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苏军先生所写的这本书为人们披露了一段鲜为人知的历史——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后，滞留在中国东北等地的百余万日本侨民立刻陷入了走投无路，惶惶不可终日的境地……书中翔实记载了无数日本侨民在仓皇逃亡路上发生的一个个悲惨故事，以及他们如何被遣返回国的坎坷经历；同时也真实地记述了这些日本侨民在落难之时，受到了善良的中国人民的慷慨救助……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后，滞留在中国东北等地的百余万日本侨民立刻陷入了走投无路，惶惶不可终日的境地……

本书翔实记载了无数日本侨民在仓皇逃亡路上发生的一个个悲惨故事，以及他们如何被遣返回国的坎坷经历；同时也真实地记述了这些日本侨民在落难之时，受到了善良的中国人民的慷慨救助……

本书为人们披露了这段鲜为人知的历史……

第一章 炮声隆隆那一轮红日沉落在血火硝烟

第二章 风雪茫茫那支骄横的军队被押往西伯利亚

第三章 苦雨凄凄不拿武器的大日本皇军梦碎满洲

第四章 人心惶惶中国人可别杀了我

第五章 爱恨深深哪是亲人哪是家

第六章 芳草青青我是中国人？我是日本人？

第七章 春梦幽幽被人剥夺了灵与肉，此生此恨何时休？

第八章 野心勃勃20年后我还来

第九章 浊流滚滚百万日侨同归路，举世瞩目葫芦岛大遣返

后记

没有停止的伤害

写在于苏军先生新著《落日归途》出版之际

参考资料目录

1945年，世界反法西斯战争取得决定性胜利的一年。4月里意大利法西斯头子墨索里尼被正义力量送上了历史断头台；5月2日苏联红军攻克柏林，德国法西斯魔王希特勒绝望自杀；法西斯轴心国只剩下日本还在负隅顽抗。现在欧洲战事胜利结束了，苏联、美国等反法西斯联盟国家已经腾出手来转向东方，会同中国人民一道，全力以赴对付日本法西斯，从而加速了日本军国主义注定要灭亡的命运。

有别于德国和意大利的是，日本军国主义在它侵占和盘踞多年的中国东北扶持成立了一个傀儡政权——满洲帝国。在这个寄生于世14个年头的伪国里，为数众多的日本军人和日本移民不仅成了满洲国民的一分子，而且是享有一切特权的头等公民。

日本投降了，满洲国跟着泡了汤。曾经有着“皇军之花”美誉的数十万日本关东军哪里去了？曾经协助大日本皇军欺压中国人民的百余万日本移民又往哪里去了？

我们这部书所讲述的一个个血泪斑斑的故事，就是给您解读这段鲜为人知的历史。

让我们从这一年的8月8日讲起……

一、最后一个大诏奉戴日

8月8日，适逢日本人的大诏奉戴日(大诏奉戴日，亦可称为大诏纪念活动日。1941年12月7日，日本海空军偷袭美国海军基地珍珠港，获得极大成功。第二天即12月8日，日本昭和天皇颁布对美、英等国宣战的诏书。美、英等国亦同时对日本宣战。太平洋战争于此爆发，第二次世界大战进一步扩大。日本人称这份具有历史意义的诏书为“大诏”。当时日军气势正处在鼎盛时期。1942年1月，日本政府东条英机内阁把12月8日定为“大诏奉戴日”。为了宏扬日本国民参战意识，东条内阁不久再次决定，不但在12月8日应该纪念“大诏”的颁布，每月8日全国军民也应该举行各种活动来纪念“大诏”。于是，大诏奉戴日就作为一个特殊的节日，风行在当时的日本国民的政治生活之中)。尽管斯大林大元帅在这年的4月5日就已代表苏联政府断然宣布，废除苏日两国在1941年4月13日签订的《苏日中立条约》，战争局势越来越朝着不利于日本的方向发展，消息灵通的日本商界人士已经做好撤回本土的心理准备。可是日本军政两界的掌权人物仍在妄自尊大，以为大日本皇军真的就会武运长久，帝国在满洲的统治根基真的牢固不可动摇。他们也曾预料苏联很有可能在结束欧战后对日宣战，但是最早也应该发生在一年之后。也就是说日本军方预言苏联至早在一年之后，或许才能参加对日战争。有这一年的战备时间，大日本皇军像当年日俄战争时期那样打败苏联人，将不费吹灰之力。在这种狂妄得近似麻痹的思想支配下，日本军方人士以及其他驻在满洲的各界日人，对于苏联人的突然进攻，可说是毫无戒备。所以无论是军队还是政府官吏，亦或教师学生、开拓团民……凡是在满日人皆依例放假一天。就连关东军总司令官山田乙三和参谋长秦彦三郎都弃离职守，赶去大连观看歌舞伎表演。还有终日跟在满洲国皇帝溥仪身边寸步不离的帝室御用挂古岗安直，也顾自找个声色场所尽情潇洒去了。

新京(长春)第二中学是日人较为集中的地方。8月8日这天早上，师生们由军事教官领着，列队来到儿玉公园，举行一场别开生面的纪念活动[儿玉公园即现在的长春胜利公园。儿玉即儿玉源太郎，日本明治时代陆军界级别最高的将领，因军功升为大将而叙列贵族。他在担任满洲军(关东军前身)总参谋长时，亲自组织和参与指挥了日俄战争，并且大获全胜，为日本攫取了巨大的殖民利益。由于他竭尽心力为日本军国主义效劳，年仅54岁就因劳累过度一命呜呼。他死后被日本关东军奉为军魂人物，特意把满洲国首都新京西公园命名为儿玉公园，并且为其竖立一尊高大的骑马挥马的铜像]。师生们穿着日军战斗服式样的学生服，喊着军人出操时的口令，雄赳赳行进到公园大门口，环立在威风凛凛的儿玉大将铜像周围。鼓乐手吹吹打打奏起了日本国歌——《君之代》，队伍前头飘摆着日本旗——日之丸，女学生们将一束束鲜花摆放在儿玉大将铜像的基座上。军事教官一声喝令，师生们一起神色庄重，面向儿玉大将铜像齐刷刷立正敬礼。尔后昕得军事教官大声朗诵，为着帝国利益而奋斗！接下来全体师生齐声呼应，时刻准备着！热血激动着每一个中学生的神经，他们仿佛感觉到国家的命运、民族的使命，正在向他们尚且稚嫩的肩膀上沉甸甸地压落下来。

满洲国三江省(伪满时期将中国东北划分为19个省，三江省即今黑龙江省佳木斯地区)方正县吉兴村是鹿儿岛开拓团的本部。眼下正是收割大豆的农忙时节，每户开拓团民都很忙。本部长官应团民们的要求，杀了两口猪，宰了几只羊，按照人口多少把割好的肉分给各家各户。他们不肯放下手中的活计，就用吃喝一顿这种最实在最直接的方式，来庆祝他们的大诏奉戴日。

最辛苦的还数那些常年驻守在满苏边境各个要塞阵地里的日军守备队。虽然上级传达了关东军司令部放假一天的指示，但是由于职责的特殊性，各个守备队营房里没了往年大诏奉戴日那种张扬的喜庆气氛。只是基于传统习惯，各个部队不得不在各自驻守的阵地上度过自己的节日。为了让这些长年累月生活在枯燥无味之中的士兵们过好这个节日，后勤人员开动脑筋想尽了办法。大吃二喝一顿是必不可少的，提前几天就备下了充足的酒菜。

乌奴尔要塞守备部队特意把军官家属接来营区，给这些单调乏味的人群增加一股鲜活的亲情色彩。平日里一直板着面孔的小川少佐换上了难得一见的笑脸，领着新婚不久的妻子挨桌给士兵们敬酒，感动得那些没少挨过他耳光的士兵直欲泣泪高呼天皇万岁。

虎头要塞守备部队，除了担当巡视和警戒的士兵，别的官兵一律放假半天，准许他们到阵地外面去自由活动。多日不见阳光的士兵们欢呼雀跃拥出要塞阵地洞口，迫不及待甩掉衣服，扑进清澈见底的湖水里，一头扎下去久久不肯出来。多少天闷在山洞里，身上肮脏得不行，用手随便一搓就是一把泥球。浮出水面摇落头发上的水珠，顺着脖子、脸直往下淌泥汤子。洗涮干净就上了岸，仰在暖烘烘的河滩上，感受这难得一见的阳光。

不知什么时候，蓝天里飘来大朵大朵的乌云，太阳忽隐忽现，士兵们的心也跟着忽暗忽明。营房那边传来号声，晚宴的时间到了。士兵们对吃喝一顿似乎兴趣不大，慢腾腾地穿上衣服，懒洋洋地往营房那边走。他们知道吃完了这顿酒饭，还得回到地洞里，继续去过那种暗无天日的生活。不知谁嘟囔一句，这个鬼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儿！没有谁应和他的话，只听见一片轻声叹息。 绥芬河天长山要塞守备队营房里，欢笑声说话声夹杂着开启啤酒瓶盖声，汇合成一支祥和欢乐的节日交响曲。全体官兵共同进餐，十几道菜，几十张桌。炊事兵人手不够忙不过来，特意把午饭和晚饭合并成一顿饭，还特意把绥芬河镇里几家日本料理的厨子请来帮忙。节日盛宴从下午4点钟就开始了，太阳刚一落山就点于苏军先生是一位以严肃认真而受人尊敬的中国作家。他一直从事繁忙的新闻记者工作。业余时间写出许多好看的小说和散文，最近他又完成了一部记录文学《落日归途》。于苏军先生在他的这部杰作里详细具体地描写了“二战”末期，苏联红军出兵中国东北，突然遭遇战乱而只好逃难的普通日侨的惨苦情况。于苏军先生解读了这段鲜为人知的历史侧面，从而昭示人们不要战争，必须热爱和平的道理和真谛。于苏军先生多年来坚持不懈地研究这段历史，光明正大地摆出了自己的观点。我很佩服他。

诚如于苏军先生在这部书里描述的那样，1945年8-9月间，对于我和那些生活在满洲的日本人来说，真的是一个灾难深重的黑色的夏天。日本人由过去的高高在上的统治者，一下子沦为丧失权力和没有生活来源的战败国侨俘，可以想象那种歧意该是怎样的悲惨和难堪。当时我才15岁，正在新京一中读书，是一个充满天真稚气的中学生，对人生和未来有着美好的幻想。日本关东军为了支持战争，粗暴干涉和中断了我的学业，把200多个跟我同龄的孩子绑上了战车，从此改变了我们的人生命运。

我们200多人被迫穿上军装编入青少年义勇队，来到位于满苏边境的牡丹江省东宁县三岔口附近的报国农场，修筑防备苏军进攻的防御工事。白天干活，早晚训练，除了吃饭睡觉片刻得不到休息。才十几岁的孩子吃不消这种体罚，有人正干着活就闭上眼睛睡着了。教官和指导官看得紧，发现这种现象就说偷懒，对天皇不忠，又打又骂凶极了。

苏联军打了过来，这种体罚不得不中止结束。我们仍然得不到休息和娱乐，更加恐怖的逃难生涯开始了。我们虽然还是个孩子，也都很懂事，都知道我们父辈人欺压和迫害中国人多年，中国人极端仇视日本人。现在日本国战败了，中国人怎能不趁机报复我们？为了躲避苏联军的捕杀和中国人的复仇，我们200多个孩子跟着教官钻入山林。树枝繁密，杂草丛生，没几天身上的衣服就剐得研碎，手和脸都划破出血。又逢阴雨天，昼夜浸泡在雨水里。没有粮食可吃，只能吞食树叶野果，形似一群类人猿。逃难途中时常可见遗弃在路上的日本儿童的尸体，也时常听到日本妇女被苏联人污辱的传说。我们的队伍里也开始有人不断倒了下去，刚才还好好的和大家一起行军，坐下休息一会儿就起不来了，永远地倒在那里。

上汽灯，营区内外雪亮通明。入夜不久，天下起大雨，滚滚雷声震得屋梁上悬挂的汽灯直劲儿摇晃，却丝毫没有影响正在开怀畅饮的官兵们的情绪。官兵们多日忙着战备，又有严格的军纪约束，他们彼此之问很少说话。这些官兵中间半数以上是从满洲各地征召来的预备役人员，40多岁的、30多岁的、20多岁的，哪个年龄段的人都有。年龄参差不齐，入伍前的职务也五花八门，教师、商人、手工业者，更多的是开拓团里的农工。唯一相同的这些人都是男性，现在都是大日本皇军里的一员。不管出身贵贱，学历高低，到了这里统统都是一等兵，接受同样内容的严格训练，从事同样艰苦的体力劳动，吃用同样数量和质量的士兵伙食。虽然他们彼此间有过很多的互相同情，但是由于出身不同，难免互相轻视甚至厌恶。无论训练还是劳作，亦或是上床休息，他们总在怀念自己的家乡，思念自己的亲人，暗地里经常发些莫名其妙的牢骚。也许吃得满足，喝得欢喜，也许酒精发挥了兴奋作用，他们总算和谐起来，一起举杯，一起干杯，一起大呼小叫地起哄。

足下智仁入伍前是一位音乐教师，吹一口漂亮的口琴。因为长得瘦小枯干，体重不到50公斤，承受不了越障碍长跑、格斗拼刺这些需要付出体力的训练课目，还有抬石头挖战壕这样的重体力劳动。因为无能没少挨战友们的耻笑和白眼，也没少享受比他还小一岁的军曹的脚踢和耳光。在今天这个欢乐的场面上，足下智仁成了中心人物。官兵们随着他用口琴吹奏出来的乐曲摇头晃脑，还有的用筷子敲打酒碗跟他合奏。一曲完了再吹一个，这个要吹《支那小夜曲》，那个要吹《满洲姑娘》，忙得足下智仁满脑门子淌汗，让汽灯一照油光锃亮。他终于找回往日里失去的脸面，终于得到一丝心理上的满足。

与绥芬河相距50多公里，位于绥芬河镇南面的东宁要塞，庆祝活动更是别有韵味。早在几天前，具体说是在8月2日，关东军第三军司令官村启作将军来到东宁要塞庙沟阵地群观察，曾经向部下作出权威性的断言，“苏联人决不敢主动攻击我们。”理论根据是早在40年前，日俄战争时候，他们的父辈就被我们的父辈打得一败涂地。如今他们绝对没有那个胆量与皇军交手，重蹈他们父辈的覆辙。将军的英明预见，难免不使东宁要塞里的皇军盲目乐观，放松了应有的警惕，就连应该配置的作战物资都没有及时送到指定位置，官兵们每天都过着安静的军营生活。P1-4

二十多年前，我在辽西的一所高级中学里当历史教师。为了迎战高考，每年都要给准备参加高考的学生编写几套模拟试题，类似军事活动里的演习，或戏园子里的彩排。那时候有一种叫做列举题的题型，就是把发生的时间不同、地点不同，内容却相似的历史事件，或者把时间相同，内容和地点却不相同的历史事件罗列在一起，以检验学生掌握历史知识的厚度和范围。当时我曾经编写过一本《历史列举300例》的辅导教材，在辽西各县很是畅销。其中有这样一道题：“列举出中外历史上5次民族大迁徙”，题解是这样的：①发生在南北朝时期的北民南迁；②发生在辽、宋、金、元时期的中原人民南迁；③发生在1764年的锡伯族西迁；④发生在1771年的土尔扈特人东归；⑤发生在公元1_3世纪日耳曼人“像潮水一样涌入罗马帝国”。当时的中学历史教材，仅仅收录了这5次较有影响的民族迁徙活动。其实在人类历史上，曾经多次发生民族迁徙活动，决不止中学课本上或我编写的这道列举题所能容括得了的。

公元前177—176年间(西汉文帝前元3__4年)，游牧于敦煌、祁连山一带的古族月氏人，为躲避匈奴攻击，大部分人西迁到塞种地区(今新疆伊犁河流域及迤西一带)。西迁月氏人史称大月氏，这是人类历史上较早见于史料的民族迁徙活动。

公元89年(东汉和帝永元元年)，居住在蒙古高原上的匈奴部族西迁，途经今天的中亚、西亚诸国，进入罗马帝国境内，先后两次攻入意大利，后来逐渐融合于东欧各族。匈奴西迁是人类历史上有准确文字记载的第一次民族大迁徙。

公元1-3世纪(秦汉时期)，原来居住在斯堪的纳维亚半岛、日德兰半岛、波罗的海南岸的日耳曼人迫于贫困，“像潮水一样涌入罗马帝国”。日耳曼人的大规模迁入，不仅导致了罗马帝国阶级分化和帝国分裂，最终还导致了西罗马帝国的灭亡，从而产生了德意志、奥地利、卢森堡、荷兰、英吉利、瑞典、丹麦、挪威等许多近代欧洲国家。日耳曼人南下是发生在欧洲历史上规模最大、时间最早、影响最大的民族大迁徙。对于摧毁欧洲奴隶制度，推进欧洲封建社会的形成，起到了不可替代的历史作用。

公元4-5世纪(南北朝时期)以及公元10一13世纪(辽、宋、金、元时期)，中国北方及中原人民，为躲避战乱纷纷迁居岭南地区。他们带去了先进的农业生产技术和手工业技术，丰富了当地人们的生活，也繁荣了当地的社会经济，还形成了汉民族别具特色的一个支系——客家人。北民南迁，不仅推动了中国封建社会的经济发展，还促进了中华民族的大融合。

公元1764年(清乾隆二十九年)，中国清朝政府为了巩固边防，从盛京(今沈阳)、辽阳和开原等地调集锡伯族精壮兵丁1200人，连同家属3275人，开赴新疆伊犁屯垦戍边。这一年的4月18日，数万锡伯族民众齐聚沈阳太平寺锡伯族家庙，会同地方官绅商贾，举行了规模盛大的欢送仪式。西迁的锡伯族兵民出彰武门，走克鲁伦路、蒙古路，经乌里雅苏台、科布多地区，越过科齐斯山，最后抵达新疆伊犁。锡伯族西迁历时一年零三个月，于次年7月末到达指定地点。西迁途中艰辛备尝，苦难累经，为国家大计，义无反顾，从无退缩。出发时曾有自愿相随者400余人，途中又出生婴儿350人，实际到达伊犁人数逾5000余众。锡伯族兵民西迁抵疆，和当地军民一道巩固国防发展生产。一度战乱频仍、民不聊生的西北边陲，出现了边塞安宁、人民安居乐业的喜人局面。为了纪念这个具有历史意义的日子，锡伯族同胞从此在每年的4月18日都要举行隆重的纪念活动。久而久之沿袭成俗，4月18日就成了锡伯族的传统节日——西迁节。

公元1771年(清乾隆三十六年)，居住在伏尔加河下游的土尔扈特蒙古人，在部落首领渥巴锡汗的率领下，举旗东归回到祖国的怀抱。土尔扈特是卫拉特蒙古四部之一，明末清初西迁到伏尔加河下游定居。因为“不堪忍受沙皇俄国的欺凌”，毅然选择了抗俄起义而后东归的道路。渥巴锡汗率部众杀死了千余名沙俄官吏和士兵，揭竿起义，斩关夺隘，一路突破沙俄军队的重重围剿。经过半年多艰苦征程，付出了由出发时17万人，最后仅剩下7万人的惨重代价，终于抵达中国新疆，回到了自己祖国的土地。中国史学家称土尔扈特回归是人类历史上最为悲壮的民族大迁徙。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居住在世界各地的犹太人，在英、美等国的支持下，掀起犹太复国运动。早在公元前13世纪，犹太民族就居住在巴勒斯坦，并且于公元前11世纪建立以色列王国。公元l-2世纪，罗马帝国统治期间，绝大部分犹太人被驱赶出自己的家园，流散到世界各地。流亡他乡的千百年里，犹太民族始终处于受迫害受排挤的社会地位。仅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被德国法西斯残杀的犹太人就达600多万。19世纪末，犹太人发出复国主义的呼声，鼓动世界各地的犹太入回到自己的祖居之地，移居巴勒斯坦。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犹太复国主义得到英、美、苏等国家的支持，犹太复国运动迅速掀起高潮。仅1947年从世界各地迁回巴勒斯坦的犹太人就有120多万，并且在1948年5月建立了以色列共和国，就这样消失了1000多年的以色列国重返人类社会。

在这几次较有影响的民族迁徙活动之外，还有很多次规模大小不等的民族迁徙活动。诸如发生在汉文帝后元三年的乌孙族西迁、发生在辽太宗天显二年的粟末部族南迁、发生在18世纪晚期和19世纪早期的美国西进运动，还有发生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的日本侨俘大遣返，应该说这一次次波澜壮阔的民族大迁徙，丰富了人文历史，激励着人类生活，推动了人类社会向前发展。

纵观世界民族迁徙史，每一页的字里行间都浸染着血泪和悲壮。土尔扈特蒙古人首领渥巴锡汗率领17万男女老幼，赶着牛羊，驮着帐篷，举旗东归。消息传到俄都圣彼得堡，女沙皇叶卡捷琳娜二世惊慌震怒，调集数万精兵围追堵截，企图将这支不愿做沙皇奴隶的东方民族彻底消灭。东归的土尔扈特人扶老携幼，还要赶着牛羊，行动迟缓笨拙。而沙皇派来的哥萨克骑兵则疾如闪电，行动快捷神速，迫使东归的土尔扈特人不得不昼夜兼程，时时与俄军周旋交战。经过多次战斗，大批土尔扈特青壮年人战死，牛羊和马匹也都折损殆尽。即将进入中国边境的时候，在哈萨克草原上，土尔扈特人再次遭遇2万多俄军的堵截。土尔扈特人经过长途跋涉和拼命厮杀，且又粮草断绝，已经疲惫不堪饥寒交迫。生死存亡关头，首领渥巴锡汗向部众大声疾呼，“如果我们走回头路，每一步都会看到我们亲人和同胞的尸骨，这是一个不拿我们当人看待的野蛮之国，只有我们的祖国中国才是理想之邦，我们的眼睛，我们的脚步就是要坚定地向着东方！”饥饿的人们打起精神，誓与俄军决一死战。这时候人群里站起一个须发雪白的老人，他是一路依靠家人的扶持才不致落下马来。老人对渥巴锡说：“大汗，你领着青年和壮汉，带上妇女和孩子们走吧，我们老人留下来掩护。”为什么这样呢？老人慷慨激昂，“有你们这些青壮年人和妇女，就会有我们的孩子，有孩子在土尔扈特人就不会绝种！快走吧，我的孩子们！”老人的主张和建议，得到所有老年人的响应和支持。老人们没有豪言壮语，一个跟着一个站了出来，很快聚起一支数千人的队伍，里边有很多人是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在老人们的催促下，渥巴锡汗领着大队人马借着荒草和暮色的掩护，悄悄地开始突围。留下来的老人们执起刀矛排列阵势，凭着延续民族火种的信念，毫无惧色地杀向敌军。

两阵相对那一刻，俄军惊呆了。那是怎样一支队伍啊，蓬头垢面，衣衫破碎，鞋靴俱无。面对凶猛剽悍数倍于己的俄军，老人们发出了最后的战叫：为了孩子们，杀啊！义无反顾有进无退。听着那一阵阵声嘶力竭的呼吼，看着一个个年龄数倍于己的敌手，俄军官兵莫不胆战心寒。他们面对的东方民族，是一堵坚不可摧的长城。沙皇陛下，我们失败了！屠杀开始之前，刽子手们发出了绝望的哀嗥。一场力量悬殊的决斗结束了，一场旷古罕见的厮杀平息了。英勇的土尔扈特老人全部战死无一生者，鲜血染红了哈萨克草原。

土尔扈特回归是一个可歌可泣的英雄故事。无论死了的人，还是活下来的人，他们都足可称为千古不朽的英雄。无论东归这个事件的起因还是结局，都足可以用“伟大”二字形容。土尔扈特人不畏牺牲的民族精神，意志坚定的民族风骨，以及他们的毅力和品格，让我们于悲壮之中，不能不肃然起敬。

2002年初冬，我随葫芦岛市新闻采访团到日本各地寻访当年从中国东北经由葫芦岛港遣返归国的日侨。1946年5～12月，中国政府将滞留在中国东北的130余万日侨悉数遣返回国。其中有105万日侨，从辽宁葫芦岛登船回国。在这之前，我的印象里，关于中日两国关系的概念，只有中日甲午战争、日俄战争、满洲国、八年抗战、九一八事变、八一五光复等一些固定的历史名词。根本不知道战争结束以后，还有遣返侨俘这个重大的历史事件，而且就发生在我所居住的这座城市——葫芦岛。于是我想起小时候，父辈人经常讲起的事变那年走鬼子，一块苞米面饼子换下一床洋布料被子；一个放羊小孩儿喝一声，几个大鬼子吓得直哆嗦的故事。可以想象那些日本人从中国撤退的情景，该是怎样的狼狈。我还联想到民族大迁徙这个历史概念，遣返日本侨俘，不也正是一次民族大迁徙吗，而且人数之众绝对是世界历史之最。

日本人管1946年遣返侨俘叫做“引扬”，管当年从国外归来的侨俘叫做“引扬人”。让我奇怪的是那些活着的“引扬人”，对他们亲身经历过的那场民族大迁徙，既不像犹太人那样理直气壮，也没有土尔扈特人那种激情豪迈，而完全是一种似有似无的冷漠心情。即使和你攀谈起来，也只局限于回顾当年在回归路上，他们如何的艰难和不幸，平铺直叙没有一点色调和味道。关于他们为什么要到中国去，为什么又要回来，几乎只字不提。犹太人复国，土尔扈特人东归，日本人引扬，同样是回归祖国，同样是血泪铸就的回归路。为什么日本引扬人对自己亲历过的民族大迁徙讳莫如深呢？

且原来这里面有一个不甚光彩的事实。日本“引扬”人，无论是农民组成的开拓团，还是实业人士组成的各种株式会社，还有知识分子在中国创办的各类学校，他们和大日本皇军一样．到中国来的行为方式就是侵略，目的就是想永久霸占中国土地，永远奴役中国人民。战败投降以后，皇军成了战俘，开拓民和形形色色的日本人成了滞留中国的非法侨民。也就是说，日本军国主义被中国人民打败了，才使他们成了“引扬人”。这场由于非正义开端和结局而导致的民族大迁徙，自然不能和犹太人复国，以及和土尔扈特人东归相提并论。

然而，我们亦应注意到，日本人“引扬”，土尔扈特人东归，犹太人复国，以及世界历史上历次民族大迁徙，都拥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民族压迫和歧视，以及受压迫民族反压迫和反歧视的结果。犹太民族遭受罗马帝国统治阶级残酷压迫，又被驱逐出家园而流离失所；土尔扈特人不堪忍受沙俄的凌辱，愤而起义而东归；日本侵略者血腥镇压中国人民，遭到中国人民誓死反抗，终致战败而“引扬”。

如果说日本人“引扬”有什么积极意义没有，这一点应该予以肯定。因为日本“引扬人”用他们应得的惨痛遭遇，给世人留下了铁血教训，侵略者绝对没有好下场，这便是日本入“引扬”亦或称之为“葫芦岛大遣返”这个历史事件的积极意义。

于苏军先生是一位以严肃认真而受人尊敬的中国作家。他一直从事繁忙的新闻记者工作。业余时间写出许多好看的小说和散文，最近他又完成了一部记录文学《落日归途》。于苏军先生在他的这部杰作里详细具体地描写了“二战”末期，苏联红军出兵中国东北，突然遭遇战乱而只好逃难的普通日侨的惨苦情况。于苏军先生解读了这段鲜为人知的历史侧面，从而昭示人们不要战争，必须热爱和平的道理和真谛。于苏军先生多年来坚持不懈地研究这段历史，光明正大地摆出了自己的观点。我很佩服他。

诚如于苏军先生在这部书里描述的那样，1945年8-9月间，对于我和那些生活在满洲的日本人来说，真的是一个灾难深重的黑色的夏天。日本人由过去的高高在上的统治者，一下子沦为丧失权力和没有生活来源的战败国侨俘，可以想象那种歧意该是怎样的悲惨和难堪。当时我才15岁，正在新京一中读书，是一个充满天真稚气的中学生，对人生和未来有着美好的幻想。日本关东军为了支持战争，粗暴干涉和中断了我的学业，把200多个跟我同龄的孩子绑上了战车，从此改变了我们的人生命运。

我们200多人被迫穿上军装编入青少年义勇队，来到位于满苏边境的牡丹江省东宁县三岔口附近的报国农场，修筑防备苏军进攻的防御工事。白天干活，早晚训练，除了吃饭睡觉片刻得不到休息。才十几岁的孩子吃不消这种体罚，有人正干着活就闭上眼睛睡着了。教官和指导官看得紧，发现这种现象就说偷懒，对天皇不忠，又打又骂凶极了。

苏联军打了过来，这种体罚不得不中止结束。我们仍然得不到休息和娱乐，更加恐怖的逃难生涯开始了。我们虽然还是个孩子，也都很懂事，都知道我们父辈人欺压和迫害中国人多年，中国人极端仇视日本人。现在日本国战败了，中国人怎能不趁机报复我们？为了躲避苏联军的捕杀和中国人的复仇，我们200多个孩子跟着教官钻入山林。树枝繁密，杂草丛生，没几天身上的衣服就剐得研碎，手和脸都划破出血。又逢阴雨天，昼夜浸泡在雨水里。没有粮食可吃，只能吞食树叶野果，形似一群类人猿。逃难途中时常可见遗弃在路上的日本儿童的尸体，也时常听到日本妇女被苏联人污辱的传说。我们的队伍里也开始有人不断倒了下去，刚才还好好的和大家一起行军，坐下休息一会儿就起不来了，永远地倒在那里。

两个月后，我们逃到了宁安县石头村，那是个让我们侥幸活下来的人终生难忘的地方。当时我们饥寒交迫，又累又痛，随时都有倒下死去的可能。走投无路时，乡亲们却接待了我们，把我们安排在热炕头上，给我们做饭吃。自逃难以来，七十多天了，头一回住进屋子，头一回吃上粮食。在中国乡亲照料下，我们在石头村住了五天，体力精力得到了恢复，使我们这些人终于活着回到日本，胸怀博大的中国乡亲给了我们第二生命。我们都在想，我们父辈人发动侵华战争，迫害奴役善良的中国人，该是多大的罪过和错误。

2006年6月25日，为了纪念战后日侨遣返60周年，中日两国联合在辽西葫芦岛举行纪念活动。我作为亲历者应邀出席了这次盛会，再次看见了中国恩人，看见了我的好朋友于苏军先生。

我和于苏军先生相识，始于2002年冬天。当时他到日本采访从中国东北归来的“引场者”，我做为被采访对象之一，幸会了这位很有责任感的中国作家。从那以后，于苏军先生在中日两国的报刊上，陆续发表许多有关“引扬”的评介文章。于苏军先生治学严谨，笔法自然，所述史实既不夸张也不修改，真实地还原了“百万日侨大遣返”那段历史，从而填补了中日两国人民之间友好交往的一段记录空白。我想每一个“引扬人”抑或他们的家人和子孙，都应该感谢这位诚实的、纯朴的中国作家。

2007年3月15日

日本国横滨市矶子区中原

大遣返真正体现了中华民族的宽宏大量和中国人民的人道主义精神。

——前日本首相村山富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