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历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有人说：历史就是故纸堆，钻进去是一种逃避；有人说：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

面对历史上的那些人和事儿，无论是皇帝还是丞相，无论是圣人还是英雄，无论是文人还是雅士，无论是贪官还是小人，徐怀谦有话要说：“我所要做的，是从历史长河中舀一瓢水，滤去杂质，任其风吹日晒，结晶出盐，让现代人尝尝——这就是原汁原味的盐，这就是曾强壮过我们祖宗躯体的盐，这就是对今天的孩子还有裨益的盐……”

本书是徐怀谦的历史随笔，介绍了发生在历史上人和事，包括魏征的家风、海瑞的尴尬、袁世凯的新衣、皇帝之死、好官的标准、文人与做官、改革者的背影、言官如狗等。

从历史中打捞一把盐（自序）

第一辑 那些人

比干：宁鸣而死，不默而生

孔子：不容然后见君子

民间的孟子

“战国四公子”得失谈

魏征的家风

拗相公王安石

海瑞的尴尬

张居正：愿以深心奉尘刹

戚继光：风雨中的城墙

愧对朱载堉

顾炎武：点亮千灯的那盏灯

乾隆缘何离不了和珅

慈禧：习惯腐败

曾国藩：谋略催人老

刘永福：壮哉三宣堂

袁世凯的新衣

细节中的鲁迅

鲁迅论敌的态度气量和出息

第二辑 那些事

矫情可嘉？

论狂狷

皇帝之死

皇帝之烂

皇帝的雅量

谏的悲剧

阴损的招数

官蛤蟆，私蛤蟆

“高贵”的无知

好官的标准

古人也会嗅文章

骨鲠精神一脉承

最是从容不易学

侠义情怀不是梦

文人与做官

祥瑞与灾异

草营人命

君子身边小人陪

文明与道德的悖论

盛世下的沉思

改革者的背影

考成法及其启示

言官如狗

推诿有术

比干：宁鸣而死，不默而生

对一般人来说，朝(音zhao)歌是一个并不陌生的地名，它是殷纣王时期的国都，《封神演义》的故事就发生在这里，但很少有人知道它就在今天的河南省淇县。这里有一座摘心台，是当年纣王挖出叔叔比干的心，看有没有七窍的地方。

纣王是历史上有名的暴虐之君，但并不是一开始就这德性。《史记》中说他思辨敏捷，身体强壮，可以和野兽搏斗，看来在他统治的前期还是有所作为的。可是自从他宠爱妲己之后，整天沉迷在靡靡之音中，酒池肉林，荒淫达旦。这一点和后世的唐玄宗非常相似，不过他比唐玄宗要残酷得多。当时朝中有三公，即西伯昌、也就是后来的周文王，九侯，鄂侯。其中九侯的女儿嫁给了纣王，这女子不喜欢做淫荡之事，纣王把她杀了，做成肉脯(就是人肉干)送给九侯吃。鄂侯出面劝纣王，纣王又把肉脯送给鄂侯品尝。大臣祖伊听到这个消息，说：“纣不可谏矣。”他看出纣王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知道劝谏已经不起什么作用了。果然，微子谏了几次，纣王根本不听，微子就找担任少师(相当于后来的宰相)的比干商量，准备一起离开纣王。比干这年已经六十三岁了，他非常清楚自己的处境，但他说了一句：“为人臣者，不得不以死争。”于是来到鹿台，向纣王进谏。纣王生气地说：“我听说圣人的心都有七个孔，你的心是不是就有七个孔呀?”当即杀了比干，挖出他的心来。

比干的心有没有七窍，我们无从知道，也不必知道，因为这本来就是残暴的纣王加害于他的一个借口。传说中比干被挖心后因为服用了姜子牙调制的符水并没有即刻就死，而是下了鹿台，急急骑马南行，他只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到达心乡(即今天的河南新乡)，就会长出心来。当他走到牧野(今卫辉市)荒郊，碰上一个老妇人在那里叫卖“没心莱”。比干问：“菜没心能活，人没心如何?”老妇说：“菜没心能活，人没心必死!”比干听后，长叹一声，口吐鲜血，坠马而死。

他不知道这个老妇人正是妲己所变。

比干死时，天地间瞬间变黑，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卷土成墓，将比干尸体埋于土中，人称“天葬墓”。《尚书·武成篇》记载了“武王克殷、封比干墓”的史迹。再后来，北魏孝文帝建庙(四九四年)，唐太宗下诏封谥，元仁宗为比干立碑塑像，清高宗祭文题诗，清宣宗修复比干庙正殿等，历代帝王都尊崇忠烈，把比干称为“三代孤忠”、“亘古忠臣”。除了帝王，孔子、陶渊明、王维、李白、孟郊、高适、黄庭坚、刘伯承、郭沫若、范文澜等历代名人都曾经到比干庙凭吊过，在这里留下过他们的碑刻或者别的印记。

位于卫辉市的比干庙，为明代弘治七年(一四九四年)明孝宗皇帝重建，算来距今也有五百多年的历史了。绕过一道雕刻精美的影壁，即是庙的头门。进了门，但见柏树森森，古意幽幽。二门前的两侧各有一尊朝天吼的石雕，一个仰天大吼，一个嘴巴紧闭。这似乎象征着两种为臣之道：要么犯颜直谏，要么噤若寒蝉，也让我想起那句“宁鸣而死，不默而生”的名言。门楣上方写的是“谏臣极则”四个大字，两旁的对联是“犯颜直谏丹行炳炳昭太岳，杀身成仁正气堂堂壮卫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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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历史中打捞一把盐

《马太福音》第五章第十三节，基督对他的门徒说：“你们是世上的盐。”一八九八年，美国作家、教育家和传道士亨利·范·戴克在哈佛大学发表题为《盐》的演讲，对这一话题做了引申，他说盐食之有味，又可洁物、防腐。当基督说“你们是世上的盐”时，是在指明众门徒到世上来就是要净化、美化他们所在的世界，使它免于腐败，给人人的生活以新的、更健康的气息。范·戴克认为，每一个在知识、道德、宗教信仰方面受过教育的入，都应该成为社会上行善的积极力量，他们要做世上的盐，而盐的首要责任是有盐味。

“有盐味”，这个要求好像不高，但要做到也并不容易。对于一个知识分子来说，有盐味就要讲学术良心，就要有一点担当精神，就要只讲真话不说假话，就要有为真理而献身的大无畏精神；有盐味就不能明哲保身，唯唯诺诺，不能逢迎拍马，满身铜臭，更不能落井下石，助纣为虐。

世上需要盐。如果没有盐，我们炒出的菜就会寡淡无味，我们的食物很快就会腐烂，一些人要得大脖子病，一些人会营养不良。

知识分子要做世上的盐。如果连知识分子都变庸俗了，那么这个世界的纯洁还能靠谁呢?现代社会，人们的分工越来越细，知识分子也不例外。有搞社会科学的，有搞自然科学的；有研究历史的，有研究天文的；有小麦专家，有文学天才；有写杂文的，有写诗歌的……术业有专攻，但我们的宗旨是一致的：用我们的知识和智慧使周围的生活更有滋味，使我们的世界更加纯洁。

我是写杂文的，写杂文是必须看点历史的。一般人以为历史就是故纸堆，钻进历史是一种逃避。我想在这纷繁浮躁的时代，躲进历史成一统，任尔东西南北风，也不失为一种追求和操守；但另一方面，“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走进历史绝不是为了炒冷饭，或者只是为了猎奇，为了去淘换点鸡零狗碎的东西或者趸些糟粕来误人子弟。我所要做的，是从历史长河中舀一瓢水，滤去杂质，任其风吹日晒，结晶出盐，让现代人尝尝——这就是原汁原味的盐，这就是曾强壮过我们祖宗躯体的盐，这就是对今天的孩子还有裨益的盐。

我老觉得，孩子们甜的东西吃得太多了，让他们尝尝成味，好。

徐怀谦

二00七年七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