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大师庄学本的照片是需要凝视的。

他将一种文明与尊严的力量赋予了他所关照的边地人民，而这份人性的尊严，长久以来不但为主流社会所忽视，更为在中国土地上“武装探险”的西方闯人者所践踏，却藉由这数千张藏在档案袋里留存至今的老照片，令70年后的我们肃然起敬。

他们挺拔的生命也因这些图片的传世而青春不朽。

本书主要内容涉及民族、历史、地理、宗教、风俗、考古等。全书正文242页，前附图片插页32页，有自序及陈志良先生为该书作的序言。全书分十章，第一章灌县景象，主要记述灌县概貌及都江堰景色；第二章从灌县到汶川（今绵虒镇），写从灌县到汶川的所见所闻及作为汶川县城府所在地的情况；第三章赶赴茂县，初述羌族风情，威州概况及地方神话传说等；第四章折返威州，西上到理番，记述沿途景况及理番县（今薛城镇）的民俗、居民、地理、军备、政府等情况；第五章八石脑所见的戎民景象，细述西戎人情况；第六章山顶上的巡礼，主要记述羌族历史、文字、语言、宗教、婚丧等；第七章挂单在喇嘛寺，记述什谷脑喇嘛寺情况及喇嘛生活；第八章杂谷脑的印象，记述杂谷脑地方概况；第九章赴卓克基道中，记述途中见闻；第十章卓克基土司，记述土司的管理、日常生活及风土情况。该书乃《西北边荒旅行记》丛书之一部。

在一本书中游历故乡

西北边荒旅行记

序

第一章 灌县景象

到达灌县

旅伴索囊仁清

被波浪吞没的人们

川西的生命线——都江堰

炯馆中的传单

第二章 从灌县道汶川

大索桥

五分钱吃一饱

江面上的溜索

老虎变萝卜

汶川也有“柏油路”

第三章 赶赴茂县

羌民的墓穴

羌戎杂处的威州

农村破落的景象

两块奇石的故事

水力发电厂的适当地点

山间的最高长官

第四章 折返威州 西上到理番

六月雪

抽烟比吃饭要紧

什谷淖河

令人目眩腿软的偏桥

纪元前的古城广柔县

理番的一些情况

男女婚俗的古碑

山里人多患目疾

名副其实的公仆

羌民戎官的九子屯

用咒语治病的端公

第五章 八石脑所见的戎民景象

赴八石脑

戎人的房屋

西戎的名称

西戎的领域

寓兵于农的屯制

古礼之邦

花蝴蝶般的戎女

跳锅庄的盛况

狂欢的一夜

白昼少见的跳锅庄

戎人的恩物——咂酒

山神的祭典

西戎的各种食物

乐器“喷喷”

勤劳的戎女

造屋不用钱买木材

办学校认为是革命

寨上的农事

一根独木梯升降五六层楼

端午节的汤浴盛会

到乾堡屯问讯

莫名其妙的打麦曲

第六章 山顶上的巡礼

爬山练习

八石脑山中的森林

戎人的山神

牛场中的一夜

奇异的虫草

货弃于地的大杉木

一群羌民来兜捕我们

好像“葫芦谷”

堡溪沟的羌民

多娶婆娘就是财产

羌民的跳锅庄

羌戎通婚的庙祝

羌民最怕拉夫

羌民历史的一页

羌民的文字早已失传了

羌民的语言

羌民的宗教

羌民的婚丧

第七章 挂单在喇嘛寺

西上什谷脑

七擒孟获的危关

和喇嘛行相见礼

喇嘛寺巡礼

拜访堪布

喇嘛们的要求

无冕的西陲塔王

塔王倾圮的前后

班知达活佛的使命

活佛的两个女随员

王公小姐要人旅行队

一幕驱鬼法事

活佛出行

糌粑，酥油，酥油茶

青年喇嘛谈藏事

世界消灭的探讨

神马出巡的日子

喇嘛会议允许跳神

跳神的一幕

喇嘛吃荤的理由

“上典”和“打鼓鼓”

喇嘛寺的组织

喇嘛的生活

第八章 什谷脑的印象

西戎第一大市场

采伐森林的木厂

戎民贵族小学

丹扎木沟之游

什谷脑改制的经过

什谷脑的林肯

杨主任的全家福

七元一年的教师

可怕的热病

背经书驱邪

马塘口岸的衰盛

马塘焚毁的经过

开辟马塘口岸的周折

准备到卓克基去

第九章 赴卓克基道中

喇嘛送行

越过朴头梁子

第一次打野

关口的模范新村

旅途中的冰水

新添了一个伴侣

避免土匪不走马塘

聪明的迷信家

初尝草莓粥

多情的戎女

几乎酿成一场血案

草棚里住满了挖贝母的工人

两个戎女合娶五个丈夫

戎女认为我是洋人

药厂的概况

一步一喘地上山

高5600公尺的虹桥绝顶

神秘的虹桥

失踪了十几匹马

土匪枪击牛场娃

逐鹿的一幕

翻过梦笔山

到了卓克基

住在三层楼房的土室中

第十章 卓克及土司

漂亮的土司

索土司的身世

古武士式的锅庄

文雅和平的歌舞

每四方里只有一人

斫碎的银币

婚丧宗教之一斑

土司俨如土皇帝

索土司的威风

西戎的语言文字

梭磨是西土中最大的一土

松冈和党坝的概况

“猴儿包”的奇症

戎人的卫生设备

及时行乐的坝坝会

戎人都会饮酒

大锅庄和小锅庄

有情人都成了眷属

编者的话

六月雪

6月3日的早上，天还没有大亮，我们就在微雨中唱着折回威州的进行曲。走出茂县城门，黑夜的序幕完全揭除了。几个2400公尺以上的高峰，换上了素净的装束，亭亭玉立在我们的面前。

“这是一件奇事，六月里真会下雪吗?”我惊奇地发问。

“还在下哟!”老张指着被轻雾笼罩的高峰，“六月间下雪，是山中的常事，现在的高山上还积着几尺深的厚雪，许多幽涧中还结着很厚的冰哩!”老张继续向我解说。

我这种发问显见幼稚了。这一带高山上有着很显明的高度线，山顶上积雪很厚，并且还在雾里继续地下，但是愈低愈薄，在2150公尺以下的山坡上，已暴露出岩石的骨干。当然是气温的不同，雪化为雨了，然而同样在岷江南岸的高山上，不知何故还没有戴上这顶素冠。俗话说：“夏雨隔田头。”难道夏雪也会隔山头吗?

雪山的画景，在我们飞步中向后消逝。路上的寨、镇、关、坪，多是十数家或数十家聚成的村落，居民多为汉人，他们大部分是1747年至1776年间乾隆平金川时的汉兵遗族。现在他们的力量很脆弱，知识也落后，仅靠着沿路经营小商业或垦种附近的山地解决生活。而羌民的家乡，则大多在夹道的山上。抽烟比吃饭要紧

此间村落的构成，多相类似：茶馆占五分之一，饭店兼宿店占十分之三，烟馆占十分之三，杂货店占五分之一。这些店铺，是应着旅客们的需要而开的，因为山问的汉人大多有烟瘾，在上面的小统计中已可看出他们的吃饭和抽烟有同等的重要，也许抽烟比吃饭更为重要。我看见许多背夫和旅客，他们一两天不吃饭绝对不会出问题，但有一顿两顿不抽烟，就软得走不动路了。

此地的烟馆，门前多挂出一盏纸糊的红灯，所以政府征收烟捐，就称为“红灯捐”。在灯上写明价目，大杯一吊二，小杯八百。在门口挂一幅帘子，写上“漂烟社”字样，那麻布帘经过手迹烟膏的染制，已成为污黑色了。烟馆的取名，很为雅致，如“卧药轩”、“隐庐”等。此地的烟土，大概可以分两种：一是“山问泥”，是当地的土产，味较烈；一是川西坝土，味较纯。在茂县境内的生活程度，比汶川较高，银元价值二十千八百文，茶每碗涨到三百文，锅盔(大饼)每斤二千文，这是因为茶业和面粉的运费很贵的缘故。什谷淖河

一条大索桥把我们渡到岷江的西岸；不到半里，第二条索桥又把我们渡到什谷淖河的南岸。我们在此地走了个半圆形，将要与数日来与之为伴的岷江分别了。

此地是什谷淖河流人岷江的合流处，也是松灌南北大路和威懋东西大路之交叉点。威州的地势，不失为屯区最重要的水陆交通中心点。可惜威州的平坝太少了，否则茂县的屯区督办署，有进入威州的必要。

今天沿着什谷淖河西行，高山夹峙，流水飞奔，景象感觉和岷江江边相同。河身的宽度在100公尺左右，河床中同样有很多的乱石，阻止任何船筏在河上航行。水流的速率，每秒钟8公尺。水是永久清澈的，冷得冰手。

“什谷淖河”是地图上所见的名字，因为在河的上游有一个重镇什谷脑。“沱水”是县志上的名字，因为《禹贡》有“导江东别为沱”。这条河的土名是什么，我问过许多土人，他们都没有告诉我。这是一条366里长的大江，绝不会没有土名的。河的源流在西北最高的鹧鸪山下，相传导江的大禹也曾治过这条河。令人目眩腿软的偏桥

在江边走路，已经很险，而有几处“偏桥”，更令人目眩腿软。绝壁之下，但见一片奔腾的江流，绝壁万仞高，江流百尺深。修路的工人，没有轰炸绝壁的能力，只能用一排木段在削壁上横搭出来，上面铺着乱石和沙泥。虽具桥梁的形式，而重心偏在一面绝壁上，所以称为“偏桥”。

因为路的险阻，所以行人骑牲口的很少，大多数的行人，都将自己的行李做成一个小包袱挂在背上，走的时候就可以拔腿飞跑。我们在山的拐角处，遇到一个坐在人背上的人，那背夫像背货物一样，把他装在木架上，他袖手伏在背夫的头顶上两边张望，嘴里还叼着“卷烟儿”。这大约是山间高一等的人了，在川西峨眉山一带山路上，也有同样的奇事。

我们一路向西挺进，那“羊角墩”、“狄夷山”、“下庄”一带以下的农田，多展开在两岸的山上；青绿色的麦田替嶙峋的童山遮蔽了不少丑陋。这里的农产，显然比岷江流域优越，玉蜀黍、花椒多有很好的收成，河的北岸有很多茂密的树林，那边全是羌民的领域。平顶的土楼房、森严的碉楼，在空隙的树叶中向行人探视，那里也有索桥贯通两岸。纪元前的古城广柔县

“下庄”以下的山石上，附生着很多白色的硝质，土名“岩矾”。取下用手一磨，有白糖般的精细。这是山间的主要染料，一切黑土布，全是用这岩矾染成的。

越过了“古城里”12里，在水绕山环中发现了一座纪元前的古城——“广柔县”，此城在汉武帝扩充武功平讨西南夷时，占着很重要的地位。隋时改名“通化”，现称“通化里”。有百数十家汉人聚居在此地，人烟很稠密，农田也很多，是理番左翼的重镇。

我们很感谢此地一带的店子多为我们预备着吹冷的稀饭，热得满头大汗的行人，喝着冰冷的薄粥，再也不想都市中的冷食了。

在山冈上望见曲折的河流，一盘一曲，很为清晰，好像一条海鳗在碧绿的海面上游动，而四周的山峰，则是大海中的浪涛。

熊耳山，在夕阳中被阳光反射出一幅瑰丽的晚景，两个尖峰在高空的球状云朵中好像一对熊耳。什谷淖河衬托出金黄色的波流，我们沿着河岸，走进了一座新地——理番。

索囊仁清已将我的行军床展开在福音堂的楼上了。

P29-32

《羌戎考察记》现由马赵二先生盛意，单行发刊，而作者庄君学本，护送班禅大师西行甘青，不能亲作序言。庄君与余生同乡，幼同学，长同志，其西行游历之文章与照片，皆曾经手，际兹出版之初，爰赘一言，以为之介。

庄君字师人，上海市人，少怀大志，而未得发展之机。民国19年(1930年)，有粤人谢君，组织全国步行团，君欣然加入，由沪出发步行，经苏鲁入冀，会奉直战起而罢。适君服务首都，从事摄影术之研究，举凡构图、配光、冲晒、放大诸术，无不力求精深。盖旅行与摄影，相互为用，不可相离，且旅行以得摄影而益彰其效用也。

民国23年(1934年)，达赖大师薨于前藏，中央当派大员入藏致祭，君以良机不可失，与其随员先行入川，迨大员至而未允庄君之请。乃与戎人索囊仁清(汉名杨青云)入山考察，经灌县汶川、理番、五屯、四土、阿坝草地而入廓落克，循岷江流域之松潘、茂县而返蓉城，民国23年底抵沪，计时一年。是行也，沿途之山川、地势、风情、物产，无不详加考察。笔之于书，摄成照片，尤称空前杰作。

本书取材，悉系实地考察所得，一无虚伪之言，唯当时则记于茶寮、村店、鞍马、幕帐之中，民国24年(1935年)夏，方行整理完竣，凡十万言。此记方毕，适君有西行护送班禅大师回藏之壮举，其第二部游稿《廓落克探险记》尚未问世。此书于民国24年12月起刊于《中央日报》，终于民国25年(1936年)9月。

庄君川行，备尝辛苦，幕居野宿，饮食生肉，曾未得盐食者二月，故非心身健强，意志过人者，安能达此?且其旅行之经费，悉由自筹，从未锱铢得诸公家。其行虽苦，而其所得材料，弥可珍贵矣!

庄君之考察，及此书之价值可得表录者如次：

一、民族

川西民族，尚属神秘，庄君此次考察所得者：一为羌民(自称“子拉”)，二为戎民(自称“嘉绒”)，即本书所记之范围；三为西番或野番②，第二部著作中可以见到；四为黑水民族，五为猼罗子民族，同为川西最凶狠之民族，其居地险要，外人从未一窥其地，尚属神秘区域。唯庄君则冒险摄得猼罗子照片二十余幅，至于黑水民族，略知其情而已。

二、历史

春秋战国之际，戎患剧烈，降及汉晋隋唐，时起骚乱。羌者姜也，与周民族互为婚姻：如后稷之母为姜嫄，古公之妃为姜女，武王之后邑姜是也。且其自称“子拉”，为“固拉”族战败迁移而来，系古代外来民族之一证。故羌戎史实，得此书而现新境。

三、地理

四川之西北，甘肃之西南，青海之东南，西康之东北，尚为一块白地，未经人晓；即地理学者，所知亦有限。如交通道路，山川平坝，险要地域，陆沉之叠溪县，神秘之虹桥山，经庄君环游而后，地图之缺，可得补全。以此已故地理权威丁文江先生，重视其文字与照片也。

四、宗教

康藏戎民，笃信喇嘛，而喇嘛教中，则有红教、黄教、黑教之分④。各教小异之点，非亲历其境，无由区别；且红教圣地白衣寺，君曾谒焉。而羌民之信仰“祈祖”(Citsu)，崇拜白石，无宇宙观，死亡、疾病、婚娶、医药、祈祷、禳解，均由“端公”包办，教义之特异古远，为全国冠。

五、风俗

至其风俗方面：奇特之咂酒，与康藏相同之跳锅庄，跳神，独木梯，汤水浴，奴隶制度与部落制度之遗留，多夫制，阶级制，喇嘛权威之高于一切，名贵的语言材料——按庄君原文，对于羌戎语言，曾有调查，以其少于兴味，本书删略。然羌戎语言，以未有材料从无研究之人，故于学术上之价值，殊为重大也。神话传说，均系民俗学上之重要材料，可资研究者也。

六、考古

庄君于考古之学，虽少注意，然其提供之材料，可得研究者殊多：如“两块奇石的故事”中之二石，周仓背石，非新石器时代之“巨石纪念”，即冰川时代之遗物。羌民之墓穴，即为“崖冢”(详见沙琬《中国西部考古记》)，石纽山为夏禹王之故里(详见拙稿《禹生石纽考》)，纪元前之广柔县，唐代之残碑等等，均与考古学有关，更可研究者也。

总之，庄君考察所得之文字与照片，实为人类学、历史学、民俗学、语言学、考古学、地理学界之大好园地，珍贵资源，随处都是，故非等闲游记可比也。

陈志良

1937年2月2日记于浦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