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以报告文学的形式，真实记录了一名主管移民工作的副市长，在主持小浪底移民工作中所经历的重大事件。有领导阶层之间的分歧和斗争；有移民干部和移民之间的错综复杂的关系；有外国专家的婚姻恋爱的故事等。这是焦述长期积淀的最真实、最有力度、最有艺术性的作品。

焦述“市长系列作品”收官之作。作品以报告文学的形式，真实记录了一名主管移民工作的副市长，在主持小浪底移民工作中所经历的重大事件。有领导阶层之间的分歧和斗争；有移民干部和移民之间的错综复杂的关系；有外国专家的婚姻恋爱的故事等。这是焦述长期积淀的最真实、最有力度、最有艺术性的作品。

上卷

一 喜从天降

二 我为什么选择济源市

三 尴尬市长

四 另一种生活

五 受命于危难之中

六 心碰心的沟通

七 出市？留市？

八 当头一棒

九 再议出市、留市

十 国际专家小组来到刘庄

十一 房子从没人要到抢着要

十二 独有的方法

十三 方案变更中的新故事

十四 出奇的管钱办法

十五 风雨飘摇的副市长

十六 关阳村的难处

十七 “白区”长泉

十八 移民新村的疑难杂症

十九 东坡村的困惑

二十 移民局班子大换血

二十一 坠入陷阱的移民小分队

二十二 移民村长成了“末代皇帝”

二十三 第一移民强村的风风雨雨

二十四 移民过程中的千奇百怪

二十五 他们为什么敢对移民大打出手

二十六 另一种战争

二十七 来去匆匆的四千多万元

二十八 八百人写了血书

二十九 不是虎头蛇尾，而是虎头虎尾

三十 沉重的反思

下卷

三十一 发生在小浪底工地的纠纷

三十二 小浪底传奇故事

三十三 翻译的业外功能

三十四 鸡飞蛋打的婚姻

三十五 重新组合的两家婚姻

三十六 互忍互让维系的婚姻

三十七 有了钱后回家当村委主任

三十八 小E与革命红色村庄

三十九 进入意大利工作营地

四十 进入意大利生活营地

四十一 德国人的困惑

四十二 与托马斯·克劳泽聊天

四十三 德国营地的意大利人

四十四 意大利生活营地经理马克

四十五 德国营地的旅法华人

四十六 小浪底工地的法国家庭

四十七 大坝合龙前前后后

四十八 国外之家

四十九 小浪底涉外婚姻档案

德国工程师与西安姑娘

悉尼男人与郑州女人

奥地利男博士与他的女秘书

第一美人快刀斩乱麻许定终身

一天都离不开女人的部门经理

梦娜丽莎与她的土耳其老公

天折了的旅行结婚

四川姑娘与巴基斯坦人的失败婚姻

少女与老人的恋情

不和谐的三重奏

嫁到南非的超市售货员

甩掉中国男友与老外成婚

郑州女人与德国男人

东北女人与法国男人

坐台小姐与瘸男人

女秘书飞往南非相亲

北京姑娘与德国电工

三个月的速成婚姻

精明的姑娘与不能自理的小伙

丑大嫂与意大利老公

高中生姑娘与菲律宾男友

印度男人与浙江女大学生

不图其名，只求其实

五十 小浪底旅游误区

五十一 作家市长与文学外交

结束的话

1996年6月26日，我选择了这一天，进入济源市人民政府，坐上了副市长的那把高靠背真皮转椅，住进了带有卧室和卫生间的办公室。

我期望这个时间能带给我六六六大顺的前程。从这一天起，改变了我先前的随意、散漫、自由自在的作家生活。

市长要按时上班，照时吃饭，特别是参加一个又一个会议，这是雷打不动的事情。开会，是作家最烦的事，在专业作家中，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则，即可开可不开的会一律不开，可参加可不参加的活动可以不参加。仅有一年一度的碰头会、述职会是必须参加的。美其名日：不打扰作家的创作思路，不破坏作家的情绪，以保证作家的良好创作状态云云。

作为副市长，不仅要参加会议，有些会议，还要坐到主席台上，台上放着诸位市长的名字牌位，你必须坐在那个位子，面对台下数以十计数以百计的“听众”。大多时候，那会议并不关我的事，也没有我的发言，但我必须坐在那位子上。不仅是我，其他领导人物也是如此。否则。就不能显示政府对这种会议的重视程度。这种事，我有耐心，别人能一气坐上三个钟头，我也能连续撑上一百八十分钟。然而，真正使我尴尬的还不是开会、参会、陪会，而是没有分工，不管事也不负任何责任的角色。

没有分工，不干事，也不负责任的市长，实际只是一种摆设，是聋子的耳朵——样子。这种处境，对一个名不副实的市长就特别难受。

往往是政府开罢各种各样的会议之后，市长们就召集各自分管的局委头头们，或部署工作，或研究问题，或发号施令，或团聚欢乐。而我，此时此刻只能孤独地走进自己的办公室，独自思考，面壁而坐。还有，其他市长大多的工作时间是在自己分管的领域活动，或现场办公、解决问题，或调查研究、发现问题，或带局长主任出外考察、浪迹天涯……而我，却找不到如此的天地家园，成为漂在水面的浮萍，难以融人生活的波涛之中。当然，还有许多其他的……

我开始思考，怎样应对这种态势，如何主动出击，改变这种尴尬处境。

我决定对济源市进行全方位的调研，对一个没有责任、只有虚名的副市长。也只能去做做调研。其实，即使这种调研，做好了也是很有意义的。倘若只是一个专业作家，想做这种调研也是没有条件的，因为这种事需要被调研方的接待配合，还需要车辆，最好再有一个向导。这也算是一种深入生活，至少比作家下去走马观花式的采风要扎实一点。想到这里，我的心态就平衡了，进而有了一种满足。

我将全市十二个乡镇、十多家重点企业列了一个调研顺序表，至于市直机关及市区办事处，当然也是我要调研的单位。因为机关都在市内，距离近，就定为机动时间调研，那多是交通工具不好安排，或天气有问题不宜远行时的活动。

我将这种打算汇报给政府的常务副市长，同时与政府秘书长沟通了我的打算，他们还是很支持我的。也许，我的要求并不过分，我如果不这样做，结果只能是使我浮在生活表层，与各方隔绝，如此生活二年，挂职二年，真就被挂到上不着天、下不沾地的半空中了。到乡镇去调研，开始时常务副市长会抽空儿亲自陪我前往。那是趁星期天，平时他太忙了，忙得从早到晚晕头转向，来访者办事者络绎不绝，哪里有空闲时间陪我下乡。正常工作日，都是由常务副市长指示政府某科某位干事陪我下去。我下乡，大多是吃过早饭即走，到晚间方返回政府。到了乡镇，我什么问题都想问问，哪个层次的人物都想接触接触，还想看看所去乡镇的人文景观和自然景观(如果有的话)。我发觉，我的这种调研，很不适宜政府官员陪同，一是这种陪同影响了人家的正常工作，二是这种陪同也影响了我的深入。所以，后来我就要求，只要政府为我派出车辆，与对方当事人联系好，就不用派干部陪同了。其实，双方都乐意这样做事。特别是下到企业调研，有时候，政府的交通工具紧张。一时派不出车，我就说，就乘那辆北京吉普去。那辆吉普已经很破旧了，政府没有人愿意坐它，总是闲置在那里，市长们各自有奥迪轿车，政府有四辆桑塔纳2000机动轿车，还有中巴面包。没有分工的市长。当然没有专车，用车时由办公室指派。可是，凡是我要求乘吉普车时(这是其他车辆都派出去的时候)，管车的人总是很不忍心让我坐这破车，我就很诚恳地讲，我是下去调研，目的是与对方对话，乘什么车并不重要，只要见到想见的人，到了想到的地方，就达到了目的，千万别因乘什么汽车问题影响我的调研进程。他们听我的话很真诚，也就破例派出了吉普车，当然这种情况并不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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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幸以作家的身份做了市长，这是先前做梦也不曾想到的事情。而且市长的交椅一坐就坐去了六年光阴，这又是没有预料到的事情。同时没有预料到的是，在两千多个日日夜夜的市长生涯中，我主管了全市的小浪底移民工程。这是被公认为世界级难题的“活计”，移民过程中千奇百怪的矛盾尖锐异常，棘手到了“谈移色变”的地步。如此重要又艰巨的担子何以敢交给一个刚踏入政界的作家？能扛大梁吗？这是一种违背常规的做法。更使人们预料不到的是，我分管的济源市小浪底移民的工作，在移民工程巅峰时期的1998、1999、2000、2001年，连续四年荣获小浪底库区移民工作先进单位，成为诸多移民市县的排头兵。2001年初夏国家水利部在湖南长沙召开全国移民工作会议时，我主管的济源市移民局被评为九五期间全国水库移民工作先进单位……

这种结果有点令人不解，因为获得这项殊荣的只有河南省济源市与河北省秦皇岛市两家移民单位，怪不得国家水利部一位领导发出这样的疑问：

为什么一个作家市长能把极其艰难的移民工程抓得这么好？

为什么我们这么多职业官员主管的移民工程比不过一个作家……

说这话的时间是上世纪末，正值移民工程强度最大的时刻。时任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的邓友梅听到这话，由衷地回应道：

为什么我们的作家能把这种世界级难题做好？那是我们的作家对人民有感情。

也许，这就是问题的答案。

我的市长生涯似乎是成功的、辉煌的，因为有上面所说的结果印证。不过，结果只是生活的一个侧面，一个结尾……在实现这种结果的过程中，有几多酸甜苦辣，几多艰难险阻，还有几多违背政界常规的举措，几多孤注一掷的冒险……是的，钢是在超常规的高温与极度的冷却过程中冶炼出来的，人生正是在这种可怕的考验中走过来的……

作为一个没有丧失良知的作家，一名尚有责任感的市长，理当把这种经历记录下来，告诉读者(人民)、告诉政界的领导和我的同仁朋友。我以为，这是一件大有裨益的作为。

是的，是时候了，我已离开市长坐椅五个春秋寒暑。人生毕竟是短暂的，事实却是永存的，真理则是不会老去的。

漫长的六年市长生活终于结束，转眼回首，却觉得它只是短暂的瞬间。市长生活到底给了我什么？这是我常常思索的课题。还有“小浪底”到底给了我们什么？这不仅因为小浪底是中国绝无仅有的水利工程，更因为它是一个十足开放的工程，是中国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工程，无论就工程本身，还是其独特的运行模式。

是的，小浪底工程战略地位重要，规模宏大，地质条件复杂，水沙条件特殊，运行要求严格。因此，它被中外专家称为全世界最复杂的工程，它的挑战性显而易见。正是这种原因，小浪底工程成为了世界各路专家精英荟萃的舞台，展示才华与绝活的竞技场。工程高峰期，从50多个国家一下子拥进来700余名“世界人”，难怪人们称这地方为“小联合国”。

对外国人，再难的工程只能是现代科学技术与“造物主”部署的难关险隘的征服与反征服的较量。但是，来到中国，来到小浪底，情况并非这种单纯的复杂，使外国人始料不及的是，这方“战场”更有东方传统文化与西方现代观念的碰撞；有计划经济与市场经济痛苦的摩擦；有硬性目标与合同条文的貌合神离；有人治与法治的离心离德……无疑，注入了这种厚重的因素之后，小浪底工程难上加难了。

然，无论是专家，还是国家领导人，以为决定小浪底工程成败的并非工程本身，而是小浪底移民。是的，移民是最难的工程。

终于，小浪底工程圆满成功了，而且是在中国人预定的期限之内。可想而知，其间有几多艰难，几多困惑，几多曲折，几多风险，几多苦涩，几多酸辣……但是，结果是辉煌的。

如此复杂的工程，经权威部门验收，评价为“优良工程”，我对视这方庞然大物，对视着为工程奋力拼搏的老外，内心说，“真不简单！”当然，能用好外国专家的中国人同样不简单。其实，小浪底移民工程也相当不简单，只不过我要更多地关注关注老外们。在小浪底八九年的时间(最长的达到10年)，他们到底留下了什么，或者说，他们的什么东西是值得我们注意的？

是技术吗？是管理吗？是设备吗？是团队精神吗？是优裕的生活吗？是丰厚的工薪吗？

不，这些只是现象，不是本质。这些只是灿烂开放的花朵，不是花儿的根。我与老外六年的接触中，总是企图知道点什么，看到点什么，发现点什么。我终于得出这样的结论，老外是敬业的，是实事求是的，是讲诚信的，甚至是唯物的(指对待工程)。特别是对人的关爱和尊重，留给我的印象最深。

其实，这些发现不算什么，因为在我们中国，凡有人群的地方，特别是国家机关、企事业单位，天天都在喊着要敬业，要实事求是，要以人为本等等，喊的目的是让大家这样做。

反差就在这里，老外不喊口号，我们所谓的务虚在那里难以找到，他们更不会采用我们惯用的考察干部员工的手段，以德能勤绩诸方面为工作人打分。他们的人生似乎有一个明白的目标，因为工作任务都写得明明白白，无论是在他们的“导则”中、“条款”中、“合同”中……“人是为工作而活着，人生的价值就是看你能为别人做些什么事情。”也许，这就是他们最大的务虚了。

谨以小浪底移民工程中发生的实事为例，稍稍展开一下我想讲的事情。

小浪底移民工程的资金，其中一部分用的是世界银行贷款，世界银行《贷款项目政策性导则》中写道：

必须采用可靠的措施保护移民的生活、福利、文化教育和人权，以及减少并赔偿当地或地区经济所遭受的经济潜力的损失。

世界银行要求凡在它援助的工程项目中如果需要移民，就必须在技术、经济、财务和管理等方面根据《导则》的要求，提出开发项目中的非自愿移民安置规划，并由世界银行派出具有社会学和人类学专业知识的专家进行预评估和评估。

为使评估工作做得扎实真实，小浪底库区以市县为单位，每个行政村选择10家农户，其中生活水平高的3户，中等水平的4户，差的3户，对他们进行搬迁前一年，搬迁后三年的跟踪调查。

由于工作关系，我多次陪同世界银行委派的专家小组考察，从他们踏上济源的土地，直到送他们登上汽车离去。这不仅是我分管移民工作的缘故，重要的是我对他们的敬佩，特别是专家们对人的关爱、尊重和体贴。每每进入移民村，他们就忙得不亦乐乎，从房屋的质量到饮水的质量，从实物补偿款的数额到兑现的情况，从耕地的数量是否落实到土壤的好坏，从移民小学的设施是否完善到移民看病是否方便，从村中有多少富起来的农户到还有多少盖不起房的穷人，从移民眼下的生活态势到今后的打算和理想，从已经得到了什么实惠到还有什么困惑，还有什么要求，对政府还有什么意见……

他们白天超负荷地做着实地考察，把得到的信息记录下来或装进笔记本电脑，晚问就将这些信息分门别类整理，然后发至有关部门和人物手中。世界银行有个宗旨，搬迁后的移民生活必须比搬迁前有所提高，倘若他们看不到这种提高的现实和可能性，贷款移民的地方当受到指责和制约，也就是说，一旦贷了世界银行的移民款，理所当然地对每一个移民负责，千方百计地使他们的生活水平逐步提高……

是的，这是人的生存权利，这是官员的职业道德，这是衡量政治文明的标尺。

他们很早就这么做了，倘若我们早一点与世界接轨，也许，三门峡移民工程，新安江移民工程，潘、大移民工程就不会出现那种悲怆的故事。其实，用不着接轨，只要我们的官员遵照华夏的传统道德做事，遵照我们一贯倡导的“为人民服务，做人民的公仆”的宗旨，肯定也不会发生移民悲怆的故事。遗憾的是，我们倡导的正确的、善良的、文明的宗旨，一旦操作起来，它却是抽象的，不具体的，又没有“法规”之类的规则去制约它，甚至是有了这种规则，并不依照规则去做。

六年的市长生涯，使我与世界银行委派的专家有许多次的接触，其中年纪最长者82岁，最年轻者30岁，有男性，也有女性，有美利坚人、日耳曼人、加拿大人，还有美籍华人。他们从来没人说过，自己是“人民的公仆”，也没有说过“为人民服务”的词语，更没有说过“人民的利益高于一切”或“重如泰山”的辞藻。他们只是在埋头认真地做事，做一件又一件对移民百姓有利益的事。他们是敏感的，常常发现我们熟视无睹的问题，而那的确是问题。他们是敬业的，每每一下汽车，进入现场就马不停蹄东奔西走……

其实，做到这些，并不算难，只要我们把心态调整好了，把只对上司负责变为对百姓负责，把讨好领导改为讨好人民，把追求做官掌权改为敬业做事。并将这种崇高的宗旨，美好的愿望形成一款款、一条条有章可循、有规可依、有据可考的“条例”、“导则”、“法规”……然后，再制定出可以操作的措施和方法，以保证这种“条例”、“导则”、“法规”的真正落实。做这种事，难道会有人怀疑中国人不如老外吗？！其实只要“真心诚意”。只要这样改过来，把高喊美丽动听口号的“智慧”用在默默无闻地做一件又一件的实事，那世道一定会更好，创造的财富一定会更多，每个人获得的实际利益也就随之增高，生活当然比如今更美好……

值得庆幸的是，在我写作本文之时，国务院出台了“关于完善大中型水库移民后期扶持政策的意见”(见国发[2006]17号文件)。文件明确指出，凡是2006年6月30日以前的水库农村移民，由国家财政拨款，每人每年补助生产生活费600元，这项补助连续20年不变。2006年6月30日以后的大中型水库农村移民，从搬迁之日起，照此标准连续补助20年……这项英明决策面世于祖国打开国门二十多个寒暑后的今天，无疑，这是全国2288万个水库移民的福音，它使曾经亲身亲历移民工程的我油然而生一种慰藉，进而就有一种自豪和骄傲……

是的，在这里，我似乎看见了历史与现实的谋面，古老与文明的亲近，传统向现代走来，神州欲拥抱世界……

假如过些年有人写20世纪末21世纪初的文学状态，焦述和他的市长系列是不能被忽略的。

它的时代意义可能超过作品本身的文字功能，这是非常值得肯定的文学界光辉的收获。

——邓友梅