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正与无耻，堂皇与肮脏，千百年来政府运行背后的种种潜在规则在这里展现午最为淋漓尽致。历史的细节远比今天的电视剧要精彩，那些曾经的人物和生动的事件及其背后的东西只有有心人才能洞见和体味。

就个体生命而言，官场只有结果，没有过程；从历史年代来看，官场只有过程，没有结果。

严正与无耻，堂皇与肮脏，千百年来政府运行背后的种种潜在规则在这里展现午最为淋漓尽致。历史的细节远比今天的电视剧要精彩，那些曾经的人物和生动的事件及其背后的东西只有有心人才能洞见和体味。

官场有官道，有官规，有不可言传之[潜规则]。千年的官场讲究规矩，讲究等级，更讲究城府。善与恶，廉与贪，往往仅悬于一念之间。倘若不悟其中玄机，往往会碰得头破血流，甚至抑郁终生。目光回溯，纵观古代官场，可谓鱼龙混杂、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就个体生命而言，官场只有结果，没有过程；从历史年代来看，官场只有过程，没有结果。

传世的典籍政书，多为官场中人所写，写给官场中人所看，那些潜伏在冠冕堂皇表层下的关节窍门、游戏规则，在他们之间是绝无必要多加解释的。正是这些粗放，不仅为一般读者欲通过史著有所了解时，留出了一片茫然的空白；就『官场』课题本身而言，也有许多语焉不详的困惑。而此文稿的功能，便是通过史料碎片缀织拼接的作业方式，复原一些有关的风貌和细节。

第一章 从“上班”说起

 鸡鸣即起

 勤奋的君臣

 多数官员必须借光行路

 宫门其实难进

 我跟爸爸去上朝

 站队有学问

 皇帝请客吃“朝食”

 放朝——官员的优惠待遇

 轮休与加班都不可以自行放弃

 自由支配的午休时间

 地方政府的上班与下班

 点名签到相当重要

 违纪防不胜防

 一样迟到，两样心情

第二章 公家的免费午餐

 从包饭养士到各自解决

 机关食堂的历史

 改善同僚关系的绝佳途径

 公厨的种类

 大锅饭里的等级制

 “公家饭”的经费来源

 放开肚皮吃，还有钱可分

 近水楼台先得月

 伙食标准颇高

 河务食堂媲美星级饭店

 公厨管理是门学问

 公家钱好赚

第三章 当官加夜班

 黄香常值夜班受嘉奖

 妻子分娩的月份，丈夫可以免夜值

 位尊年高才能不值班

 应对突变有方，郎官提升二级

 并不仅仅只是象征

 机要单位值班任务最重

 值班纠纷引发人事变动

 一人单挑和两人同值

 秘书待命直庐

 高级官员有专用寝室

 燎迹窗格的故事

 陪皇帝唠嗑

 “这个学士，何须钟爱”

 青词宰相包办西苑值班

 小阉的著作权，大傻的升官命

 学士值宿惊魂记

 值班的津贴和伙食

第四章 带薪公休与节假

 还归有期，木已成舟

 两汉节假在冬至、夏至

 休沐与告归

 轮休——陷害政敌的有利时机

 衙门也欺生

 百僚同休，宦党趁机

 唐代假日共一百廿天

 值班时不要赴饭局

 元明以降，节假大大缩水

 是否给假，长官的权力很大

 公休假期干什么

第五章 厅壁上的机关文化

 官署里的“挂壁”

 律令格式要熟记

 一百年不变的征税指标

 全国州县官缺一览表

 随时对照的工作规范

 快班衙役的“内部规矩”

 百司诸厅的壁记

 壁记作者多是名家

 警告宰相的《待漏院记》

 “御书”半壁

 领导职员留名机关壁厅

 翰林院的“题名礼”

 “光荣榜”和“纪念堂”

 各级官府的戒箴

 勤政爱民是门面，反腐倡廉是宣传

 装点门面的名家书画

 墙壁上的文字狱

第六章 等因奉此“办公事”

 公事限时处理

 以申请开店看“常事”经办过程

 日本求法僧申请通行证

 熟人相帮催办，程序也不能打乱

 申行检复层层拖延

 限制正官出差，提高行政效率

 宋押司擅离衙门费人找

 嘉庆痛斥“怠玩习气”

 积重难返的衙门习气

 老大多，难行船

 反复辩驳，你攻我防“打乒乓”

 海瑞也得求人情

 踢皮球——官场的行政推诿

第七章 抄报——机关内部的参考消息

 报纸，邸抄和录报

 “参考消息”的起源

 朝报面向京朝诸司发行

 添加“深度报”的邸报

 从五日一刊到每日一刊

 皇帝掌握“新闻检查”大权

 内容丰富，装订成册

 英国特使看过的乾隆年邸报

 咸丰反对抄报改版

 邸报为发表议论提供平台

 抄报传递速度超过正式公文

 京官看报有“赠阅”

 读报需求拉动就业

 抄报的“盗版”

 不符规定的阅报者比比皆是

 五百两银子抄一段邸报

第八章 说说官场的公款吃喝

 官场自古吃老公

 形形色色的公宴名目

 敦煌文献里的公费吃喝账

 燕窝鱼翅不能少，鹿尾白鳝勉力承办

 美味佳肴多靠公宴造就

 公费吃喝拉动饮食市场化

 佛门承办素斋

 个人收入的灰色地段

 请客送礼，提高收入

 官场吃喝三部曲

 历朝严查吃喝风

 该喝的不喝也不对

第九章 小金库——衙门的私房钱

 报损公物改头换面再利用

 出售粪便积攒下的私房

 京官按月平分印结

 翰林学士平分润笔

 学士升官也要拿钱

 地方“羡余”实力雄厚

 中央政府严查小金库

 调剂亏空的“白氏基金”

 账面以外的歪脑筋动不得

 出售废纸贴补聚餐

 一餐连累庆历新政

第十章 为何当官不修衙

 晋唐制度，缮理衙署自己做主

 北宋时，擅修廨舍要受处分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自营三产筹措修衙经费

 怕抓辫子，光修吏舍不修官邸

 明朝天下衙门统一模式

 财政困难限制了县衙署的修缮

 不急之务，官衙排在学校之后

 请准动工，不许擅作，不得扰民

 “官不修衙”原因分析

 想修衙署，得自掏腰包

 官以署立，功在现任利在后人

 筹款之道五花八门

第十一章 工程发包面面观

 京华第一腐败楼

 拆了建，建了拆，折腾多，好发财

 为民请命，奉敕检讨

 公共建筑修治，列入政绩考核

 领导做面子，百姓亏里子

 漫天要价做预算

 银子是程序运转的润滑剂

 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

 表兄多担待，表弟多能耐

 领料先“铺路”，拨款要“使费”

 贪官吃奸商，奸商吃国库

 偷料减工，奥妙无穷

 官办工程的特点——私役军卒

 一个包工头的发迹史

 破坏潜规则，打倒是活该

 经费至多用三成，河工是个聚宝盆

 靠部门福利致富

第十二章 真真假假财经审计

 《周礼》中已有财经审计

 度支掌财政，比部管审计

 财审分离，层层监督

 明清审计体制的专业职能削弱

 《红楼梦》里的工程估销

 许元妙计堵漏洞

 清代的工程核销制度

 敦煌文书里的唐代审计实例

 地方财政中央终审

 财务分项，防备巧立名目

 实物“出剩”，及时入账

 嫔妃想加薪，皇帝吃回票

 档案所见清代的财会销算步骤

 检举关键靠的是证据

 能拍苍蝇，难打老虎

 滞后审计，反为舞弊“洗冤”

 当婆婆的多，能了事的少

 虱多不痒，债多不愁

 财务大检查，吃了还要拿

 随账皆有贿赂，贿赂皆有常数

 不是不报，部费未到

第十三章 国资金融业的发展

 亲王未必是靠得住的

 管仲放贷取息，汉家扶贫创业

 柜坊——中国银行业的开端

 捉钱令史——唐朝的机关信贷员

 行政费用上涨，增加本钱投放

 一个郡署“银行”的储备

 抵当——宋朝的放贷机构

 诸路县镇都办抵当

 从业人员公服上岗

 “朝奉”的出典

 商业银行的前身——市易务

 农业银行的前身——青苗法

 清朝的“盐业”银行

 民当官当各有好处

 在经济犯罪分子中挖掘”能人”

 官吏共享放款“余润”

 贪多乱放农贷，苦了本户乐了无赖

 市易司变讨债司

 生息银两变成牟取私利的官场头寸

第十四章 证券交易利空利好

 从“带小货”到“做窝单”

 钞引——最早的有价证券

 各取所需，钞引交换

 财大气粗的京师券商

 券商们的赚钱途径

 大户和散户的竞争

 古代证券交易的大宗——票据钞币

 出家做僧尼，要有祠部牒

 弥补赤字卖度牒

 度牒——古代券市的“牛股”

 做官凭证亦成有价证券

 官告的“发行价”

 古人居然也懂得打白条

 买卖“白条”也能发财

 仓钞转手有“内商”

第十五章 商业贿赂官场独多

 四百年前的商业贿赂

 经营工商必须得有营业执照

 火到猪头烂，钱到照帖办

 倒卖盐引就地赚钱

 行贿有专职，贪赃称“养廉”

 政府采购，议价支点是行贿

 公款发买，二八回扣是惯例

 郎官守法，不敌尚书风流

 民间工程与商业贿赂环环相扣

 违法土地交易加速社会贫富分化

 收购外企的幕后交易

 层层回扣导致的物价恶涨

 官吏收“窑规”，煤矿事故多

 当官的摇身变为私窑股东

第十六章 社保资产从严管理

 “移花接木”的手段不灵了

 粮食是社会保障的生命线

 筑仓蓄粮，民生常保

 义租——生产者为自己预付生活保险

 富人利益优先保护

 社保仓满，国家富足

 提高办仓觉悟的学习班

 官办与民办，两难的选择

 亏空与领导责任挂钩

 作用不小，问题不少

 鼓励捐粮的政策，加速社保积累

 太贪心总有露馅的时候

 只许拔萝卜，不许带出泥

 政府采购的弊端

 在买进卖出的运作中捞油水

 赚了钱是自己的，赔了本是公家的

 赚差价也有内部保障机制

 救命钱粮变成机动经费

第十七章 榷管——古代的国家垄断

 历代榷政纵横观

 结构严密，官商一体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行会把持，稗贩受害

 牙侩——最早的黑道人物

 食盐专卖净利八十三倍

 垄断利率毫无市场规律可言

 行业垄断，国家也来插一脚

 卖不出便要强制消费

 撒向人间都是怨

 垄断行业相关人员享有的“部门福利”

 红包以外，还有外快

 利益捆绑以至官官相护

 公家钱塞进私人的腰包

 不劳而获都是从消费者而来

 部门福利滋养腐败

 抑制物价，需要的是行政手段

第十八章 衙门内当家——古代的机关

 办公室主任

 现代办公厅的雏形

 身边总要有个亲信的人

 荣辱与共唇齿情

 丞相办公厅的由来

 古代“办公室主任”的权力

 同一个职位几个人做

 从长官说了算变为中央直接任命

 印曹——县办主任的别称

 纠曹——兼管纪检

 都曹——居中调度的署办主任

 稽核财赋类似今天的主任会计

 主薄也兼做庶务科长

 唐朝的录事参军不得擅离职守

 录事参军很有前途

 “办公室主任”没有签署公事权力

 佐官实为属官

 技术单位行政托管

 行政总汇——都事总领政局

 决策中心——主书权倾天下

 审议机关——录事也能擅权

 领班主任称“堂头”

 宰相出事多与“堂头”牵连

 中书门下有个滑八

 小主书有本事，踢副宰相出局

 防作弊的高招

 中央对廉政的层层设防

 主薄的地位与职权在下降

 催生异化督抚制

 “私人经历”公开化

 带着心腹上任才踏实

 官府办公室的私人化

|第一章| 从“上班”说起

古代公家机关的上班族，早上五至七时签到，下午三至五时收工，不许迟到、缺勤，也不许随意加班、销假。违反制度者，罚俸禄、打屁股！

公务人员每天按规定时间去所属机关工作。称“上班”；迄规定的工作时间结束，即谓“下班”。《红楼梦》第九十三回述：某日贾政早起，刚要上衙门，得知有人在荣国府门上贴大字报，揭布他家的丑闻，气得衙门也不想上了。经贾琏劝解，道是要查实此事，总得费点时间，请老爷只管去，“贾政听来有理，只得上班去了”。

与之对应的事例。可举元杂剧《包待制智赚生金阁》：开封府吏张千请假探亲，得到批准，高兴地对前来替补的同事娄青说：“兄弟，我如今下班去也。”可见，“上班”和“下班”，都是古代词汇，不过这是俗语，正规的书面表达，则有上朝、上值、朝参、退朝、散值、散衙等十余种之多。

鸡鸣即起

古代的上班下班时间，和现代相似，也是晨聚昏散，但具体时辰上又比现代一般机关之朝九晚五的通例要提前，与农业社会中大多数人的作息习惯相适应。《诗经·齐风·鸡鸣》中，妻子催丈夫起床：“公鸡已经叫了，上朝的都已经到了；东方已经亮了，上朝的已经忙碌了”(鸡既鸣矣，朝既盈矣；东方明矣，朝既昌矣)。因知古人鸡鸣即起准备上班的传统，至少在春秋时代就已形成。往后，这个时段逐渐定型为卯时(早晨五至七时)。

由中国传统的行政体制所决定，古代公务员的所属机关，可分中央和地方两类。凡在中央各机关供职的官员，一定品秩以上，或有职务所规定，必须参加由君主亲自主持的最高国务会议，通称朝会，故京官上班的第一道程序，便是“上朝”，亦称“朝参”。朝会有大朝、常朝等区分。《梁书·武帝纪》里有一篇梁武帝的诏书，道是一切国务，必须先在朝会上咨询大家的意见，所以百官应该“旦旦上朝，以议时事，前共筹怀，然后奏闻”。也就是说，除法定的节假日外，这种具有实际内容的常朝，几乎每天都要举行。倘是君主生病或怠政，所谓“从此君王不早朝”，那便是例外了。勤奋的君臣

常朝的时间历代不一，大抵不出黎明范围。《天咫偶闻》卷一述清代朝会听政时间，建国初期，“趋朝皆在辨色后”，相当于能见天光的五时(卯初)。嘉庆中叶，改为六时(卯正)。同治初年，两宫垂帘，两位尚是少妇年龄的太后，连同娃娃皇帝，都以早朝为苦差事，于是朝会时间“渐晚至辰刻”(七至九时)。到光绪时，慈禧太后独揽大权，可能是自己已经养成早起的习惯，也可能是存心要磨炼小皇帝，又将朝会时间改为寅刻(三至五时)，到散朝时才卯正(六时)，正好是嘉庆时的升朝时分。这一改，君臣未得同甘，先有共苦，齐如山先生回忆，“前清每晨上朝，时间总是在夜间两点钟”，(《齐如山回忆录》)，恰与《天咫偶闻》的记载相互印证。

再把话讲回来，即便多数朝代都将朝会时间定在卯时，由于分居各处的常参官员要提前到达会议地点 皇宫，需有一段路程，所以一般也得在鸡鸣之后就起床盥洗，挑灯出门。讲究口腹而又有条件的，自然可以使奴唤婢，先备下早餐，一般人则多是随便吃些点心垫肚子。唐代名相刘晏在赴朝途中买胡饼吃，就是出名的例子。古代中国的各级衙署前，多有供应早点的摊档，主要顾客就是赶着上班的公务人员。《水浒传》第二十一回述宋江挨到五更起床，从县衙前过，只见卖汤药(滋补饮料)的王公已点起一盏油灯在赶早市，正是这种现象的写实。

多数官员必须借光行路

上朝规矩，除一二品大员年高者，特赏可以骑马或坐椅轿外，其余人一律步行入宫；又因随从不得跟入的缘故，没人给你举灯照明。说是黎明开会，但若是把从宫门步行到朝殿(开会的大殿)这段距离算上，加上御史整队、等候传呼，非得提前一些时间抵达，明高启《早至阙下候朝》诗云：“月明立傍御沟桥，半启拱门未放朝。”所述便是常参官提前到达的情景。适值黎明前的黑暗，进宫之后，叫人如何择路而行？据《天咫偶闻》记，明代，紫禁城皆有路灯照明(引《酌中志》)，等到天启时太监魏忠贤当权，才下令尽废路灯，方便夤夜出入。其后，该制度又为清朝继承，紫禁城内，除朝房及各门外，绝无灯火，理由为消弭火患。结果便是百官“戊夜趋朝，皆暗行而入，相遇非审视不辨”。想象其万一相撞或“追尾”之情景，唯有《三岔口》可比。因为无灯照明，还发生过有人在雨夜趋朝时因路滑失足跌入御河溺死的意外，如按现在的制度，当视为工伤死亡，应予抚恤。

当然，这种上班时的牺牲绝不会发生在王公大臣身上。清制，凡亲王与部堂长官上朝，皆有专人打灯引至景运、隆宗二门；军机大臣则有角灯导人内右门。还有，奏事处官员、各部院衙门递奏官和各省提塘官，因为他们提前送到的各种文件和报告或许便成为皇帝在朝会上提出讨论的议程，因而也特许给灯。上述这些灯火，就是广大“无光”上班族防备工伤的借光之源。大体办法，各自赶早，如等早班车似地站在东华门外，远远看见有灯过来，便蜂拥而上，亦步亦趋。没赶上这一趟的，只好再翘首以盼下一个“有光”上班族到来。

可惜，导演们拍了这么多清官题材的影视剧，从未落实过这个“借光上班”的真实细节。

宫门其实难进

或许又有读者提问：这么多官员在天色未明时进宫参加朝会，难道不怕旁人趁机混入吗？据《汉书·元帝纪》颜注，汉制，凡可以进出宫门的人，都有姓名、年貌、身份记录在用“二尺竹牒”制成的记名牌上，叫门籍。门籍“悬之宫门，案省相应，乃得入也”。后人常以“通籍”作为做官的代称，出典就在这里，严格点说，应该特指当上了有资格出席朝会的京朝官。

相反，如姓名不在门籍、不用进宫上班的官员自说自话跨人宫门，就要按“无籍人宫殿门”的律令从严治罪。等到纸张普及后，竹制的门籍变成了簿册，“凡京官俱书名簿上，置长安门，谓之门籍。有病注‘病’字在名下，不朝参，谓之注门籍”(《见闻纪训》)，门籍又兼派了京朝官上班考勤的用处。进门之后，还要升殿，这也是一道坎儿。陆游述宋代上朝，百官进人殿门时，司门官不停地吆喝：“往哪走？”似乎总是在警告你别搞错方向。“予去国二十七年复还，朝仪浸有不同，唯此声尚存”(《老学庵笔记》)，足见皇家保安人员的威风。但是听惯了，大概也就不害怕了。p1-4

换一个角度看历史 完颜绍元

好像是在几年前，王跃文发表了他的那篇官场长篇小说之后，“官场”这个词逐渐流行起来；而自从吴思出版了他的那本潜规则读史札记之后，“潜规则”一下子成了口头禅。笔者写作关于中国古代官场规则的短文，既与上述现象有关联，又与它们没有很大的关系。说有关联，是因为“官场”、“潜规则”正在成为读者关注的热点，作为写文投稿的作者，自然要考虑读者的阅读取向，何况这些内容正是笔者多年注意的课题，正好借助时尚连缀成文。说没有很大关联，是因为笔者早在读史伊始，就开始注意古代官场的运转规则，以为理解史实之助。

远在人类进入文明社会，有了国家机器之后，就必须“设官分治”，也就有了人们所说的“官场”。按照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这种官场自然是某个阶级利益的代表者和维护者，但官场一经过产生后，犹如从具象世界中抽象出来的数字，又带有了自己的利益和运转规律。这些官场中人，或者叫做官僚群体，也带着自己的特殊利益参与到整个社会利益博弈的大格局里来。有鉴于此，读史就不能不对此予以关注，此其一。

表面上看，官场规则是在“汉承秦制”、“萧规曹随”的因袭中传续的。但仔细观察起来，其内容代有变化；这些变化又与当时的政治、社会、风俗乃至统治者个人性格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秦王朝信奉法家，“以吏为师”，考核细密而严峻，“数字出干部”之风弥漫官场；而明朝的商品经济发展，又使得经济指标之类的观念渗入官场。西汉初年惩亡秦之弊，强调“取守异势”；北宋王朝出自割据乱世，力图加强中央实力，这些现实的政治考虑，不能不对当时官场规则的调整和确立留下印记。一个新王朝成立伊始，君臣图治，事少政简；而到了王朝末年，犹如使用了多年的老宅，弊端丛生，积重难返，这些不同的社会情势，也不能不反映到官场规则里来。至于秦皇汉武、唐宗宋祖的不同人生经历，更不可避免地影响到他们对于官场的态度和整治对策。因此，对官场的解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换一个角度看历史，此其二。

历史和社会影响了“官场”，“官场”也反过来影响历史和社会。其互为因果的作用，正可借用王亚南先生关于中国官僚政治包容性的分析来做解释，即“官场”运作方式同社会经济文化之方方面面的“异常密切而协调的关系”。譬如一向被指为严重阻碍中国古代商品经济良性发育的种种恶弊，诸若禁榷专卖、宫市和买、部门垄断、宫商做派，以及与之如影随形的权利寻租、商业贿赂、国帑流失、官企破产等等，都可以放在这种错综交织的联系中，获得更深刻的认识。可见“官场”考察与社会史、经济史等其他专史领域的研究，也有贯通之处，此其三。

还有，所谓“潜在规则”与公开制度并轨而行的“灰化”历史及其研究，或许比典章制度的沿革更为丰富而重要。然而，传世的典籍政书，多为官场中人所写，写给官场中人所看，那些潜伏在冠冕堂皇表层下的关节窍门、游戏规则，在他们之间是绝无必要多加解释的。正是这些粗放，不仅为一般读者欲通过史著想要有所了解时，留出了一片茫然的空白；就“官场”课题本身而言，也有许多语焉不详的困惑。而拙稿的功能，便是通过史料碎片缀织拼接的作业方式，复原一些有关的风貌和细节。至于重建一个完整清晰之全景图像的目标，当然要仰赖专家才能达到了。

由于没有类型相似的专著可资模仿，加上原型是以读书札记形式连载于期刊，故本书在结构上营造多视点开放性的布局，而不讲求内在层级和序属的严谨。一般是一题一叙，如相关或从属的话题较多，宁可另写一篇。在写作风格上，则以有趣可读为底线，因而尽可能避免过于繁琐的考据论证。唯有些冷背资料的开掘和辨析，对于旨趣相投的朋友来讲，或许不无借鉴参考的作用，所以尽可能标示来源出处，乃至照录原文避免走样。当然这种近似“正规”的处理方式，对于通俗流畅的风格追求，不免有所影响，读者自能谅之。此外，因笔者孤陋寡闻、挂一漏万，或学养浅薄、误读谬解所造成的“硬伤”，肯定难免。这方面的问题，笔者谨以十二分的诚恳，欢迎读者和专家批评指正。

还需要加以说明的是，本书的部分内容，曾在笔者的另一部著述《趣说古代官场生态》(福建人民出版社，2006年)中刊出过，但这次重新收入时，多经过体裁和内容上的修订，有些题材还有较多的抽换和充实。在此，谨向给我提供出版机会的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表示诚挚的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