作为一种文学现象,不可否认。有些年了,散文创作铺天盖地,成为文学殿堂中的一枝繁茂植物,在众多作者和读者的宠爱中,悠悠然生长着。作为选家也心怀忐忑,唯恐有眼不识泰山,铸成遗珠之憾,也唯恐眼神走偏,有负视听。还有一点是,文学图书本不景气,唯恐这不随流的编辑思路,给出版社带来经济压力。
乙:是的,文学在今天的状态不言而喻。大文化之旗震天价响,流行的流俗的快餐的文化大行其道,娱乐化,搞笑性,名利之惑等等,遮蔽了应有的价值,往纯文学靠的东西,似乎只得我存在、我发展,像是一种内部待遇了。
甲:所以,这种情况下多来点选本,搞个“文学选秀”,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善事、美事呢?多少也表明,这个时代的文学并没有沉寂,文学人也在负重前行啊!
乙:所以,假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为了不辱文学之名,文学的选本生当逢时。况且,所选之作,多是本年度文学刊物或者报纸副刊上大家们的精致之作,体现了一个作家本年度的较好水平。
甲:选本,其实张扬了一种主张。我们多年的标准是:一、既是名家,但得名文;二、必为有创意之佳构;三、兼顾到作品内容的面和作家的代表性,比如,收有一些新生代散文作家的探索之作。期望一册在手,可览全年散文的概貌,也可从中观察一个年度的文学实绩。这样,就要有一个集中的主题,以见出这一文学样式,对于社会人生和思想文化所能开掘的东西。
乙:无论如何定位,作品的精英化和理性,是我们所力主的。换言之,文化的含量是我们看重的。文学,可以娱乐,可以通俗,可以时尚,但文学的流布长存,在于其精神性的文化芬芳,在于理性的养分充实,也在于涵养文心,葆有品质。
甲:所以,我们遴选的作品应当是有丰富的精神内涵,有相当的文化积淀,也高扬理性精神的篇什,当然,在写作上虽不拘一格,却富有创意。无论是抒写亲情,记述游历,还是纪怀往事,感悟人生,或者阅读哲思等等,都期望有思想文化和精神情感的因子,思考之箭放射出精神的光芒。这样的散文年选,可以作为一个文学年度的整体扫描。
乙:这个初衷可嘉。只是,现在的散文好像是一个创作的尴尬期。本来,它一直是体小神聚,轻松既简洁,古雅而凝练,大小由之的精致佳品,本不应是高蹈的黄钟、激烈的大吕,可是,当它担当起一个时期的文化精神,这多少有点勉为其难。然而,当面对文化多元杂芜,众多的文学取回避之态,散文还有随笔,却坚执地对文化历史进行深入的开掘,对文化精神进行多侧面地表现,对流俗的文化乱象,有着或曲折委婉,或直面对接的分析、描绘。这不能不是文学的幸事。散文,可以说是最能保持应有的文化清醒和文化自觉,是大众文化园地里绽放的精神花朵。文学提升时代文化的精神品位,散文之功,巨焉大焉。
乙:因此,我们在选编之时,就把本年度描写大事的作品,突出推介,是想让文学对于时代的生活和文化,有着不可忽视的作用。也是这一原因,在上一年度的编选中,我们曾以“散文何为”作为论题,对近期的散文成效,予以高度的期许,认为它可以有更大的担当。现在,这个说法仍然坚持。面对流行文化的冲击,有的文学难以自持,但我们所期待的散文,直言秉笔,应该留下许多思想和历史的精神文本。
甲:我充分理解你的说法。当文学连连被读者冷漠,被各方面诟病之时,散文的现状,似乎在某种程度上盖过了文学的其他品种。文学现如今被多元的文化,多样的生活方式,以至多方面的阅读取向,挤掉了它应有的席位,而成为一些孤芳自怜或者自我表白者的工具,这不为怪,只是,市场的大手把文学应有的矜持弄得有些庸俗味、粗鄙化了。可怜的是,这种势头还有些发展。同样可笑的是,一些粗俗的行为文学也在堂而皇之的假文学之名屡屡现身。
乙:当然,无论从个案还是整体看,文学何为,已是一个紧迫的现实的问题,而散文有幸,不少的作家把散文写作当成一个十分认真而执著的事。所以,我们的选本中,多半是一些成名的小说家,一些敏于思考社会人生的作家。
甲:如果把散文当做一种现代文体(这是一个见仁见智的话题),那么,自产生以来,它就有灵活的体式、隽永的内涵、优雅的语句,有一种跨文体意味的文学样式,与随笔、小品、特写等等,也有相近的血脉关系。有时,我们说文体的样式只是相对的独立,我们所看重的主要是精神内涵上,是否体现和表现了一个时代的文化面貌,我们需要有文学的承担。
乙:再回到开始的话题,我们所选作品,当是基于一定的文化品位。它们对世道人心,有着深入又凝重的表现;对时代文化,有着切近而独具的表达;对人情事理,也有着鲜活而生动的描绘。总之,让读者从中窥见一个年度的文学思索。
甲:赘述一句,感谢那些相识和不相识的文友作家。他们的支持,是年选的成功之本。谢谢作家们,也谢谢原发的报刊。
2006年11月23日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